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陆学长是否真实存在   Part1   “学姐,我喜欢你,请接受我的表白!”   孙嘉论表白的时候,于苏木正在电脑前认真修改论文。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交论文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   十二点前,于苏木正在寝室用笔记本认真修改论文时,笔记本忽然罢工。   没法,她只能抱着资料骑车来到学校对面的网咖。   英语语言文学的外教是个严格的小老头,对论文要求十分苛刻,连她这个年年年级第一的课代表都不敢掉以轻松。   正在电脑前认真审查自己论文的苏木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她摘下隔音耳机回头,便见周围十几双目光都望向她。   寻常人多半会紧张,她却十分平静,只是淡淡地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面前捧着一束巨大的心型玫瑰花束的男孩身上,漂亮的眼睛中有一丝疑惑,随之了然。   此刻的孙嘉论很紧张,抱着花束的手控制不住地抖着,他甚至感觉不到身边的伙伴用手肘催促他赶紧说点什么,他只觉四周的人都不存在,眼中只有面前那个漂亮的女孩。   孙嘉论今年刚入学,英文专业大一新生。   当初满怀期待入学,谁知不到半月,因高考而异地的女友便劈腿与他分手,无论他如何挽回,女友都不再回头。   孙嘉论因此堕落了很长一段时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逃课沉浸在网吧玩游戏,游戏里取了个名叫“天夺人爱”,某天在从网吧吃完烧烤回学校的路上,心情不好打伤了同校学生。   那学生自是气不过,非要学校给予严重处分。   偏巧那学生家里有些背景,学校碍于压力不得不开除他。   本以为这一次开除定了,却没想到当天碰巧在场的于苏木给他说了情。   那天,孙嘉论一直低着头,只记得最后抬头时,看见了她离开的背影。   后来,学校没有开除他,只给他记了个大过。   同寝室的同学知道后,直夸他:“大兄弟,你运气太好了,竟然有我们校校宝给你说情。”   孙嘉论:“校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同学A说,“你还不知道?于苏木,我们B大校宝,自带幸运属性的幸运女神,小姐姐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关键是只要跟她接触的人,都能沾上点运气。”   同学B:“你没听过关于她的传说吗?据说小姐姐想要做的事,只要说出来,第二天准能实现,不过这其中夹杂着一点迷信的成分,但最关键的是,小姐姐的男朋友是我们大四即将毕业的陆泽漆学长,学校新建的图书馆知道吧?就是陆学长捐的,所以即使校长也要给小姐姐几分薄面。”   同学C:“再加上你打伤的那个人是小姐姐的迷弟,小姐姐出面,他当然不再抓着你不放了。”   因为这件事,孙嘉论彻底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开始打听于苏木的一切事,知道了她仿佛开了挂的人生,也知道了她和自己是同一个比自己大了两级的专业,是个超级学霸,每周末晚上八点都会准时去英语角两小时。   他喜欢她安静淡然的性格,无论褒奖贬抑,都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至于别人口中,于苏木传说中的男朋友,陆泽漆,大四即将毕业的学长,比于苏木还出神入化的优秀男人,反正孙嘉论从开学以来都没见过他出现,谁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人?   所以,当他偷偷关注了于苏木一个半学期之后,终于打算告白。   苏木看着眼前的学弟,微笑地说:“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几乎不用考虑。   苏木说完后,便关了电脑,拿起资料往门口走去。   “可是学姐的男友从开学到现在都没出现过!”身后,孙嘉论大声的质疑,“我甚至怀疑陆泽漆这个人是否存在,是不是学姐为了回避追求者虚构出来的人?”   苏木一怔,似乎在这个问题上,她晃了晃神,脚步停顿了半秒,才离开了网咖。   Part2   于苏木的男友,陆泽漆,像是一个神话存在于B大。   但这个神话已经许久未出现,除了之前见过他的学生们,将他的优秀描绘的出神入化,新生已经开始怀疑在B大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回寝室前,苏木去食堂打包了一份午饭,慢慢踱回寝室时,刚到楼下,便见一群人聚在那儿。   女人的第六感察觉不是什么好事,她转身便要溜,没溜走便被喊住:“于同学!”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低咒了一声,转身,便看见林天琪朝她走来。   围观的路人自行散开一条道,在她的宿舍楼下,一辆法拉利旁边,林天琪用可蒙犬布成一颗巨大的心。   林天琪开心地走到苏木身边,对她说:“于同学,听说你喜欢可蒙犬,我特意找了两个训犬师摆了一个心的造型,你可以在那些可蒙犬里挑一只你喜欢的,当然如果所有的你都喜欢,我一并买下,我家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草地,可以帮你养着它们。”   林天琪便是那天孙嘉论醉酒打伤的学生。   如果说孙嘉论是因为苏木帮过他一次才注意到她的,那林天琪便是在开学的第一天开始疯狂追求苏木。   他比苏木低两个年级,却从不唤她学姐,总是于同学于同学的叫。   林天琪是个富二代,性格张扬,行事乖戾夸张,爱炫耀。   因为被他“喜欢”,向来爱安静的苏木无不烦恼。   像今天这样在宿舍楼下表白,简直是每星期必备的场景。   尽管苏木无数次表示过自己有男友,不可能喜欢他。   林天琪却一点不在乎,甚至放话:“只要不结婚,谁都有追求的权利。”   谁都知道苏木脾气好,但这一次,苏木着实受不了了:“林天琪同学,我知道你喜欢我。但喜欢一个人是不打扰,这句话你听过吗?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到我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停止。”   林天琪依旧笑嘻嘻一张脸:“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打扰,可我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追求,不追求怎么能得到?”   于苏木:“……”   林天琪:“于同学,你也别总拿自己有男朋友当借口,毕竟谁也没见过你的男朋友,何况,如果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那作为男朋友而言,他实在太配不上你了,在面对这么多竞争对手,他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男友,于同学,你倒不如趁早跟他分了手的好。”   这么长时间,对于这种言论,苏木总是一笑而过。   此刻,看着一脸傲娇的林天琪,她皱了皱眉:“首先,你没见过,不代表他不存在,眼界决定你能看到的风景;其次,就算他只是一个借口,只能证明你这个人毫无自知之明,你以每天在宿舍楼下弄这么大场面为豪,在别人眼底,你其实不过是茶余饭后仅供观看的小丑。最后,我再说一次,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如有下一次,后果自负。”   林天琪从没听过女神对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花,顿时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际,已见女神走进了宿舍楼梯,连背影都没留给他。   苏木承认今天的心情被影响了。   回到201寝室,敷衍地吃了点饭,她便抱着被子去了天台。   今天的阳光很充足,天台上已经有不少学生晒的被子、床单,五颜六色随风飘扬,空气中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在这缝隙之间,一个纤薄的身影悬坐在半人高的围栏上,她穿着白色的纱裙,裙摆随风飘扬,裙摆飞扬的旁边就几个啤酒罐子,其中一个被风吹到在地上,“咣当”一声,连带着将那人的坐姿也令人心觉危险。   苏木将被子铺上晒衣杆后,走了过去。   似是熟人,苏木已经习惯了那人那危险的坐姿,她倚在围栏边,望着那人看去的方向,正好能将方才她在楼下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苏木将右手撑在栏杆上,鼓着腮帮子,感觉有些丢脸。   坐在围栏上的归宁,将一边的未开的啤酒罐子递给她。   苏木接过,开了盖子,两人默契地碰了碰瓶身,仰头喝了一口。   “没耐心了?”归宁淡淡地问。   苏木“嗯”了一声。   归宁便没说话。   如果说苏木的话不多,归宁的言语更少。   两人都是B大校花级别的人物,又住在同一个寝室。   旁人看来,二者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可偏偏两人相处得很好。   很好?   苏木觉得谈不上。   她只是喜欢这种感觉,没有刻意讨好对方,总在偶然的时间相遇在一个场所,说几句话,可能是很普通的聊几句天气,也可能是说一个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两人听听便随风散去,不用担心谁会将谁的秘密泄露出去,因为两人都知道,彼此不是多事的人。   这样的关系很好,很舒服,如君子之交,云淡风轻,细水长流。   苏木看了一会儿天后,仰头咕哝咕哝喝了好几口。   归宁调眸看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能不在乎,外界说陆学长根本不存在这件事。”   Part3   本以为苏木会和往常一样笑笑而过,却不想,这一次苏木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眼神茫然地看着远方,慢慢地说:“有时候,我也开始怀疑陆学长的真实性。”   归宁:“嗯?”   苏木望着她:“和陆学长交往的那一个学期,我时常觉得自己活在梦中。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因为他太过完美而觉得不真实,他应该是那种遥不可及的人,可他偏偏真实的存在在我身边。”   归宁想,怎么会没爱过?   她爱的那个人啊,从始至终都那么遥远,从来不肯与她太过亲近。   “不过,我相信他会回来的。”苏木说,“也许他只是遇上了比较麻烦的事。”   归宁举了举手中的啤酒瓶,向她示意:“希望如此。”   下午,苏木去交了论文。   一整个班级的人一个个紧张兮兮地排队上前交论文。   被小老头教过课的学生们,都知道小老头有个习惯,每次检查论文,都会空出一个下午的时间,让全本学生一个一个上讲台教,一个个点评,写的好的当场夸赞,写的不好的,当场批评。   小老头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气场,令人光看一眼便心生畏惧。   所以被他教过的学生没有不怕他的。   苏木照例是第一个交论文的,所谓枪打出头鸟,如果第一个论文写的不好被批评,后面被批评的人也便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可这一次,一如既往,小老头看完苏木的论文后,点头赞扬了一番,并且特赦她可以提早出教室自由活动。   剩下的学生们只能眼巴巴羡慕。   苏木走出教室,时间尚早,无处可去,她回了一趟公寓。   打开门,拖把便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迎接她。   公寓是陆学长的,拖把也是陆学长的,一只长得像拖把的可蒙犬。   因为他养过,所以变成了她的心头好。   苏木弯下腰揉了揉拖把的脑袋,见它的食盆里空荡荡的,便走到橱柜边,将狗粮取出来,到了一点在碗中。   拖把凑过来,嘎吱嘎吱啃着狗粮。   苏木蹲下身,看着拖把吃饭,半天才说:“拖把,你知道吗?每次只有来到这里看见你,才能感觉陆学长是真实存在的。”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不自信,所以今天终于朝林天琪爆发了吧……   拖把不知人之愁,依旧嘎吱嘎吱吃得很欢。   苏木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间公寓,是因为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那时陆泽漆正在外地办事,打电话闲聊时,聊到回来一起吃饭。   苏木总觉得外面的饭菜不那么健康,便提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做给你吃吧?   他说,好。   她说,你喜欢吃什么?我提前准备好。   他说,不用提前准备。   然后便听他补了一句,不如,我们现在见面吧……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清淡悠远。   于是,她被人接到了机场,看见了他。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那副画面,巨大的机身,旋转的螺旋桨,呼啸的大风,机舱门打开,熟悉的身影从机舱内不急不慢地走下来,一切美好的如梦。   待到他在她面前站定,长身玉立,眸色如墨。   她恍惚地问,我们去哪?   他问,你想去哪?   她说,哪都可以。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好,他好脾气的应下,我们回家吧。   于是便来到了这间公寓,见到了陌生的拖把。   其实那天,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相处,他一直在接电话,很忙。   她于心不忍,便说,以后如果忙的话,不要这么累了。   他漆黑的目光凝视着他,忽然说了句与之无关的话:苏苏,照片我看到了。   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发在朋友圈日落晚霞的照片和那句诗……。   他忽而俯身,临近她耳边说:你说日长帘幕望黄昏,及至黄昏时候、转销hún。我怎能让你独自相思?   她才猛然惊觉,本只是随意配上去的一首古人词,下一句竟然是:君还知道相思苦,怎忍抛吾去?   回过神,苏木看着已经吃完晚饭的拖把正在自己腿边撒娇,她揉了揉它翻身对着自己的肚皮,喃喃地自言:“陆学长,你去哪了啊……我……”   好想你。   “嗡嗡……”   “嗡嗡……”   这时,耳边传来震动声,是她的手机来电。   苏木心一悸,跑到玄关处,将方才搁在那的手机拿起,在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   按下接听键,苏木:“七彩?”   “苏木,苏木,你快来学校,出大事了!”   “嗯?”   “电话里跟你讲不清楚,你现在在哪啊?我去找你?”   “不用。”苏木说,“十分钟后,我会回学校。”   “啊!你千万别直接过来啊!”电话里的七彩语气很着急,“我现在就去学校北门等你,那边人比较少,你快到的时候给我电话,千万别一个人进来!”   “……”   挂了电话后,苏木点开手机短信,短信里有很多未读的信息,却没有一条是她心心念念的。   将手机搁在一边,苏木跟拖把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离开了公寓。   七彩和归宁一样,都是201寝室的成员,苏木的同学。   和归宁的性格不一样,七彩性格胆小,容易将一件很小的事说得很严重,往往令人觉得夸大其词。她不擅长交际,却想要跟身边的人做朋友,所以总用讨好别人的方式,却不知道这样虽然能交到朋友,却只是表面上理所当然享受她的好的朋友。   但她心地不坏,苏木并不排斥她,毕竟相识便是缘分,大家都有幸在同一个寝室呆四年,能和平相处是最好的。   苏木打车回到了学校,快到学校前给七彩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七彩依旧神神叨叨的,让她找一个人不多的地方等着。   不一会儿,便见七彩气喘吁吁地跑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苏木,快戴上这个!”   苏木看着她手上的东西:“口罩?”   七彩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左顾右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才说:“你带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Part4   归宁曾说苏木和她是同一类人。   什么人?做局外人,冷眼看着,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破。   “我不过不想浪费时间在我不感兴趣的事情上。”归宁曾说,“你呢?其实跟我一样罢了,只不过你对谁都好,可却一直与人保持距离,从不交真心。在你眼底,她们何曾不是尘埃般的存在?七彩给你的笔记,你会好心收下,可转身却不知道随手丢进那个角落。明知道徐茶是什么人,不跟她计较,不过是觉得她不配你浪费时间去修理,在你眼底,她连做你敌人的资格都不够。你明知道你这样,会让七彩误会自己做的好事真的有用,会让徐茶继续自作聪明地错下去,可你却选择不管不顾,因为她们未来会变成什么人,都跟你无关。”   徐茶是201寝室最后一名成员,曾经因为嫉妒过苏木而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那些事,苏木都了然于心底,却从未戳破,甚至表面上还和徐茶仿佛很好的样子。   归宁说的比较委婉,要她自己说,便是一个字“假”。   别人只以为她脾气好,什么都不计较,却不知道那是因为她从未放在心上过、   说起来,她跟七彩挺像,都不擅长交际。   不同的是,七彩不擅长,却拼命的用讨好别人让自己擅长起来。   而她则是,既然不擅长,便退避三舍。   苏木跟着七彩来到校园,七彩在看着她戴起口罩,似觉得不够,便将她卫衣后面的帽子也给她戴上。   “七彩,你把我伪装成这样是想去炸校长办公室吗?”苏木跟在七彩身后,慢悠悠地开玩笑。   七彩看着她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担忧地说:“苏木,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不知道学校那群陆学长的迷妹们都炸了。”   “嗯?”苏木懒懒地应了一声,“炸了?”   “你自己看吧!”七彩指了指前面。   苏木看去,才发现学校的宣传栏那边聚集了很多人。   七彩带着她穿过群人时,嘱咐她:“尽量低着头,可别被人认出来!”   好不容易挤到人前,才看见宣传栏那贴了一个巨大的海报,海报上写着“寻找陆学长”。   “陆学长失踪了整整大半个学期,学校不管,我们不能不管!我们一定要把陆学长找出来,让那些新进来的学弟学妹们看看,我们优秀的陆学长可不是乱编造出来的!就凭那个富二代纨绔子弟林天琪也敢抢陆学长的头衔?”   “就是!那些新生居然拿他跟陆学长比?简直是笑话!他连陆学长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海报下,陆泽漆的后援会长带着一群人在声援。   在这个学校,陆泽漆的人气鼎盛犹如明星。   站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陆泽漆的迷弟迷妹。   也有路过的吃瓜群众。   吃瓜群众A忍不住好奇:“陆学长有女朋友啊,人家女朋友都不着急,你们着急什么?”   陆泽漆迷妹A:“谁说那是陆学长的女朋友了?陆学长公开了吗?”   吃瓜群众B:“我可曾见过他们在学校压操场。”   陆泽漆迷妹B:“一起走路就是女朋友了?那放学的时候,大家都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是不是大家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吃瓜群众A、B:“……”   七彩说,引起这场闹剧的源头是大一的新生评选出林天琪是B大最帅的男人,高年级的学姐们不开心了,觉得林天琪虽然长得还算过得去,但说是B大最帅的男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于是在学校的论坛里,大一新生便和大二大三大四的学姐们吵了起来。   别看平常“陆迷”们沉静寡言,认真起来战斗力非凡。   大一新生很快便在论坛上败了下来,但她们颇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便开始质疑这个所谓的陆学长是否真实存在。   “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我们从没见过?”   有人直接甩出了一张别人偷拍的陆泽漆侧身照。   即使是被偷拍的侧身照,俊朗的颜值也让对方气势弱了下来。   原本这件事便这样沉淀了下来,最近却又被人翻了出来,有人回复论坛的帖子:“我们要看的是真人,你们发一张侧身照就能证明陆学长的真实存在?怕是在网上随便找的一张明星图片P的吧?”   于是,论坛上又开始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最后的结局便是除了大一新生之外,大家都开始“寻找陆学长”。   至于为什么七彩要苏木乔装打扮,根据七彩的小道消息,陆学长的学妹们对苏木十分不满意,一边不承认她是陆学长的女友,一边骂她这个女友当的不称职,一点都不关心陆学长。   “她们说,陆学长‘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你还如此平静,照样在学校里吃香喝辣,按时上课,她们觉得这很不正常。”七彩这样告诉苏木。   “所以我应该不吃不喝,每天失魂落魄,行尸走肉吗?”对于这种说话,苏木嗤笑而过。   虽然不用失魂落魄,但也应该表现出一点小小的担心啊……七彩在心底偷偷地想。   回到寝室,苏木打开电脑,浏览了学校论坛里的帖子,拉到下面时,看见了那张偷拍的侧身照。   是一张大教室的照片,他被教授喊上台给学生讲解题目。   大约是秋天傍晚拍的,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深色长裤,衬衫衣袖随性挽起,露出白净有力的手臂。阳光恰巧从这个角度落在他身上,余晖下的他相比较寻常对外人的冷淡生疏,平和了许多,双眸幽沉如水,温润生辉。   苏木在这张照片前停留了很久,才继续往帖子下面翻去。   七彩在身后偷偷地看着,发生了这种事,苏木太平静了,平静得连她都觉得苏木根本就不在乎陆学长。   如果不是苏木在看帖子的时候在陆学长的照片上停留了片刻,她简直要以为苏木根本不爱陆学长。   她无法想象为什么苏木能够如此平静,平静得过于冷漠,如果她能有陆学长那么优秀的男朋友,她一定会重视如命的。   “就是她,就是她,那个坐电脑面前的……”   “穿蓝衣服的?”   “不是不是,靠里面的那个。”   “你别是个傻子吧,靠里面那个明显更好看啊!”   “噢噢,她就是于苏木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批又一批的女学生假装从201寝室路过,说话的内容都是如此。   除了寝室里的纹风不动,仿若没听见的苏木和风吹草动、时不时往外看的七彩之外,归宁和徐茶都陆续回来了。   因为上学期徐茶陷害苏木的事被曝光,徐茶搬出了寝室,偶尔查寝的时候会回来住一个晚上。   徐茶一回来,七彩只觉得整个寝室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又尴尬了起来。   Part5   其实这只是七彩的错觉。   别说归宁这种冷漠的性格对别人的事根本不关心,连苏木都从没将徐茶那些小动作放在心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管别人的事?   徐茶呢?   她不爱来这寝室,更不想看见于苏木。   如果说上个学期的逃避能让她对于苏木的恨意渐渐平息,那么最近发生的事,便又激起了她心中的恨。   她喜欢陆学长这件事,她从来不隐瞒。   为了能得到陆学长的喜欢,她的确做了不少陷害于苏木的事。   但最后陆学长喜欢的人还是于苏木,罢了,她放手了。   人生还有这么长时间,何必一直抓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可现在算什么?陆学长将近有一个学期的时间没来学校,整个人犹如人间蒸发,作为女友的于苏木,竟然如此若无其事。   每天正常上下课,去食堂一日三餐,一切如常便算了,竟然还惹出了那么多花边新闻,今天那个学弟表白,明天那个学弟在宿舍楼下追求,她还要不要脸?   徐茶内心越想越气愤,偏生不能发作,只能把动静故意弄的特别大,比如拉椅子的声音,开电脑将音乐放大的声音……   仿佛制造一些杂音,便能平复心中的不满。   可她太小看了于苏木,她坐在电脑前,也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入神,竟然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徐茶只觉心中一股怒火需要发泄,恰巧这时,外面又来了一群人假装入过实则来看苏木的吃瓜群众。   徐茶蹭的一声从椅子上坐起,走到门前,将门“哐当”一声用力关上。   再回到座位上时,只见归宁起身,走到她电脑桌边,将她的电脑电源直接摁了。   整个寝室恢复了安静,徐茶瞪着眼前的女人:“你做什么?”   归宁眼神平淡:“你的声音太大了。”   “我声音大关你什么事?”   “你吵到我了。”   归宁淡淡地说完,便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看书。   徐茶心底一股子怒火无从发泄,她知道自己不是归宁的对手,跟归宁怼下去,她只能自讨苦吃。   她无心在位置上坐着,起身走到寝室的水池边,拿了水盆接了一整盆水。   转身时停顿了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捧着水盆往自己位置上走,路过苏木的位置时,手一松。   下一秒——   一大盆水砸下地上,水花溅了苏木一身。   “哎呀!”被大动静吓了一跳的七彩忙跑了过来:“苏木,你没事吧?”   一直坐在电脑面前的苏木似乎这才回过神,她一脸迷茫地看着七彩,渐渐感觉到腿上的湿凉感,她低头,看着全是湿哒哒的衣服,再看向站在一旁的徐茶。   只见徐茶双手举了举,耸了耸肩膀:“不好意思,手滑了。”   “噢。”苏木应了一声,起身,走到衣柜处,拿了干净的衣服去了洗手间。   七彩看向原地站着的徐茶,后者只是撇了撇嘴,看着苏木的背影用嘴型说了两个字:活该。   并没有想要收拾地上的水和残渣,她心情很好的回到自己位置上,开电脑,继续听歌。   七彩叹息了一声,再一次主动去拿拖把,收拾善后。   寝室里发生这种事已不是一两次,只要跟自己无关,归宁从不过问,也不会替七彩的任劳任怨打抱不平。   而七彩已经习惯了这种善后处理,只要她出一份力能让寝室位置平和,也算一份功德。   不一会儿苏木已经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了。   正在拖地的七彩忙说:“苏木,你把衣服放绿色的桶里吧,刚好我有衣服要洗,可以帮你一起洗了。”   “不用。”苏木直接将衣服丢进了洗衣机内,添了洗衣液,摁了开关,等洗衣机转动后,才走到洗手台上洗了手。   七彩心里很诧异,明眼人都能看出刚刚徐茶是故意的。   虽说苏木脾气很好,但七彩很清楚,苏木并不是脾气好便能随意招惹,随意欺负的人。   可徐茶故意把水倒在她身上,她居然如此平静,仿佛一点也不生气的模样,令七彩看不明白。   徐茶心里头倒是挺得意,看来失去陆学长的庇护,于苏木也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即使被人骑到了头顶上也不敢吭声。   正在微信上跟朋友吹自己刚才做的“宏伟事迹”的徐茶在微信上打了一句话:“真是个怂包!”   朋友:“不会吧?我见过于苏木不是那么怂的人啊?”   徐茶:“可事实证明她就是啊!而且是个大怂包!”   正欢快聊天着徐茶忽然大叫了一声“啊!”   伴随着她这声尖叫的,是从她头顶倾泻而下的冷水。   被尖叫声吓了一跳的七彩抬头,便见苏木举着一盆刚接满的水,从上到下将坐着打字的徐茶淋了个结实。   如果说刚刚徐茶的“一不小心”只是弄湿了苏木的下半身衣裤,而苏木这一举动则是将徐茶淋了个落汤鸡,狼狈不已。   徐茶虽然知道苏木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但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   徐茶只觉得一股火由下往上,她瞪着眼前的苏木,恶狠狠地责问:“于苏木!你干什么!”   苏木将脸盆放回了原处,抬了抬双手,怂了怂肩膀:“不好意思,手滑了。”   徐茶见她学自己的姿势,连借口都找的一模一样,顿觉万分恼火,却不知从何发泄。   微信里她的好友见她半天没回音,不停地问:“徐茶?你人呢?于苏木是不是被你气哭了?人呢?徐茶?徐茶?”   “……”   Part6   “噗嗤”   诡异的气氛中忽然传来一个笑声,只见归宁侧着身子,右手撑着脑袋,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见她们三人眼神转过来,她轻笑了笑,毫不掩饰地说:“你们继续,我只是个看热闹的。”   徐茶气得浑身颤抖,奈何无从发泄,表面上看归宁好像事不关己,在她认为,归宁七彩她们跟苏木就是一伙的,她根本占不到一丝便宜!   她一声不吭,抱着笔记本电脑,衣服没换便往外跑去。   七彩担忧地问:“茶茶这样跑出去没事吗?”   没有人回答她,寝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徐茶出了寝室后,往楼下跑,正好遇见一群上楼来参观201寝室陆学长女友于苏木的女学生。   其中有两个是徐茶和苏木的同班同学,也是陆泽漆的迷妹,平日里在背后便不待见苏木,此时见徐茶这副狼狈的样子跑出来,顿觉有情况,便大声喊住她:“徐茶徐茶,你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眼疾手快拦住了徐茶,满脸关系的模样:“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是不是被寝室里的人欺负了?”   说完,跟另一个人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人便说:“是于苏木欺负你了吗?”   不提也罢,这一提,徐茶顿觉委屈万分,泪水便控制不住掉落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想,这里头的情况还挺大。   于是在半分钟时间内,两人已经脑补了各种“同寝室组团凌辱室友”、“于苏木携带寝室其他二人以多欺少将室友逼出寝室”等剧情。   在在她们将脑补的剧情说出来,徐茶并没有辩驳,只是一直低头掉眼泪,让人在同情之外更坚信她沉默便代表默认。   很快于苏木寝室欺凌室友的传闻便在B大传开。   第二天下午。   苏木刚上完下午的课程,正在教室收拾东西时,同班同学气喘吁吁地跑来说:“不得了,出大事了,苏木你快出来看看!”   被拉出教室门的苏木便接教室门外,一群女生堵着教室门,拉着几条横幅,上面写着——   “拒绝寝室暴利,从我做起!”   “于苏木欺凌室友,人人得以诛之!”   甚至有人将徐茶那天被泼水,浑身湿透的照片打印成片贴在了横幅下面。   此时正是下课时分,不少路过的学生都被吸引过来围观。   其中不乏有人议论:“听说我们学校最近发生寝室欺凌室友事件,被告人是我们的校宝于苏木。”   有人不信:“不是吧?看于苏木长得漂漂亮亮,听乖巧的啊!”   “蛇蝎美人听过吗?多少人表面上干干净净,背地里不知道多坏!”   比起苏木的一脸平静,看热闹的人群显得更加积极,有人跳出来问:“说是寝室欺凌,有什么证据吗?没证据可不能这样污蔑人。”   “就是呀!”人群中开始有人起哄,“没证据就说人家欺负人,你们这种行为不也是欺负人?”   “谁说没证据!”这时,人群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便是那天在楼梯间拦下徐茶的两个女同学,刘佳和陈明。   但见两人将徐茶带了出来,此时的徐茶早已没有寝室时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她垂着头满腹委屈的模样。   “这就是受于苏木等人欺凌的当事人本人!”刘佳和陈明一边一个扯起了徐茶的手腕,周围立刻发出了“嘶”声。   只见徐茶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痕青紫,有的像是抓伤,有的像是被撞伤,十分可怖。   “你们看到没?这就是证据!”刘佳愤愤不平,仿佛被抓伤的是她,“这就是大家口中所谓的校宝杰作,于苏木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对待一个无辜的室友,能下这么狠的手。”   面对她的指着,苏木只是沉默地看着,没有辩解也没否认。   刘佳三人见她这样,便认为她被唬住了,三人对视一眼,刘佳继续说:“像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配跟陆学长在一起!”   “我不得不有一个疑问,陆学长身边长期有一个如此恐怖的女人在身边,他是否知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于苏木是否对陆学长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陈明谆谆诱导,“陆学长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在私底下着急,只有身为女友的于苏木毫不关心。