正文 第1章:相望红尘未央语 清明时节雨纷纷,最是桃花烂漫时。 花语梦漫步在那灿漫桃林之间,一袭白衣宛如那桃林深处走出的精灵仙子,清绝出尘。尤其那眉黛间淡凝的清愁愈发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驻足红尘桥头,花语梦有些恍惚的停下了脚步。 对于红尘桥上撞姻缘的传说她是知道的,据说,在这桥上,第一眼撞上的那人,便是此生命定良人。 只是,与太子婚期在即,这红尘桥,已经没有踏上去的资格了呢…… “姑娘可是来这红尘桥撞姻缘的?” 身后突兀响起一老者略显沧桑的询问,花语梦闻言转身,一青衣和尚正含笑望着自己。青衣粗布,然穿在此人身上却别具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这红尘桥可是很灵的,姑娘不想上去试试?”见花语梦不语,和尚慈眉含笑道。 “我……”花语梦低眉垂眸,苦涩牵唇,“我,已有婚约。” “那又何妨?”和尚依旧挂着悲悯众生的慈悲暖笑,“万般皆有缘法,你若与未来夫君当真天定缘分,上去之后自然会撞见他,倘若无缘,纵然结发亦是相看两怨。” “那不过是迷信之说罢了,大师还当真了。”花语梦听得面色一冷。虽说此人并无恶意,但这话却是极不中听,她这还没成亲呢,就诅咒她和未来夫君成怨偶一对! “即便是迷信,那姑娘上去走走又何妨?”丝毫不被她冷颜所慑,和尚依旧温暖笑着,锲而不舍。 “小女子与大师素未蒙面,大师却执意要我上桥,不知居何用意?”花语梦望向和尚的眼,那仿似能勘破尘世万物的目光竟令她心口一滞。 和尚笑而不答,颔首望向桥头,“姑娘且听。” 花语梦一愣,复凝眉细听。悠扬的曲音清清浅浅,似是来自桥的另一边。 曲音婉转而悠扬,空灵若天籁茕音,伶仃若山泉潺吟。 花语梦听得痴迷,待回神,身边和尚早已不见其踪。 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弹奏出如此绝妙音律来? 心中好奇,花语梦不由循声上了桥头。 桥的尽头,一紫衣少年端坐琴龛之后,面如冠玉眉目如画,木簪束发,流泻身后三千青丝如瀑而下,端的是清贵高华。 十指修长,纤如青葱白玉,捻挑琴弦,指尖流泻的,无不是撩人心颤的音符。 花语梦在十步之遥的距离停下,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听着,嘴角勾起浅浅绝丽的弧度。 伶咚手握,琴音绕指而止,男子抬眸相望。 四目相触的瞬间,他们均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艳。 男子起身理了理衣襟,御风而立,翩跹惊鸿。 “在下时未央,不知,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问出这句话时时未央自己倒先是一愣,如此唐突,与市井登徒有何区别?然,这话却几乎是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花语梦。”花语梦颔首而答。不知为何,于对方的唐突丝毫不着恼,反而有种莫名的好感,道出自己的姓名,也几乎是脱口而成。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两人心境心照不宣,而花语梦,全然忽略了婚约一事。 “红尘桥上相撞既是缘分,不如时某可有幸与语梦姑娘结伴同游这桃源仙境?”抬手一捋耳间鬓发,时未央凤眸潋滟,端的是高雅清隽。 花语梦含笑不语,行动却给出了答案,眉角轻扬,径自与时未央擦肩而过走在了前头。 喜上眉梢,时未央旋即转身跟上。 花语梦却诧异停下了脚步,转头望了安放桥头的琴一眼,“时公子这琴……” “待会儿自有人来收。”时未央迎眸一笑,纵了纵肩。 远处青山翠绿之巅,青衣和尚遥望两人相携走向桃林深处,嘴角噙上莫测高深的笑,然,那纵观世间百态的睿眸却划过一抹深色。 “语梦姑娘,很特别。”两人走出一段路,时未央忽然抿唇轻笑,来了这么一句。 “嗯?”花语梦闻言侧眸,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有些应接不暇,“此话何解?”特别么?她并不觉得。 “时某方才的唐突,若是寻常女子,想必,自会是另一番对待吧?”时未央说得诚恳,丝毫没有轻贱之意。 花语梦却听得好笑,“那么,依时公子之言,是觉得语梦太过随便了?” “当然不是!”时未央促然澄清,“是……时某受宠若惊才是。”凤眸低垂,掩去了眸底局促。 花语梦挑眉看他,那晕染粉色的俊颜很是赏心悦目。 目光眺向前方,两人并肩而行,沿途花雨纷落,竟是无语。 “时雨天气,山路并不好走,不知语梦姑娘何以会上这红尘渡来?”气氛静得只听得见彼此心跳,时未央抿了抿唇,没话找话。 其实这一路走来,花语梦发现他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抿唇。那唇很性感,丰腴盈润,尤其下唇一道美人裂惑妖惑魅。 敛了敛心神,花语梦这才想起自己因何而来,美眸不由划过一抹惆怅,“今日是母亲祭日,就葬在红尘渡后山,母亲是侍妾,身份卑微,碑前冷清,也就我这做女儿的,每逢清明祭日来上香拜拜。”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因为再过几日就是和太子的大婚,顺便来向母亲说道说道,也好纾解郁结之心罢了。 爹爹乃北唐一国左相,权倾朝野,此番利益联姻毫无感情可言。花语梦心底清楚,等待前方的是何等命运,要么随着太子权败陨落,要么权居高位,身移深宫,孤寞寂寥。 “对不起,是时某失言了。”看她黯然垂下的美眸,时未央只觉心尖一痛,竟有些懊恼自己的嘴拙。 “无缘无故干嘛给我说对不起?你这人还真是奇怪!”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花语梦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美眸一斜,娇媚横生,“那你呢,可是就住在这附近?” “西谷听风小筑,正是寒舍。”时未央也不隐瞒,含笑点头。 西谷听风小筑?那就是桃花林尽头。 花语梦了然点头,想着他将琴随意摆放自有人帮其打理,就猜到他是居住在这附近了。 此人气质清贵高华,一看就非凡俗之士,却屈居在这山林之地…… “天色不早了,语梦该告辞了。”望了望暗沉的天色,怕是晚上又免不了一场绵雨,花语梦转身告辞。 “我送你。”时未央想都没想就道。 “不用了,丫鬟还在外面等着呢。”花语梦含笑婉拒,目光却不着痕迹打量了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眼。当真,不是平凡人呢,此等质地的玉扳指非皇亲国戚也是达官显贵! “那好吧,山路湿滑,语梦姑娘路上小心。”俊眸瞬闪不舍,时未央颔首道别。 花语梦微笑点头,这才转身往来时路而去。 目送着那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时未央噙在唇角的笑意愈发深刻。 花语梦,花语梦…… 时未央望得出神,以至于仆从站在身旁也不自知。 “人都走远了,公子也该回魂儿了吧?”学着自家主子引颈长盼,仆从东子偷笑揶揄道。 时未央闻言转头,没好气的瞪了东子一眼,转身朝听风小筑走去。 “东西可都打点好了?” “嗯,都打点好了。”东子笑眯眯点头,“可是公子,您真要把西凉进贡的那对紫气东来送与太子殿下当贺礼?” “太子大婚岂可马虎?钱财本就身外之物,不过一对花瓶,送了便送了,没什么好可惜的。”看穿东子心里的小九九,时未央好笑的摇了摇头。 “公子本就不喜欢太子,这礼送不送也成。”公子说的轻松,可东子却是心尖剜肉,心疼得紧,不满的高撅着嘴,怎么说就是不舍将那么宝贝的紫气东来送人! “礼数不可废。”一脸正色的说完,时未央脚步不再停滞。 正文 第2章:婚嫁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走满京城十里长街。 街道两旁人头攒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太子一拢新郎红袍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头,面若镌刻,精致俊美,俊眸淡睨,倨傲不羁。接受着百姓的恭贺,性感的唇角轻轻上挑,挂着淡漠疏离的浅笑。 花轿内,花语梦一身大红凤冠霞帔端然而坐,骨节分明的双手交替安放于膝头,艳丽绯红的衬托下,隐隐透着病态的白。 然而,在那鸳鸯织锦的喜帕下,掩盖的,是那绝丽容颜上自嘲的冷笑。 外面喜乐升天,而她却将自己的心割据于一方寂寥,静如处子。 花轿落地,轿门踢开的一瞬,看着自家夫君伸出的手,花语梦却迟疑了,脑子闪现的,竟是那桃花灿漫中,紫衣高华的身影。 “太子妃?”见她愣着不动,一旁的喜娘忙出声提醒道,顺带怯怯的瞟了眼太子明显不快的脸色。 花语梦这才伸出手,两手相触的一瞬,心头莫名一颤,竟是有些悲从中来,不甘,苦涩,溢满了整个心间,堵得几近窒息。 这便是生为女子的悲哀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整个仪式繁琐而悠长,花语梦手执一端红绸,仿若木偶,任风而摆,任命而为。 本以为离开喧哗的喜堂心情会好点,没想进了洞房却愈加压抑。 满心的恐惧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悲凉,自脚底蔓延灌透四肢百骸。 喜宴之上。 时未央一袭惯然紫袍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手执酒杯兀自浅抿。瞥着那挨桌敬酒而来的太子,潋滟的唇角始终噙着似有若无的弧度,是讥诮,亦是倨傲。 “能在太子这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上,看到这么灿烂的笑容,可真是不容易!”坐在时未央左边的四皇子摇了摇手中酒杯,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一句。 时未央置若罔闻,顾自品酒,倒是右边的三皇子接了话茬。 “娶到咱们北唐第一美女花语梦,如此艳福,当然开怀之至!”这话,端的是酸溜噤牙。 时未央喝酒的动作一顿,蹙眉望向三皇子,“你说太子娶的是谁?” 此话一出,两人当即一副看怪物的表情瞪向他。 “我说安靖王,你这山野居士隐得也未免太过彻底了吧?太子娶花语梦一事早在一个月前就轰动全城,你居然不知?” 此话二人异口同声,配合得相当默契。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疾风掠闪,已然不见时未央身影。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房门吱呀推开,花语梦当即心神一凝,正襟危坐。听着脚步声走向自己,不由憋气咬紧了下唇,紧张得手心冒汗。 “你很紧张?”瞥了眼那局促交替膝头的双手,时未央明知故问。 是他?! 蓦然一震,花语梦当即掀开喜帕,看清面前的人,又惊又喜,心绪莫名复杂。 “怎么是你?”想到此时的处境,惊喜之余不由有些紧张。这是洞房,他们这样不合适! “你爱他么?”将她的慌张尽收眼底,时未央不答反问。 花语梦闻言一愣,眼底划过一抹无奈悲凉,“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嫁从夫,这便够了。” 眸光潋滟,时未央凝望着花语梦妆点精致的花容,浅浅勾起的唇角尽是落寞,“你穿这身嫁裳,很好看。”不过,得是为我穿!这句话,他放在了心底,“这个给你。”随即递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白玉瓷瓶。 “这是?”花语梦一瞥,并未伸手去接。 “此药定能护你周全。”将白玉瓷瓶塞进花语梦手里,时未央眸光一闪,“当然,你若心甘情愿,也就用不上了。” 