大家试想一下,是不是于苏木知道什么内情,或者根本就是于苏木一手操办的!”   不得不说,刘佳三人带了一波好节奏,人群中开始有人怀疑这种假设,也有人提出了质疑:“可是于苏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只有一个!”陈明信誓旦旦地说,“因为陆学长太优秀了,于苏木不想让别人觊觎陆学长!就像我们喜欢一个明星或者一部电视剧,都想要将他们藏起来,只有知道他们有多好。”说完,陈明看向众人,“你们想想,当你们发现一件心仪又有许多人觊觎的东西,难道你们不想藏起来?”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人群开始有人被带偏。   “可是传言说是陆学长主动追求的于苏木,没道理于苏木要将陆学长藏起来啊!”有人又开始质疑,“而且陆学长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藏得起来?”   刘佳:“你都说是传言了,谁知道是不是于苏木死皮赖脸缠着我们的陆学长?再者,外人易防,身边人难防,陆学长怎么能知道于苏木是这种人?”   于是,人群中没人再吭声。   刘佳三人看向于苏木,刘佳:“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不辩解,是不是承认我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这问题问出口,大家的眼神都齐刷刷看向苏木,没人开口说话,都等着苏木的否认或者承认。   一段沉默后,苏木才懒懒地开口:“说完了?”   刘佳:“说完了!”   “噢!”苏木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   刘佳三人:“???”   陈明上前拦住她:“于苏木,你去哪!”   苏木:“你们说完了,还需要我在这里看你们继续演?”   陈明三人私底下想过于苏木各种反应,无非是否认或者无话可说,毕竟她们的“证据”太充分,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静。   陈明十分气恼:“什么叫继续演?”   苏木歪头想了想:“不然换个词,叫诽谤?不过这个词往重一点说属于犯罪,你确定你能接受?”   陈明气急:“什么犯罪!于苏木,你别含血喷人!”   苏木:“谁在含血喷人,你们心知肚明不是?”   刘佳拉住陈明:“明明,别跟她一般见识,证据都摆在眼前,大家也都看见了,只有她一个人在掩耳盗铃罢了!”   说完,看向苏木:“于苏木,别扯那些有的没的,现在你只能做两点,第一,向徐茶道歉;第二,说出陆学长在哪里!”   苏木:“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你今天休想离开这里!”   苏木笑了:“凭你们几个,能拦得住我?”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苏木有两下子,大家都知道,一般人还真难制服了她,但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们岂能让苏木这样跑了?   徐茶灵机一动,站了出来,可怜巴巴地说:“苏木,看在大家是同学地份上,你道一句歉,我便算了,可你这么固执不认错,大家会怎么想你?难道你一点不考虑以后在学校的处境吗?” 正文 第二章 犹豫不决   Part1   “处境?”苏木犹豫了片刻,“好,既然你这么执着,我们便来聊聊。”   见苏木开始配合了起来,三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首先,你们给我安插一个寝室暴力的罪名,受害者是徐茶,那么我想问徐茶,我怎么对你暴力了?”   “这么明显的伤口你看不出来吗?”刘佳质问。   “你确定是我伤的?”苏木反问。   她的问句子平淡,可听在三人耳中却又一种莫名的笃定,仿佛她不是没有证据,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与她们较真。   可伤痕在徐茶身上是实打实的存在,她有什么办法能证明这不是她弄上去的?   想到这里,陈明理直气壮:“当然是你伤的,还能有假?”   苏木:“你亲眼看见了?”   这一问,将陈明问住了:“我、我没亲眼看见,但徐茶是这样说的!”   “徐茶这样说你便信,那如果徐茶说是你伤的,你是不是也顺势承认了?”   陈明:“……”   眼见对方说不出话,苏木笑笑:“这样,你们不是总讲证据?我有个朋友是法医界的指纹鉴定专家,如果你们非得将事情弄清楚,我可以让她验验,看看徐茶手臂上伤痕的指纹都是谁的。”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点头皆称:“这是个好主意!”   徐茶三人面色却各异。   徐茶:“不用那么复杂,苏木,看在大家都是室友的份上,只要你跟我说声对不起,我便不跟你计较了,如果到时候验出来是你的指纹,岂不是很尴尬?”   “尴尬先不提。”苏木说,“但现在我想跟你们计较计较了。”   与众人对峙的过程中,苏木一直都是风轻云淡的,那些人举着反对寝室暴力的横幅怎么都无法与她这样一个好看的女孩对上,令人很难相信她会是使用暴力欺负室友的那一方。现在她站出来直接说要“计较”了,围观的观众们开始议论寝室暴力的真假性。   刘佳三人见苏木几句话便让群众动摇,便迫不及待了。   “等什么指纹鉴定专家,我们等不及。”刘佳说,“我们现在就要你一句道歉!”   “你们确定要这样做?”   忽然,学校广播里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这样有用吗?于苏木可不是傻子,不是我们这样做,她就会承认这些伤痕是她造成的。”   “那就逼她承认,再说,她承不承认有关系吗?徐茶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在自己手臂上自残,这么充足的证据,她能反驳吗?”   “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学校广播的声音传到了四面八方,连一些在篮球场上打球的学生们也停下动作,听着广播里奇怪的对话。   “哎,徐茶轻一点,好歹也是自己的手臂,做做样子就行。”   “要做就做的干脆一点,这一次,我要的是于苏木身败名裂!”   广播对话一出,刘佳、陈明和徐茶三人面色巨变,这显然是她们在进行陷害苏木计划时被录音的。   可是是谁录的音?居然能在学校广播里播放?   听见这段录音的围观人群分别议论纷纷:“这录音,不就是她们三人么?原来那女生手上的伤是自残的?用自残的方式诬陷同寝室同学,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你们是新生吧?”有个苏木的同级女学生说,“之前这个叫徐茶就用过同样的方式诬陷于苏木,因为于苏木是陆学长女朋友,所以她嫉妒了吧……”   “学姐啊,你早知道是这样怎么不早站出来说话啊,就这样看着漂亮小姐姐被冤枉……”   “我怎么知道经过那事之后,徐茶不知悔改,还来这一招?不过你们以为你们漂亮的小姐姐是这么轻易被打败的人吗?你们没看到她从始至终都那么淡定,如果不是心里有谱,她能那么淡定吗?”   “啊?也就是说漂亮小姐姐早就知道她们的计谋?难道这学校的广播便是她放的?”   那学姐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悄无声息的驶进了人流当中。   围观的人群不由自主地散开。   商务车在教室阶梯前停下,车上陆续走下来两个人,带头穿着红色运动外套的大胖子隔着远处便朝苏木招手:“Hi,嫂子学妹,好久不见,有没有想你江梁小哥哥?”   走在江梁身边的大男孩则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白了他一眼,俊朗的脸上一副不屑:“白痴!”   认识他们的人皆一愣——   这不是跟陆学长同一届同一班的江梁和周哲?   陆学长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们同样失去了行踪。   这次他们两个一起出现,难道……   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静静停在原地的黑色商务车。   难道……消失一学期的陆学长也会从那个车里走出来吗?   Part2   江梁和周哲的出现,连一直情绪淡淡的苏木面上的表情也有所浮动。   虽然陆泽漆没有出现,但苏木知道,江梁来了,周哲来了,一定是他的意思。   不管这个学期他的消失带给她多少压力和负面情绪,只要最后他平安出现,一切都没有关系。   江梁和周哲走到苏木身边,便有一股子强大的气场跟随而来,江梁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啧”了一声,“我们不在,你们就这样欺负我们小小苏?什么寝室暴力,我们小小苏看起来是那么暴力的人吗?就算是!凭我们小小苏的智慧,会让伤痕暴露的那么明显让人抓到把柄吗?即使要揍讨厌的人,我们也会用机智的手段,至少不能让人抓到把柄不是?”   苏木想笑,这是什么逻辑。   可那是江梁,是陆泽漆的人啊……即使他拿自己开玩笑,对于她而言,也一点都不介意。   “还有那些说我们小嫂子把二哥关起来的人,你以为是关小猫小狗?一个大活人失踪了,没人管的?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脑子有限就抽空去买点脑子,别在这里秀智商了行不?”江梁挥了挥手,“看热闹的都散了散了吧!”   眼见有人出面替苏木打抱不平,还是校园的两个风云人物,众人也觉得没了意思,该散的都散了。   只有徐茶、刘佳,陈明三人以及举着“反对校园暴力”横幅的几个女生没离开。   江梁一看,笑了:“怎么?刚才校园广播打脸还不够,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他看向那群举着横幅的女生:“校外请的?举横幅多少钱一小时?”   徐茶、刘佳和陈明一怔,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那举着横幅的几个女生顿时也觉得不好意思,收起了横幅,小声对徐茶三人说:“老板,我们先溜了,尾款在微信上转账就行。”   刘佳和陈明面色很难看,瞪着那说话的女生,只想让她赶紧走。   只有徐茶不甘心地瞪着于苏木:“于苏木,你不会一直这么幸运,每次有事都有人出面保你,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经历我这样的失败和狼狈,被所有人嘲笑!我等着那一天!”   “哎你这人!”江梁手指着徐茶,一股子恼意,“我跟你讲别以为你是妹子我就不会打你……”   眼看便要动手,苏木拉住了他,对徐茶说:“当然,没有谁的人生能一帆风顺,就算有一天我经历了失败和狼狈,那一定是我做错了,我会坦然面对,去解决,去改变,而不是一味将错误推给别人!”   徐茶还想说什么,刘佳和陈明都扯住了她:“够丢脸的了,快走吧!”   尽管徐茶心底有无数个不甘心,在面对于苏木时,她总显得力不从心,不管哪次,最开始她都站在上风,可最后总以失败而告终。   她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站在于苏木那边。   对于苏木而言,她从没觉得每个人都站在自己这边,江梁和周哲是陆学长的好兄弟,站在她这边理所当然,其他人呢?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情,无所谓站队。   教室外最终只剩下苏木、周哲和江梁三人,苏木顿觉得周身都安静和舒朗了不少。   她问江梁:“江学长,周学长,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帮你的。”江梁煞有介事地说。   “所以……学校的广播是你们放的吗?”   “这倒不是。”江梁说,“我们也不知道学校广播是谁的杰作,但显然看不惯这事的不止我们,还有就是……苏木,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得给你简略的讲一点正事。”   从认识初始,江梁不正经的时候爱喊她“小小苏”,“嫂子学妹”,正经的时候便会喊她苏木。   苏木已大概猜到江梁说的事与谁有关,心中难免紧张,面上却保持淡定,问:“你说。”   “我知道二哥这么长时间没跟你联系,一定让你想了很多,也给你带来了不少压力,但请你一定要相信二哥,因为事发突然,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准备,直到现在,我们都将事情牵扯降低到最小……至于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们还不方便告诉你……”   江梁还未说完,便被周哲打断:“简单一点说,这发生的事可以告诉任何人,就是不能告诉你。”   周哲的性格一直是直爽型,虽然第一次与苏木见面,苏木便将他治得不得不服帖,但周哲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表面喜欢跟苏木怼,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苏木了解他的性格,也不计较:“所以,周学长,能告诉我的是什么事?”   “能告诉你的是,因为发生了这些事,二哥在性格上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些事情他记得,有些事他忘记了。比如,他记得他有一个一直在背地里监视他的亲兄长陆淮南,但不记得他已经交了一个叫于苏木的女朋友。”   对于被“忘记”的自己,苏木并没有感到太惊讶,她问:“你所谓的陆学长在性格上发生的变化,是指陆学长的双重人格?”   苏木的问句将两人问的一愣,不约而同齐声问:“你知道二哥有双重人格?”   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陆学长,他在哪?”   周哲和江梁的眼神看向一直停在阶梯下的黑色商务车内。   苏木明白了过来:“陆学长,在车里?”   “嗯。”周哲说,“你不必太介意,虽然他不记得和你交往过这件事,但他应该记得你这个人。”   “对的。”江梁忙说,“方才我们开车进来是直接去寝室的,可半路上二哥让我们开到这边,我们把车开到人群边,才发现你在人群里,我们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你是谁,他说你是英文系的于苏木,没多说什么。但二哥在车上看了你很久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木看向黑色商务车,从外面,根本看不到什么,但他们说他在里面……   陆学长在里面。   她平淡了许久的心慢慢开始紧张了起来……   那种剧烈的心跳声让她情不自禁咬上了下唇,想要平复,想要使自己保持淡定。   她问:“我可以见他吗?”   “当然。”江梁说,“二哥也想见你。虽然心理一声说二哥这种病会不定时忘记一些事一些人,虽然我们之前问过二哥还记不记得你,他没吭声,但我始终觉得你在二哥心中是特别的,他并没有彻底忘记你。”   “嗯。”苏木应了一声,双手在身侧握拳,松开、握拳,松开,连续几次平复了心情后,她朝黑色的商务车慢慢走去。   原本控制好的心速,在越来越靠近的距离,有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了起来。   原来,在不见面的漫长时间里,她是这么想念他。   苏木走到这边,拉开了门,一个熟悉的侧影静静坐在里面。   她弯腰坐进了商务车。   关上门,她松开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闭上眼,再睁开时,露出了一个笑脸,对身边的人说:“你好,陆学长,我是于苏木。”   苏木打了一声招呼,才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   他穿着灰色的针织衫,静静地坐着,长腿交叠,慵懒休闲的姿势,微侧头,黑眸如墨玉,深邃璀然。   在他的注视下,苏木又不自禁的咬唇,紧张了起来,不自禁低下头,却看见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碰了碰她的唇:“别咬太用力。”   她抬头,便听他说:“抱歉,苏苏,让你久等了。”   嗓音低沉悦耳,如清泉流水,如轻敲美玉。   这一次,苏木没有听话松开嘴唇,当她听见陆泽漆带着歉意的话时,心中又难受又激动,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陆泽漆见她这般,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她。   许久,苏木才说:“陆学长,你不是……忘了我吗?”   “嗯。”陆泽漆没有否认,“确实不记得一些事了,不过江梁他们跟我说了一些。”   “嗯。”苏木低低应了一声。   却听他道,“苏苏,放心,我不是负心薄情的人,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木一怔,便见他眼底的笑意,知道他是说一些玩笑让她别太紧张。   尽管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陆学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他已经不记得她了,但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喊她“苏苏”,她便觉得很安心很满足。   Part3   这时,安静的车厢传来手机响声。   是陆泽漆的手机。   接了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陆泽漆冷淡地给了两个字:“不去。”   便挂了。   不一会儿,手机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苏木的。   是江梁打来的。   苏木接起,江梁在电话那头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苏木时不时看一眼陆泽漆,挂了之后,她说:“江学长打电话说陆学长你的父亲中午想和你吃一顿饭,但是你不想去,让我劝劝你。”   陆泽漆:“嗯。”   “陆学长不想去吗?”   “嗯。”   “陆学长不想去便不去。”   “嗯。”   “……但是……跟家人团聚的时光不多,陆学长还是再考虑考虑一下?”这可是江梁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劝动陆学长,那种可怜巴巴的哀求声,让她于心不忍。   “嗯。”陆泽漆淡淡应了一声,“苏苏想去?”   “啊?”苏木诧异,陆学长的父亲是想跟陆学长吃饭啊,跟她想不想去有什么关系呀!   “去去去!苏苏想去!”苏木还没回答,便听见一抹急切的声音,但见她这边的车门不知何时被打开,江梁的脑袋伸了进来,边说边给苏木使眼色,“快说你想去,快说你想去……”   迫于江梁的眼神压力,苏木回头看向陆泽漆:“要不……我们一起去一次?”   半个小时候,四人出现在B市一个著名的广场对面一家VIP餐厅,有钱人的聚集地,好在饭菜的味道倒也不错。   一路乘坐电梯来到金色大门的包厢里,陆泽漆的父亲陆连清已经到了,餐桌上除了陆连清,还有两个女人,一大一小,看起来是母女。   见他们来了,陆连清站起来,露出了笑脸:“来来,小泽,这是你成阿姨,旁边这位是你成阿姨的女儿雯雯,N大金融高材生,目前是成氏集团的财务总监。”   成阿姨和成雯雯也起身朝陆泽漆打招呼。   陆泽漆点头示意,也算不失礼。   “大家都坐着说话。”陆连清招来了服务生上菜。   陆泽漆走到椅子边,替苏木拉开了椅子。   站在原地正思考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溜走的苏木便听见陆泽漆的声音:“苏苏,过来。”   没机会溜走,她只能听话的走过去坐下。   坐下后,除了身边的熟人,对面三人别有深意的眼神都朝她看来,似乎对于她这个外人的出现,很意外。   苏木也很意外,明明下课之后她应该去学校食堂吃饭的,虽然现在她所在的地方跟学校食堂天壤之别,但她仍是想念食堂的红烧肉……   成阿姨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看着苏木问:“这位是?”   正巧服务员开始传菜、倒酒,一旁的成雯雯小声对母亲说:“妈,医生说你最近要忌辛辣和戒酒,你用白开水代替吧!”   说完便让服务生往杯子里加了白开水。   看上去关心的举动,倒更像是转移注意力,使场面看起来不会更尴尬。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陆泽漆和苏木的关系不一般,也能看出这是一场家长带儿女出席的相亲饭局,成阿姨如此一说,不过是给陆泽漆一次下台的机会,而成雯雯则是让大家都好下台。   饭桌上的菜慢慢都上好了。   陆连清开始招待两位客人,并有意无意说到:“泽漆马上要大四毕业,难免跟同学之间的联系更紧密些,这孩子天性善良,听说之前有一位单亲家庭的学生亲人去世了,那学生家里人便仗势欺人欺负这学生娘两,泽漆听了之后,便出手帮了个忙。大家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忙住贫困学生也是一种功德,我从个人方面,是很支持他这样做的。”   陆连清说完,便得到了成阿姨的赞赏:“没想到小泽竟然这么有爱心。”她看向苏木,“不知道陆董说的那位单亲家庭的学生是不是这位女同学?”   原本垂着眸的单亲家庭苏木慢慢抬头,看着对面的成阿姨,嘴角挂着后背应有的礼貌微笑:“成阿姨,我的确是您和陆叔叔口中说的那位女同学。”   成雯雯望着这个女孩,她年龄不大,长得很漂亮,却是那种令人看起来很舒服的美感。   面对长辈的刁难,并没像别的同龄姑娘沉不住气,而是十分淡定,语气不卑不吭,落落大方。   很难想到这个年龄的姑娘经历过什么,才能修炼出这样一种沉稳的气质。   不过……成雯雯随即想,毕竟是陆泽漆看上的人,除了容貌好看,总该有些其他更优秀的地方才对。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好事,不分平复贵贱之分。”成阿姨笑着说,“像我们雯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喜欢帮助一些贫困的同学。”   苏木不是听不出来,陆连清和成阿姨话中有话,一个看不起单亲家庭,一个看不起贫困学生。   就像这个社会,本就存在许多不公。   苏木并没有生气,也没觉得丢脸,她仍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很乖巧的样子,仿佛陆连清他们所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成阿姨见她一声不吭,以为她正独自伤心,不由笑:“现在一些年轻的姑娘,觉得自己有一点姿色,就能用手段捆住别人,从中讨取好处,当然短期的牟利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有些姑娘连婚姻都能出卖,就为获得一个长期饭票……”说完,又看向苏木,恍然大悟一般道,“”噢,千万别误会,我当然不是在说这位同学,只是以前也看见过一些事,发出一点感慨而已。”   苏木微笑:“成阿姨,您也别误会,我只是出于礼貌看着您讲话,并没误会您在说我。”   言下之意便是你少自作多情给自己加戏了啊……   成阿姨没料到这小丫头居然还能还嘴,顿时面色一黑。   这时,又一道菜上来,成雯雯忙说:“大家别都只顾着说话,先吃菜吧,妈,这不是你专门为陆先生点的八宝鱼吗?”   “对对对。”陆连清也出面化解尴尬,“泽漆,快尝尝,这是你成阿姨特意为你点的八宝鱼,这里新出的招牌菜。”   Part4   众人便见陆泽漆将八宝鱼转了方向,转盘“路过”陆连清的时候没停、“路过”成阿姨的时候没停、“路过”成雯雯的时候也没停,直接将转盘转到他面前,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肉放进了苏木的碗里,随后才放下筷子,对着他们说:“你们随意。”   一直默默地看着餐桌上各种好戏的江梁和周哲默默地在桌子底下给他们家陆二哥点了个赞,他们还奇怪,眼看着苏木被陆连清他们那样欺负,陆二哥一声不吭,一点也不像他们陆二哥的作风啊……   原来陆二哥是等着放大招啊。   陆连清说了,这盘才可是那个什么成阿姨特意给陆二哥点的,即使陆二哥不吃,也轮不到小贝的苏木先开筷啊!   可陆二哥才不管他们,先给女友喂饱了,其余的你们爱吃不吃。   何况,那可是成阿姨一直热情地让二哥先吃的!   于是……一整桌饭局下来,江梁和周哲都看见每一道菜上上来之后,陆泽漆会低声问一句苏木:“喜欢吗?”   苏木不好开口,便说:“都行。”   于是每一道菜上上来之后,陆泽漆都会率先夹一筷子放在苏木的碟子了,而其他人……则只能吃苏木剩下的……   虽然苏木不喜欢陆连清和那成阿姨,但也觉得他这样做不太好,便说:“陆学长,我吃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陆泽漆淡淡地说,“爱吃便吃一口,不爱吃放在一边就行。”   面对他的淡然自若,苏木只能说:“那……好吧。”   见他整个饭局并没吃多少,只喝了一杯纯净水,她又问:“陆学长,你不饿吗?”   江梁边吃边说:“二哥在去学校之前就已经吃过了。”   苏木下意识地脱口:“啊……那你还过来……”   说完后才发现自己这话有误,明明是她哄着陆学长过来的啊……   自从陆泽漆当着他们的面亲自帮苏木夹菜之后,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格外安静,陆连清三人再也没将注意力放在苏木身上,而是谈着工作上的一些事。   最后苏木撑得再也吃不下,不得不放下筷子,陆泽漆放下手中装着纯净水的杯子,问:“饱了?”   “嗯。”苏木点点头,何止是饱,简直是撑到了极限。   “走吧。”见她点头,陆泽漆起身,对陆连清说:“我们先走。”   帮苏木拿了外套和书包,便要带她走。   本以为陆泽漆这样的态度,陆连清一定会大发雷霆,但陆连清并没有,甚至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便任由他们离开,仿佛他们真的只不过是来吃一次饭,吃完便走。   一直走出饭店大门,江梁和周哲很识相地找了个理由开溜。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大马路上车水马龙,苏木觉得这些场景有些熟,她提议:“陆学长,我们走走好吗?”   陆泽漆点头:“好。”   苏木带着陆泽漆一路走到了一处休闲公园。   此时正是晚饭后的活动时间,公园很热闹。   苏木走到一处二十四小时超市,挑了几样东西,付款的时候,正要用手机支付,便见陆泽漆已经递过去了人民币付了钱。   他提着袋子,对她说了声:“走吧。”   便出了门。   苏木望着他的背影,正要出门,收银台的小姐姐羡慕地小声对她说:“你的男朋友好帅啊!”   苏木笑了笑:“谢谢。”   推门出去,却见陆泽漆已经走了些许远,似并未发现她没有跟上。   苏木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陆学长,我们该左转了。”与他齐平时,苏木说。   公园一处安静的草坪,苏木从陆泽漆手中接过了购物袋,将其中的大袋子拿出。   很快,听见声响的各种流浪狗从不同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一共十只,其中有五只小奶狗长得一模一样,应该是出生不久。   流浪狗不但对苏木很热情,对于陆泽漆的出现也表达除了不同于陌生人的热情,一直在他身边转悠,仿佛许久未归的主人终于回来看他们了。   让苏木比较意外的是陆泽漆对这些流浪狗并没有多大兴致,他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来这里喂它们纯粹是为了陪苏木。   苏木抿了抿唇,道:“陆学长,不然你去那边的休闲椅等着我,我马上就好。”   “好。”   仍是好脾气的应下。   待陆泽漆离开了之后,苏木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不是没有失落感的。   她可以确认,眼前的人的确是陆学长的模样,可在性格上却与以前的陆学长截然不同。   她的陆学长是个很贴心的人,会让她站在他的右手边,因为那是马路里侧,更安全。   她的陆学长不会自顾一人行走,会随时观测她的脚步,永远不会让她走丢。   她的陆学长喜欢这些流浪狗,会在饭局之后打包饭菜亲自来喂养流浪狗,他会将昂贵的高级定制西装抛到一边,当小狗凑过来撒娇的时,他会用那双漂亮修长的手宠溺地顺顺它们的毛。   苏木垂头,揉了揉凑上前来撒娇的流浪狗:“你们别伤心,陆学长现在生病了,不记得以前很多事。等他病好了,便会记得你们的。”   这些流浪狗在这之前,都是陆泽漆一直喂养的。   陆泽漆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苏木代替他每天准时来这里喂养。   记得陆泽漆第一次带她来这的时候,令她有几分意外,以前她总觉得他应该是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每天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革履,穿梭在各种重要的宴会场合,他应该患有高度洁癖,每次回家前都要用消毒液洗手,对这种流浪猫狗远而避之。   可那时,她才知道,人人眼中清雅高华的陆家二少爷也有普通人的一面。   那是别人鲜少看见的一面。   喂好流浪狗后,苏木收拾完东西后,将垃圾丢进了垃圾桶,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才往长椅的方向走去。   “陆学长,我好了。”   陆泽漆起身,忽而伸手碰了碰她脸颊。   原是她在喂狗时,不知被哪只狗狗蹭黑了脸颊。   陆泽漆见了,便帮她擦拭。   肌肤相触那一秒,苏木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   “好了。”擦干净后,陆泽漆收回手,“走吗?”   “嗯。”苏木点点头。   苏木在喂狗的时候,陆泽漆已联系好了司机将车送过来。   带着苏木坐上车,陆泽漆问:“还想去哪?”   “陆学长你呢?”   陆泽漆似乎想了想,很平淡地摇了摇头。   苏木微微一笑:“那麻烦陆学长送我回学校就好。”   陆泽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驶车离开。   Part5   已经过了城市高峰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车便开到了苏木的寝室楼下。   陆泽漆亲自下车,贴心地帮苏木打开车门。   “谢谢。”下车的苏木礼貌地说了一句。   虽是夜幕,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也挺多,不少人停驻看向这一对俊男美女,其中有第一次见陆泽漆的学生,不由问:“那不是于苏木吗?”   “身边对的帅哥是谁啊?我屮艸芔茻好帅啊!”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还跟别的男生在一起,我的天,关键是这男生不但长得贼好看,气质超好的!”   “于苏木劈腿了吗?她不是应该跟陆学长在一起吗?”   “你别是个傻子吧!那就是陆学长!消失的陆学长出现了!天啊!”   苏木有点小郁闷,本来想抱抱陆学长的,可这么多人……   不想陆学长被议论,被观看,苏木说:“本来还想跟陆学长抱一下,可惜这里人来人往的,那我先上楼……”   话还没说完,苏木便感觉手臂被人一扯。   下一秒,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说来别人也许不信,速来自翊淡定的苏木有那么几秒是不敢动的。   不是因为身边络绎不绝的目光,也不是身边无休无止的议论。   是一整个学期以来,无数个夜里梦见他,梦见他的拥抱,醒来后眼前空荡一切的寂寥习惯后眼前不敢相信的真实。   虽然心中对于这个怀抱念念不舍,可那么多人看着,苏木不想他因为自己有更多的非议。   她咬了咬牙,从陆泽漆的怀中立起身:“陆学长,我该回寝室了。”   “嗯。”陆泽漆揉揉她的头,“做个好梦。”   “你也是。”   “嗯。”   陆泽漆说完,见她站着并没动,问:“怎么不上去?”   “我……”苏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看着你离开,可以吗?”   她望着他,目光轻柔。   陆泽漆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与下午面对旁人攻击的女孩完全不同。   下午的她眉目之间都是漠然平静,即使被那么多人围着指点,神态依旧镇定,没有半点慌乱。   此刻的她面色微红,脸上都是少女的羞涩,双手拽紧书包背带,泄露了她紧张的情绪,紧张到……竟有些害怕被他拒绝。   “好。”   最后,陆泽漆答应了,先驱车离去。   苏木站在原地,直到车消失在转角,才收回眼神,慢慢往楼上走去。   落在周遭路人的眼里,只觉她目光中都是对陆学长的依依不舍。   陆泽漆的车开到校园转角偏位僻静的地方,慢慢减了速。   身后跟着的车如有默契般加快了油门超过了他停在了前方。   那是一辆红色的跑车,一路悄无声息地跟在车后许久。   车门打开,从跑车上下来一个短发美女,正是刚刚在饭局上见过面的成雯雯。   成雯雯走到陆泽漆的车边,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车窗被摇下,里面的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冷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   “陆先生,是我上车,还是你下车?”   