当即将瓷瓶收进衣袖,花语梦正欲问他何故而为,却见紫影遽闪,时未央已然跃窗而出。 诧愕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花语梦连忙盖上喜帕坐回床上,拢在袖中的手,不由握紧了那白玉瓷瓶。 正文 第3章:还真醉了 房门再次推开,太子一身大红走进门来,竟管俊颜染霞,脚步却丝毫不见虚晃。 看向那端坐床沿的新娘,性感薄唇随之勾起倨傲的弧度,无半点新郎该有的柔情和喜悦。仿佛那置于眼前的不是自己新婚发妻,而是一盘棋。 当太子落座在旁,花语梦愈发咬紧了双唇。 喜帕揭开的一刹,四目相对,花语梦仓惶无助,而太子却是戏谑冷清。 “你,在害怕?”伸手擒住花语梦刀削完美的下颔,太子望进那水光潋滟的美眸,笑,不达眼底。 花语梦淡淡的瞥开视线,任由他禁锢自己的下颔,却不做回应。 太子不以为意,起身到桌前斟满两杯酒走了回来。 “洞房花烛,这交杯酒必不可少。”说着,递上一杯给花语梦。 花语梦却不接,“嫁于太子,实非语梦所愿,这交杯酒……我是不会喝的。” “哦?”闻言,太子剑眉轻扬,不怒反笑,“既然不愿,那为何要嫁过来?”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语梦不敢违背。”依旧是那句话,然而看向太子,花语梦眸底却矍着清冷疏离,“不过,夫君宠爱,语梦有权选择。” “呵……”太子冷然嗤笑,“传闻花语梦惊才绝艳,看来也不过如此。”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花语梦坦然以对,平静的眸底无波无澜。 “女子三从四德,你似乎并不熟悉。”仰头将手中酒一饮而下,太子回眸,笑容邪佞,“所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既已嫁入皇家,繁衍子嗣乃你职责,你觉得,你有的选么?” “身为太子,何愁没有女子繁衍子嗣?只要你想,纳谁进府不成?”清浅一笑,花语梦反唇相讥,美眸倔强,却旖旎着摄人心魄的风景。 笑意敛尽,太子直直望进那倔强眸底,手中酒杯一抛一掷,便已稳当并排立于桌面。 不待花语梦反应,突然猿臂一伸将其禁锢在怀,霸道吻上那诱人红唇,缠绵轻啜于耳侧。 “本太子会宠幸你,但,绝不会爱你。”话落,已然将花语梦压倒在床。 “太子!”躲开他的亲吻,花语梦惊惶喝止,“没喝交杯酒你我就不算真正的夫妻,我们……” “你不是不肯喝么?”太子顿住动作,睥睨着身下局促惊惶的人儿,嘴角挑起清浅冷酷的弧度。 “酒能壮胆。”花语梦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身上的男人,胸口跌宕起伏,胸腔怦然撞击的心跳如雷贯耳。 “你可知欢爱之时最忌什么?”太子抬手轻刮一记花语梦翘挺精致的鼻尖,分明宠溺的动作,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就是中途扫兴,这酒不喝也罢,放心,我会慢慢来。”说着,伸手探向她腰间衣带,一捻一扯。 “不要!”花语梦连忙按住他的手,美眸烟瀛,弥漫着醉人心怜的水雾,“我怕……我们,先喝交杯酒,好不好?” 太子定定望进那如烟水眸,纵是万般不愿,然那泫然乞怜的模样却是不忍拒绝。 良久,方才点头,“好。” 两人起身来到桌前坐下,花语梦怔怔望着斟酒的太子,不由再次握紧了袖中瓷瓶。 太子精明,此药下去定能保一时周全,但倘若事迹败露必然牵连家人。 太子宴席上已喝了不少酒,定然不胜酒量,如果…… 心底一番琢磨,花语梦接过太子递来的酒笑靥若花。 交杯酒下肚,花语梦羽睫低垂,隐匿眸底瞬闪精光,自顾执起酒壶为太子斟起酒来。 那一笑,竟是颠倒容华,太子看得有些失神,向来冷冽的眸底涌上几许别样的情绪,也不阻止,她倒,他就喝。 “太子英俊不凡,器宇轩昂,又是人中龙凤,能嫁于太子,是多少待闺女子梦寐以求之事,那么太子可知,语梦何以嫁的不甘不愿?”顾盼流转,媚而不妖,说话间,花语梦又为他斟上一杯。 “为何?”太子喝酒的动作一顿,这正是他好奇的。 “语梦不过一介女流,小女儿家的儿女情长,于你们男子而言或许荒诞不值一提,可于我们女子而言,却是毕生最神圣的信仰,也是追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轻轻将酒壶放置桌上,花语梦望着太子绯色侧颜清浅一笑。 “你这是什么谬论?”太子斜睨花语梦一眼,神情淡淡,“所谓日久生情,夫妻感情贵在婚后培养,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花语梦笑而不答,再次斟起酒来,左手小指轻颤,白色药沫无色无味转瞬溶于酒中。 看着太子喝下,花语梦笑容依旧,可天知道,她手心早已汗湿一片。 放下酒杯,太子轻笑扶额,“说是酒能壮胆,其实,是你意欲借机灌醉本太子是真吧?” 花语梦眸色微闪,斟酒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语梦雕虫小技,果然瞒不过太子。”放下酒壶,这一次,花语梦亲自端起酒杯凑到他唇边,“可是,太子不也喝了?语梦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婚后感情培养,不知太子可愿再纵容语梦一次?” 就这她的手将酒喝下,太子冷笑不答。 竟管如此,花语梦蕙质兰心已然有了答案。他说过,只宠,不爱。 放下酒杯,却见太子再次皱眉扶额。 “看来,还真醉了。”太子用力甩甩脑袋,又揉揉眉心,可头还是晕的厉害。 “语梦伺候太子宽衣。”扶他起身走回床前,花语梦为他褪去衣袍,扶他躺下,盖上被子,“太子头不舒服,那语梦给您揉揉可好?” “嗯。”有气无力的应着,太子只觉脑袋很沉很沉。 花语梦坐上床沿,伸手为他按揉太阳穴,看着那安睡的俊颜,想的,却是闯进洞房的紫衣少年。 时未央…… 当今北唐正是时姓天下,你果然不是平凡人。 那一扇虚掩的窗户开合间,去而复返的时未央已然站在了花语梦身畔。瞥一眼花语梦为太子按揉的双手,眸底瞬闪一抹犀利。 “给我走。”一把擒住花语梦手腕,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搂紧纤腰纵窗一跃。 新房清寂,只余喜烛明灭微光,曳闪不定…… 正文 第4章:桃印朱砂展芳华 时未央搂着花语梦一路踏梁疾飞,直到红尘渡山脚方才停下。 看着怀中惊魂未定明显还没回魂的小女人,心下一滩柔软。 “走吧,我们上山。”不由分说,牵起花语梦就往山上走。 花语梦却站着没动,只是不安略带探究的眼神望着他。 “放心吧。”知道她担心什么,时未央温润一笑,“那香炉里加了我秘制的安神散,不到天明绝不会醒来,只要掐准时间送你回去便没事了。” “安神散?”花语梦望眸底闪过一瞬茫然。自己一直呆在房中,他又是如何得手? “夜深露重,先上山吧。”不想作解此事,时未央紧了紧掌心冰凉的小手。 “为什么?”花语梦依旧站着不动,静静的望着他。 “你不想嫁他不是么?”时未央唇角勾起颠倒众生的弧度,不答反问。 “这并不足以构成你惊世骇俗的理由?”月色下,花语梦美眸矍铄如星子,却透着精明犀利。 “你到底想说什么?”时未央挑眉,潋滟凤眸染上点点笑意,“或者是,你想听我说什么?” “真话。”花语梦坦然回视着那潋滟俊眸,迷醉,却不迷失傲气。 想听什么,他应该知道…… “我喜欢你。”时未央上前一步,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凝视,眸染浓情,“打从红尘桥上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 静…… 当那一句‘我喜欢你’脱口而出时,世界瞬间静溢无声,天地间山川河流,苍穹大地,月华繁星,都幻影虚空不复存在,只余下彼此悸动的心跳。 回望那眸底深情,花语梦如花笑靥足以叫天地间为之黯然失色。 “我也喜欢你。” 是的,她也喜欢他,亦是那红尘桥头惊鸿一瞥。 只是……当那一番春梦惊醒,她,还是她的太子妃。 那一瞬悸动后的冷静,余下的,却是满心的怅然无奈。 花语梦神色黯然,退出时未央的怀抱,“可是,又有什么用?我已嫁作他人妇,我们……” “那又如何?”倨傲扬眉,那一瞬的时未央竟有种傲然于世的慑人气魄,伸手将她拉回怀中,下颔抵在她发间,“梦儿,你能嫁之人,只能是我,时未央。”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霸道的话,却平添一股赏心悦目的魅力。 ‘梦儿,你能嫁之人,只能是我,时未央。’这时的时未央并不知道,如此的一句话,在花语梦心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花语梦将脸埋入他胸前,紧紧回抱他劲瘦的腰,深吸着那属于他独有的清雅冷香,“时未央,纵然此生不能与你举案齐眉,我花语梦亦定当执子之手。” “会的,我们一定会白首偕老。”时未央抬手揉着她的发,凤眸敛尽世间温柔,“走,我们上山。” “嗯。”花语梦点头。 蜿蜒山道,两人携手而上。 月色清辉下,那两道细长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并肩…… 听风小筑。 两人刚进栅门,东子便冲出门来,看到与主子同行而来的花语梦,有一瞬间的呆怔。 “公,公子……”嘴上喊着自家主子,眼睛却像是被磁石吸住,定在花语梦身上。 这,这姑娘好美,纵是与那花语梦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 心思单纯的东子只顾着惊艳,竟是没有注意到那一身红艳的嫁裳。当日桃林一瞥只余背影,所以今日便没认出花语梦来。 “夜深了,你去歇着吧。”微微颔首,时未央含笑对东子道。 “哦。”东子恍惚点头,这才转身朝自己卧房而去。 公子向来守时,入夜即息,原本还在纳闷儿怎生参加个婚宴大半夜不见归,没想竟是去见心上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走近屋去。 屋子陈设简朴,一张床,一方桌,一面书架,一长书案。不奢华,却弥漫着淡淡书墨清香。 书案一顶香炉,白烟缭绕,竟是他身上的清冽冷香。 香炉旁,平展着一幅未及加印的丹青妙画,画上女子身姿寥寥,白衣清华,置身桃林繁华,眉间一点桃印朱砂尽展芳华。 画的右上角是一排小楷题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点眉朱砂,尽敛芳华。 目光锁定那画卷之上,花语梦满目艳诧。 握紧手中轻微惊颤的手,时未央转眸望向身边凝眸艳诧的人儿,“如此漂亮的额头,点上这桃花更好看……” 清浅勾唇,时未央拿起一旁锦盒里的印章加泥盖在那小字旁边。 署名:落尘公子。 花语梦转眸望他,烟瀛雾霭的美眸流转,盈满心悸震撼,“这画?” “那日桃林一别,心念不忘,就做了这一幅画,画虽美哉却总觉着少了点什么,一时兴起,就点了这一朵桃花。”时未央磁颤的声线如春风拂柳般温柔,凤眸噙笑,揉进万般深情,万般宠溺。 “未央……”花语梦听得喉头一哽,险险落下泪来。 “来,你坐下。”温柔一笑,时未央拉着花语梦按坐椅子上,就转身开始研墨忙碌。 “这是要做什么?”花语梦不解,好奇的望着他。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眉角轻挑,时未央笑卖着关子。 花语梦也不多问,看着他研墨调色的忙活,想起那一方印章上的署名,唇角勾起绝美的弧度。 落尘,落尘…… 原来才貌卓绝,凭借一手妙笔丹青名满天下的落尘公子就是他啊! 时未央准备妥当,方才蘸墨提毫坐到花语梦身前。 “未央,你这是做什么?”看着他温柔含笑的俊颜,再看向他手中的毫笔,花语梦满眼狐疑。 “画桃花。”惑魅一眨眼,时未央伸手挑起她下颔。 这一夜,他们对蜡而坐,他为她提毫点眉,细心描画那一朵桃艳芳华…… 深情相望,今朝温柔今朝醉,管他明日福兮祸兮…… 正文 第5章:太子时溟焰 太子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因为婚假免朝三日,不用早朝倒也无妨。