成雯雯好脾气地微笑,似乎对于他的冷淡态度没有丝毫介意。   陆泽漆开门下了车。   月光下,男人颀长的身形挺拔俊朗。   成雯雯一直觉得用男孩形容陆泽漆远远不够,他已经是一个男人,成熟稳重,举止有度,气质沉淀。   即使他很反感相亲这种模式,却没有对长辈有任何不尊敬,甚至礼貌地朝她和母亲打招呼。   如果不是母亲一直对于苏木冷嘲热讽,成雯雯相信,陆泽漆并不会在这么多人的场合护着女友。   毕竟……   “陆先生,我直说了吧,虽然表面看起来你很护着你女朋友,但在我看来,你对她的眼神里并没爱意。既然没有爱,为什么不配合一下双方家长,毕竟如果陆家成家能够结合,对双方家族企业来讲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对于成雯雯直爽的拆穿,陆泽漆并没表现出任何意外,他漠然地看着眼神的女人,眸光清平:“说完了?”   成雯雯一愣,她在脑海里想过很多,当自己将这段话说出来,陆泽漆会有的反应。   也许他会恼怒,会辩解,也可能他会不发一言转身离开,可没想过他会如此平静,甚至连否认都没有,仿佛他不爱于苏木这件事天下皆知。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爱她,还要和她在一起?”成雯雯问。   陆泽漆眉头微蹙,对她的追问不耐:“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成雯雯笑,“如果你真的不爱于苏木,就证明别人有机会,我可不想白白放弃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成雯雯的表白赤裸裸的令人脸红,可听在陆泽漆耳里不过是一件极寻常的事。   他笑了起来,眉宇清扬,流转光华。   他靠近成雯雯,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将成雯雯逼退到车边。   近在咫尺的距离,成雯雯只觉他强大的气场将自己侵蚀,而他靠近的健硕胸膛,周身的体温,空气中令人眩晕的男性荷尔蒙,令已经历过不少阅历的她都止不住脸红成一片,心跳加速。   “我爱不爱于苏木暂且不说。”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了片刻,嘴角一丝讥讽,“你觉得你有哪一点能比于苏木更吸引我?”   陆泽漆说完,成雯雯脸由红转白,她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才能抑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的嘴角的讥讽再明显不过,她连于苏木的一根手指都比不过。   成雯雯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她承认,论长相身材,她跟于苏木之间是有距离,但论家世和其他,她有哪点比不上于苏木?   成雯雯冷哼一声:“那就试试看,到最后你会发现,于苏木除了她的花瓶价值,没哪一点能比得过我。”   “嗯。”陆泽漆侧身,靠在车边,姿势闲懒,嗓音轻漫,“可惜她并没兴趣跟你比。”   成雯雯气得咬牙,却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觉自己一拳头垂在棉花里,半点作用都没有,不由气极反笑。   她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结合别人口中的你和想象中的你多半是个高冷的男人,现在看起来,不但高冷,还有几分气人的本事。”   没有回答,陆泽漆已结束了这次的交谈,打开车门,驱车离去。   留在原地的成雯雯气不过,朝着无情离去的大喊:“我不会放弃的!”   回答她的是从她身旁奔驰而过的另一辆车,副驾驶车窗开着,江梁的声音随风吹过来:“成小姐,加油哦!我看好你即使不放弃,也追不上我家二哥的!”   说完还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毫无防备受来一重物砸脸,江梁惨叫一声看去,竟然是成雯雯的高跟鞋,精准无比的从车窗丢了进来。   “这姑娘是上少林寺学过的吗?这么准?”江梁捂着被砸痛的脸,哀嚎。   周哲丢给他一记白眼:“活该!”   江梁横他一眼:“我懒得跟你计较,还不赶紧追上二哥……”   话还没说完,便见陆泽漆的车停在了前方不远处,似在等他们的样子。   江梁一愣:“二哥怎么把车听这了?不是说去公寓集合吗?”   周哲没吭声,似在想什么。   江梁一拍大腿,忽然顿悟:“二哥该不会连他的公寓在哪都忘了吧?”   Part6   事实证明,江梁说的没错,陆泽漆的确不记得公寓在哪。   当江梁用备用钥匙打开公寓门,陆泽漆虽没表现出来,但从他陌生的眼神中,江梁和周哲瞬间明白过来,二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方才在苏木的宿舍楼下,看见他们两相拥一起,江梁还兴奋的对周哲说:“虽然二哥忘记了一些事,但对苏木还是很深情的!”   周哲却说:“不一定。你看,他看向苏木的眼神里没有爱,所有的举动都像例行公事。”   周哲很理性的分析,因为陆泽漆双重人格的另外一种人格是保护性的存在,所以对于任何保护陆泽漆的行为,第二重任何都愿意做。   “因为我们告诉过二哥,苏木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所以第二种人格的他才愿意维持这种恋人关系。我们都不知道二哥的第一种人格什么时候会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我觉得第二种人格想保护好二哥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他爱的人。”   在这之前,江梁是不相信的。   以前二哥那么喜欢苏木,即使忘记了她,怎么会一点感情都不剩。   再者,下午来学校可是二哥先注意到人群中的苏木,如果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可能注意到她?   但就在刚才,连第一次见面的成雯雯都能看出二哥的眼神里对苏木没有半点爱意……   江梁在心底默默同情了一下苏木,如果连成雯雯都能看出来的话,苏木那么聪明的姑娘怎会瞧不出?   不知道方才与二哥相处的过程中,苏木是如何假装看不见的。   被喜欢的人遗忘,真是一件难过又心酸的事。   然而,让江梁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令人更震惊的事。   陆连清在企业发布会上宣布他的小儿子陆泽漆即将与成氏集团千金成雯雯联姻,并于下个月举行婚礼。   新闻一时间在B市大街小巷炸开了锅。   苏木一早起来便觉得七彩怪怪的,刚要开电脑,七彩便忙说:“苏木,你要找什么复习资料,我可以你帮你找!”   刚要用手机,便听她说:“苏木,你手机没电了我帮你充,你先用我的吧!”   准备出门时,七彩立刻拦住她:“你想去哪?”   苏木无奈:“去食堂,七彩,我还没吃早饭。”   “没事没事,我忙你去买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去。”   “别啊!一点不麻烦,你说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买。”   “不用……”   “用的用的!苏木,我们是室友,你不用对我客气的……”   在这样的纠缠中,苏木一直走到食堂门口,七彩依旧在身后试图拦截她。   苏木终于失去了耐心,止住脚步,问:“七彩,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   七彩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见食堂里的大屏幕上播放的新闻——   “今天早上,B市著名的陆中集团董事长陆连清在企业发布会上宣布他的小儿子陆泽漆即将与成氏集团千金成雯雯联姻,并与下月举行婚礼,这个消息来的猝不及防,很多业内人都震惊了。众所周知,陆氏家族和成氏家族都是B市实力雄厚的大家族,两家家族联姻……”   市新闻台的主持人声色动容的说着。   在这已经循环播放了一早上的新闻中,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已经听得多了,该议论的也议论了,便觉得无趣。   而此时,新闻中未播报的另外一个女主角突然出现在食堂,大家都纷纷朝她看来。   昨天消失许久的陆学长忽然出现在苏木宿舍楼下,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低年级的学妹们纷纷在论坛里道歉,他们太低估了传说中的陆学长,就像学姐们说的那样,林天琪简直连陆学长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可惜陆学长已经名花有主了。   就在昨天,大家都纷纷羡慕苏木时,今天一大早便爆出了陆学长要结婚的消息,而且结婚的对象居然不是苏木本人。   于是不禁有人开始猜测:难道昨天陆学长的出现就是为了跟苏木告别的?   “瞧于苏木望着陆学长离去时的眼神念念不舍,在这段感情里一定是女方爱的更多吧?”   “苏木?你没事吧?”屏幕下,苏木站在那一直看着新闻,没有任何表情,七彩担心地说,“我一直拦着你,是怕你看到伤心,没想到陆学长是这样的人……一边跟你谈着感情,另一边就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七彩!”苏木打断七彩的话,严厉的声音让七彩一愣。   苏木自知语气太重,说了声,“抱歉。”   七彩:“没关系,苏木,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如果你想要发泄就发泄出来吧!”   苏木没说话,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苏木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陆泽漆的电话。   “是陆学长!”七彩眼睛一亮,“陆学长的电话,苏木,你快接啊!问问陆学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苏木没有接,她看着屏幕上一直亮一直亮,知道自动黑屏。   七彩不解:“苏木,你怎么不接陆学长的电话啊?”   苏木收起手机:“七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噢,那、那好吧。”临走时,七彩担心的嘱咐,“苏木,你可千万别乱想,有事记得找我。”   听她这样讲,苏木竟然笑了起来,“七彩,我没那么脆弱,我只是想静一静。”   “那就好。”   七彩走了之后,苏木走到食堂窗口点了早餐,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当真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脑海里一片空茫。   直到——   “怎么不接电话?”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苏木看去,竟是归宁。   看模样,她已经在这里用餐用了有一会儿,原是方才她想事太入神,没发现她。   “是你啊……”苏木悠悠地说,模样看起来仿佛还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出来。   归宁也不着急,慢悠悠喝着桌上的豆浆,知道苏木渐渐回神,才听见她道:“可能是不敢吧,害怕听见他说结婚的消息是真的。” 正文 第三章 失去信心   Part1   听她这样说,归宁倒是来了兴趣:“害怕?什么时候你对他这么没信心了。”   “不是对他没信心,是对我自己吧……”苏木说,“陆学长变了好多,虽然他一回来便和我见面了,但我觉得那不是我的陆学长,我很努力去找,但在他眼里找不到感情,我觉得他和我在一起变成了例行公事……好像江学长对他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他便觉得要对我负责而跟我在一起。”   苏木捂着脸,有些烦躁地说:“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归宁还是第一次看见苏木这副模样,大概是陆泽漆消失的这几个月里,她的情绪终于到达了崩溃的极点。   爱情这种东西,总能在平静的生活里掀起惊涛骇浪。   “还记得展瑜吗?”归宁问。   苏木松开双手看向她:“展瑜?”   那个从小和陆泽漆一起长大,一直爱着他的女孩。   “我以前跟你说过,陆泽漆和他的哥哥陆淮南的身份不同,陆泽漆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从小被家族的人歧视,陆家人从不管他的意愿,也不在意他喜欢谁。现在,陆淮南进了监狱,陆连清只剩下陆泽漆这一个儿子,当年,展瑜的事情被揭发,展瑜有家族病史,也许是因为那件事,她的病情提早爆发,展家已经没有人了,她手里那块人人想争抢的地皮,在展瑜病逝之后,将会由她的后妈继承,她的后妈就是成氏集团的成绻,成雯雯的母亲。”   归宁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豆浆杯:“所以你应该猜到为什么陆连清那么强硬要陆泽漆娶成雯雯。现在只要娶了成雯雯,这块地皮就是陆连清的了。”   苏木一直知道,陆中集团一直跟归宁父亲的公司有合作,在这方面的内情,归宁知道的总比她多。   虽然归宁在外一直被评为高冷女神,但苏木觉得她内心并没外表看起来那么冷。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归宁在无形中帮自己,在她最难受的时候,总那么恰巧的出现,让她的心情不会难过到太糟糕。   “谢谢你,归宁。”苏木说,“虽然你并不喜欢我说谢谢两个字,但……就当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昨天下午,你放的那段广播洗净我的清白。”   对于她这个感谢,归宁显得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木:“我的朋友不多,不是七彩,也不是陆学长那边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会有谁帮我。”   归宁笑:“苏木,我说过吧,我们是同一类人。看起来朋友很多,和人交往却从来不深交,身边没有一个是可以交心的人。这样的人生,看起来自由自在,实际有多悲哀,只有自己知道。”   归宁走了,苏木坐在位置上很久。   久到食堂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久到收拾餐盘的阿姨走过来问:“同学,我看你这早餐也凉透了,还吃不吃?”   苏木摇摇头。   阿姨将几乎没动过的早饭收走。   推着餐车临走时,阿姨没忍心,劝慰她:“同学,就算真的难过,也要在人前装的开心点,不要让别人看你的笑话,你在这里已经坐了一小时了,快回去吧!”   苏木回过神,阿姨已经渐渐走远。   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成了食堂的“观景”,每个人走进来都会驻足对着她这边议论一番。   苏木拿起背包,离开了食堂。   Part2   苏木刚走出食堂,迎面便遇上了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模样,并不像是B大的学生。   他们在苏木面前停住,表明身份:“苏小姐,陆老先生请你去医院一趟。”   五分钟后,坐着陆连清的车驶离B大的苏木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如果不是他们口中的“医院”,她未必会如此听话的坐上这辆车。   从昨天,陆泽漆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到今早陆连清宣布陆泽漆结婚的消息,苏木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很迷茫。   可因为江梁说,陆泽漆的消失是因为有不能告诉她的理由,所以她什么都不问。   在食堂里,她坐了那么久,看在别人眼底,大概是因为陆泽漆结婚的消息而悲伤。   她的确是悲伤的,却不是因为他要结婚的消息。   而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等了那么久的人,到最后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第一次,她感觉到茫然,感觉到力不从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爱的人才能变回从前那个人。   听见“医院”两个字,苏木第一个反应是和他有关。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便来了。   医院的VIP病房,陆连清背手站在隔离窗前。   尽管年龄大了,可他身姿依旧高大挺拔,隔着远便能感受到他周身一股子强大的气场。   许是因为陆家本是大家族,后代一出生便是含着金钥匙落地,骨子里那股傲气是天生的。   苏木慢慢走近,在距离陆连清一米开外停住了脚步,她看向陆连清一直望着的病房内。   待看见病房中躺着的并不是她心上的那个男人,她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可细看过去,才发现病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并不陌生,那是陆学长的母亲白芷。   苏木曾多多少少听过陆母的故事。   当年,出生于陆家的陆连清靠着家里的背景强娶了白芷,生下了陆泽漆,在娶白芷之前,陆连清曾有过一任夫人,便是陆泽漆同父异母兄长陆淮南的母亲。   因为白芷的不爱,陆连清和十分厌恶他的小儿子。   他明知道大儿子陆淮南想尽办法折磨陆泽漆,可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陆泽漆生生被折磨出了双重性格而不为动摇,仿佛那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所以,无论这个男人在B市名声有多么的显赫,他的事迹有多么伟大,给B市带来多大的发展,苏木也对他也丝毫没有好感。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陆连清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笑脸。   跟陆连清的接触不多,但每一次,面对人人口中的“陆老先生”,苏木都特别的镇定。   她还记得陆连清跟她说过:“小梁子每次做错事被我这样看着,总浑身发抖,好像我要把他给吃了。”   小梁子便是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江梁。   对于陆连清的主动打招呼,苏木并没有回答,只是立在原地看着他。   面对对此镇定的苏木,陆连清眯着眼睛,想来锐利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狡黠。   “如果我说我这次找你来,还是之前那个提议,让你做我的干女儿,你觉得如何?”   这不是陆连清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让苏木讶异的是,在上一次被她拒绝了之后,他竟然还有耐心再一次提出。   真是个怪老头。   苏木在心里暗道。   这个陆中集团的怪老头董事长,业余爱好是收藏,这个收藏指的不止是物品,还有人,只要他看中的人,他会以各种极佳的条件将对方诱huò到自己身边,替自己做事。   但这个怪老头也是个极端的老头,如果他得不到,必定将其毁灭。   “不觉得如何。”尽管如此,苏木依然再一次拒绝。   陆连清耸了耸肩膀,对她的拒绝表示很可惜,唉声叹气的像个小孩子:“说实话,我真的挺喜欢你这丫头,所以一直替小泽维持你们之间的关系,替你们守着一些秘密。但你们都太不令我省心了,不得已,我必须要告诉你……”陆连清的眼神从苏木身上转移到病房中,忽然由孩子气变得冷凛锐利,像待守的猎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猎物,他侧着身子,一手指着病房中躺着的女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对她说,“那个可能下半辈子都在医院里永远躺着的女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跟你脱不了关系。”   苏木眉头微皱,隐隐地察觉陆连清这一次并不只是单纯的想让她离开陆泽漆。   之前她多多少少了解了陆泽漆的母亲白芷因为车祸便成植物人的事,那是陆泽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江梁曾说过,陆泽漆能在陆氏家族隐忍下去,完全是因为他的母亲。   当初,她揭穿陆淮南设计绑架陆泽漆,目的是想让陆泽漆死于一场意外,结果,陆泽漆平安无事,白芷却因为担心陆泽漆,开车赶往现场时出了车祸,背后的始作俑者是陆连清,苦于没有证据,陆连清轻松反驳了她。   现在,他居然岸然道貌地指责她,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苏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陆连清:“聪明的姑娘,好好想想,当年那场绑架,如果淮南只是想针对小泽,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一场绑架案中?你以为只是顺便将你一起绑架了?又不是请客吃饭,还顺带捎上家属?”   “您的意思是说,我被绑架不是意外。”   陆连清没回答,给了一个“你自己理解”的沉默。   他似站累了,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看事不能只看表面,你看看窗外的天,是不是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可云层上的世界你看的到吗?往往平静之中都藏着雷暴,你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我只是从没想到,小泽可以亲手将他兄长送进监狱,却选择原谅了你。”   苏木:“我不知道什么雷暴不雷暴,我只知道说话不要拐弯抹角。陆老先生您今天找我来,必定不是跟我讨论天气的,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您时间宝贵,想来也不愿跟我在这里浪费不是?”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虽然我很想跟你多聊聊,但是有人不允许。”陆连清话里有话,“今天的话题就到此结束,如果你真的想了解,我相信,当事人应该可以跟你讲的更清楚,是不是,小泽?”   听到这两个字,苏木身体一僵,转身,便看见站在走廊阴影中的男人。   他不知来了多久,站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看起来冰冷阴鸷,似乎对于陆连清来到这里,是对他母亲的一种难以隐忍的侵犯。   陆连清起身:“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毕竟我也是白芷的丈夫,不管你这个做儿子的喜不喜欢,我也有来这里的权利。”   “丈夫?”陆泽漆从阴影走出去,明明是五月春风,可他的眼神阴冷幽寒令人如处在冬日里不见天日的岩洞,“你在这里说的每一个字都令我觉得虚伪与厌恶。”   陆连清脸上失去了笑容,他正对着病房的隔离窗,眼底晦暗不明:“阿芷,看在你的份上,这一次,我便原谅了你这个不动尊卑的儿子。希望我的退让能让他在陆家还留存一点价值。”   没有人回应他。   陆连清在隔离窗外没站多久,便独自离开。   整个走廊只剩下陆泽漆与苏木和沉默。   Part3   陆泽漆慢慢地走向病房,经过苏木身边时没停,仿若她如空气。   “陆学长。”苏木喊住他。   陆泽漆停住脚步,但未转身。   这样的陆泽漆令苏木觉得很陌生,陌生到心中有一股寒意,她问:“你父亲说,你母亲的车祸与我有关,是真的吗?”   陆泽漆:“是。”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可以。”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   苏木站在陆泽漆身后,明明两人距离不远,她却感觉仿佛中间隔了千山万水。   “那……你父亲说,你跟成雯雯结婚这件事是真的吗?”   “新闻你不都看了?”   “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没。”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苏木咬唇。   “如果没问题,能否请你先离开。江梁在外面会送你回学校。”   说完,陆泽漆便没回头,走进了病房中。   开门,关门。   整个走廊安安静静的,只剩下苏木一人,形影单只。   苏木没逗留太久,走出医院时,江梁和周哲都在。   见到她,江梁一如既往很热情:“嫂子学妹,陆叔叔没吓着你吧?都怪我们慢了一步,不然肯定不让你受欺负。不过,我们应该来得及时吧?陆叔叔应该没跟你说……嗯……没怎么着你吧?”   江梁说完,才发现苏木情绪极低,他面色微变,问:“难道陆叔叔已经跟你说了?”   苏木没回答,或者说她的心绪根本就不在江梁的问题上。   江梁在跟她说话的同时,她的脚步并未停。   眼看就要直冲过马路,周哲及时拉住她。   迎面呼啸而过的一辆大货车,货车司机把头伸出来大骂:“找死啊,没看见是车辆绿灯吗?”   江梁直接怼回去:“绿灯怎么了,人行道没看见行人吗?赶去投胎啊?”   周哲低头看着被自己拉回的苏木,问:“你没事吧?”   苏木摇摇头。   正要往前走,周哲忙拉住她:“有话好好说,别想不开啊!”   苏木挣脱了他的手,示意了一下前面的人行道红灯已变成绿灯。   没等江梁和周哲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过了人行道,独自往公交站台走去。   江梁正要追上去,周哲拦住了他,江梁“嘿”了一声:“你干嘛?”   周哲:“你没发现苏木的情绪不对劲?”   江梁:“当然发现了,所以要追过去啊!谁知道陆叔叔跟她说了什么,万一她要是知道了那件事,想不开怎么办?”   “陆叔叔不会说的。”周哲说,“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二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梁一拍大腿:“我差点忘了!赶紧的,去医院找二哥先!”   苏木在公交站台下等了很久,那个公交站台只有一辆能到她学校的公交车。   公交车在站台停下,一个个候车的乘客都上去了之后,司机看着站在站台的苏木,见他没有上来的倾向,便关上车门离开了。   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车经过苏木面前停停开开,站台上走过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天空从白天转变到黑夜。   公交司机已经来来回回经过这里三趟了,最后一趟时,发现那坐在站台椅子上的姑娘还在那,像被人遗弃的小孩,孤独又可怜。   车上的乘客没多少,司机不忍心,朝她吼了一声:“姑娘,这已经是最后一趟车了,你要不要上车?”   那姑娘似才回过神看向这边,眼神有些呆滞。   司机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姑娘,这已经是最后一趟车了,你要不要上车?”   最后一趟车了……   苏木看向四周,白天热闹的街头,此时已经万家灯火,公交站台上络绎不绝的人此刻只剩下她一个。   该走了吧……   也许她早该走了。   当他消失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交待,她便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在改变。   只是她信他,信他不是那种遇事不交代的人。   从一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到后来,身边越来越多人说:“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陆泽漆那样好的人?一定是他们杜撰出来的!”   渐渐地,她开始怀疑,他真的存在吗?   他们之间的那些回忆是真实的吗?   他那么好,凭什么会喜欢上她?   爱他,让她变得怯懦。   傲骨中也染上了卑微。   Part4   苏木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此时宿舍门早已关闭。   苏木去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依旧是酒店最顶层的套房。   情景重现。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她独自一人光着脚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什么也不做,只那样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灯火璀璨。   以前,特别难过的时候,她便选择这样的方式排解,不与和任何人说话,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后来,遇见了那么好的他,每当想起他,便能让她内心感觉温暖而坚定。   他如同她心底扎下的一个信念,只要有他在,即使这个世界存在再多不善,她也觉得很美好。   可她的信念忽然断了,像失了线的风筝越来越远。   她曾站在阴暗的地方,是他在光明的那一端,照耀着她,让她觉得她身边充满了希望。   可当他变得不可企及时,她才知道,从前的光明是他带来的,他走了,她才发现,原来,她从未走出过那抹阴暗。   苏木发烧了。   发现她晕倒在房间里的是上午来做卫生打扫的清洁阿姨。   当苏木醒过来的时候,依旧在酒店的床上,身边站着的是一脸紧张的七彩,和与医生交谈的归宁。   见她醒了过来,七彩激动地说:“醒了!归宁!苏木醒了!”   归宁示意她小声一点,医生正在交待吃药时间。   七彩吐了吐舌头,跑到苏木床头嘘寒问暖。   医生交待完后续之后,归宁送医生离开了房间。   进来后,便见七彩蹲在床头不停地问:“苏木,你是不是没胃口?要不我去寝室帮你拿点我家的咸菜?很开胃的!每次我发烧不想吃东西,我妈就给我吃这个,一吃准有胃口!”   苏木已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枕背上,问:“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昏昏迷迷的,如果不是酒店清洁阿姨发现你,就要出事的!”七彩说,“你可别小看这种高烧,我们县城里还因为有人高烧不及时治疗致死的,苏木,你长得这么好看,学习成绩又好,可别因为太难过想不开,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珍惜。”   苏木笑:“七彩,我只是发场烧,你不要乱想。”   也许是生病太脆弱,第一次,她觉得这个经常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的女孩挺可爱。   七彩:“我不是乱想啊,我知道陆学长要结婚这件事给你的打击一定不小,你都不知道,昨天你一天不见人影,可把我们吓坏了。尤其是早上还接到电话说你的酒店昏迷了,我吓的差点就给阿姨打电话了,还是归宁及时拦住了我,说我没把事情弄明白前就打电话,会让阿姨更加担心的……”   七彩口中的阿姨便是苏木的母亲。   母亲历来容易胡思乱想,一件很小的事情都容易越想越复杂,苏木庆幸还有归宁在,及时阻止了这个热情的小丫头。   “七彩,归宁,谢谢你们。”苏木说,“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自杀。”   “那就好那就好!”七彩点点头,但眼神中还是写着“我并不相信”。   苏木也不打算再解释,她习惯性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惊了惊:“已经下午了?”   “是啊!”七彩点点头,“你睡了好久。”   刚说完,便见苏木要起床,七彩问:“苏木,你要去哪?归宁已经帮你做了续房手续了,不用着急退房。”   “我有点急事,现在要去做。”   “可是你正在生病……”   “我没那么脆弱。”   七彩心知自己拦不住苏木,便帮她拿了衣服过来:“这是我来的时候从寝室帮你带来的干净的衣服,平时你那么爱干净,肯定不爱穿过夜的衣服。”   面对七彩的贴心,苏木鼻子一酸,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太不像过去的自己。   感谢的话不必说得太多,苏木不想自己太矫情,她接过七彩递过来的衣服,换好之后便离开了酒店。   今天天气很不好,天空阴沉沉,路上刮着大风,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来往行人神色匆忙,都想在雨落之前离开,免遭暴风雨的侵袭。   苏木穿着灰色的卫衣外套,将卫衣帽子戴上,走进了风中。   此时正是路段高峰期,打不着车。   苏木在路边站了片刻,眼见打车无望,便一路往陆泽漆的公寓跑去。   跑到半路,天空忽然一声雷鸣,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   好在公寓并不远,苏木跑到公寓楼下时,外面的雨才彻底下大了。   虽然有些狼狈,但想到昨天忘记了喂拖把,苏木顾不得那么多,按下电梯便往楼上赶去。   刚出电梯,正要拿钥匙,才发现公寓的门是打开着的。   