撑坐起身,脑袋仍有些晕晕沉沉。 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环目四顾。只见花语梦一袭白衣临窗而立,犹自望着窗外两株桃花失神。清晨淡暖的阳光氤氲沐浴在她身上,那背影纤细萧索,竟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化羽虚去的苍凉。 听到动静,花语梦连忙转身,看着明显精神不振的太子不由皱眉。 “醒了?”说着,随即走到桌前端起早就备好的醒酒汤坐到床头,“来,喝下这醒酒汤太子会好受点。”眉间桃花随着她皱眉展眉,仿似活了般,绝美娇艳。 “这桃花……”望着她眉间,太子俊眸遽闪惊艳。 闻言,花语梦抬手抚眉,美眸涟漪轻柔,竟噙上一丝娇媚浅笑,“偶见窗外桃花娇艳,甚是喜爱,一时兴起,就点了这桃花妆。” 那媚笑而娇的一瞬,竟是看得太子冰山一角的心出现了龟裂。 “以后,叫我溟焰即可。”收起惊艳震撼的目光,就着她的手喝下醒酒汤,时溟焰轻拭嘴角微笑道。 “嗯。”花语梦垂眸轻应,“饿了吧,我这就叫人备早膳。”花语梦说完就要起身,却被时溟焰拉住了手。 “一起去吧。”时溟焰说着已经下床更衣。 一拢流云织锦白袍素雅却不失尊贵,褪去红衣的他少了几分凛然,平添几许清隽之气。 他和时未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俊美。 一清贵高华,紫衣惑魅,凤眸潋滟柔情尽敛。一尊贵倨傲,剑眉飞扬冷凝,如一把出鞘寒芒,举手投足均是王者的凛然霸气,就算是这素雅白衣,亦减不去丝毫那与生俱来的凌厉。 “怎么了?”系上腰带,抬眸却见花语梦盯着自己出神,时溟焰不禁挑眉问道。 花语梦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身衣服你穿着很好看。” 其实她是在想,这样一身白衣,穿在时未央身上,又将是怎样一番风景? 时溟焰清浅而笑,理了理外袍衣襟,当真相敬如宾。 叩叩——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花语梦连忙前去开门,是丫鬟端着洗漱器皿而来。 “给我吧。”微微一笑,花语梦接过了丫鬟手中的脸盆。 “是。”丫鬟应声,屈膝告退。 看着她放下器皿娴熟拧帕的样子,时溟焰含笑走上前去,冷冽的眸底划过一抹不自觉的柔软。 “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做就好,爱妃不必亲自动手的。”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时溟焰真心道。 “伺候夫君乃语梦分内之事,又岂可假手他人?”花语梦温婉颔首,分寸拿捏得体。 身为相府庶女,虽有人伺候,很多时候却还是自己亲力亲为,这些伺候人的活,于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 时溟焰眸色微闪,刚想说什么,却被突兀前来的管家青山打断。 “启禀殿下,安靖王拜访,奴才已经安排在厅堂恭候。”青山正值壮年,四十不到,容貌刚毅却不显粗犷,倒是生得白白净净。 安靖王?他来做什么? 太子眸底划过一抹深色,随即点了点头,“嗯,好生伺候着,本太子一会儿便过去。” 正文 第6章:落尘公子 太子刚到厅堂门口,看到里边优雅品茗的人不由脚步一顿,竟是恍然愣神。 只见那人端坐淡然,一拢华贵紫衣随着举手投足间轻绻漫展,一如那初开的紫莲,美得令人惊叹。 如此绝色姿容,偏生生得一副男儿身,当真可惜,可惜! “咳咳!”回过神来,想着自己竟盯着个男子出神,时溟焰俊颜不禁尴尬遽闪,随即假咳两声走进门去,“落尘公子闲云野鹤,今儿怎么想起到我这太子府串门儿来了?” 时未央闻言放下茶杯,随即起身行礼,“落尘参见太子殿下,不请自来多有唐突,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没见到花语梦前来,眸底瞬闪失落,却被他低垂浓睫掩藏极好。 “行啦!你我之间那些虚礼就免了吧!”太子一拂衣袖,在主位掀袍落座,“不知落尘公子光临有何贵干呢?” 时未央随即掏出一方长形黑纹镂金锦盒,恭敬呈上,“此乃深海血珊瑚,虽然拇指大小,却着实难得,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嫌弃。” 时溟焰剑眉微挑,噙上嘴角的笑莫测高深,“你昨儿个,不才送了一对紫气东来的瓶子么?这家,可不是落尘公子这么败的!” “太子殿下不要就算了。”时未央说着,作势就要收回,却被太子一把夺了去。 “送出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礼。”时溟焰说着打开锦盒端详,眉眼尽染喜悦,“不过,据本太子所知,这血珊瑚可是大寮之物,堪之宫中圣宝,怎生就到了你手里?” “这血珊瑚固然价值连城,可落尘丹青墨宝也是千金难得不是?一幅四季锦绣换他区区拇指大的血珊瑚,怎么算都是他们赚了。”时未央语毕落座,径自端杯品茗,那姿态,端的是随意优雅。 “哈哈!皇兄这今儿倒是热闹啊!有落尘公子这等冠世绝貌之人往这一摆,当真这厅堂都被照亮不少!” 太子正想打趣两句,就被一道爽朗磁性的笑声打断,随即将那血珊瑚收纳袖中。 来人一身戎装,不是别人,正是十四岁封将,镇守茂边八载有余,近日才得命归京的二皇子时云耀。 二十二岁的年纪却早已被沙场磨尽清秀,铁骨铮铮,刚毅俊拔,果不负少年战神之名。 看清来人,时未央赶紧放下茶杯起身相迎,“落尘参见二皇子。” 躬身行礼,却被时云耀上前扶住,那满布粗茧的手似有意若无意的抚过手心,惊得时未央骇然一退。 “哈哈哈……”抬手讷讷的一揉鼻头,时云耀又是一阵大笑径自在时未央对面的位置坐下,随和的神态仿似方才之举真是时未央多心一般,“咦,怎么不见皇嫂?咱们北唐素有二美齐名,一是惊才绝艳花语梦,再就是风华绝代盖世英容落尘公子,这一美倒是见了,就是不知另一美小弟是否有幸一睹芳容?”这话虽是对时溟焰说,但那别具深意的目光却是瞥向时未央。 那诡异一瞥,竟是叫时未央如坐鍼毡,很是囧迫不堪。传闻二皇子喜好龙阳,今日一见,莫非传言是真? 时溟焰将一切看在眼里,偷笑在心里,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咳咳!”握拳抵唇,假咳缓解喷笑的冲动,随即正色对门外喊道,“请太子妃过来!” 正文 第7章:二皇子时云耀 不多时,那白衣清华的身影便逶迤而来。 时未央抬眸相望,不由坐直了背脊,至于方才的囧迫早被抛诸脑后。 那反应虽然压抑清淡,却还是毫无遗漏的尽收时云耀眼底。转眸望向那姿容绝美的白衣女子,眸底狠戾瞬闪即逝。 花语梦进门对着时溟焰就是盈盈一拜,“不知太子找语梦来,所谓何事?” 按理说,她应该称呼太子夫君,自称妾身才算合适,可要她当着时未央的面,她就是做不到! 倒是时溟焰听得眉头一皱,“不是说好叫我溟焰的么,才这么会儿就忘了?” 花语梦清浅勾唇,竟是没有喊出声来。当着未央的面这么亲昵的唤太子,这叫她情何以堪?只是想不到,未央竟是安靖王…… 见她这般,时溟焰虽有不快却也不勉强,随即看向一旁似笑非笑打量花语梦的时云耀,介绍道,“这是二弟云耀,刚从茂边回来。” “语梦见过二皇子。”花语梦随即转身盈盈福身一礼,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仅是进门淡然一瞥,并未过多打量。 “皇嫂快快请起,云耀受之不起。”时云耀连忙起身回礼,“身尊皇嫂,岂有给小弟行礼之说,这不是折煞小弟么?” 花语梦温婉含笑,退身一步,随即转向时溟焰道,“若是没什么事,语梦先行告退了。” “大嫂刚来就要走,岂是不待见小弟?”花语梦话音刚落就被时云耀接去,那倨傲蛮横的语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意刁难。 时溟焰愠怒在眸,却是不好发作,且不论这二弟兵权在握,眼下着实不是与他冲突的时候! “二皇子言重了,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新婚燕尔,未及三朝回门不便见生,此番前来已是有悖礼数,二皇子还是莫要强词为难的好。”帮忙解围的却是时未央,单手负背而立,端的是君子如玉。 “呵呵……”时云耀却是闻言发笑,眉骨一挑,俊眸冷敛,意味深长,“落尘公子倒是比皇兄还要紧张皇嫂?” “二皇子这话可有失皇家体面。”花语梦依旧温婉噙笑,只是直视时云耀的美眸却冷凝冰结,“落尘公子所言在情在理,怎么到你口中就……二皇子,挑拨夫妻感情这样的玩笑,可不是随便能拿来乱开的。”一语掷地,当即堵了时云耀个脸红脖子粗,却是无言反驳。 “梦儿脸色不大好,还是下去休息吧。”太子适时的解围化解了气氛的尴尬,不由投以花语梦赞赏一笑。 “语梦告退。”花语梦随即行礼告退,临出门前瞥了时未央一眼。 然而,就在花语梦踏出门时,却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这一变故,愣是时溟焰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梦儿!”连忙起身冲去将她抱起,“梦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心中汗颜,不过是随口一说,还真成乌鸦嘴了! 时未央亦是同一时间移步太子身后,目光看向那昏迷的人儿,潋滟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太子殿下,不妨让落尘为太子妃瞧瞧?” “皇嫂晕倒应该速传太医才对吧?” 时未央正要蹲下却被随后跟来的时云耀凉凉打断,心下愈发对这个人厌恶透顶。 “这世上,医术能及落尘之人除了师父恐怕寥寥无人。”这话端的是狂妄,也无理至极。话落不再理会时云耀那张铁青的脸,径自为花语梦把脉,随即皱眉。 “怎么样?”见他皱眉,时溟焰不由紧张问道。 “速速抱太子妃回房再说吧。”时未央起身,绝色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时溟焰点头,连忙抱起花语梦直奔房间而去。 时未央随即快步跟上,倒是时云耀,略微迟疑,径自怒气冲冲出了府。 心里竟是有些莫名,自己究竟为何而恼?只要那紫衣少年往那白衣女子瞟上一眼,自己就浑身不舒坦。外界传他喜好龙阳,殊不知,他只是有洁癖,不近女色而已! 他这一来本是为送迟到的贺礼的,这出一闹,直接给忘了。 “落尘这就为太子妃点穴施针,还请太子殿下移步门外等候。”一进门,时未央就对时溟焰这个正主下达着驱逐令。 “落尘公子竟管施针便是,本太子……” “太子妃这是心疾复发之症,需及时施针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打断时溟焰的话,时未央随即掏出一个蓝布包展开,捻起里面一根细长银针,如水语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魄力,“施针最讲究凝神静气,不得有分毫干扰,太子殿下留下,实有不妥。” 时溟焰虽然觉着奇怪,却也不好坚持,只得转身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一刻,花语梦便睁开了眼,似笑非笑的瞅着翩然走来的时未央。 “别说话,太子内力深厚,会被他听见的。”时未央随即在床沿坐下,这句话却是用的密语传音。 花语梦点了点头,笑容却不由加大,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的写字,“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偷情?” 