苏木诧异,走近了一些,刚要进门,便看见玄关处一双女士的高跟鞋。   公寓内传来女人清脆的笑声:“这只狗好像一只拖把啊……好萌啊,陆泽漆,你面上看去那么高冷,怎么会养这么萌的狗?哎……狗狗为什么一直绕着我脚转圈圈,它是不是饿了?陆泽漆,狗粮在哪啊?”   “不知道,自己找。”低沉的男声,漫不经心却那么好听。   “噢噢,那我拍自己找啊。”接着便是翻箱倒柜的声音,“陆泽漆,你这样会让我有一种我是女主人的感觉,这个公寓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翻吗?我不知道你会把狗粮藏在哪里,所以要是翻到了什么不该翻的东西你别骂我。”   “随你。”   “呵呵,陆泽漆,我怎么发现你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不过你的公寓是每天都有人打理吗?你这么久没来,还这么干净,啧,真不愧是我成雯雯看上的男人!”   伴随着成雯雯找到了狗粮袋的声音,拖把在她身边“汪汪”叫讨好。   “狗狗别着急,一会儿你雯雯麻麻就喂你吃饭了,以后只要你乖乖的,我一定不会像你泽漆爸爸那样虐待你的,乖……”   愉快的谈话,亲密无间的称呼,让旁人觉得插一句话都是一种打扰。   苏木搁在门把手的手松开了,她悄然无声地转身离开。   外面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苏木走了出去,雨落了下来,砸在身上,不痛不痒。   她扬起脸,任雨水落在脸上,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看见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可以毫无忌惮地落下。   她不喜欢眼泪,总觉得眼泪是个特别脆弱的东西。   所以她一直坚强,很坚强的过好每一天。   她不轻易动心,可一旦动心就很确定,确定那种爱是她的全部。   她想过很多种陆泽漆消失的原因,也许是遇上了棘手的事,也许是需要私人空间,她想过很多,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再出现,便是身边有了别的女人。   学校里的那些人曾阴阳怪气地讽刺她:“陆学长这么久不跟你联系,怕是已经忘了你跟别人好上了。”   她从来不相信。   她一直静静地等着,每天将自己的生活和学业打理好,不用他回来的时候还需要替她操心。   可她忘了,一个学期,五六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什么事都可能会变。   每个人都活在现实中,只有她一个人还活在梦里。   part5   苏木回到酒店时,归宁和七彩都已离开了。   没有在意酒店大堂的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眼神,浑身湿透的苏木回房间。   将淋湿的衣服脱下,苏木光脚踩在地毯上,走进了浴室。   冲了一个热水澡之后,她把自己砸在床上,裹着被子,什么都没想,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晚上。   落地窗外迷蒙细雨,整个城市被包裹在一层水汽当中,云雾迷蒙。   苏木裹着被子靠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手机屏幕在黑夜里一闪一闪。   苏木拿起手机,是母亲孙雪的来电。   她坐起身子,调整了思绪,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才接起了电话。   孙雪在电话那边对她说:“你秦叔叔明天会去B市,我让他给你带了一点你平时喜欢吃的薯粉饺子,我做了保温措施,你们见面时,应该还是热的,你可以直接吃。”   电话里,苏木的话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孙雪在说话:“昨天看了B市的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变天,阴到暴雨,苏苏,你要注意保暖,一个人在外面,妈妈照顾不到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苏木的声音低低的,“妈妈,我知道。”   孙雪那边沉吟片刻,问:“苏苏,你不开心吗?”   苏木:“没有啊,妈妈。”   “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语气妈妈怎么会听不出来,是不是跟小泽吵架了?”   苏木顿了顿,才说:“麻麻,没有。”   孙雪说:“那就好,小泽这个孩子挺懂事,有空再带他回家玩,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苏木觉得鼻子有点酸,她觉得眼泪真的不能掉,一掉便一发不可收拾,她从没发现自己像现在这般脆弱。   可她不想让孙雪担心,便强装着镇定,回答她:“好的,妈妈。”   “嗯,我们苏苏这么乖,以后有小泽一直照顾着你,就算有一天妈妈离开了,也能放心了。”   “妈妈,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不可以离开我的。”离开了,世界上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无亲无故。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都无法快乐起来。   也许是感受到苏木的悲伤,孙雪笑着说:“傻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谁也不能陪着谁一辈子,人到最后终归是要走的,其实有时候,我挺想你爸爸的……”   “妈妈……”苏木难受地说,“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好。”孙雪说,“苏苏不喜欢,妈妈就不说。”   那天,挂了电话后,苏木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   这些年,父亲离世之后,苏木总觉得母亲过得不快乐。   有人说,相爱的两个人,如果夫妻中一个先离世,另一半也会不久于人世。   苏木宁愿这句话只是有人说说过而已。   苏木没让自己沉迷悲伤太久。   第二天清晨六点她便醒来。   去酒店餐厅用了早餐之后,回了学校。   上午上了两节英文课后,她接到了秦政打来的电话,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上次陆连清带着成氏母女相亲的餐厅。   苏木到的时候,秦政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偌大的包厢只有他们两人。   苏木丝毫不奇怪,自从母亲嫁给了秦政之后,在生活方面,秦政给她们永远是最好的。   对于这个叔叔,苏木不喜不厌,独有尊重与感谢。   尊重他是她的长辈,感谢这些年他对她们母女,尤其是对母亲的好。   坐在包厢沙发上接电话的秦政看见苏木来,朝电话那头的人说:“行了行了,就按照我说的方案进行,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两小时内别找我。”   说完便挂了电话,站起身,笑憨憨地朝苏木走来:“小苏来了,快坐快坐!”   苏木在餐桌边坐下,一旁的服务员礼貌地问:“先生,可以传菜了吗?”   “传,传!”   不一会儿,服务员便将秦政点好的菜一个一个上上了,每一道餐盘都十分精致,让人看一眼便有食欲,价钱也自然贵得出奇。   秦政说:“叔叔不知道小苏喜欢吃什么,所以这餐厅每一样好吃的都点了一份。来之前,有人告诉我,这家餐厅在B市名声不错,希望是真的不错,小苏,快尝尝吧!”   说完,似想到什么,从桌上拿了一个保温饭盒过来,“对了,这个是小雪让我带给你的,要不……你先尝尝这个?小雪今天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包新鲜的饺子让我拿过来给你尝尝的。”   苏木接过饭盒,说了声:“谢谢叔叔。”   “不用谢不用谢,如果你们喜欢,叔叔很乐意每天都当你们的快递。”   苏木笑了笑,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秦政本就是白手起家,在他们家那一带是有名的富商,最近几年生意更是做大做的红火,连B市的大公司都主动求合作,昨天孙雪在电话里告诉她,最近秦政会经常出现在B市谈生意。   刚说完,秦政的电话便想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皱了皱眉,抬头面对苏木时,依旧一脸和气地说:“小苏,我先接个电话。”   这一餐,苏木只吃了孙雪让秦政送过来的饺子。   其实,她和母亲都不需要大鱼大肉,只要柴米油盐的小幸福就好。   这一餐,秦政虽说自己不忙,但电话却不断,都是生意方面的事情,苏木早已习以为常。   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就在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包厢里热闹了几分,看去,只见包厢里来了不少人。   听谈话的内容,才知道,是想跟秦政合作的商场上的人,正好在隔壁包厢用餐,听说他在这,过来打招呼。   苏木没想到,在这些人当中,居然看见了成氏母女。   Part6   成母对秦政十分客气,竟是有事相求:“……希望这一次竞标中,成氏能中标,一切都要靠秦总啊!”   秦政和和气气地与他们说话,和气中谈吐风有致,从容不迫,整个气场都将身边的人压了下去。   那是苏木第一次见这样的秦政,与在母亲身边的小心翼翼哄着母亲的他完全不同。   成雯雯是第一个发现她存在的人,她的视线看过来时,成母的眼神也看了过来,两人在看见是她时,皆是一愣。   随即,成母的眼神中出现了鄙夷,她笑着对秦政说:“秦总悄悄来这,原来是和佳人有约啊,难怪我们怎么请也请不动秦总。也难怪,现在的女大学生青春活泼,就是喜欢像秦总这样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知道成总是否知道这姑娘跟陆家的小少爷也有染?”   成母这话一说出便令秦政变了脸色。   成母见秦政脸色变得那么难看,顿时更加得意。   毕竟前些天,苏木曾跟她顶过嘴,又抢了她女儿的心上人,此时看见苏木与秦政在一起,便觉得抓住了现行,认为苏木是被秦政包yǎng的女大学生。   秦政生气道:“成总,我敬你是秦氏的客户,认为你也是经历过场面之人,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你心里应该有点数!”   成母忙道:“是是是,怪我,我不应该说得这么直接,毕竟忘了小姑娘面皮薄,会有几分不好意思。”   秦政十分震怒:“荒唐!成总难道不知,这是我女儿?怎么一而再再而三说糊话!”   秦政这话一处,成母跟成雯雯都震惊了。   于苏木居然是秦政的女儿?   成雯雯更加震惊,先前,她从陆连清在饭桌上的话,以为于苏木是个贫困学生,不过仗着自己又几分姿色和多余同龄人的成熟,才吸引了陆泽漆。   她认为,加以时日,等陆泽漆看腻了,便也抛弃了她。   毕竟哪个世家子弟真的会与贫困家庭出生的女孩结婚生子?那只是小说电视上才有的剧情。   可现在,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是秦政的女儿!   秦政是谁?省里首屈一指的首富,即使在B市也赫赫有名,多少人求着与他合作,请教他在商场上白手起家事业蒸蒸日上的经验。   有人说秦政这一辈子都没结婚,只为了等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   当年,孙雪的丈夫意外生亡后,孙雪改嫁给秦政,秦政宠她爱她,连结婚都按照孙雪的意愿没有办酒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谁又能知道他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成母顿觉失态,尴尬的笑了笑说:“秦总别介意,抱歉,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开个玩笑……”   秦政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别人已经道歉了,他也就不介意,面色恢复了几许。   这时,只听见另一个声音传来:“成阿姨,如果有人说你的女儿被包yǎng了,然后再该诉你这只是一个玩笑,你能欣然接受吗?”   成母看去,说话人正是苏木。   此刻她正倚在墙壁上,双手环抱,姿势懒散,清淡的目光中几许嘲讽,几分傲然。 正文 第四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Part1   最后成氏母女灰溜溜地走了,苏木并没为此感到任何快乐,她只是很讨厌,很讨厌成母那种有钱人高高在上的姿态。   一群人离开了之后,苏木也跟秦政告别,并拒绝了秦政要送她回学校。   秦政以为她生气,忙跟她道歉:“抱歉,小苏,我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种事,你别放在心上,是叔叔不好,不应该让那些人过来……”   苏木看着眼前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此刻却因为害怕她生气而显得不知所措的男人。   一定是爱母亲爱的太深,才能对她们如此包容,如此善待。   “叔叔,我没生气。”苏木给秦政一个笑容,“我下午还有课,的确该回去了。很欢迎你当我和母亲之间的快递员,饺子很好吃。”   自娶了孙雪之后,秦政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木,在他眼底,这个孩子总是话不多,对他倒也尊敬客气,就是因为这样的尊敬客气,让他感到无力,让他感到无论他做什么,这个孩子仍然跟他保持着距离与隔阂。   现在,这孩子居然朝他笑了,秦政顿觉得无比开心,比签了一个大单还开心,他笑呵呵地说:“行,行,那你路上小心,叔叔就不送你了,有事打叔叔的电话!”   “好。”   苏木离开了包厢后,去了电梯口。   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期,电梯口的人非常多,苏木不愿等,便原路返回,去了离包厢不远的楼梯通道。   刚打开通道门,要下楼,便听见空旷的楼梯间传来一个女声:“于苏木。”   她回头,便见成雯雯推开门,朝她走了过来。   苏木立在台阶边,看着这个即将与陆泽漆结婚的女人朝她冷脸而来。   成雯雯说:“于苏木,你知道吗?我和我妈妈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面对她的愤怒,苏木平静的“哦”了一声,“今天不是体验了一把?”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成雯雯的恼怒,她瞪着苏木,嘲讽:“别以为你妈嫁给了秦政,你就能山鸡变凤凰,山鸡永远只是山鸡,无论怎样披上华丽的外套,骨子里的卑贱都改变不了!”   苏木笑:“山鸡?成小姐说的是你自己吗?我觉得这个形容其实不太好,如果不是你投胎的时候投到成家这样一个好地方,估计连做一只山鸡的资格都不配吧?”   “你!”成雯雯气得浑身发抖,伸手便要给苏木一巴掌。   苏木自小学过功夫,岂是成雯雯这样的大小姐能扇中的?   她伸手一截,便截住了成雯雯挥过来的手。   成雯雯恼羞成怒,两手抓着苏木的衣服便要将她推下楼梯。   苏木没料到她会来这一狠招,身体重心往后退,后脚踩下了阶梯,重心倾倒差一点摔了下去,好在她身后靠着墙,险中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而成雯雯则没那么幸运,她一脚踩空阶梯,整个人都忘楼下栽去,苏木本能想拉住她,奈何她在半空中居然用力挣脱了苏木的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雯雯!”耳边传来一抹撕心裂肺的喊声,是成母成晶。   成晶飞快的跑下楼,将女儿扶起来。   成雯雯摔得十分严重,额头上身上都是裂开的伤口,尤其是额头上,鲜血流出,万分恐怖。   她苦着看向这边,委屈地说:“于苏木,我好心劝你不要缠着泽漆,不要做第三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泽漆,我不是故意找她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和陆叔叔为难……”   苏木身体一僵,不用回头,她便能感受到身后那抹熟悉的气息。   她的视线从听见“泽漆”二字后一直都僵视着前方,她感觉到他从她身边走过,下楼,在成雯雯面前蹲下。   她听着成晶愤怒地说:“小泽,我看在这个女孩年龄小,又是你朋友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但是雯雯被她害成这样,你是不是应该让她给我这个当妈的一个交待?”   “是啊!怎么没发现小姑娘年纪轻轻,这么心狠手辣!”   不知什么时候,楼梯口聚集了许多“观众”,有酒店的服务员也有成晶饭桌上的朋友们。   他们一个个自以为看见了事情的全部,都在讨伐苏木:“这是秦总的女儿吧?”   “什么女儿,就是没有血缘关系,别的女人带进来的拖油瓶!跟雯雯这种真正的千金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就是!”   “就是!”   所有的声音对于苏木而言都是耳边风,她丝毫不在乎。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其实并没有多久没见面。   可再见到他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在他消失的那几个月里,她都没觉得与他见一面是如此的困难。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衬着他本就英俊的容貌更加莹然生辉,气质非凡。   在苏木的印象里,他不常穿白衬衫,尽管这一身令他的冰冷更温和了几分。   可谁让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的很好看。   苏木看着,不想移开眼。   陆泽漆没吭声,他将成雯雯从地上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上阶梯,走到苏木面前。   他看着她,眼神太冷,如冰冻三尺,他说:“苏木,道歉。”   他叫她苏木,倒是个很陌生的称呼,就像他现在站在她面前一样,冰冷而陌生。   苏木不会说我没有错,我不需要道歉。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独单一人,处于劣势,没有援手。   她也不会说,你相不相信我这种话。   也许在陆泽漆的双重性格出现之后,他已经不是她的那个陆学长。   而她始终都在等,等他回来的那一天。   可她从未想过,如果那个陆学长永远回不来,怎么办?   苏木没说话,在陆泽漆的冷漠中,她转身离开。   不想多做纠缠,也不想让彼此的回忆中再添加裂痕,她唯一能选择的就是离开。   可那群老家伙往门前一挡,一副不道歉不让出门的架势。   “让开。”苏木声音压低了几分,面对眼前一群陌生的人,她不必和颜悦色。   “哎哟,这小姑娘,年纪小小的,眼神还挺吓人。”有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手指着他,笑呵呵地说,“这张小脸蛋也长得不错,秦政会为了等她妈等到终生飞她不娶,啧啧啧……哎呀!”   正笑得乐呵的中年男人忽然惨叫了一声,但见苏木抓住他指向自己的手指往下用力一扳,痛得中年男人嗷嗷叫。   苏木看着那些人,一字一顿:“我说,让开!”   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那眸色中的凛冽,浑身上下透露出的一股幽冷,却让那些原本调笑的人自动退了开。   苏木松开那个一直嚎叫疼痛的男人,刚要出门,便听见成晶说:“看见没,看见没,这小妮子厉害得不行,还会功夫!我们家雯雯弱不禁风的,怎么是她的对手!”   苏木顿住脚步,微侧了侧颜,却没回头,只说:“再惹我,下一次就不是只从楼梯摔下去这么简单。”   撂下这句话,苏木便离开了。   罔顾成晶在身后气的跳脚,嚷嚷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小姑娘。   既然已经背了一锅,她不怕再让这些认为自己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耳边是成晶暴跳如雷的骂声。   陆泽漆抱着成雯雯,眼神望着苏木孤独的背影,静如深潭清水,一言不发。   Part2   “嫂子学妹!”苏木在电梯口被叫住了,是江梁。   她回头,江梁朝她跑了过来:“你没事吧?”   方才他有事出去了,回来便听见发生的事,正好看见苏木往电梯这边走。   苏木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嫂子学妹……”江梁欲言又止。   “你叫我苏木吧。”这是第一次,苏木面无表情地让他纠正这个称呼。   “嫂……”江梁改了口,“苏木,你别怪二哥,二哥有他的难处,这些日子,他可能不能经常去找你,希望你能体谅他。”   “体谅?”苏木笑,“从一开始你们就说让我体谅他,体谅的结果就是这个不能告诉我,那个不能对我说,连他要跟别的女人结婚这件事,都是我从新闻上看到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他的难处?”   “不是,苏木,我知道二哥要结婚这件事令你很难接受,但不是二哥真的要结婚,他……”   说到最后,江梁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江梁正犹豫着,便见不远处,陆泽漆抱着受伤的成雯雯走了出来。   陆泽漆径自走到他们身边,正巧电梯到达了楼层。   苏木先走了进去,抱着成雯雯的陆泽漆随后。   像有意识的,明明还有很大空间的电梯并没有人再上去。   电梯门缓缓关起。   一路下降到一楼,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电梯到达楼层,门开了,陆泽漆正要走出去,便听见身后的声音:“陆学长。”   他顿住脚步,没有回头,等她继续。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听见她说:“可能对于你而言,这五个字,你已经不需要,但我希望给自己做一个交待,陆学长,我们分手吧。”   对于这五个字,陆泽漆一个字都没回应,好像是听她说完了一句极其普通的话,他便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关起,隔绝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门再一次开启是因为有人要上楼,门被打开后,门外的人看见里面站着的苏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她已走出了电梯。   那人奇怪地囔囔:“没见过还有站在电梯里面发呆的人。”   苏木回了学校,下午还有课程。   七彩见到她准时来上课,问:“苏木,你没事吧?”   苏木:“没事啊。”   是啊,能有什么事呢?   大多数人,无论上一秒发生过多么令人痛彻心扉的事,下一秒,依然若无其事的活着,不管内心多么勃然汹涌,表面依旧要假装风平浪静,这就是生活。   有人说,要忘记上一段感情,要么有新欢,要么靠时间。   苏木觉得自己在短时间内不可能爱上别人,也许这一辈子,也无法像爱陆泽漆那样爱上另一个人。   时间呢?   她不知道会不会等到不爱陆泽漆的那一天,目前的她不想将自己沉浸在悲伤中,所以她将一天的时间安排的很满档,她甚至接了好几个翻译的家教,希望用忙碌来遗忘一些悲伤的事情。   七彩见她这样,又心疼又担心,有一天终究忍不住问:“苏木,为什么陆学长他都不来找你?”   她反问:“为什么要来找我?”   七彩:“可是你都不难过的吗?”   “难过?”苏木说,“难过啊。”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放弃陆学长吗?你不是很喜欢很喜欢陆学长吗?”   苏木怔了怔,连七彩都能看出她很喜欢陆学长吗?   可……   “那还能怎样?”她说,“我喜欢他,可他已经不喜欢我了啊。”   那还能怎样,谁又能知道这一句话中承载了多少无奈。   在自我麻痹的时间里,偶尔会有一两条关于陆泽漆的“新闻”传入苏木的耳中。   有人说:“那天我看见成雯雯来学校等陆学长放学哎!”   有人说:“没想到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陆学长消失了那么长时间就是跟成雯雯在一起了吗?这样算不算劈腿?”   “就算劈腿我也喜欢陆学长啊,陆学长劈腿肯定是因为于苏木不够好!”   在学校各种新闻和八卦当中,苏木做着自己的事,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说她母亲出事了。   苏木买了连夜赶回家的机票,但是已经晚了。   再见到母亲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孙雪是自杀的,因为抑郁症。   Part3   “自从你父亲走了之后,小雪一直过得不快乐,我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她有重度抑郁症。”事后,秦政告诉她,“小雪怕你担心,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可是这些年,经过心理医生的调节,她的病情显示是有好转的。那天我去B市出差,她还很开心要给你包饺子,可回来……却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这个老男人终于忍不住,在这个一直与他生分的姑娘面前蹲下哭泣。   那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他把自己能给的最好的给她,可她最终没有爱上他,而是选择永远离他而去。   早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付出便有回报,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守在她身边,更加关心她,呵护她,让她不至于对这个世界那么绝望。   就像年轻的那个时候,他爱上她,愿意做她不回头看的影子,只要她给他追寻她脚步的机会,   每天放学,都守在她回家的那个路口,不管她会不会经过,似乎只要守在那儿,便能守住她的一世。   工作后,他想要给她丰厚的物质生活,所以他拼命的工作赚钱。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样东西,除了工作便是她。   即使当初她嫁给了别人,他依然在身后默默守护着她。   他知道这一生,他不曾真正拥有过她,可只要他能为她做任何能令她开心的事,他都愿意。   可现实就是那么残忍,连他这么小小一个心愿都不肯依他。   苏木看着这个深爱这自己母亲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喉咙如被堵住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看着灵堂上,遗照中的母亲,那么熟悉的面孔,明明应该是就在身边喊她“苏苏”的人,怎么就再也见不到?   苏木捂着眼睛,可眼泪却捂不住,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她失去了父亲,也没有了母亲。   世界上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再也没有人会喊她苏苏,你还好吗?   孙雪下葬的那天,这个城市下起了雨。   苏木亲手将母亲的骨灰盒放进了父亲的墓地中。   当初父亲离世后,母亲曾做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墓碑,一块写着父亲的名字,一块写着母亲的名字用红布条封了起来。   母亲曾说,生前是于石韦的人,死后也是。   所以即使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了,也要和她父亲在一起。   她曾问母亲,为什么会爱上父亲,是因为父亲比秦叔叔好吗?   母亲笑着说,“你爸爸那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混,什么都不会,整天喊打喊杀,一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有。”   “所以外公那时候不喜欢爸爸,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是啊。”   “但是妈妈很喜欢爸爸,所以坚持要跟他在一起。”她说,“爸爸也为了妈妈变成了更好的人,努力工作赚钱养家。”   “对。”母亲的声音似在回忆和憧憬,“那时候虽然钱不多,但很幸福。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变成夫妻,可将就的人太多,真心相爱的人却很少。”   那天,所有人都陆续离开了之后,苏木在墓地待了许久。   空旷的墓园,迷雨淅淅沥沥地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撑着伞走到她面前。   她慢慢的抬头,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苏木没起身,也没说话,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花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如果可以,她也许会选择一直靠在父母的墓碑上直到老去。   “于小姐,你好,我是你母亲生前的心理医生沈黎。”   苏木靠在墓碑上,没说话。   沈黎看着这个精疲力竭的女孩,他懂她的悲伤,看得见她眼神中的迷茫与空洞。   所以,便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   “于小姐,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情,你可能会觉得很意外很难以接受,但是这是你母亲生前所托,希望你别怪他。”   听见母亲的字眼,苏木的眼睫颤了颤,她的眼神重新落在沈黎身上。   沈黎说:“二十年前,你曾遭遇过一起绑架案,和你一起被绑架的还有陆中集团的小公子陆泽漆。其实这一场绑架案并不是一起意外,是有人策划的,策划的人便是你父亲于石韦。”   “那时候你父亲于石韦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但却偏偏到处碰壁。你大伯儿子马新当初录取了世界五百强企业陆中集团,有幸替陆泽漆兄长陆淮南做事,陆淮南一直视陆泽漆为眼中钉,便策划了这场表面上看起来的绑架案。马新找到了你父亲,告诉他,只要和他一起做好这件事,便能得到一大笔钱……”   沈黎是学心理学的,对心理的揣摩非常精准。   当苏木听着他说话时,便觉得自己看见了母亲在对沈黎说这些话的模样。   沈黎的模样在苏木眼里开始于孙雪重合,仿佛这一切真相都是母亲亲口在与她诉说——   “石韦太想出人头地,便答应了马新。为了将绑架演的真实一点,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伪装成被绑架的少女,谁知道小泽并没有所有人想象中那么无能,他放了一把火将你救了出来,石韦听说了之后,忙赶往现场,却在半路上出了车祸,与一辆保时捷相撞,石韦当场死亡,而那辆保时捷的主人则变成了植物人。”   “而那个植物人便是小泽的亲生母亲白芷。陆连清对你说,你与小泽母亲的车祸脱不了关系便是这个原因。那时在医院,我就在你们身后,听着陆连清对你说这一切。苏苏,不要怪小泽,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表面上答应陆连清跟成家姑娘结婚。在我见到小泽第一眼,便知道他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他一直守着这个秘密,自己不说,也不让我告诉你,因为怕你背负自责和负担,他希望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要牵扯任何杂质,尤其是上一代人的恩怨。”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感觉到了你对小泽的失望,苏苏,妈妈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成为陆家人威胁小泽的筹码,所以妈妈选择离开……但这也只是个借口。苏苏,原谅妈妈的自私,这些年妈妈一直很想念你父亲,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对于别人他有愧,但他始终是我孙雪爱着的男人。妈妈希望你能原谅他,也原谅我。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朦胧的细雨中,沈黎的模样渐渐清晰了过来。   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他随时都在观察着苏木的状况。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而言,从他知道这件事起,便知道这对于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孩子来讲,是一件残忍的事实。   可从一个心理医生的角度,这是病人托付给他的遗嘱,他必须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她。   他已经做好眼前的女孩听完后的各种反应,也许会抓狂发泄,也许会崩溃哭泣,可他没想到,听完他叙述完后,她仍旧是保持着靠在墓碑上的动作,一动不动,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   沈黎想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可她却说:“谢谢你,沈医生,我现在想一个人跟爸爸妈妈待一会儿,可以吗?”   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沈黎却情不自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沈黎离开墓园后,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苏木慢慢起身,蹲在墓碑前,伸手抚摸了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并不十分英俊,眼神中却又一股宠溺。   拍这张照片时,是母亲拍的,当时他们一家三口在拍家庭写真,父亲不喜欢镜头,摄影师手下的照片基本上都是一张严肃不喜颜笑的脸。   母亲便亲自掌镜,拍下了这张照片。   这张遗照也是母亲选的,她说:“你父亲就这一张笑得好的照片,就用这张吧,每次去扫墓的时候看着他笑着,不会令我太难过。”   母亲曾说:“虽然你爸爸什么都不好,以前还是小混混,但是他对我很好,他没有钱,却会给他力所能及的最好的给我。不管婚前婚后,对我,他从未变过。跟我在一起之后,他发誓要改过自新,不管他的结局如何,我知道,他的确很努力去做一个好人。所以不管最后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我,我都不怪他。”   她看着母亲的照片,依旧是年轻的模样,温婉美丽。   “妈妈,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泽漆变成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苏木看着母亲的照片,含泪说,“可我从没想过是这样的原因。我宁愿他只是我猜测的那样,是被他父亲逼迫的。我不怪他,真的从来都没怪过他。江梁跟我说他有一段时间不能经常来找我,我便知道他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所以我跟他提了分手,是想给他空间和时间。虽然有时候,我会因为我们之间变成这样而很难过很难过,可是妈妈,你知道吗?因为你曾经跟我说过,不管父亲做了什么,你都信他一如信自己,所以我也相信他,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给我一个答案的。”   “可是妈妈……如果成全我的幸福是要你永远的离开我,我宁愿一辈子孤单的活下去,只要你在我身边……妈妈,我真的好想你啊……”   说到最后,苏木终究忍不住,将额头抵在墓碑上低低的痛哭。   苏木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离家回校的那天,竟是她与母亲见的最后一面。   曾以为再见便是再次相见,却不知亦是再也不见。   Part4   不知道在墓园呆了多久,也不知在墓碑上靠了多久,直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低沉的声音轻声对她说:“苏苏,回家吧。”   苏木是被陆泽漆从墓园抱回去的。   当陆泽漆抱着浑身湿透冰凉的她从墓园一路走会车内,苏木没有反抗,而是靠在他的胸前,眼神望着前方没有焦距。   陆泽漆将她抱进副驾驶,用毛毯将她整个人裹住后,关上门,绕到驾驶位,开了暖气。   见他一眼不发的望着前方,他没说什么,开车往前面走。   并没带她回家,而是去了酒店订好的房间。   一路将她抱到了房间内,长腿关上门后,将她搁在沙发上,去浴室放了热水,拿好了毛巾。   出来时,她仍保持着裹着毛毯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陆泽漆走向前,在沙发前半蹲下,视线与她齐平:“苏苏,泡个热水澡,嗯?”   苏木没吭声。   陆泽漆伸手将她披在身上的毛毯拿开,她没有抗拒。   他停了停,替她解开衬衫,动作自然,眼神纯粹清明,从头到尾不会给人带来任何旖想。   将湿衣丢在一边,他抱着她往浴室走出。   将她搁在暖和的热水当中,拿了柔和的毛巾,帮她轻轻擦拭。   苏木眼神这时才有了一点焦距,她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身上也淋湿了,黑发上还有细细的水珠,长而黑的睫毛上沾上了雾气,他身上穿着衬衫,衣袖挽着一半,露着精实修长的胳膊,黑色的衬衫湿黏着他的肌肤。   苏木知道他最爱干净,每次出门回来后都要换衣服,何况现在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寻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他。   可他却仿佛一点不在意,专心帮她擦拭着肌肤,动作轻柔,和风细雨,生怕擦伤了她。   正专心帮她洗澡的陆泽漆便感觉一只纤柔的手带着温热的湿气抚上他的脸颊,他手停下,望着她,声音低而柔:“怎么了?”   苏木没说话,她轻轻地靠近他,再靠近他,垂眸,吻上他的唇。   那是她给予的深吻,想要吻进他的心里。   陆泽漆没动,任由她吻着自己,他双手扶着她的背,怕浴缸太滑,怕她的身体不稳不小心滑下去。   吻着吻着,苏木便控制不住眼泪掉下,先是一滴两滴,接着越来越多的眼泪滑落唇边,她搂着陆泽漆,将脸埋进他的脖子间放肆的哭了起来。   陆泽漆没有安慰,只是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着。   在这种时候,也许这是让她最好的发泄方式。   不需要任何言语,只要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苏木哭累了,便在陆泽漆地怀里睡着了。   陆泽漆将她从浴缸中抱起,用毛巾帮她将身上的睡细细擦干,才用新的毯子将她裹起来,抱去了床上。   尽管陆泽漆已经尽量放轻动作,当他帮她盖上被子时,苏木依旧睁开了双眼,她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   当他起身时,她却迅速抓住了他的衣袖,沙哑的嗓音喃喃言语:“别走……”   “苏苏,我在。”   “泽漆……”   “嗯,我一直都在。”   她才放下心来,喃喃之中沉睡了过去。   陆泽漆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有点过高。   他凝着她紧紧拽住他衣袖的小手,最终没忍心离开。   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那边接起后,他低声说:“帮我找个医生。”   不多久,江良和周哲、荀超三人便带着医生来了。   荀超是特意从云南赶过来的,听说自己二哥女友的母亲有事,便过来帮忙,谁知道竟看见了这样悲剧的一幕,心下也觉难过。   三人对苏木地状况很上心,见医生看完后,都忍不住凑上前问情况。   医生摘下听诊器,示意出去说。   出门后,医生告诉他们,苏木本就高烧未好,又淋了一场雨,雪上加霜,现在高烧昏迷,需要新鲜空气,所以才让他们都别聚集在房间里。   医生给苏木挂了一瓶盐水,开了药单,叮嘱了注意事项,便走了。   江梁拿着药单边说:“我去买药!”   周哲:“一起。”   荀超自言自语:“小嫂子醒来一定会想吃些东西吧,我去买点粥。”   三人离开后,只剩陆泽漆一直在房内陪着苏木。   床上的苏木睡得并不安稳,一张脸因为发热而泛红,嘴巴些许干裂,陆泽漆想喂她喝点水,可她的小手一直拽着他的衣袖,连睡梦中都害怕他会走掉。   苏木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后半夜。   慢慢地睁开眼,便看见了他。   其实在这之前,她的意识并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的记得很多人来了,很多人又走了,剩下她一个人哭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来到了她身边。   熟悉的怀抱,温和的语气,仿佛他一直是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可眼前,是真实的他。   他还穿着来时的黑色衬衫没有换过,意识中,他好像一直坐在这里陪她从睡着到醒来。   手动了动,想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拽着他的衣袖,松开后,衬衫那一块都被她拽得皱巴巴。   “饿了吗?”耳边是他的声音,低低地,温润如初。   “嗯。”她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他问。   “你做的。”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好。”   苏木望着他,有一段时间不能适应这么好脾气的他。   仿佛在医院时的冷言以对只是一场透骨酸心的梦。   床边有一套新的换洗衣服,苏木换好后,打开门下了楼。   这是一栋复式楼酒店。   她走下楼梯,顺着声音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换了简单的黑色T恤的陆泽漆正在琉璃台边洗菜。   灶台上的热锅里正在熬着粥,沸腾的水冒着热气咕哝咕哝响着。   空气中飘着阵阵米香。   苏木没有走进去,而是靠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   陆泽漆回头便见她光着脚站在厨房门口,他眉头微皱,放下手中正洗着的菜,走到她身边:“怎么不穿鞋?”   苏木没动。   陆泽漆没再问她,将自己的拖鞋拖了后,弯下腰,亲自抓着她的光脚踝,帮她把鞋穿好。   立起身后,他说:“累了就去沙发上坐着,粥一会儿就好,嗯?”   苏木摇摇头。   陆泽漆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继续洗菜。   苏木看着,看着他垂头认真洗菜的模样,骨指分明的手将每片菜叶都分的仔仔细细,清洗的干干净净。   他将拖鞋给了她,自己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   苏木看了一会儿,便扭头跑开了。   Part5   不一会儿,她手上拿了一双酒店的新棉拖鞋,跑到陆泽漆身边,将拖鞋放在他脚边。   陆泽漆见了,很配合的穿好,对她说:“谢谢苏苏。”   做完这一切后,苏木便回到了厨房门口,继续安静地看着他做饭。   一切都在无交流中进行,沉默的气氛并不会让彼此觉得尴尬。   大概半小时后,陆泽漆将熬粥的小火关掉。   从厨具中拿碗筷时,苏木走上来说:“我来吧。”   她接过他手中的碗筷,转身往外面走去。   没有太多情绪,声音也因为哭多了变得低低的、哑哑的。   餐桌靠在落地窗边,雨后的阳光落下,苏木竟觉得很刺眼。   当陆泽漆将粥端出来时,便感觉客厅里阴暗了几分。   落地窗边的窗帘被拉起,苏木坐在床边,望着餐桌面发呆。   陆泽漆才发现,许久不见,她清瘦了许多。   相比较以前本就不太活泼的她更加沉默了。   他收回眼神,将粥锅放在餐桌上,盛了一碗搁在她面前。   苏木渐渐收回眼神,望着面前的白粥,呆了一会儿,才拿起勺子低头沉默地吃着。   从始至终她都保持那样的动作,吃完一口,再舀一勺送进嘴里。   偶尔,碗里会被添加一点下粥的咸菜,她也一并舀了一起吃。   于是,整个灰暗的客厅里,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喝粥,偶尔给她添一点咸菜,怕她吃得没有胃口,直到她将一整碗粥喝完,放下了勺子。   陆泽漆拿了一张白净的餐纸替她将嘴角的余渍擦干净。   苏木说:“陆学长,陪我走走吧。”   “好。”   拉开酒店的门,外面的阳光太大,苏木不适应的用手遮住了眼睛。   阳光下,她的眼睛还很红肿,被阳光照射,刺痛出了眼泪。   酒店没有备好的墨镜。   只听“撕”地一声,陆泽漆将身上的T恤撕了块布条,绑在了她眼睛上。   他的大手掌牵住了她的手,问:“想去哪?”   苏木说:“走走就行。”   “嗯。”   他牵着她慢慢地走出了酒店小区。   白天小城市的路人挺多,见他们这样子,皆奇怪回望。   陆泽漆并不在意,不急不缓带她走着。   苏木蒙着眼睛,右手在他掌心中,十指紧扣,有那么片刻,她想一直这样被他牵着,被他保护着,她可以什么也不用做,闭着眼,也可以将这个世界走一遍。   不自觉,将握着他的手再握紧一些,握紧一些……好像这样就不会将彼此弄丢。   走到一处热闹的广场上,苏木忽然停住了脚步。   陆泽漆回头,便见她站在原地,她说:“陆学长,可以帮我买一瓶水吗?我有点渴。”   陆泽漆:“可以,那你……”   “我在原地等你。”   “好。”   陆泽漆离开了。   苏木站在原地,将眼睛上的布条拆下。   广场上人来人往,可她一眼便看见他,他走在人群中,总惹的人回头看,却从容自若。   他走近一家小摊上,小摊老板是一位老奶奶,花白的头发,坐在板凳上仰头看着他。   他在小摊前半蹲下,以齐平的姿势跟老奶奶交流。   她看见了老奶奶的笑脸,看见了他俊逸的侧脸上一抹淡淡地笑容。   如此刻的阳光暖和了她的心间。   这样好的陆学长,岁月怎么忍心那样待他?   她好像忽然变知道了陆学长生病的原因。   那么多些年里,每当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白芷,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他惩罚过陆淮南,恨过陆连清,可从未对她责怪过一词半语。   当年的事,如果不是母亲告诉她,也许这辈子,他都会瞒着她,让她生活在他承担一切痛苦的快乐里。   都说人性是很自私的,她承认,如果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她可以一直无所顾虑地爱着他,可如今,她无法做到什么都不知情。   对不起,陆学长。   这句话也许我不能当面对你说了,但心里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我会在今后的每一夜向上帝忏悔。   遇见你,我才发现我也会柔软,感性,多情。即使最后我们没在一起,可那些记忆啊,美好的像一场生动的、结局圆满的电影。   尽管坐在观众席上观影的,只有我自己。   今生能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一件事。   即使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我也甘之若饴。   可是,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希望我们能简简单单的相爱,没有那些恩怨,没有谁对不起谁,谁亏欠了谁,有的只是我爱上你的时候,恰好你也正爱着我。   陆学长,再见了。   原谅我不能背负着那些愧疚与你在一起。   我不愿每次看见你对我的好,都令我想起曾经那些恩怨是非,让我想起你不能开口的痛。   那样对你不公平。   陆学长,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找一个你爱的人,好好在一起。   我会在远方,祝福你。   当陆泽漆拿着买好的水转身时,广场上来去匆匆的行人中,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那个说我会在原地等你人,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在人海里。 正文 第五章 那个人一直都在   Part1   苏木在手账上写:   今天曼彻斯特的风真大啊,我和麦克、莉莉丝到Old?Trafford?Stadium   看球赛。   其实并不是足球迷,但在现场气氛热烈,看见曼联进球后,球迷激烈的叫声,也忍不住跟他们一起站起来庆祝。   身旁的麦克和莉莉丝张开双手相拥,而我张开双手,却只抱住了风。   时间过得真快,我已经在曼彻斯特待了八个月了,是我离开你的第二百零四天,陆学长,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SU,我得先走了,晚上我跟麦克要去参加音乐节,明天的翻译工作别忘了!”   正在埋头写东西的苏木抬头,应了一声:“好。”   莉莉丝朝门口看了看:“SU,你现在赶紧回公寓吧,趁那个里奥还没下课,否则他又得来拦你,请求你当他的女朋友。”   “好,我知道。”苏木淡淡一笑,餐厅的灯光倒映在她眼底,璀璨生动。   即使已经是两年的舍友,莉莉丝依然看呆了,这个英国本土的姑娘落落大方地赞美:“SU,你真好看,看多少遍都不腻。”   苏木:“虽然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仍要对你说,谢谢。”   “不客气,我说的是事实!”莉莉丝看了一眼手表,惊叫了一声,“我的天,我要迟到了,SU,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背着书包便跑了。   苏木合上手账本,将它放进书包里,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往餐厅外走出。   咖啡杯里没有咖啡,是一杯热水。   莉莉丝总说:“SU,我觉得咖啡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饮品,可你却从不喝。不,我从没见过你除了喝纯净水以外的饮品,你是我见过最喜欢喝纯净水的人了。”   苏木便说:“不,你一定没见过一个人,连在餐桌上都一直喝水不进餐的人。”   那个人啊,总是在饭局前就吃了自己想吃的东西,饭局上,在餐桌上只是做个样子,喝一杯水,心情好可以坐一整个饭局,心情不好,喝半杯水就转身离席。   莉莉丝便好奇:“那个人是谁呀?”   那个人,是好想念好想念,却不能见的人。   这是曼彻斯特的冬天,风刮着树叶刷刷作响,路上的行人少的可怜。   苏木将大衣后的帽子戴起,抱着书包和咖啡杯往公寓跑去。   进公寓前,苏木打开公寓门前的信箱,从里面拿了几封信,一些是给莉莉丝的,一封是给她的。   用手肘将咖啡杯抵在怀里,用钥匙开了门。   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后,拆开信封。   上面简单的几个中文,苏木却看笑了——   “没有你跟徐茶较劲的B大真无聊。”   落款是归宁。   一年前,苏木成为了曼彻斯特大学的交换生。   她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跟归宁的通信其实是她很随意的一句话。   那天在网上相遇,恰巧她有急事需要下线,便说如果有事可以给她写信,并且发给了归宁地址。   本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便收到了归宁的信件。   每每都是几个字的吐槽,比如今天这样的,吐槽徐茶,吐槽七彩——   “我只是随便提说有空去曼彻斯特玩,结果七彩每天都问什么时候去曼彻斯特找你,她要我帮她带她妈妈做的土特产给你。真的太吵了。”   苏木没想到,原来人人口中高冷的归宁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苏木打开书桌上的小台灯,将归宁的信件放在统一的小抽屉中,将书包里明天要用到的翻译材料拿出来,重新温习了一遍。   除了平时上课之外,苏木会接一些外活,不一定是以赚钱为目的,主要是想将自己的时间填满,没有其他时间想其他,也可以培养自己的社交能力。   当年,孙雪离开后留给了她不少存款,足够她这辈子生活无忧。   可苏木总觉得还需要做一些什么,才不会忍不住去想他,想到一整天都不想说话。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一条短信。   苏木点开,是秦政发来的:小苏,秋冬的衣物已经给你寄了过去,望你在那边一切安好。   以前,苏木与秦政之间谈不上有什么亲情,孙雪离世之后,俩人之间的关系才亲近了一些。   也许是孙雪的自杀对秦政打击太大,秦政一夜之间白了头,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如溺水的人再也找不到一块浮木。   苏木怕他会承受不住打击想不开,临走时,将他接到曼彻斯特待了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清晨,苏木看见秦政站在曼彻斯特的运河边,花白的头发,有些佝偻的背影,她有点想哭。   这个感情专一的男人,一生膝下无儿无女,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她的母亲,最后却没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一声抱怨,甚至当母亲自杀后,他有的只是自责。   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无私的爱情,我爱你,从未想过占有你;我对你好,也不曾想过要回报。   那时,有什么在她喉咙口压着,想要喊出来。   她走近他,走近这个背影佝偻的老头,她轻声喊了一句:“爸……”   她清楚的看见他的背影颤动了一下。   她摘下围巾,替他围了起来,望着他含着泪的眼睛,说:“爸,我们回去吧。”   那天之后,秦政仿佛又找到了生命的一丝希望,这个世界不止有他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女儿。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真正支撑我们活下去的不多,是那百分之一的希望与快乐。   Part2   第二天,苏木如同往常,六点起床刷牙洗脸后,出去晨跑。   晨跑回来后,照旧帮还未起床的莉莉丝带了公寓对面面包店的豆沙包。   当莉莉丝睡眼朦胧的起床时,苏木已经准备出门了。   “桌上是豆沙包,今天的时间刚好,趁热吃。”苏木在玄关处系围巾的时候嘱咐着。   “嗯。”莉莉丝边刷着牙边说,“有谁要娶到SU,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每天都有豆沙包吃。”   苏木无奈:“有豆沙包就幸福了?”   “当然了,吃豆沙包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话说回来了,SU怎么不谈男朋友呢?你的追求者这么多,我说的不止是来自非洲的里奥,非洲的你不喜欢,英国本土的你也不喜欢,美国的你没兴趣……可是来自法国的马克啊,法国人又帅又浪漫,你怎么就看不上呢?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欢哪个国家的男人啊?”   低头穿鞋的苏木随意回复了句:“中国的吧……”   “果然还是你们国家的吗?”莉莉丝掰着手指头数,“你喜欢中国的煎饼果子,喜欢中国的古风音乐,连男人都喜欢中国的,你喜欢中国的一切……为什么不留在中国呢?”   苏木穿鞋的动作一滞,再抬头时,她脸上还是那样平静地笑:“因为中国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那里有我最爱的人,因为有他,能使我忍受异国他乡的陌生,忍受学校餐厅不对口味的一日三餐,忍受忽如其来的孤独。”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天,他幡然醒悟后会恨我。”   “为什么会恨你啊?”   “莉莉丝,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也有那种即使相爱也因为这种那种原因不能在一起的人。”   “可是我觉得SU这么好,即使做错过什么事,也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只要SU真心像他道歉,我想,这样的SU也令人恨不起来呢!”   苏木垂眸,睫羽遮住的眼睛看不见表情,只听见她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有些事情即使被他原谅,我也很难去面对他。”   也许是与莉莉丝早上的对话令苏木想起了过往,今天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很低落。   翻译工作做完后,苏木搭乘了回学校的火车。   到学校时,时间尚早,但天已经暗了下来。   莉莉丝给她发短信,说下午讲课上来了一位中国籍客座教授,本来没什么期待,可谁知道这教授上课十分生动有趣,连班上总喜欢点名头逃课的那些学生都听了整整一堂课,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客座教授特别特别英俊,简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吸引她的男人。   苏木回到公寓时,一向晚回来的莉莉丝竟然在沙发上等她,见她来了,十分兴奋地举着手机跑到她身边:“SU,你终于回来了!”   苏木将拖了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跟麦克约会吗?”   莉莉丝:“我跟麦克吵架了。”   苏木看着完全不像吵过架的莉莉丝:“跟麦克吵架你还这么开心?”   莉莉丝:“当然不是啦!我只是觉得麦克小肚子鸡肠,她连我喜欢教授的醋都吃!”   “嗯?”苏木穿好拖鞋去餐桌上倒了一杯水。   今天翻译工作特别忙,忙到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你说的教授是你在短信上说的中国籍教授?”苏木捧着杯子,靠在餐桌边与她对话。   莉莉丝点头:“对对!就是那个教授,特别吸引人。该怎么形容呢?我觉得他像幽暗密林里的精灵王,高贵优雅,出尘不凡。”   很少有人能让莉莉丝用这么高级的赞美,连她喜欢的麦克,她口中英俊又浪漫的法国男人,都不曾被她如此赞美过。   “想来一定是个很美好的人了。”苏木奉承着。   见她口中虽然附和着她的话,但表情里没有一丝激动,莉莉丝问:“SU,你不想见见他吗?如果你见过他,我能保证你能将你心里的那个中国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苏木不感兴趣地摇摇头,她走到衣柜边拿了睡衣往浴室走去,临关门时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莉莉丝说:“亲爱的,我现在很累,只对洗个热水澡后好好睡一觉感兴趣。”   关上门后,隔着门还能听见莉莉丝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你还是去看一看比较好,反正上完那堂课的女生们都被他迷疯了!”   打开淋浴,花洒的声音下,莉莉丝的说话声已听得不真切。   苏木仰着头,任由花洒淋湿着自己。   这一天她觉得自己特别的疲惫,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   当苏木洗好澡出来时,莉莉丝已经不在公寓了。   苏木猜测她应该是跟麦克和好了。   麦克这个又深情浪漫的法国男人爱莉莉丝可谓是爱到了骨子里,即使跟莉莉丝吵架也从不过夜,像灰姑娘的南瓜车,在晚上十二点之前一定会回到莉莉丝身边解决所有的不愉快。   所以,苏木从不担心莉莉丝跟麦克吵架闹分手,真正爱着你的男人,是不舍得让你揣着一肚子气过一夜的。   临睡前,苏木看了几个单词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公寓里来了客人,苏木一无所知。   也许是太热,她将被子踢开了些许,露出了纤细的胳膊。   一双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它放进被子里。   客厅里,喝醉酒的莉莉丝和麦克还在喊:“教授,教授快出来干杯啊!把SU一起喊出来!你们中国不是有句流行的话,睡什么睡,起来High啊……”   声音不大,男人却担心将沉睡中的苏木吵醒。   正要起身关门,却忽然被一直暖和的小手抓住。   高大的身型一顿,清湛幽深的双眸看过去,熟睡中的她并没醒来,只是下意识捉住他的手腕,依旧沉睡着。   客厅里没有了声音,男人等了等,最后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任由睡梦中的她抓着自己的手腕。   直到夜空渐渐泛白,男人才松开了她那只抓着他一宿几乎已经麻木的手,安静地离开了公寓。   Part3   宿醉的莉莉丝醒来,便见男友趴在地上抱着酒瓶睡得正香。   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是早晨七点,习惯性看向桌子上,意外没发现暖香哄哄的豆沙包。   Su呢?   她揉着泛疼的额头,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却发现本应该每天早晨晨跑的苏木正靠在床头发呆。   “Su,身体不舒服吗?”   莉莉丝走到床边,关切地问。   苏木摇摇头:“我做了个梦 。”   “梦见什么了?”   “故人。”   苏木深深吐出一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只是一场梦而已,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她去浴室,挤了牙膏准备洗漱。   莉莉丝在她身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痘痘:“昨天精灵教授来我们公寓做客了。”   苏木一愣,才恍然理解她口中的“精灵教授”是昨天被莉莉丝高度评价那个像精灵王一样完美的客座教授。   苏木:“已经这么熟了吗?”   “当然了,昨天为了约精灵教授出来,班上举行了小型party,而且明天的万圣节,精灵教授也答应了参加!噢,真期待当天的教授会不会真的变成英俊优雅的黑暗精灵王。”   对于莉莉丝的热情,苏木提不起一丝兴趣,刷完牙洗好脸后,苏木正准备离开。   莉莉丝说:“对了,SU,明天我们装扮成独角兽吧!我有在网上看见泰勒史薇芙特和安妮海瑟薇装扮的独角兽,简直好看到爆炸,如果我们装扮成姐妹花,一定会是万圣节当天最亮眼的一对!”   苏木:“我都行。”   面对苏木一副淡漠的模样,莉莉丝无不伤心地说:“SU,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好像每天都是为了活着而勉强活着,这样看起来真可悲。”   苏木:“是挺可悲的,我不否认。”   莉莉丝:“噢,SU,你有时候就是这么诚实,令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木笑:“那就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我想你应该抓紧时间了,毕竟第一堂课的时间在八点,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莉莉丝听她这么一说,低咒了一声,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自己。   总算将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了,苏木才松了口气。   从衣柜中拿了今天穿的衣服,苏木出了公寓。   苏木和莉莉丝虽然住在同一所公寓,但两人学的专业却不一样。   苏木学的是英文专业,莉莉丝则是医学专业,所以上课的时间基本上都不一样。   苏木上午没课,去了一趟曼大图书馆,在图书馆查资料便花了一上午的时间。   被叫回公寓是莉莉丝的夺命连环call,莉莉丝说她已经买到了明天万圣节的衣服,让她快回公寓一起试穿。   苏木才发现已经到中午了。   去快餐店买了一块三明治和水。   回到公寓时,地上、床上、桌子上都被莉莉丝铺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假发,甚至还有翅膀。   莉莉丝看见她回来,十分激动的从房间里出来。   苏木被她的装扮吓了一大跳,只见莉莉丝身上穿着黑色的蕾丝纱裙,背后一对天使翅膀,额头夸张的一只独角兽头饰快顶到了天花板。她热情地拉着苏木说:“SU,快来试试我给你准备的万圣节套装,我保证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苏木冷汗地看着她夸张的装扮,幽幽地问了一句:“可以选择不试吗?”   莉莉丝嘟起嘴:“SU,你在嫌弃我吗?”   苏木:“……没。”   “那就好!”于是莉莉丝热情地帮她挑选衣服,并且秀了她手上的戒指,“SU,好看吗?这是麦克今天送给我的,两克拉!”   苏木:“恭喜你,麦克跟你求婚了?”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要跟我求婚,这么点克拉可不行!”   话虽这样说,可苏木还是细心的发现在挑选衣服的时候,莉莉丝很宝贵那枚戒指。   于是,在莉莉丝的热情之下,第二天晚上的苏木穿着白色绒衣,身后背着一对毛茸茸的天使翅膀,头顶上顶着一直独角兽的角,被莉莉丝拉着出了门。   车上,莉莉丝毫不掩饰的赞美:“SU,你这一身真的太可爱了,一会儿一定萌翻全场。”   麦克在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评论:“像我们家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是麦克家养的一只长毛猫。   莉莉丝翻了翻白眼:“麦克你的欣赏能力一直有问题。”   麦克“噢”了一声:“亲爱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我这么爱你。”   