时未央看的眉头一皱,也现学现卖在她手心写字,“别胡说,什么偷情?你和他可没有感情!”看她肩膀抖抖抿唇忍笑着,笑意不禁也跟着染上眉梢,复又在她手心写下,“药记得用。” 花语梦点头,略微犹豫,还是在他手心写下了心里的疑问,“想不到,你就是安靖王。”写完望着她,美眸旖旎着迷茫。 “世人只道落尘公子安靖王,不知时未央。”眸底瞬闪一抹沉痛,时未央微笑写道,“待时机成熟,我再慢慢告诉你一切,可好?” 花语梦怔怔的望着手心,却没再继续。时机成熟?何为时机?不过是想了解他多一些……而已啊! 心底纵然落寞,但也心知他有不得不保守的理由。良久,花语梦方才点了点头。 温柔缱绻的吻轻轻落下,花语梦青涩回应着,享受着属于彼此的悸动,和他,变相的抚慰…… 风过落叶寂无痕,情到浓时堕红尘。 未央,爱你纵是身陷囹圄,我花语梦,就是粉身碎骨也义无反顾…… 窗外,那目睹一切的人戾眸赤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正文 第8章:阴差阳错续命符 几度深呼吸,时溟焰这才压抑住破门而进的冲动。 戾眸微敛,时溟焰暗暗咬牙。 不能就这么进去!不能…… 落——尘——! 正在这时,一名仆人正巧路过,却因不经意一瞥,被时溟焰拧断了脖子。 死,不瞑目。 只是一使眼色,远远站着的青山便自觉上前处理善后,将那仆人尸体拖了下去。基于前车之鉴,当真眼观鼻鼻观心,不望不闻,只做分内之事。 但精明如他,联系那房内相处的两人,再看太子铁青的脸色,已是洞悉一二。但跟随太子多年,深知最佳生存之道,便是在不该清醒的时候装糊涂。 良久,时溟焰方才平息了愤怒,只是,浑身都冷凝着一层寒气,愈加冷酷倨傲了几分。 区区一介不守妇道的贱人,他落尘要,给他便是,只要……他要的起! 千秋霸业面前,女人,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还是一个心不所属的女人! 当即一拂衣袖,愤然前往书房。 听着脚步声,花语梦幡然惊醒,一把推开时未央。 “太子走了,他会不会……” “他知道了,也无妨。”伸手摁在那红肿的唇上,时未央勾唇一笑,醉眸靡丽,竟染上几分邪气。 “可是……”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时未央含笑保证,凤眸敛尽世间温柔,如风拂过人心,定然心安,“昨晚一宿没睡,你好好睡一觉,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来接你。” “嗯。”花语梦点头闭上了眼。有他,安心。 书房。 时溟焰埋首公文,眉头却始终紧拧着。抬手揉了揉眉心,莫名心悸,总觉着哪里不大对劲。 冷冽的目光四下扫看,最后落在案桌的香炉上。 “来人!”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正是青山。 “这香炉怎么和平日不一样?”时溟焰转眸看向青山,眉头仍旧拧着。 “乌觥香本是皇上赏赐的西凉贡品,数量极少,前些日子就已经用完了,所以才换上了这檀香,虽不及乌觥,但凝神静气之效还是有的。”明显今天主子状态不佳,未免触及威严,青山慎言解释着。 许是先前所见一幕的冲击太大,时溟焰再次抬手揉了揉眉心,着实头沉的厉害。 “太子殿下身子一向康泰,今儿却有些精神不济,要不,请太医过来看看?”自早上就看出太子脸色不好,这会儿看他,愈发叫青山有些放不下心。 “无碍,兴许是习惯了这乌觥香,突然换了檀香,不适应吧。”时溟焰皱眉摇了摇头太,便再次埋首公文。 青山眸眼低敛,略微迟疑方才试探问道,“这乌觥香皇上当时不是还赏了那落尘公子么?要不,奴才去给他要点?” 听到落尘公子四个字,时溟焰执笔的手一顿,一撇画花了手上的公文。 俊眸矍铄着幽光,脸色已是冷到极致。 不怒,自威。 青山自知失言,忙惶恐垂首,“太子殿下息怒,奴才……” “出去!”时溟焰戾眸一瞪,语气已是极度愤慨。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今日这乌觥檀香之换,恰成就一道阴差阳错续命符。 须臾,还是无法宁心静神,眸闪一抹冷戾,时溟焰抬手一个响指。 书案前,当即一名墨色锦衣的铁面男子单膝跪地,竟是来无踪影,落地无声。 看着面前的男子,时溟焰紧蹙的眉头总算稍微有所舒展,冷声道,“即刻率领二十四暗骑军秘密围禁巩街冯府。”说着,拿起手边一封刚准备好的密函递出,“此外,把这封密函送去给中部侍郎冯远,告诉他,欲保家人性命,必须按照上面的做!” 男子伸手接过,抱拳道,“属下领命!” 案前墨影遽闪,偌大的书房,一如初时寂静。 时溟焰目望虚空,冷硬的唇角勾起清绝残酷。 宫中一年一度赏桂宴,再有十日就到了呢…… 正文 第9章:赏桂宴 历年来的赏桂宴,不过是圣上附庸风雅,自喻风流的喜好。 然而近些年来,却逐渐演变成了才子佳丽相亲节。来的不光皇孙贵胄,达官显贵,更有贵门名媛佳丽如莺,明艳交错,端的是眼花缭乱,倒是比那乞巧节还要盛大热闹。 时值春时,御花园当数桂花为首。 宴席就设在这露天御花园中,大摆长龙,排场庞然。 而整个宴席的主食也皆以桂花糕,桂花酥,桂花酿,桂花茶为首,堪得是一场桂花盛宴。 花语梦端坐一众嫔妃当中,嘴角始终噙着淡雅疏离的弧度,美眸低敛看着手中花茶,似旖旎浅笑,却也冷清。 荣臻皇后早些年就已经病逝,如今的后宫中当是娴贵妃掌权。 可时溟焰生性孤冷倨傲,除了自己母后其他女人根本不放在眼里。而娴贵妃乃是二皇子时云耀母妃,对太子也就是笑里藏刀,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如此,倒是省了新婚进宫请安一事,叫花语梦落得清闲松适。 至于三朝回门,身为太子,时溟焰却是做的礼数俱到,排场十足。 此乃泥上糊金,其目的昭然若揭,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世人只道落尘公子安靖王紫衣高华,御风如仙,殊不知这一袭流纹素白竟也能穿出这风流蒹葭,月华仙人之姿。”