于是,坐在车内的苏木不仅要接受人身议论,还要吃成吨的狗粮。   好在不久后,车便开进了学校内,校园里已经被学生们布置了一系列的恐怖气氛。   草地里的泛着幽暗橙光的南瓜灯,隐藏在角落里的骷髅怪,说不定会在你走过来的时候,忽然蹿出来吓唬你。   曼大的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穿着古灵精怪的装扮,从妆容上看,苏木觉得自己错怪了莉莉丝,莉莉丝快顶到房顶的独角已经算很低调了。   莉莉丝一下车便问:“卢教授来了吗?卢教授来了吗?”   “当然。”那个打扮成吸血鬼的男孩指着远处的角落,“你看这里哪最热闹,教授就在哪边。没办法,新来的教授总是这么受人欢迎。”   莉莉丝哼一声:“那可不都是每个新来的教授都这么受欢迎!这叫卢教授的个人魅力!”   说完,她便回头拉着苏木:“SU,我们快去找卢教授,让他瞧瞧还认不认得出我。”   一路跟着莉莉丝来到广场上人比较多的地方,莉莉丝并没有找到她口中的卢教授。   “也许是今天卢教授的装扮让我一时间认不出来。”莉莉丝自言自语。   这时,身边路过了装扮成四只忍者神龟的女学生们。   “今天卢教授居然没有装扮,在我们一群光怪陆离的非人类里,他简直是唯一的人类存在。”   “干干净净,真让人想扑上去把他给吃了。”   “这个英俊的男人,你说我花一个月的时间能不能把他追到?”   “想多了,卢教授可不是一般的高冷。”   “高冷?我怎么觉得他挺温柔的,第一次和我说话,如沐春风。”   “相信我,我是学心理的,卢教授表面上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并不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不过,这依然阻挡不住我被他的魅力所深深吸引。”   四只“忍者神龟”从身边经过后,莉莉丝才吐了吐舌头:“看吧,自从卢教授来了之后,打他主意的可不只有我一个。”   苏木:“你这样说,麦克会很伤心的。”   “才不会。”莉莉丝挽着麦克的胳膊,“我对麦克这么坦诚,麦克才不会伤心。对不对,亲爱的?”   麦克宠溺地看着她:“当然了,宝贝。”   苏木:“……”   忽然,莉莉丝眼睛一亮:“噢,天啊,瞧我看见了什么,那不是卢教授吗?”   Part4   离开陆泽漆的这么些日子以来,苏木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重逢,她会和以前一样喊他:“陆学长。”   很平静,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她在脑海里反复演习过见面时,她该有的情绪,可当真的再见面,所有预备好的演戏都碎了一地,根本无法控制。   她像一只木偶,被莉莉丝带到了他面前,莉莉丝说:“卢教授,你看我今天的装扮好看吗?是不是现场最好看的?噢,对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在曼大最好的朋友SU,她也是中国人噢,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她才知道,原来因为莉莉丝的发音问题,她听成的“卢教授”应该是陆教授。   莉莉丝说:……那个教授,特别吸引人。该怎么形容呢?我觉得他像幽暗密林里的精灵王,高贵优雅,出尘不凡……SU,你不想见见他吗?如果你见过他,我能保证你能将你心里的那个中国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她应该早猜到,该是怎样美好的男人才会让莉莉丝如此着迷。   好久没见的他啊,穿着黑色的大衣,指尖拿着高脚杯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身边围绕这一群男生女生,莉莉丝跟他说话时,他墨色的双眸淡淡地看了过来,如星月波光,深邃流转,还是那么耀眼得令人想哭。   “嗯。”他的眼神从她身上转到莉莉丝,神情平静,“挺漂亮。”   声线低沉清澈,波澜不惊,仿佛真的只是在认同莉莉丝的话。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莉莉丝惊呼,“SU,卢教授赞美你了!天知道,他连我们学校那个来自俄罗斯的大美女路西都觉得长得一般。”   得到陆泽漆的赞美,她比苏木还激动。   苏木“嗯”了一声,眼睛一直凝着英挺的侧脸。   莉莉丝见她反应不太大,奇怪地问:“SU,你怎么了?”问完后又似恍然大悟,“我知道了,SU,你一定是被卢学长迷得说不出话来对不对?”   莉莉丝笑着对陆泽漆说:“卢教授,你瞧,你又成功迷到了一位小美女,你这个诱人的家伙!”   陆泽漆这才看向苏木,目若深潭,看不出一丝除了平静之外的情绪。   莉莉丝怂恿着苏木:“SU,别发呆呀!快跟卢教授打声招呼呀!”   “你好,陆学……陆教授,你好,我是于苏木。”   他们之间,好像她总在重新介绍自己,以前他不记得她时,她说:“陆学长,你好,我是于苏木。”   现在他们好久之后的重逢,她说:“陆教授,你好,我是于苏木。”   她想问,陆教授,你是认识我的那个陆学长,还是已经忘记我的那个陆教授。   她想问,陆教授,你跟成雯雯结婚了吗?如果是,按照陆连清的要求结婚了,他是不是不再为难你了?   她好想问,陆教授,这些日子以来,你过得还好吗?   陆教授,真是一个陌生的称呼啊……   “你好。”她听见他回应的声音,像对待任何一个刚认识的学生,随后,人气极高的他,便被其他女同学簇拥,用英文问着各种问题。   莉莉丝摊摊肩膀:“没办法,卢教授这么受欢迎,我们根本无法独拥他。”   苏木:“嗯。”从来都没想过要独拥他啊。   因为他那么好,所以独拥都觉得是一种罪恶。   “不过别泄气。”莉莉丝说,“等派对过后,卢教授会和我们一起去喝酒,到时候就是我们四个人的欢乐时间啦!”   苏木:“喝酒?”   “对啊,没想到吧?我说卢教授有魅力可不只是他的外表,还有他喝酒的时候,那气魄那气质特别男人,而且卢教授的酒量特别好,昨天我跟麦克都喝得烂醉如泥,他还清醒地将我们送回了公寓,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我喜欢会喝酒的男人,这样才有魄力。”麦克如此说,“烟酒都不沾的男人,看起来像娘娘腔。”   “这点我同意。”莉莉丝给麦克点了个赞,“德富长得那么难看,可他依在教室门口抽烟的样子简直迷死人。”   德富是莉莉丝班上来自非洲的一个小伙子。   当莉莉丝和麦克热烈谈论时,得到第三人的回应却是安安静静,莉莉丝发现了,便问:“SU,你怎么了?怎么自从见了卢教授后,就变得魂不守舍的呢?”   麦克玩笑般说道:“一定是对卢教授一见钟情了,魂儿就在刚才被卢教授吸走了呗。”   苏木笑笑:“也许吧。”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椅子:“莉莉丝,麦克,我有点累了,我去那边坐一下。”   莉莉丝:“好吧,你可别乱跑,因为我们一会儿还要邀请卢教授一起喝酒。”   “好。”   苏木答应了,莉莉丝便和麦克开心地去找其他人玩了。   广场上的西式餐桌上有许多零食与甜点,只是看起来都有点吓人,比如慕斯蛋糕上沾着血淋漓的鲜血、破碎的心脏、没有五官的无面人等等……   其实蛋糕上的鲜血是番茄酱,破碎的心脏是巧克力,没有五官的无面人是用哈密瓜雕刻而成的水果。   苏木在餐桌边的长椅上坐下,背后的翅膀太大,她不得不立着身子坐得笔直一点,才不会让空间显得那么狭窄。   “我最亲爱的SU,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身旁传来一个极其兴奋的声音,苏木不用抬头便知道是里奥。   那个一直追求她,说她是他从小见过最动心的女人的意大利男学生。   从开始追求她开始,便做出了一系列夸张的追求举动,比如在她的宿舍楼下摆心情蜡烛被警察抓走;   比如在她上课的时候,偷偷跑到广播站朗读情诗被记大过。   连莉莉丝都对麦克说,从没见过这么萌蠢好笑的男人,难怪SU连见他都害怕,每天都躲着他。   苏木躲着里奥并不是因为害怕 ,只是有些烦恼。   里奥令她想起了在B大时的林天琪,来到曼大,她不想像在B大那样,被人议论,她只想每一天都安静一点,让她做想做的事,偶尔孤独时,让她静静地孤独着。   “Hi。”但面对里奥,苏木依旧大方礼貌地打招呼。   里奥在她身边坐下,“SU,别害怕,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交了一个女朋友,从此以后都不会来烦你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木不惊也不喜,只是以平常心祝福他:“恭喜你。”   里奥耸耸肩膀:“说真的,看见你脸上没有一点难过的表情,我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你是我这么喜欢的一个姑娘。”   Part5   “抱歉。”苏木说。   里奥:“不不,你不用向我道歉,应该道歉的是我,以前我那些不成熟的举动给你带来了不少烦恼。”   苏木:“没关系。”   “我知道你在客气的对我这么说。”里奥说,“实际上,你之前应该很烦我吧?不然怎么总躲着我?”   苏木:“说真话吗?算不上烦,只是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谢谢你能对我说真话。”里奥,“好吧,我想说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声抱歉的,现在说了,我该走了,否则别人会以为我又缠着你,我女朋友看见了会生气的。”   苏木笑笑。   里奥起身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SU,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苏木:“什么?”   “我女朋友告诉我,如果一个人不想谈恋爱,要么是她没有喜欢的人,要么是她有喜欢的人,你是哪种?”   苏木没想很久,回答了他:“第二种吧。”   “果然被我猜对了。”里奥说,“被SU喜欢的男人肯定很幸福吧!”   苏木失笑:“何以见得。”   “因为SU很好啊,长得好看,脾气又好。”里奥说完,点了点头自我赞同,“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谢谢啊。”苏木莞尔一笑,“你这样说,会令我骄傲的。”   “骄傲也没关系,我说的是事实。”这个意大利男孩一脸坦诚,“还有,今天你的装扮很可爱,让我看见了和平时不一样的SU。不过,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毫无忌惮的赞美你了,因为以后我要将我女朋友放在心里,我不能让她因为你而生气。”   “好的。”   里奥走了,苏木静静地待在椅子上。   直到莉莉丝向她跑来:“SU,走!喝酒去!”   苏木才站起身:“好。”   时间已经是半夜,广场上依旧很热闹。   不远处偏静的角落,麦克和陆泽漆站在那儿等他们。   莉莉丝一蹦一跳地跑过去:“去哪儿?还是昨天那地吗?”   麦克:“我看行。”   “卢教授呢?”   “可以。”   “SU?算啦,SU不喝酒的,去哪都无所谓,那我们出发吧!”   “嗯。”苏木没异议。   酒吧离学校不远,今天是个狂欢夜,路上可以遇见很多盛装打扮的“怪兽”、“卡通人物”以及各种角色。   没有任何装扮的陆泽漆显得格格不入,惹人眼目。   可他还是那么气定神闲,对路人投过来的眼神置若恍闻。   一路上,莉莉丝和麦克都显得很兴奋,他们总是这样精力充沛,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闹不完的快乐。   穿过广场的走廊时,忽然从天上掉下一个白衣女鬼,莉莉丝吓的尖叫一声,麦克拉着她拔腿就跑。   待看清时,才发现是学生们的恶作剧,在走廊的上方放了一只用草做的女鬼,穿着白色的长布衣,带着长及脚踝的假发,忽然从头顶落下,如同一个吊死鬼。   莉莉丝和麦克跑了不远,便感觉不对劲,回过头,只见苏木和卢教授都站在原处,他们似乎并没有被吊死鬼吓到,但莉莉丝注意到,卢教授的姿势离吊死鬼更近一点,虽然表面上不明显,但那是一种保护的姿势。   他想保护的人是苏木。   莉莉丝跑过去,崇拜地望着陆泽漆:“看见没麦克,卢教授这种临危不振的气魄,你要多学学!别一有什么事,扯着我就跑。”   麦克:“中国有本书叫做孙子兵法,里面有一句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对。”   莉莉丝“哼”一声:“就你能顶嘴!”   短暂的意外过去后,四人继续前往就把,莉莉丝看着陆泽漆的背影,跑到落在后面的苏木身边:“SU,你刚才看家了吗?卢教授在保护你哎!”   苏木“嗯”了一声:“我知道。”   “那你怎么能这么淡定?你不觉得刚才卢教授特别男人吗?”   “嗯。”   “你觉得你还这么淡定?”   苏木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莉莉丝:“莉莉丝,相信我,他对我能造成的影响远远超过任何人,没有人比我更想要拥抱他,亲吻他,可也因为是他,才让我内心不管多汹涌澎湃,表面上依旧要做到风平浪静。”   莉莉丝不明白:“为什么呀?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开放热情的吗?为什么要如此含蓄?”   苏木:“大概是因为他是陆泽漆吧……”   让她不管在什么时见到他总觉得不知所措,想靠近又望而却步。   Part6   到达酒吧时,酒吧气氛正浓。   莉莉丝和麦克是这里的熟客,与吧台性感丰满的酒吧女老板打了声招呼,四人找了个位置围着吧台坐下。   调酒师是个长相英俊的本地男孩,第一次见到苏木,很意外:“莉莉丝,麦克,你们别带坏小孩。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有18岁吗?或者16岁?”   “当然。”莉莉丝翻了翻白眼,“桥沥,我从你的言语中听到了对我和麦克的人身攻击,你的意思是说我跟麦克很老吗?”   “你想多了。”调酒师桥沥说,“我想表达的时候你很成熟,否则麦克怎么会爱你爱到骨子里?”   每个女人都喜欢听赞美的话,莉莉丝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说完便介绍苏木,“这是我的好姐妹,SU,漂亮的中国女孩。放心,SU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就差一个她能看得上的男朋友了。”   “那么请问这位美丽的来自东方的姑娘,你想喝点什么?”桥沥热情地问。   苏木:“水,谢谢。”   “来酒吧喝水?你是第一个。”   “可能是因为你没遇见我。”   桥沥耸耸肩膀:“Maybe”   莉莉丝为了应景,要了一杯血腥玛丽,麦克和陆泽漆则是一瓶简单的威士忌。   莉莉丝提议:“我们来做游戏吧!”   麦克:“你说。”   “玩亲亲啊!”莉莉丝捂着脸,“比谁一口气最快喝完一杯水,第一名可以挑选我们四个人的剩下三个亲亲,当然,如果第一名想要我们挑选三人以外酒吧在场的人都没问题。”   麦克:“赞同。”   苏木:“只要是莉莉丝提议的,你都赞同吧……”   麦克:“我也很赞同你这种说法。”   莉莉丝歪头问:“那么SU,赞同吗?”   苏木:“没什么问题。”   “卢教授呢?”莉莉丝问。   本以为他会是这里最难搞定的人,却不想他很随意地应下:“都行。”   “卢教授真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了。”莉莉丝说,“我甚至怀疑,如果我现在跟你索吻,你会不会也会很爽快应下。”   陆泽漆靠在吧台上,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搁在酒杯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薄唇星目,带着一丝懒散地笑意:“不会。”   拒绝人都拒绝的令人不会有一丁点脾气。   莉莉丝吐吐舌头:“我就知道,卢教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卢教授,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泽漆:“嗯?”   “我知道你们那有个特别有名的词,叫禁欲系,我觉得卢教授就是那种特别特别禁欲系的男人,所以……我想知道,卢教授是不是还没交过女朋友,你的第一次还在吗?”   “噗”正在喝水的苏木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三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她。   苏木拿了纸巾擦了擦嘴巴和吧台桌面,挥了挥手:“你们继续。”   莉莉丝担忧地问:“SU,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呢?”   苏木:“是有点奇怪,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陆教授,有点紧张吧。”   她从善如流地回答,丝毫没有因为被莉莉丝看透或者是她口中的“陆教授”投视过来的眼神而慌乱。   未免他们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苏木问:“游戏还玩吗?”   “当然了。”莉莉丝说,“不过游戏开始的前提是,卢教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陆泽漆“嗯”了一声:“交过,不在。”   简单的四个字,让莉莉丝很满意:“好啦,我们现在开始玩游戏吧!”   说完,让调酒师拿来了四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每个杯子都倒满了的纯净水。   “你们先各自挑一杯吧,剩下的是我的。”   三人随意拿了一杯,莉莉丝拿起杯子:“我倒数三二一,游戏开始。”   三人无异议。   莉莉丝:“三、二、一。”   话刚落,她便仰头,咕哝咕哝喝着水。   然而第一个空下杯子的人却是苏木。   莉莉丝:“我差点忘记了,SU每天都要喝至少八大杯的水,我们怎么比得过她!”   麦克:“八大杯水?这是个好习惯。专业也这么说。”   莉莉丝:“你以为呢,SU从不喝除了水以外的任何饮品,可真够变态的。所以SU,现在你可以大胆地选择你想亲吻的人是谁?” 正文 第六章 念念不忘的人   Part1   “陆教授。”苏木直白地说。   “噢!”麦克兴奋地吹了个口哨,“这是我们认识SU以来,第一次见她这如此开放!”   苏木不理会麦克的调侃,她望着陆泽漆的方向,重逢以来的第二次直视他,浅褐色的眸光中时满是勇气:“可以吗?”   陆泽漆:“可以。这是你的战利品。”   只是她获胜的战利品吗?   苏木没有令自己想太多,她从吧台椅子上下来,走到陆泽漆身边。   那一刻,她眼中,脑中是没有任何人的,有的只是面前的他,和她无论怎么安抚也安抚不了的因紧张而快速律动的心跳。   有些人,时间长了,不去联系,感情会渐渐变淡。   但有些人,即使一辈子不联系,可那份感情依旧在心里最深处,烙上了印记,无论时间如何洗涤都无法忘记。   眼前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只要见上一面,就念念不忘的人吧?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像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提起有关于他的事。   她来到了曼大,来到一个陌生的新环境,没有人会像在B大那样,时刻关注着她,这给予了她充满的自由空间。   那时,母亲刚离世,她悲痛欲绝,却在同时又知道了当年的往事。   人人都说她遇事淡然,仿佛天塌下来都事不关己,却不知其实她是很少将事放在心上,习惯顺其自然,否则,这些年,她渐渐抑郁的性格会将她压垮。   她不想让人看笑话,宁愿做那个在别人眼中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好,骨子里却十分清冷高傲的于苏木。   知晓当年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方式面对陆泽漆。   一直到现在,想到陆泽漆在医院时的冰冷态度和背影,她尚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最后他会不会选择与成雯雯结婚,不知道终有一天,当积压在他心底的仇恨爆发,会不会恨她。   所以她选择离开,给彼此空间和时间去处理。   原谅她的胆小,那时的她悲伤过度,一件一件事如潮水一般铺面而来,令她再也承受不住。   八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她忘记过往的伤痛,却可以让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这八个月,她没有打听过有关于国内的任何事情,也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他是哪种人格的陆泽漆。   她也没有想过,为什么世界那么大,偏偏他会来曼大。   此刻,她只想借由一个玩笑式的游戏亲近他,因为她真的很想很想他。   她垂眸,倾身,在他薄唇间印上一吻。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几乎是触碰了一下,她便退开了。   退开后,她并没有回避陆泽漆的眼神,而是凝着他,轻轻地说:“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和你亲近一点。”   这话没有得到陆泽漆的回应,倒是一旁的一无所知麦克和莉莉丝激动了起来:“天啊,你听道了卢教授,我们SU想和你亲近一点!”   “哇,SU口中的亲近是想多亲近一点呢?”   “想跟我亲近一点?”这时,陆泽漆唇隙间重复了她那句话,他倚在吧台边,视线端详着苏木,像在端详一件艺术品。在酒吧轻缓的音乐下,他缓缓地说,“好啊,向我求婚。”   麦克瞪大双双眼,莉莉丝捂住嘴不敢相信他们听见了什么。   苏木没想到他会如此一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天在酒吧不欢而散。   回到公寓后,莉莉丝问她:“SU,你怎么没向卢教授求婚啊?他一定会答应的。”   苏木:“他只是在开玩笑。”   莉莉丝郁闷:“我觉得卢教授的眼神很认真。”   苏木没说话,看着地上的影子发呆。   莉莉丝说:“虽然我一直觉得卢教授与众不同,可我想不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SU,你说卢教授是不是也喜欢上你了啊?”   苏木停下脚步。   莉莉丝望向她:“怎么了,SU?”   “你觉得,他还喜欢我吗?”   莉莉丝没有在意她问句中的那个“还”字,只说,“应该不讨厌吧?否则卢教授也不会答应跟我们一起喝酒玩游戏啊……SU,你怎么了?不会真的爱上卢教授了吧?”   见苏木摇摇头,莉莉丝便松了一口气:“卢教授只是客座教授,在曼大待不久的,好在你没……”   话没说完,却听见苏木轻声说:“我一直都爱着他。”   一直都爱着他,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从未忘记过。   她曾说过,年少时不应该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这一声太孤独,因为念念不忘。   后知后觉的莉莉丝终于反应过来,震惊地问:“SU,卢教授不会就是你在你们国家那个一直忘不了的男人吧?”   苏木:“谁说不是呢?”   蓦然,便想起了那时他们刚认识,每天她都会接到他邀她一起吃饭的电话。   还记得第一次接到他电话时,是陌生的手机号码,他在电话那头问她:“下课了吗?”   “嗯。”   “我在教室外等你。”   她问:“……请问你是?”   “陆泽漆。”   后来,时间久了,他从不戳破什么,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却越来越多,终于,在一次吃饭的路上,等红灯时,她在车上问他:“他们都说你在追我……”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谁说不是?”   连追人都追的这么理直气壮,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现在回忆起来,美好的像一场梦。   母亲说,是因为小泽一直在保护你。   是啊……是他把她保护的太好,让她的那段时光幸福地如同童话。   在莉莉丝的震惊中,苏木忽然问:“莉莉丝,酒很好喝吗?我想试试,可不可以?”   Part2   “百利甜酒,属于爱尔兰威士忌,采用新鲜优质的爱尔兰奶油和纯正的爱尔兰威士忌、马达加斯加的香草和天然可可豆制作而成。”公寓里,莉莉丝手上拿着一瓶酒和两个高脚杯,“适合女生的一种酒之一,你先尝尝。”   “嗯。”   苏木坐在桌边看她将酒倒进高脚杯里,拿起其中一杯,仰头喝了一点。   “感觉怎么样?”莉莉丝问。   苏木没回答。   莉莉丝:“是不是不习惯?”   “嗯。”苏木说,“感觉不到甜味。”   “我第一次喝也是和你一样,现在喝这样的甜酒就像喝果汁。”莉莉丝安慰,“慢慢习惯就好了。”   “嗯。”   “不过我有个问题……”   苏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莉莉丝。”   “你知道?”   “嗯,为什么忽然想喝酒……”苏木说,“你问之前问过相同的问题,问我为什么只喝纯净水。”   “现在好像明白了一点,是跟卢教授有关吗?”   “嗯。”苏木趴在桌子上,看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说,“以前他啊,从来不喝除了纯净水之外的东西,好修身养性的样子。可这么久没见……他会喝酒了,你说你和麦克昨天有和他一起喝酒,他的酒量还非常好,我就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酒量那么好,一定喝了不少吧……喝那么多酒是过得不开心吗?我曾以为,我的离开,他应该会过得更好才对。”   莉莉丝想,SU大概是喝醉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SU,眼神迷离,茫然又无助的孤独模样。   “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他?”莉莉丝问,“这么好的男人,换做是我,爱上了恨不得每天都抱在一起,怎么舍得离开。”   “不舍得啊……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大概是我哭得最多的时候,一个人在陌生的曼大,好想他,明明知道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可我还忍不住一边想他一边哭,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类脆弱的人。”   “你怎么不跟我说……”莉莉丝说,“我跟你住一起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你会这样……”   “怎么会让你看到呢,那多丢脸。”苏木眨眼,笑了笑,“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见我脆弱时的模样,任何人都不可以。”   “好,不可以,我们都看不见SU脆弱时的样子。”莉莉丝安慰她,“我严重的SU一直都是坚强勇敢的模样。”   “坚强勇敢什么啊……如果我真的勇敢,今天就跟他求婚了。”苏木摇头,“我就是个胆小鬼,什么都不敢,遇到问题就知道逃走。连以前有人跟我抢他,我都不会主动争取。也许他已经跟成雯雯结婚了呢?毕竟成雯雯手上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地皮,我有什么啊……算了!不说了,喝酒,莉莉丝,我们喝酒吧!”   苏木举起杯子与莉莉丝碰了碰杯,仰头便喝尽,莉莉丝根本无法阻止,她喝酒的速度跟在酒吧喝水一样快。   以苏木喝酒的速度,莉莉丝毫不意外很快她便醉得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莉莉丝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那边接起后,莉莉丝着急地说:“卢教授,不得了了,SU喝多了,你可以过来一趟吗?我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麦克又不接电话……真的太令人着急了……啊?你过来啊?好的好的,我在公寓等你。”   挂完电话后,莉莉丝看着趴在餐桌上睡过去的苏木:“SU,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等卢教授来了,你可要好好表现!借酒装疯什么的又不犯罪,到时候看见卢教授扑上去就成!”   一边说,莉莉丝已经在脑补一会儿卢教授过来,旧情人复合燃情的画面了。   她去拿了大衣外套穿好,确定公寓里一切如常后,她打开公寓的门。   鼻头感觉冰凉一片,她回头,发现天空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纷飞大雪,地上、屋顶上已经白茫一片。   “噢,这简直太浪漫了!漫天飞雪的一个夜晚,SU和卢教授重逢,那一定是个不错的爱情故事!”莉莉丝自言自语,“不过前提是,我这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该离开了。”   莉莉丝离开了。   窗外白雪皑皑,屋内,壁炉里烧着火,周围暖呵呵的。   苏木趴在餐桌上,一张脸红扑扑的。   睡得迷糊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若有似无。   “唔……莉莉丝,是你吗?”苏木喃喃地问。   没有人回答,敲门声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   终于,苏木揉了揉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循着往常的路径去开门。   大门打开,呼啸的风卷着雪花迎面飘来,只穿着单薄毛线的苏木打了个冷颤:“莉莉丝……你又忘记带钥匙了吗……”   她望着外面迎风而来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将大衣上的帽子摘下后,露出一张英俊精致的脸,风吹着他黑玉般的短发,雪花落在他睫羽之间,眸色静谧,如星月波光,鲜明夺目。   “唔……陆学长。”苏木眨了眨眼睛,笑了笑,“原来我还在梦里啊……陆学长你又来做客了吗?”   陆泽漆没吭声,将身上的大衣脱下围在她瘦小的身躯上,进门,欲将公寓的门关上。   “不关门不关门!”苏木拦住他,“下雪了,苏苏想看雪!”   关门的动作停止了,苏木光着脚便要往外面跑,陆泽漆扯出她。   她扭头,心情不悦地说:“苏苏要看雪!”   陆泽漆皱眉,声音低沉:“你鞋呢?”   苏木扒着门框:“看雪!要看雪!”   陆泽漆:“问你,你鞋呢?”   依旧扒着门框:“看雪!看雪!”   陆泽漆:“……”   头疼地在公寓巡视一圈,最后在餐桌边找到了她的棉拖鞋,暂时拎了过来,放在她身边:“自己穿。”   可没穿鞋的人瞅都不瞅一眼,依旧眼巴巴地望着门外:“雪啊……苏苏要看雪啊……”   那嗓音里带着哭腔,仿佛不给她看雪,下一秒她就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Part3   折让陆泽漆想起第一次在云南遇见苏木的那次,她高烧迷糊地在街上游荡,不小心与他撞了个满怀,便是这样跌坐在地上,一副你不扶我,我不起来的赖皮劲。   “好,看雪。”最终,陆泽漆蹲下,将拖鞋移到她脚边,握住她的脚踝,帮她将毛茸茸的拖鞋穿了进去。   起身后,面对苏木盯着自己的晶亮眼睛,他像一个放任自己孩子去玩耍的家长,语气里都是无奈:“去吧。”   “好啊!”苏木显得很开心,刚拉开门,似想到什么,回头朝他伸出手,“你也一起呀?”   陆泽漆低头,看着她伸出的那双纤细又粉嫩的小手,轻笑了笑。   那一笑,仿佛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怨恨与不理解,在她伸手做出邀请姿势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原来不管有多不理解当初她的不辞而别,当她好好的站在他面前时,他可以什么都不再计较。   他将手放在她的小掌心间,手掌太大,一瞬间便能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裹住。   她仍旧笑得很开心,牵着他便往雪地里跑去。   很少能见到这样的苏木,莽莽撞撞地像个孩子。   曼彻斯特的这场雪下的非常大,不知是不是从他们离开酒吧后便开始下的,地上已经被厚厚的一层雪覆盖。   苏木跑到雪地中央,松了手,蹲下身双手聚起一垒雪便往空中撒开,然后仰着头,任由雪花掉落在脸上,冰凉地触感让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陆学长,我们来堆雪人吧?”她仰头望着他提议。   陆泽漆在她身旁蹲下:“你想堆什么?”   “陆学长和苏苏。”苏木说完,便埋头堆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便向陆泽漆展示自己的成果:“堆好了!”   陆泽漆看去,只见两个圆嘟嘟的雪球靠在一起,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陆泽漆失笑:“这是我和你?”   “嗯。”苏木捂着头,“头晕,简单点堆一个吧!”   说完,又将两个圆球挤在一起。   陆泽漆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苏木:“苏苏和陆学长永远不分开吧……”   陆泽漆看着她垂头认真将雪球推在一起的样子,她披散的长发垂落在雪地上,挡住了她的容貌。   大概是被风吹得冷,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拼命堆着。   陆泽漆清致的声音飘在风中:“既然想跟我永远不分开,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苏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学长。”苏木一边堆着雪球一边回答,毫无防备的样子,在她此刻的感官之中,她和眼前的陆学长都是存在于她的梦里。   “为什么……”   陆泽漆刚要问原因,便听见苏木喃喃地说,“也不想一直活在陆学长保护下的快乐里,什么都不知道。过去爸爸做了对不起陆学长和白阿姨的事情,我是要替爸爸还回来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到,该怎样做才能还回来。”   说完,苏木情绪变得特别低落:“也许怎么还都还不回来了吧……”   “苏苏。”一抹沉静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看着我。”   苏木抬头,茫然地望着他,望着他冷峻的轮廓,熟悉又陌生。   “想还是吗?”他问。   “是……”   苏木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头痛万分。   习惯性伸手去抓床边的闹钟,却发现抓落了空。   耳边持续的“嗡嗡”声,苏木才后知后觉自己并未在公寓里,而是在……飞机上?   苏木坐起身,这是国际航班的头等舱,   周围零散地坐着几位来自世界各地的乘客,空间很大,人却不多。   正巧有一位空姐路过,苏木轻声叫住她,并问了这趟飞机的信息,空姐告诉她,这是一趟从曼彻斯特飞往中国的国际航班。   刚说完,便见一抹修长的身影走来了这边,空姐礼貌地跟他打招呼:“你好,陆先生。”   空姐离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苏木。   陆泽漆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方才他应该是离开了一阵子,苏木偷偷地在毛毯里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现在,此刻,她和陆泽漆正坐在一辆飞往中国的航班上。   “还有一小时飞机落地,我建议你可以去洗手间先清醒一下。”   身边,正在看杂志的男人这样说。   “噢……好。”苏木应了一声,拿开了毛毯,往洗手间走去。   关上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睡衣,外面套着一件男士黑色大衣,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不伦不类。   她低头,用水洗了洗脸。   冰凉的水扑在连上的触觉,让她清醒了一点。   在上飞机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   印象只留在她跟莉莉丝要酒喝,跟莉莉丝说了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   然后她做了一场梦,梦里有雪,有他。   她告诉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还了父亲做过的错。   还记得在梦中,他黑濯石般的双眸凝视着她,问:“想还是吗?”   她说:“……是。”   苏木深呼吸一口气,航班的广播里,女声用英文提醒乘客离飞机下降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洗手间即将关闭。   苏木用纸巾将脸擦干后,回到了机舱。   不远处,陆泽漆依旧坐在那儿看杂志,面上淡淡的,好像与她一起的不过是一场非常普通的旅行。   倒是其他乘客见她穿着奇怪的装扮,都古怪地瞧了她一眼。   苏木回到了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等飞机下降。   每次坐飞机,广播里说还有二十分钟飞机便下降,苏木总觉得下降的过程要比二十分钟多的多。   尤其是当下,跟着他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又不想多嘴令他心烦的这一刻,苏木望着机外的蓝天白云发呆。   直到飞机平稳的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机舱门打开,在空姐礼貌微笑下,苏木跟着陆泽漆下了飞机。   机场外,已经有司机在等着,是许久未见的江梁。   江梁在见到苏木之后,也分外诧异,但没问多少,替他们开了车门便启动了车。   “二哥,回公寓吗?”车上,江梁问。   “不。”陆泽漆说,“民政局。”   江梁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啥?二哥你刚才说去哪? ”   “民政局。”陆泽漆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遍。   Part4   江梁从后视镜中特别复杂地瞅了苏木一眼。   显然,后者也被“民政局”这三个字震惊到了,坐在后座一声不吭。   江梁没多话,发动车往民政局的方向开去。   苏木呆坐了一会儿后,将手习惯性放在口袋里,才发现口袋里的手机。   她拿出来,将已关机的手机打开。   不一会儿,扑面而来的信息不停震动。   她逐一打开,定格在莉莉丝的短信上。   “SU,卢教授凌晨打电话问我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护照放哪了,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过本着我对卢教授很放心的态度,我很大方的告诉他了。”   “SU,怎么不在公寓,课也不上啦?难道说昨晚你跟卢教授真的发生了一些可爱的事情?”   “我听说卢教授今天也不在学校,你们私奔了吗?我和麦克祝福你们噢!”   “……”   苏木将手机揣在口袋里,没忍心看下去。   如果换成是古代,像莉莉丝这种猪一样的队友一定是第一个便卖友求荣的吧……   B市的交通出了名的堵。   出了机场高速,江梁的车如同龟速般被堵着前行。   车内静谧一片,气氛诡异,各怀心思,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以至于当陆泽漆的手机响起时,格外响亮。   陆泽漆接起时,那边的女声隔着话筒都觉得很熟悉:“陆先生,听说你回国了,怎么一个消息都没有?”   陆泽漆没吭声。   女声继续问:“你现在在哪?”   “车上。”   “你回家吗?阿姨听说你回国了很开心,正在给你煲汤。”   “现在不回。”   “嗯?你要去哪?”   “民政局。”   “……”那边被这三个字回愣住了,半天才问,“你去民政局做什么?”   “结婚。”   “……跟谁?”   “于苏木。”   在电话了传来尖叫声时,陆泽漆淡定地挂了电话。   苏木盯着自己的双手,在安静的车厢里终于开启了话题:“陆学长,你真的……要跟我结婚吗?”   陆泽漆:“怎么?你不想?”   “……没。”   “你不是说想替你父亲还债?用你一生还,不值得吗?”   “值得。”   苏木垂着头,没再说话。   看在江梁眼底只觉得自家二哥这是赤裸裸的强取豪夺啊!   不过,在二哥以什么客座教授的头衔去曼彻斯特时,他就觉得肯定会发生一点什么。   他想过二哥是去找苏木的,可没想到才几天,把苏木找回来就直接奔民政局结婚的……   而且看他们此刻的状态,和方才短短的两句对话,江梁明白了苏木已经知道当年于石韦犯过的罪行。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知道这些后,对二哥应该是充满愧疚的吧……   当初二哥让身边人都瞒着她,就是怕这种情况的发生,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苏木离开时,他和周哲荀超都在私底下分析过她离开的原因,问二哥,二哥什么也不说,他们便猜测是因为孙雪的自杀对苏木的打击太大。   此刻,他才发现是他们想得太简单。   从机场去民政局的路花了一个小时的车程。   下车后,已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在等待。   那是事先江梁联系好的,本以为是给别人联系的……联系之前,他还奇怪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二哥亲自出马找关系,现在才知道是他本人。   看着下车后的二哥头也不回往民政局走去,和下车后愣在原地的苏木。   江梁有些于心不忍,他走到苏木身边,说:“苏木,要是实在不想就拒绝吧,我看二哥也是脾气刚上来,这个决定有点冲动。”   苏木:“我没有不愿意。”   江梁:“可是你的表情让人看起来好像是被强迫的。”   苏木摇头:“我只是担心陆学长以后会后悔。”   “那倒不会。”江梁说,“虽然我觉得二哥做这个决定是有点冲动了,但他不是那种不理性的人。否则,陆叔叔和白阿姨一直逼他娶成雯雯,这么长时间了他早就妥协了。我懂二哥的,他不喜欢的人和事,就算是他最爱的人逼他,他也不会妥协。”   “你说……白阿姨,她醒了吗?”   “对。”江梁说,“你离开不久的一天吧,白阿姨突然醒了过来。这是一件喜事,对于二哥而言,终于落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不过那段时间,刚好陆淮南出狱了,二哥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这样一耽搁,便到了前一周,他得了一些空,去曼大找你。”   “他来曼大……是找我的吗?”   “虽然表面上他没说,但我是这样觉得的。”   江梁这样小声说,“不然二哥去曼大能做什么?还真当什么客座教授?他可没那个闲工夫。不过……”他看着苏木的装扮,“你们在曼大究竟发生过什么?你怎么穿成这样就直接被拽来领证了?”   苏木笑了笑:“我喝多了,不太记得了。”   “喝多了啊……”江梁重复这句话,再上下打量着苏木一身家居的装扮,忽然“明白”了什么……   苏木无奈:“你别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我什么也没想啊……”江梁无辜的说。   苏木不理他,往里面走去。   今天领证的人不多。   苏木进去后,便见陆泽漆正坐在办公桌上低头填着表格。   工作人员看着穿着家居服,棉拖鞋的她,迟疑地问:“你是……新娘?”   苏木点了点头,工作人员将表格给她:“噢,麻烦填一下这个。”   “好。”苏木拿了表格和纸在陆泽漆身边坐下,埋头填了起来。   填完之后,将表格交给了工作人员。   接下来便是证件照。   摄影师看见苏木的装扮,郁闷地说:“虽然不是拍写真,但你穿成这样也太随便了吧……”   苏木:“嗯,那我能穿着外套拍吗?”   “还是脱吧!”摄影师建议,“刚好你里面的衣服也是白色的,凑合着穿吧!”   “好。”苏木正欲将外套拖了,却被一个偏冷的声音阻止,“就这样穿着拍。”   摄影师看过去,便见一个长相十分英俊的男人皱眉,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不悦。   “可是哪有人穿黑色外套拍结婚证件照的啊!”摄影师也不悦。   “今天不是有了?”陆泽漆淡漠地回了一句。   “苏木快去,快坐过去拍照!”江梁忙过来打圆场,并且小声对他说,“怕是摄影师让你脱外套,让二哥不开心了吧!”   苏木:“不是吧……”   “以我对二哥这么多年来的了解,一定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二哥又护短又小气。”   苏木:“……”   所以她算是他喜欢的……东西吗?   Part5   尽管摄影师有诸多不满意,但既然拍照的人都没意见,加上工作人员的劝阻,隐晦地告诉他这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摄影师便随他们去了。   只是拍照的时候又遇到了难题。   摄影师心想,这两人真的是来拍结婚照的吗?人家拍结婚照都是开开心心的,为什么这两人跟被强迫来的似的,尤其是那女孩脸上的表情都快赶上赴刑场了。   “表情别这么严肃啊,陆先生,可以适当的笑一笑。”摄影师说,陆太太,你也是,你的表情可以不那么大义凛然点,如果拍出来给人看,别人一定会为你打抱不平,觉得是陆先生强迫你跟他结婚的。”   苏木清了清嗓音,努力让自己笑起来自然点:“这样可以吗?”   “OK,就保持这样的表情!”摄影师郁闷地囔囔,“明明都是两个上等的皮囊,怎么上镜一点都不自然。”   说完,咔擦一下。   当苏木拿着结婚照片给陆泽漆时,后者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   倒是苏木拿着照片,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照片应摄影师的要求,她保持着自然的微笑,而身旁的男人本就长得好看,只需轻轻带一带表情,便能笑进人心里。   单看照片,仿佛两人正是热恋中的情人,眉梢眼角透露着都是要结婚的喜悦心情。   可谁又知道照片背后并不是这样的?   至今,苏木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便决定要带她来领证了?   领证最后一个流程,当工作人员将结婚证交到他们手上时,微笑地祝福:“恭喜陆先生,陆太太。”   对于陆太太这个陌生的称呼,苏木独自在脑海里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上了车,在江梁的询问下,她才回过了神。   江梁问:“二哥,我们现在去哪?”   “回家。”   陆泽漆说的回家不是回公寓,而是回陆连清那边。   苏木小声说:“陆学长,我不能在国内待太长时间,后天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试。”   陆泽漆简洁明了:“晚上跟家人吃完饭,我会送你回曼大。”   苏木:“噢……”   又是一路无话。   车子驶入一排西式风格的建筑群众。   陆宅所处的这一带区域因曾被划分为英租界,所以此处建筑大多是二、三十年代建成的具有不同国家建筑风格的花园式房屋。   远远地便看见身穿白色连衣裙、针织毛衣的女人在门口等着。   是成雯雯。   看见车来了,她进屋里去,不一会儿,身边陪着一个面容清丽、气质高雅的女人走了出来。   那是白芷。   苏木曾在病房中见过很多次昏迷的她,那个陆学长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她如江梁口中描绘的那么好看,她穿着浅色的旗袍,披着红色的披肩,黑发挽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古典清雅,皎然不群。   这个曾让陆连清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女人,即使已经五十多了,依旧风韵犹存,在她的眉目之间,能清晰的找到陆泽漆的影子,只是她的气质令人看起来格外清冷,成雯雯站在她身边,不长的距离,却令人觉得她周身有一层隔膜,将成雯雯隔开。   车停在了院子里。   三人分别下了车。   苏木发现,白芷只有在看见陆泽漆时,脸上才会露出淡淡地笑容,对于其他人视若空气。   “小泽,这次回来就别离开妈妈了,好吗?”   陆泽漆面前,她伸手抚着他的脸,瞳孔里的情绪都是害怕他会再一次离开。   “嗯。”陆泽漆应了一声,随后对苏木说,“过来。”   穿着男士大衣的苏木走了过去,虽然面前眼前的女人,她心有愧疚。如果不是父亲当年做过的那件事,她便不需要在病床上躺那么久。   可真的面对白芷时,苏木安静地直视着白芷,态度上并没有显得卑微,而是对长辈的尊重,尊重中的不卑不吭。   “妈,他是苏苏。”陆泽漆向白芷介绍。   苏木礼貌地说:“阿姨好。”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她与陆泽漆已经领证了,但“妈妈”这个词,她无法喊出来。   对于她的招呼,白芷的眼神只是在她身上飘过,如同她只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   她伸手,拉着陆泽漆的手,说:“外面冷,陪妈妈进去。”   “好。但是妈妈,等一会儿。”陆泽漆陪她走了两步便立在原地并没动。   白芷奇怪地望着他。   但见他朝苏木招手:“过来。”   苏木走过去后,他说:“苏苏第一次来我们家,什么都不熟悉,妈妈,我们需要多照顾她一点。”   白芷这才似发现了苏木这个人,她的声音变得更清冷一些:“那随你吧。”   说完,便先进了房子里。   成雯雯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她走到陆泽漆和苏木面前,几乎是用责问的语气:“陆先生,你真的跟这个女人领证了?”   “嗯。”陆泽漆嗓音低沉而冰凉,“希望以后你称呼她为陆太太,而不是这个女人。”   “陆太太……”成雯雯皮笑肉不笑,“陆泽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她是陆太太,我算什么?你别忘记了我们是有婚约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手上的那块地皮对你父亲有多重要?”   “父亲?”陆泽漆冷笑,“他也配?”   成雯雯一愣,大抵没有见过如此冷漠的陆泽漆,一时间竟被他眼中的不耐与阴冷吓怔。   陆泽漆说完,便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他回头牵着苏木便朝屋子里走去。   气的成雯雯在原地咬牙切齿,却奈他不何。   屋内,比苏木想象中热闹,陆连清,成母还有很久没见的陆淮南——从小便瞧不上陆泽漆,与陆泽漆同父异母的哥哥。   陆连清面目和善地说:“今天就当是一次家庭聚会,桌上都没外人,大家都知道,淮南因为被陷害,被自己亲弟弟送进了监狱。好在经过我们不懈地上诉,淮南终于被无罪释放。作为陆家的长子,淮南是不会跟自己弟弟计较的。”   陆淮南:“爸,你过奖了,外人都说陆家人心胸广阔,宽仁大度,我看陆家所有人都比不过二弟。一个心狠手辣害了他和二妈的人,他都能娶进门,我可是望尘莫及。”   Part6   陆淮南口中的“二妈”则是陆连清二婚娶的白芷。   自白芷被迫入陆家,陆淮南便处处与她作对。尤其当白芷生下陆泽漆之后,陆淮南更处处与陆泽漆作对,甚至三番四次置他于死地。   表面上,陆淮南派人在陆泽漆身边名为照顾他、保护他,实则则是二十四小时监视他,让他没有任何自由。   而陆连清始终都是放任的态度,任由陆淮南设计陆泽漆,仿佛后者跟他并无血缘关系。   “所以,大哥要祝福我吗?”陆泽漆把玩着手中装满清水的玻璃杯,淡淡地问。   这些年,陆泽漆锐气逐渐显露,他创立的泽仁集团,在国内声名鹊起,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表面上听话的听哥哥的话的“寄生虫”。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反抗,但陆淮南如此一说,陆泽漆的态度却是不温不火,清淡宁静,丝毫没生气的模样。   这让陆连清和陆淮南很意外,各有心思。   陆淮南忽然起身,举起了手中的高脚杯:“作为大哥,当然要祝福你们!祝福的话先不说,这杯酒敬你们。”   “谢谢大哥。”陆泽漆起身,拿起手中的玻璃杯,对身边的小人儿,柔声说,“苏苏,一起。”   苏木也跟着起身,拿起手中的被子。   陆淮南笑:“二弟,我杯子里是酒,你杯子里是水,这样是否不公平?”   陆泽漆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拿起倒了红酒的高脚杯。   “不可以,小泽!”一直沉默的白芷立刻变了脸色,“不能喝酒!”   谁也没料到白芷会反应这么大,不知情的人都愣住了。   陆连清忙说:“小泽从小对酒精饮品过敏,不能碰这些东西,淮南,你就别为难你弟弟,别让芷儿担心。”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陆淮南笑,“一直忘了二弟身子骨弱,性子阴柔,小时候常被别人认成是女孩,好看秀气,却实用不足。既然爸和二妈都替你说情了,我就不为难你了。”   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陆淮南表面上放过陆泽漆,却在言语中嘲讽陆泽漆从小到大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说完一番话,自己豪迈喝完杯中的酒,冷笑看着陆泽漆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清水——还是软骨头一个,窝囊无能!   陆淮南忽然觉得失去了兴致,刁难过、嘲笑过,对方一直是那种不咸不淡的样子,再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也是浪费感情,便自顾喝了起来。   陆连清在饭桌上宣布,陆中集团将继续由归来的大儿子陆淮南掌管一切,并于下周日在B市皇廷公馆举行庆祝仪式。   苏木喝着杯子中陆泽漆替她倒的温水,偶尔上了菜,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替她夹在盘中,并不在意陆淮南的冷嘲热讽,以及陆连清明目张胆的偏心。   苏木吃了一点,饭过半旬,便着实吃不下了。   陆泽漆放下手中的筷子,偏头:“饱了?”   “嗯。”苏木点头。   “去楼上休息吧。”   苏木:“我先离开,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陆泽漆:“不会。”   说完,对白芷说:“妈,苏苏舟车劳顿,我先带她上楼休息。”   白芷点头应下。   陆泽漆便起身,带着苏木离席。   期间没有理会过成家母女,没理会过陆淮南和陆连清。   成家母女看在眼底没说什么。   陆连清早已习以为常,陆淮南面上依旧带着微笑,笑容却浸不到股子里,那浑身的气场依旧是冷冰冰,与人疏离。   苏木不是第一次来陆宅,跟着陆泽漆来到二楼的卧室,仍是印象中典雅的中式风格。   床上有一套干净的女士新衣服:“去换上吧。”   “好。”   苏木抱着衣服去了换衣间。   不知是不是为了衬托今日的喜事,那是一套红色裙装,很喜庆。   这个颜色和款式非常挑人,稍有穿得不合适便会显得土气。   苏木不太习惯穿这样的艳色,只觉浑身不太舒服,但想到是陆泽漆给她的,便没能换下。   打开换衣间的门,她站在门口,因为衣服的不适而显得不知所措。   当陆泽漆回头,便看见站在换衣间门口穿着鲜艳的苏木。   这一身红,红得太刺眼,可也是这样的红,将苏木细润如脂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唇若点樱。   苏木黑色的长发散下,因为她始终垂着的头,发丝落下,她也不知在想什么,无所察觉。   “过来。”在窗边的他轻悠悠地召唤。   苏木走了过去。   暮色下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近,秋日的黄昏,金黄一片,犹如一幅美丽的画。   他伸手将她落下的发丝拂到耳背。   “在这边坐下。”让她坐到床边,他去浴室拿了梳子,亲手帮她梳头。   苏木感受着头上清缓的力气,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可以感受他的存在,清宁安静,闲适舒缓,少了在曼彻斯特初遇时的冷漠,多了几分她所熟悉的温和清雅。 正文 第七章 我很抱歉   Part1   陆泽漆帮苏木将额前头发左右分路编了辫子在后面盘了起来,剩下的一半头发梳顺垂在了后背。   苏木不知道他还会替人梳头打扮,便听他说:“小时候,经常替母亲梳头。”   他将梳子搁在一边,“裙子是我让周哲买的。”   像与她解释,这身大红色的裙子是周哲的眼光。   这便不足为奇,像周哲向来喜欢热情大胆的风格。   “不过你不用太拘束,挺好看。”他补充。   苏木起身望向他:“陆学长,你不怪我了吗?”   从飞机上下来后,他对她的态度变不再冷冰冰。   那是她所熟悉的陆泽漆,温文尔雅,眉目平和。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放松,即使心底有愧疚,也不如之前一般疏离分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你已经嫁给了我,是我妻,我为何会与你计较?”陆泽漆倾身,轻吻她额头,“何况我从没怪过你。”   苏木抿了抿唇:“陆学长,我可以抱抱你吗?”   陆泽漆长身玉立,张开双手,苏木一头便扑了上去。   没有多余的话,这一刻,她紧紧地抱住他,不去想过去的恩怨,不去理会别人的挑拨与嘲笑,不去想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只是感受此刻心中满满的安全感与幸福。   直到手机声打断了他们的温馨,陆泽漆接起,对方说了几句,他“嗯”了一声便挂了。   “晚上十点飞往曼彻斯特的航班,苏苏,时间还早,休息一下?”   “好。”时间尚早,但也没有多少。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苏木想跟他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即使是两个人发呆,或者他处理他的事,她陪在一边都好。   于是,从下午到晚上,苏木都靠在床头闭目休息,时不时睁开眼睛,便见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处理公务,而是拿着一本书静静地阅读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窗外已暗,房间里只留下一盏睡眠灯,桌上点了一盏沉香,淡淡清香,隽永宜人。   屋子里安安静静,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苏木心慌了起来。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   卧室不大,她在浴室没找到人,在试衣间也没找到人,推开卧室连带着书房门也没有找到人。   内心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害怕笼罩而来,她跑到门口,刚拉开门,门口便出现一抹颀长的身影,他手上拎了一个白色袋子。   苏木立在原地,咬唇瞪着他,眼眶中都是焦急与委屈。   站在门口的男人立刻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轻抚她苍白又冰凉的脸,声音轻柔深邃:“苏苏,别担心,我没走。”   “嗯。”她应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一丝哽腔。   “来。”陆泽漆牵着她回到了卧室中,“刚刚下去有点事,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出发了。”   苏木:“去机场吗?”   “嗯。”   “好。”她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正要低头穿回棉拖鞋。   “穿这个。”陆泽漆将手中的袋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一双白色球鞋。   球鞋款式简单,穿着舒适,配着她那一身大红的衣服也不觉得怪异。   苏木:“你特意出去帮我买的吗?”   “嗯。”陆泽漆弯腰,帮她系鞋带,“本来想买衣服,但时间来不及。”   苏木:“还是陆学长眼光最好。”她颜笑弯弯,瞳孔里满满都是活力。   陆泽漆喜欢这样的苏木,只在他面前流露出只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纯真与活泼,卸下了所有防备。   苏木低头看着那双小白鞋,其实只是很普通的一双某大牌的小白鞋,可她就是觉得这是她所有鞋子里最好看的,仿佛将一整个冬天的温暖都穿在了脚上。   当她抬头,便对上了陆泽漆凝视她的眼睛,明珠般光华流转,他那样凝着她,目光里都是深情。   苏木感觉自己的脸慢慢地如同火烧般滚烫了起来,她低头,不敢看他,只问:“陆、陆学长,别那样看着我。”   头顶传来他低低地笑声,大抵是在笑她脸红的样子吧……苏木心里这般想着,只觉更加羞窘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江梁地声音阴阳怪气:“二哥,差不多该走了,再晚一点飞机都要飞走了。虽然我们能理解你们今天新婚,但一个下午待在房间里也足够了,别把小嫂子折腾太累了。”   Part2   不多久,陆泽漆打开卧室的门。   偏巧江梁正使劲靠在门板上听里面的动静,门一打开,他庞大的身体惯性跌了进去,摔在地毯上,他“哎哟”一声,对门口喊到:“老周,推我做什么!”   周哲靠在门边,一脸鄙夷:“白痴。肉没见减少,甩锅的本领到日渐长。”   江梁从地毯上爬起来,囔囔:“什么啊!你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随后看着陆泽漆两人:“二哥,小嫂子,我们出发吧,别跟这个人一般见识……哎,小嫂子你脸怎么那么红?”江梁眼神一亮,“难道说刚才你们在房间里真的……”   话说到一半,只觉一抹颇具压力的眼神传来,他生生将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巴巴地看着眼神的来源:“二哥……我错了。”   陆泽漆没理他,只对苏木说:“走吧。”   “嗯。”苏木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下了楼,客厅里安静一片,仿佛整个老宅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三人。   车子已在外面等着,三人上了车后,直接往机场高速开去。   直到在机场柜台领了登机牌,苏木才发现登机牌有两张:“陆学长,你也跟我一起去吗?”   据江梁所说,陆泽漆在曼大的客座教授期限已经到了,他完全没必要跟她一起去。   “嗯。送你过去,我便回来。”陆泽漆帮她将行李放在传送架上。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苏木说,“我可以自己去的。”   “不麻烦。”陆泽漆简单的回,“只要是你的事都不麻烦。”   时间赶的非常及时,办完登机牌后,走VIP通道,便直接开始检票上机。   江梁和周哲站在飞机外,江梁挥着手,嘴角的笑快咧到耳根:“二哥,二嫂,到了曼彻斯特那边不用着急时间啊,希望你们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时变成三个人!”   因为他的声音太大,其他排着队的人都纷纷看向陆于二人,捂嘴轻笑。皆认为他们是新婚夫妻,去曼彻斯特度蜜月的。   苏木恨不得跑出安检带,堵住江梁那张嘴。   碰巧有跟着大人排队的小孩一脸懵懂地问:“妈妈,为什么哥哥和姐姐两个人去,回来会变成三个人呀?他们会魔法吗?”   人群中有人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更让苏木面红耳赤。   只想将脸一直埋在陆泽漆的大衣里,不抬起来才好。   好不容易上了飞机。   说来也巧,他们的位置旁边正是带着小孩的父母,与他们隔了一条走道。   小男孩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陆泽漆和苏木,前者清冷惯了,不在意这样的眼神,苏木便不习惯了,被一个小孩子这样专注的盯着,即使再想装作看不见,心里也有点压力的。   不知是不是看够了,小男孩终于开始说话,声音软糯软糯的:“姐姐,你们去曼彻斯特是去造小孩的吗?”   苏木:“……”   小男孩:“我妈妈告诉我你们去曼彻斯特去是度蜜月的,顺便造小孩呢!”   苏木:“……”   小男孩扒着椅子扶手巴巴地望着苏木:“姐姐,你脸怎么那么红,你是害羞吗?我们班上的蓉蓉每次害羞的时候脸都特别红。不过这也没什么害羞的啦!大人们在一起本来就要生宝宝的呀!不然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现在的小孩是不是都这么早熟?   苏木郁闷地想。   一边以过来的身份看“好戏”的男孩母亲,终于良心发现,制止了小男孩的无限想象力:“好了,小熊,姐姐和哥哥需要私人空间,你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小男孩“噢”了一声后,一本正经地问:“妈妈什么是私人空间啊?”   “就是哥哥和姐姐有自己想说的悄悄话。”   “什么悄悄话呀?”小男孩再次发散自己的想象力,“是关于生宝宝的悄悄话吗?”   男孩母亲:“……小熊,你还是睡觉吧……”   “那好吧!”这次小男孩终于不再开拓思维,他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望着苏木。   不多久,男孩母亲:“小熊,你在看什么?”   “看姐姐。”   “为什么一直盯着姐姐看?”   “因为姐姐漂漂。”   “……”   一直沉默坐在苏木身边的男人淡淡地瞟了男孩一眼。   男孩眨巴眨巴眼睛,与他对视。   陆泽漆:“姐姐好看是吗?”   男孩用力地点点头:“好看。”   陆泽漆:“想一直看着吗?”   男孩点头:“想。”   陆泽漆冷淡的“哦”了一声:“可惜她是我老婆。”   男孩:“……”   男孩母亲:“……”   苏木:“……”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中小男孩都没再说话。   直到航班停在了曼彻斯特机场,广播里提醒乘客机舱门已打开,可以下飞机时。   正要下飞机的苏木被人扯住了衣角,她回头,便见小男孩抓着她的衣角,仰头望着她:“姐姐,我会快点长大,你要等我,等我长大后你就跟这个冰块脸的哥哥离婚嫁给我吧!”   所谓童言无忌,虽然小孩子总让苏木觉得窘迫,但她只觉得这小男孩太可爱,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答应他,却又觉得这样不好,他们才刚刚领了证,怎么就说离婚了?   