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句,众人皆往那雪莲般清华的身影望去。 清风拂耳,是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花语梦勾唇,美眸总算溢上真心笑意,抬眸瞥向斜对面,与时云耀,花相相并而坐的时未央,眼神竟染几分揶揄之色。月华仙人,那月宫里住着的不是嫦娥么? 时未央转眸回她一笑,眉目如画,揉进风流。他内力深厚,那话自是一字不漏听了去,却不以为意。 漂亮么?总有一天,他会让世人看清,他时未央不单单只是漂亮! 两人眉目传情自是没逃过时溟焰的眼睛,俊眸低敛,执起酒杯,性感薄凉的唇冷抿出浅浅弧度,凝望杯中花酿,竟是出了神。 倒是时云耀看得心里犯堵,仰首一口闷酒下肚。 这举动,让太子唇角的笑意更深,更冷。仰头喝下杯中酒,放下酒杯时,食指轻敲杯沿三下。 百官之中,一弱冠清秀男子随即端酒起身,走向时未央。 “安靖王?” 时未央闻声转头,站在身后的人手执酒杯,正是中部侍郎冯远。 “前些日子承蒙安靖王妙手回春,家母才侥幸捡回一命,薄酒一杯,下官敬你,聊表谢意。”冯远望举杯相邀,态度诚恳。 时未央却并没有接,随手端起桌上花茶。 “落尘不胜酒力,今以花茶代酒敬冯大人一杯。”说完,不待对方反应,举杯轻抿一口,看向冯远略有牵强的笑,复又道,“医者救人,实乃医者分内之事,落尘实在承受不起冯大人敬酒一谢。” 此话一出,冯远那促然微赫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尴尬收回酒杯,手心已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自讨了个没趣,只好坐回自己的位置,只是看向太子的眼神,暗隐祈求和无助。 时未央继续自顾品茗,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瞥向脸色不大好的太子,淡淡勾起的唇角讥诮绝美… 正文 第10章:真是个小馋猫 宴席盛华之时,一直风雅赏桂品酒的孝文帝这才站起身来。一袭龙纹白锦便装,一把山河水墨折扇,浅笑温文尔雅,端是浊世风流。 然而,纵是笑容再温和,也掩不住那与生俱来的杀伐冷酷。 “这赏桂宴随意也不失一种风雅,只是少了诗词歌赋未免有些雅中不足,不如就以这桂花为题,众爱卿即兴发挥,赋上一诗如何?”内敛精睿的目光一一扫视全场,最终,却是落在时未央身上,“落尘公子一手丹青妙笔冠绝天下……” “落尘山野村夫,诗词拙笔,未免扫了皇上兴致,还是不献丑的好。”起身打断孝文帝的话,时未央温文噙笑,虽恭敬低首,语气端是狂妄无礼。 孝文帝吃瘪,暗暗咬牙,却是不好发作,深邃无边的眸暗潮汹涌,那笑却端得愈发温和亲切。 “呵呵……朕倒是忘了,落尘公子向来低调。”呵呵干笑掩饰面上难堪,孝文帝随即拂袖,“也罢,既是如此,那大家随意。” 孝文帝刚坐下时溟焰却站起身来,看向时未央的目光是一向的友善亲切,“素闻落尘公子爱琴如痴,若能有幸在这赏桂宴上一睹风采岂不更添风雅妙趣?” “为这风雅宴席抚上一曲倒是不无不可,只是……”笑眸疏离,时未央低眸瞥了一眼双手,“落尘这手刁的很,一般的琴还真下不去手,只可惜那玑璇琴忘了带来……” “这有何难?”打断他的话,时溟焰笑得深不可测,“玑璇琴虽乃琴之圣品,可比起四圣之首的天古遗音,还是略胜一筹,今日本太子就割爱相授,也不至糟践了落尘公子这双芊芊贵手。” 这话端的是暗藏犀利,时未央却笑得泰然。 “既是如此,落尘便却之不恭了。”颔首一礼,已是应下。 时溟焰抿唇一勾,随侍的宫人已是会意,转身张罗了去。 双双坐下,时溟焰随即端起酒杯,拇指指腹于杯沿轻轻一划。 与此同时,没人注意,冯远的位置已是空置。 整个席间,花语梦压抑的尤为辛苦,时不时往时未央的方向瞟去两眼,还得小心翼翼掖着藏着情绪,生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忽闻时未央要抚琴,端着茶杯的手一怔,不由想起红尘桥头的第一次相遇。他们之间,与其说是一眼定情,倒不如说是一曲定情, 时未央的琴音空,且随性,没有既定的曲子音符,却是行云流水,雨溅玉盘,直教人心神激荡,魂游云端。 然而,同样的弹法,所渗透的却是不一样的领悟。 只闻曲音时而婉转若风过柳间,时而低吟直沉深海,时而跳跃却隐匿凄迷,平仄如湖波涟漪却暗藏铿锵之劲。 此曲端得是深不可测,道是低调却轻狂,濯清涟而不妖,于官场而市侩,温文而邪肆,看似胸无大志却深沉内敛,气质高华却如清水索淡无味,当真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而在场真正对琴艺造诣深厚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就算知之皮毛,也达不到花语梦领悟的境界。 只是孝文帝始终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时未央,睿眸如深井幽邃,右手手指敲击着大腿,让人猜不透情绪。 望着场中风华绝代的男子,再看向首席高深莫测的孝文帝,花语梦心底咯噔一声,不由得眉头深蹙。 “梦儿何故眉头深锁,莫不是觉得这曲子不好?” 突兀一道亲昵的低唤,花语梦愕然望去,却是时溟焰不知何时已落座身侧。 见她不语,时溟焰含笑扬眉,俊眸尽染温柔。 避开他的视线,花语梦随即浅啜了一口花茶,“不是,是桂花糕太好吃,不小心给噎着了。” “呵呵……”时溟焰轻笑出声,随即捧起花语梦的脸,拇指指腹轻抚那微翘的嘴角,“真是个小馋猫,爱吃这桂花糕,回头让府里的人做给你吃便是。”溢满宠溺的眸子衬着和煦,竟旖旎开琉璃的粼光。 这样的凝望直教花语梦心弦紧绷,本能的想要挣脱,却被他扣脑激吻。 铛——! 铛然一声脆响,琴弦应声而断,白玉指尖晕染点点红梅,时未央却毫无所觉,目光定定望着不远相拥激吻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