对于特别珍惜这段感情的苏木而言,她理性地改正:“小宝贝,我们不会离婚的。”   说完这句话后,身后传来清冷的男人,慢悠慢悠的声音:“离婚了也不可能嫁给你。”   于是,苏木原本想安慰小男孩,此刻却像和陆泽漆一起欺负他。   小男孩扁着一张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   为了避免还有其他状况发生,苏木忙拉着身旁的男人下了飞机。   在出机场的路上,小孩终于没跟上来。   苏木看着一旁闲庭信步的男人,面上看去,他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竟然会吃小孩子的醋。   苏木只觉原本在她心里成熟稳重的男人多了几分可爱。   不由笑了出声。   男人瞟了她一眼,没多问。   苏木看见了,便说:“陆学长,你怎么不问我在笑什么?”   陆泽漆淡淡地回:“我知道。”   简而言之,你心里那点小心思能逃过他的法眼?   苏木便收起了笑,乖乖跟着他走出机场。   曼彻斯特今天的天气晴空万里。   可以看出,来这之前,陆泽漆便将一切安排妥当。   机场外,已经有车在等着。   穿着司机制服的英国司机绅士地拉开了车门,让他们上车之后,才帮苏木将行李放在了后车厢。   一路从机场开往曼大,苏木觉得自己恍然如梦。   还记得第一次来曼大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可好天气和礼貌又绅士的英国人并没有给她带来好心情。   那时,她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往后倒退的树木和建筑,有那么片刻,她想任性地放下一切,返回中国,回到他的身边。   很多时候,我们做得决定都是由情绪决定的,可那一刻的情绪过去之后,便是无限后悔。   而那时事已成定局,我们必须为此承担后果。   成年人,便是做任何决定时,都不会被自己的情绪左右。   也许她还没修炼到那种境界。   “陆学长,其实你不用送我回学校的。”苏木说。   “怎么?”   苏木怕他误会她不想跟他在一起,解释:“只是怕你太忙,很多事我可以自己做。”   “苏苏,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他说,言语清缓,黑眸明亮,“不必太见外。”   苏木只觉得一股暖流洋溢在心间,她垂着头忽然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嗯?”尾音上扬,疑问她忽然说的对不起。   “那时我不该一声不响离开你。即使你说你已经不生我气了,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嗯。我接受。”他没说其他,坦然接受。   这比对她说“没关系”更加令她心安。   她那时一声不响离开,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令人生气。   “陆学长,谢谢你。”   她感谢他的接受,而不是敷衍的没关系。   这证明他曾经在意过,如今她的道歉令他可以接受。   Part3   司机将车停在了曼大门口。   从回公寓的路上,便能看见一男一女,男人有一张英俊的东方面孔,轮廓冷峻,穿着黑色的大衣,拖着一个浅色行李箱,身型修长高大,步伐悠然从容,浑身都透着非凡的气质。   跟在身旁的女人眸若清水,五官貌美,身材饱满,整个人一股云淡风轻之感。   两人走在一起,并没有刻意亲近,可却能让人觉得他们是很般配的一对,周身的气场也是旁人无法融合进去的。   “是陆教授!”行人的学生中有人认出了陆泽漆,几个女生热情地跑向他们。   迅速将陆泽漆围成一个圈——   “陆教授,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正想着去中国找你!”   “陆教授,这一次回来你就不会走了吧?”   一个女生眼巴巴地问。   “我一会儿就走。”陆泽漆回。   “啊?陆教授,你要去哪啊?你不是才回曼大吗?”   “嗯。我来送人。”   “送谁啊?”   “我的妻子。”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陆泽漆转身,看向推搡在人群外的苏木。   他往她身旁走去,周围的女学生自动给他让了路。   直到走到苏木身边,有女生问:“陆教授,这就是你的妻子吗?”   陆泽漆“嗯”了一声。   有人认出了苏木,惊呼:“这不是曼大的中国姑娘SU吗?莉莉丝的闺蜜?噢天啊,莉莉丝可是陆教授的忠实粉丝,知道这个消息,莉莉丝会不会哭晕了过去。”   “何止是莉莉丝,曼大好多女生都该哭晕过去了,她们一定没想到,才几天的时间,单身的陆教授居然已经结婚了!”   “瞎说什么啊!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哭晕了过去?”   人群中,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刚下完课,被人喊着见到陆教授返校,连忙赶来的忠实粉丝莉莉丝。   莉莉丝见到陆泽漆和苏木特别开心:“你们知道什么?当卢教授出现在曼大,我就觉得他跟SU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况我早知道卢教授消失的这些天是带着SU私奔去的!”   说完,她看向苏木,“只是不是知道私奔的这些天,回来后的SU已经是已婚人士了,这速度比我和麦克谈了一年的恋爱还快。”   她语气里不乏得意洋洋,说得原本就难受的一群陆教授粉,心纷纷碎了一地。   “都散了散了吧!反正卢教授也名花有主了!”   好不容易将那些女生驱散了,莉莉丝带着陆泽漆和苏木往公寓走去。   一路上,莉莉丝都开心的一会儿说学校里最新发生的事,一会儿问苏木和陆泽漆的情况。   无忧无虑的阳光女孩大抵就是她这样子的吧!   苏木偶尔会不经意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他静静地走在她们后面,俊逸的身型拖着行李不紧不慢走着,仿佛一个刚从外面旅行归来的旅人,跟着他的步伐,这个城市冬日里的风和阳光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直到到了公寓门口,莉莉丝和苏木正要上台阶,便听见身后男人低沉清润的声音:“苏苏。”   苏木回头,他立在阶梯下,修身如玉,优雅天成。   “苏苏,我要走了。”他与她告别。   从来时,一路有他相伴,感觉他在身边时并无觉其他。   此刻他说要走了,她心却一愣,呆呆地点点头。   陆泽漆将行李交给莉莉丝,上前,揉了揉苏木发呆的小脑袋,在她脸上印上一个告别吻,便转身离开。   苏木怔怔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一步步远去的背影,心在一点点下沉。   那种从来时的欢愉心情此刻被一扫而空,浓郁的不舍之情涌上他心头,她想要拥抱他,想喊住他,想让他别走。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   她知道除了爱情,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在不能陪伴他的日子里,她能做得就是安静的目送他离开,不让他为了她而分心。   不知她心里所想的莉莉丝将行李拖到了公寓里,见苏木还站在原地发呆,她笑嘻嘻地说:“我们的SU对卢教授依依不舍了吗?要不要追上去把卢教授拦住啊?我相信卢教授一定很乐意留下来的!”   苏木回头,无奈的笑:“莉莉丝,你一定要这要取笑我吗?”   “好好好,不笑你就是了。”莉莉丝说,“外面风大,你快进来吧!”   “嗯。”   街边已经没有了陆泽漆的身影,苏木回到了公寓。   公寓里暖气很足,莉莉丝脱掉外套:“SU,说真的,当我知道你真的跟卢教授一起从曼大消失,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毕竟卢教授可比曼大有魅力多了不是?”   听说了两人昨天才领的证。   莉莉丝张大嘴巴:“你们都不去蜜月旅行的吗?新婚第二天就分开?SU,你舍得卢教授一个人回中国吗?你瞧他在曼大都快被一群女学生给吃掉了,何况回中国!一定有很多人心心念念着卢教授,你放心吗?”   对于莉莉丝的一大串问号,苏木只说:“陆学长不是那样的人。”   “陆学长?”莉莉丝恍然大悟,“我听说卢教授也是毕业于中国的B大,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想起往日里来,苏木多多少少有被她问出一些过往的感情事莉莉丝才彻底明白过来:“所以你们在B大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后来因为你说过的各种原因不得不分开,你来到了曼大,直到卢教授也出现在曼大,你们才和好了吗?”   苏木点头。   莉莉丝:“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卢教授来曼大就是为了你吗?”   苏木想起自己也问过江梁相同的问题,还记得江梁当时回答她:“虽然表面上他没说,但我是这样觉得的……不然二哥去曼大能做什么?还真当什么客座教授?他可没那个闲工夫。”   “也许是吧。”苏木说,“这样回答是不是能满足你八卦的心理?”   或许也能满足她心里一点点的小期待吧……   莉莉丝“嘿嘿”一笑:“不过你在曼大交换生的时间也快到了,下周你就可以回国跟卢教授团聚了,真令人羡慕。”   苏木:“你每天都和麦克在一起,岂不是更让人羡慕?”   “那不一样!”莉莉丝噘嘴,“你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小别胜新欢吗?天天在一起容易腻的,一点都不好。”   “你啊……就是太不知足了。”   可谁又知足?人总是欲求不满,追求的永远要大过目前所拥有的,所以才难以感觉到幸福。   苏木不想去想与陆学长的未来,是否能像莉莉丝和麦克那样,过着平日闹闹别扭,吵吵闹闹,但却相互依偎,相互爱着彼此的幸福时光,她只希望自己能珍惜从此刻后的每一秒,不再任性,相互扶持。   Part4   陆宅的晚上,陆连清和白芷都已睡下。   陆宅的佣人们也完成了手边的工作,将整栋大宅巡视了一番,便回家的回家,睡下的睡下。   陆宅的花园里却灯火通明,花园里有一个亭子,碧瓦飞甍,雕梁画栋,四周植物茂盛,一排金色银杏,璀璨繁茂。   亭子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瓶82年的拉菲,两个高脚杯。   陆淮南将酒分别倒入两个高脚杯,将其中一个递给坐在对面的成雯雯。   成雯雯接过,仰头一口闷了。   陆淮南见她闷闷不乐的脸,笑:“这好酒是要慢慢品尝的,你这样很浪费。”   成雯雯:“品尝?我现在还有什么心情品尝?你们总说不管怎样,到最后,泽漆一定会跟我结婚,可现在?他直接跟别的女人领证了,你们的承诺呢?   “别着急。”陆淮南还是那种不急不缓地样子,他是陆泽漆的哥哥,两个人都省的英俊,陆泽漆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疏远而不可接近,而陆淮南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不敢接近,他周身有一种阴鸷冰冷的倨傲,就像他每次看他弟弟的眼神,都像在睥睨一只卑微渺小的蚂蚁。   而这个被他视为一只卑微渺小的蚂蚁正是将他亲手送进监狱的人,在他几乎无暇的人生中,重重的添黑了一笔。   “我这个弟弟比较任性,所以从小把他看得很严。”陆淮南抿了一口红酒,眼神看着高脚杯,缓缓地晃着高脚杯中的酒,“所谓长兄如父,大概因为我管的太严,所以他记恨我,我说什么,他都与我作对。但我不怪他,毕竟他是我弟弟。”   “但这件事他让我太失望了。”陆淮南接着说,“他居然被一个害过他母亲的凶手女儿给迷惑了,陆家二公子取一个罪犯的女儿,这件事传出去,陆家要遭多少人笑话?”   “因为事发突然,在昨天的饭局上,我和父亲都没多说什么。这次,只要等他回来,我定能让他马上与你完婚。”   成雯雯丝毫不相信:“你的保证?你用什么保证?”   “我当然保证不了,但有人能保证。”   “谁?”   “白芷。”   “白芷阿姨?”   成雯雯震惊,她更为诧异的是,在人多时,他会尊称白芷一声“二妈”,而在无人时,他连阿姨也不喊一直,直呼其名。   “你想用白芷阿姨威胁泽漆?”   “我只是想提醒他,如果你要这样误解,我也不介意。”陆淮南淡漠地回。   “是因为展瑜表姐吗……”   成雯雯话音刚落,便被玻璃落地巨大声吓了一跳。   陆淮南将手中的高脚杯怒摔于地,整张脸看起来十分扭曲阴鸷。   成雯雯早些时候多多少少听过陆家的一些事,陆连清是陆家一把手,最疼大儿子陆淮南,对小儿子放任不管。   因此,整个陆家都以陆淮南唯首是瞻,陆泽漆的存在感则十分低。   到了婚配的年纪,陆淮南对谁都不上心,唯独对展瑜表姐特别好,每个人都知道他爱展瑜表姐,但展瑜表姐却一心都在陆泽漆身上。   陆淮南太爱展瑜表姐,爱到最后愿意放手成全她和陆泽漆,但陆泽漆却始终只见展瑜表姐当做妹妹。   展瑜表姐患有家族遗传病,活不过二十五岁。   陆淮南为了成全展瑜表姐,要求陆泽漆在展瑜二十五岁娶她,但陆淮南没能等到那天,便因为宴会下毒事件,被陆泽漆亲手送进了监狱。   陆淮南在监狱中时,展瑜表姐抑郁而终,最终没有撑过二十五岁便离开了人世。   展氏一家便在最后一个展瑜的这一代彻底绝后,展瑜手中那一块价值连城,陆连清一直想得到的地皮在展瑜临死前转移到了她母亲的名下。   也多亏表姐的这块地皮,她才能有一手与陆泽漆结婚的筹码。   如今展瑜表姐郁郁而终,陆淮南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成,自然将恨意和怒气都转移到陆泽漆身上。   她不得不怀疑,陆淮南如此撮合她与泽漆,是想要报复他,才如此一问,没想到直接惹怒了陆淮南。   对于这个明明坐在对面,却让她感觉很遥远的男人,她从第一眼见到他,便知他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用心狠手辣形容这个男人一点都不过分。   成雯雯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想与如此恐怖的男人为敌。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撮合她和陆泽漆,那都与她无关,她想要的是陆泽漆这个人,只要她顺利与陆泽漆完婚,成为了她想成为的陆太太,陆家的恩怨情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成雯雯干脆利落的起身,“相信陆叔叔和陆大哥你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的。而我手中的那块地皮,会一直为你们留着,直到它成为我的嫁妆。”   成雯雯离开后,花园只剩下陆淮南人。   不多时,助理里邦拿着一个文件袋子走了过来:“二少已经在回国的航班上,老爷那边已经说服夫人亲自出面让二少在这分离婚协议上签字。”   陆淮南嗤笑:“白芷能同意?”   里邦:“起初是不同意的,但老爷威胁夫人,如果想让二少这趟航班平安落地,就必须答应,否则新闻里经常播到的歹徒劫机的事不是不可能发生……”   “果真按照我说的做了?”陆淮南对自己父亲的做法十分满意,“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白芷剩下陆泽漆,我也会怀疑我这个弟弟究竟是不是父亲亲生的,竟然能做到如此绝情。”   里邦垂着头没吭声。   杯子碎了,陆淮南拿起红酒瓶,方才还对成雯雯说红酒需要慢慢品尝的他仰头便是一口,眼睛通红:“当年他能看着展瑜郁郁而终,今后我就要他的人生里没有任何自由,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得不到,一生都与不爱的人结婚生子,终其一生,求而不得。”   里邦见陆淮南癫狂的模样,便不敢多问什么。   等他的情绪缓和了下来,才问:“陆总,那么于石韦女儿的事,是否按照原计划执行?”   “先缓缓。”陆淮南的声音有回复了平静,“我答应过一个人,不到万非得以,不对她动手。”   里邦惊意,居然有人能让陆总应下这个要求,想来那一定是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的人。   但从他跟在陆总身边这么久,除了展瑜小姐之外,他还从未见过陆总对谁如此用过心。   难道是……   里邦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Part5   苏木接到归宁打来的电话,告诉她,现在她和七彩都在曼彻斯特机场的一个小时后,苏木站在了曼彻斯特机场的咖啡厅。   远远地便看见坐在沙发后举着手机到处拍的七彩和一脸淡漠喝咖啡看着杂志的归宁。   七彩发现了苏木,兴奋地刚要大声喊,便想到归宁来时的叮嘱。   在国外不要总一惊一乍,要体现国内人姣好的素质。   她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等到苏木走过来,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小声说:“苏木,我太想你啦!”   见到他们,苏木的心情也是很好的,但她不太擅长将情绪外露,言语之间让七彩觉得还是有些平淡:“曼彻斯特欢迎你们。”   七彩小声说:“苏木,你怎么对我们来这里这么平静啊,我来之前还跟归宁说先不要告诉你,等到了后给你一个惊喜,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没惊喜到嘛!”   归宁收起了杂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七彩吐了吐舌头。   苏木笑:“倒是你,干嘛说话那么小声?”   七彩便将归宁告诉她出国不能丢国家的脸,要处处体现自己素质的建议告诉她。   归宁翻了翻白眼:“我可没让你说话这么小声。”   七彩一脸委屈。   三个室友在国外重逢,自然是一件喜事。   苏木带她们坐车去曼大。   路上,第一次出国的七彩对什么都好奇。   “虽然我很爱我的祖国,但不得不可观的说,国外的空气质量真好啊,这天蓝的,自从我来B大之后,冬天除了雾霾就是雾霾,忧伤得令人想哭。”   B市的天气总让国内人吐糟,好像没到一处的空气总比B市要好。   七彩说这里才是真正的风吹草低见牛羊,满眼都是青山露水,初日见高林,B市空气除了雾霾什么都没有。   可苏木却在心底悄悄地否定,七彩一定不知道,B市除了雾霾还有他。   苏木先带着归宁和七彩他们回到了公寓。   莉莉丝一大早便听苏木说她中国舍友来曼大找她玩,在苏木去接机的时候已经将公寓收拾的干干净净,苏木三人回来时,莉莉丝正在做午饭。   麦克说:“这是托了苏木三人的福,否则以莉莉丝的懒劲,一年也难得吃上她做的一顿饭。”   莉莉丝做饭的时候,苏木想去帮忙,但被莉莉丝赶走了:“你去陪你的朋友们吧!厨房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苏木只能听她的话,去陪归宁和七彩。   公寓不大,却是五脏俱全。   一进门,七彩便掏出手机,跟莉莉丝和麦克来了一个合影,她喊苏木和归宁一起,但显然后者都没有她那般兴致。   七彩属于自来熟,莉莉丝做饭时,她在旁好奇地问这问那,莉莉丝很耐心的向她介绍。   半途中,莉莉丝说番茄酱不够了,麦克又正好出门去买芝士,电话打不通,她正想换上大衣去超市买。   苏木便说:“我去吧!”   本身就是她朋友来公寓玩,莉莉丝又打扫屋子又做饭已经让她挺不好意思的了。   莉莉丝放在炉子上炖的蔬菜汤还没好,听她这样说,便让她去了。   七彩兴高采烈地说也要去,正好能够逛逛。   她对这里每一件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那就一起吧。”归宁不爱与陌生人接触,便也跟苏木一起。   三人一起穿好大衣出门。   公寓的对面是一家面包房,这一排除了面包房之外,基本上都是公寓。   超市需要穿过这条街,左拐走到尽头便到。   一路上,七彩都拿着手机拍风景拍建筑,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出国,还是来这么远的地方,我看飞机上的航线,整整绕了大半个地球。”   七彩家境不好,大家都知道。   这一趟来曼彻斯特也是归宁请她一起过来的。   归宁父亲从商,家境一直富裕。   别人都说她高冷,实则是没走近过她内心。   对于朋友,她表面冷漠,实则朋友有事,她能帮则帮,并不会计较得失。   “归宁,苏木,看这里!”七彩拿着手机对她们拍了一张。   画面定格在正在交谈的归宁和苏木,被她一喊,两人同时回头的那一刻。   到了超市,苏木去拿了两瓶犯番茄酱,问归宁和七彩需要吃点什么。   七彩看了一眼价钱,吐了吐舌头:“一瓶矿泉水都比国内贵两倍,好恐怖。”   苏木笑了笑,拿了五瓶水和一些零食去付款。   回去的路上,七彩几乎包拿了所有的超市袋子。   苏木和归宁想帮忙都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在金钱上比不了你们,就让我用体力来弥补吧!不然一直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我还一点活不干,我良心会过不去的!”   苏木和归宁便任由她去了。   不得不说,这一次看见七彩,苏木觉得她整个人变得阳光开朗自信了许多。   过去的她虽然也乐观,喜欢与人接触,可骨子里总有一股自卑感。   看着七彩兴匆匆地拎着袋子走在最前面,苏木说:“这个学期,你没少在七彩身上下功夫吧?”   归宁没打算接受自己的成果,只说:“被我口头嫌弃多了,母猪都会上树了,何况是她。”   苏木知道归宁一向毒舌,也懒得去纠正了,只说:“你也变了不少,会试着打开心接纳人了。”   “说我说得到挺欢,我看你在曼大的生活也有滋有润的,跟那对公寓里的情侣关系挺好?在B大三年我可没见你真心交过什么朋友。”   “我只是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坏人多,但善良的人更多。大部分人都保持着最初的纯真,像莉莉丝,像麦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在曼大这些日子多亏他们照顾,有一次我发高烧昏迷在公寓,如果不是他们发现及时送我去医院,估计现在你们已经见不到我了。”   “说老说去,是他们帮过你,你才觉得他们好。”   苏木无奈:“你一定要这样理解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归宁“哼”了一声,“像我们这类人,如果别人不主动示好,可能这辈子我们也不会去对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的讨好,除非那个陌生人是你爱的人。”   苏木一怔,心中所想到的是那个不知道该不该提起的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归宁似她肚子里的蛔虫,“我知道,他出狱了。出狱的那天,是我去接他的。”   归宁口中的“他”便说陆淮南,那个她一见钟情,那个她唯一倾尽所有心思,爱他、念他、却始终在表面上装作毫不在乎他的男人。   以前,苏木曾问她:“累吗?明明爱入骨髓,却要假装不在乎。”   “累。”她说,“可我有我的尊严,不能因为爱他而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归宁总说苏木和她是一类人,苏木没有言语反驳。   事实上,如果不是她爱着的陆学长也爱着她,骄傲的她也不会因为喜欢他而令自己变得卑微。   他们都是这样清高的女子,在爱情里,不管谁先爱上谁,彼此都是平等的。   我愿意付出是我的事,你愿不愿意接受是你的事,可这并不能证明我低你一等,即使最后我什么也没得到,转身时,我也是昂然挺胸的。   Part6   “苏木,归宁,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慢!快点快点!”远处,走在前面的七彩催促着她们。   苏木和归宁便加快了脚步。   远远地,便听见有警笛声,远处,两辆消防车和警车停在公寓前,警戒线旁围着一群人,人群中浓烟滚滚。   “那是怎么回事?着火了吗?”七彩踮起脚,伸长脑袋观望,嘴上自言自语,“不过我怎么觉得苏木,那像是你的公寓?”   那就是她的公寓。   苏木确认之后,迅速朝公寓跑去,隔了近,听见围观的群众的议论声——   “小公寓怎么着火了?”   “听说是发生了爆炸,不是个小爆炸,还炸死人了!”   “是个女学生,年纪轻轻的……”   苏木推开人群,跑到警戒线外便要往里冲。   穿着制服的警察立即拦住她,警告她这里是事故现场,闲人不可进。   “This is my apartment(这是我的公寓)!”苏木对他们说。   但他们并没有让她进去,而是让同事去通知警长。   很快,苏木看见消防员扛着一个担架出来,担架上是被白布铺的严实的人形物状。   她不敢相信,那里躺着的会是莉莉丝。   “Cut the shit!Let me in!That‘s my girlfriend!(别说屁话了!让我进去!那是我女朋友!”   这是,对面传来冲突的声音。   是麦克!   苏木看见麦克撞开警戒线便冲了进去,他一把掀开担架上的白布,担架上是一具烧焦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从尸体指尖的戒指在阳光下璀璨明亮,熟悉分明。   那是麦克送给莉莉丝的戒指,万圣节前一天,莉莉丝还在她面前用它秀了一波恩爱。   苏木不会不认识,麦克也不会不认识。   很快,麦克便被警察制止了。   其实并不用制止,在看见烧焦的尸体和那枚戒指后,麦克整个人如坠入冰窖,没有任何反抗,呆若木鸡般被警察给架走了。   “你刚才说这是你的公寓?”这时,警长出现在苏木面前,用英文问她。   苏木点头。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同学和舍友。”苏木艰难地问,“莉莉丝……她真的死了吗?”   警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死者已死请节哀,后续的事情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苏木:“好。”   警察便示意将她带走。   站在人群外,看着苏木和麦克都被带走的七彩,着急地问归宁:“归宁,怎么办?公寓怎么忽然会爆炸,好好的莉莉丝怎么会变成一具烧焦的尸体……我们不过离开十几分钟的时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归宁没有回答她。   七彩以为她正在想事,便不敢打扰她,只站在一旁干着急。   直到消防员处理好了现场,周围的人都散去,她才小声说:“归宁?我们去警察局看看苏木的情况吗?”   归宁才回过神,似乎并不知道苏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迷茫地问:“苏木去哪了?”   “刚刚警察把苏木带去警局,说是配合调查去了。”   归宁轻轻“噢”了一声。   七彩见她脸色不对,担忧地问:“归宁,你没事吧?”   归宁摇摇头:“走吧,去警局。”   对于国外的陌生感,七彩在归宁身上完全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   一路打车去了附近的警局,归宁向警察咨询了苏木的情况,处事十分干练大方。   与警察里的人交谈了一番之后,七彩大概听出了一些意思,大概是苏木要配合警方调查,现在正在审讯室,暂时没这么快出来。   出了警局后,看着人来人往的异国面孔,七彩带着哭腔说:“前一秒我们还聊的那么开心,怎么后一秒就发生了这种事。莉莉丝那么好的女孩,怎么会被炸死了。现在苏木一定很难过,归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找个酒店。”归宁说,“等她出来再说,我已经留了纸条让警官帮我交给她了,审讯完,她会来找我们。”   对于七彩的慌乱,归宁除了事发时走神之外,依旧镇定如初。   她带着七彩去了曼彻斯特的希尔顿酒店开了一间套房   ,开好房间后在酒店等着。   七彩性子急,也无心欣赏酒店外的风景,着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归宁说:“发生这种事,我跟你都没办法,这件事本身跟苏木也没关系,你坐在耐心等她过来就行。”   七彩怕她觉得自己走来走去很烦,便在沙发上坐下:“归宁,我真的佩服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冷静处理。”   归宁低头看着手机,在手机上打了一串字发出去后,将手机丢在一边:“你想说我凉薄冷心,冷漠无情?”   “没没没!”七彩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每次遇到事情,我都特别着急,六神无主,就像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在身边,这个时候我应该在街上流浪,连警察局都找不到,说不定还需要苏木照顾到我,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归宁没说话。   七彩问:“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吗?”   “惊慌失措?”归宁说,“有过一次。”   那时知道陆淮南出了事,要坐牢,是她第一次惊慌失措。   惊慌失措不是害怕他坐牢,而是害怕从小锦衣玉食,心比天高的他骄傲惯了,不能接受坐牢这个事实。   “后来呢?”七彩问。   “后来?”归宁笑笑,“你我都不是小孩了,惊慌失措和手忙脚乱并不能解决事情,即使你再着急,事情也不会按照你希望的轨迹发展,你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冷静,尽能力处理好一切,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七彩羡慕归宁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和家世,还有她如人生导师的理事方式。   经过归宁这一说,七彩便按下了性子,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归宁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手机没有回复,上面只有她发出去的一句话——“是你做的吗?” 正文 第八章 陆学长去哪了?   Part1   大约一小时后响起了敲门声,七彩蹭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似乎反应过度,她尴尬地看了归宁一眼,后者只是示意她去开门。   出现在门口的除了苏木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个男人七彩和归宁都见过,是陆泽漆身边的人,叫荀超。   见七彩迫不及待便要问情况,荀超说:“进去再说。”   几个人进去后,七彩见苏木面色苍白,她去到了两杯温水递给她和荀超。   荀超到了谢后,说:“长话短说,你们都应该见过我,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是二哥的人,他派我在这边暗中保护二嫂的。现在,警察和消防那边初步确定这是一起意外爆炸,是死者在烹饪时操作不当引起燃气爆炸造成的。当然,我们希望这个初步调查是比较可靠,毕竟现在人已经死了,我们不希望有更多的事实真相伤害到关心她的亲人。”他看了苏木一眼,见她只是捧着水杯,垂头没说话,便继续说,“但也不能排斥人为的可能性。后者可能性我只在我们自己人这里说一次,在二哥离开曼彻斯特留我在这里时,就已经猜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虽然我不想说,但莉莉丝可能成为了二嫂的替死鬼。这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你们放在心上就好,切记不能跟今天在场的任何人说。最后,今晚我们需要赶回中国,二哥那边也出了麻烦,我需要赶回去支援他。但放你们在这里,我也不放心,所以你们一起。至于这边的警察,我自然有人应付。”   荀超说完后,没有任何人有异议,连话比较多的七彩也难得沉默。   也许她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好像电视上才会有的爆炸、警察和证人,但她知道在场的,除了荀超之外,苏木和归宁都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尤其是苏木,莉莉丝是她的好朋友,在经过亲眼看见莉莉丝烧焦的尸体,被警察带去问话,有听了荀超的这些分析后,她还能保持镇定,作为旁观者的她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现在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在苏木身边,其他她帮不到,不多花添麻烦、端茶倒水的力气活她还是能做的。   荀超安排的航班是晚上七点的,从曼彻斯特直飞B市的航班,需要整整十二小时。   上了飞机后,四人都没说话,苏木和归宁坐在一排,荀超和七彩坐在他们后面。   归宁一上飞机便带着眼罩睡着了,苏木则是看着窗外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至于七彩,这段时间大概是她沉默最多的时间,荀超则是在航班起飞的十五分钟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   十二小时候,航班落在B市国际机场,下了飞机后,归宁戴上墨镜:“我和七彩自己回去就行,你们有事先去忙吧。”   荀超也不跟她客气:“那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归宁“嗯”了一声,跟苏木示意了一下,便要走。   “归宁!”一直没开口的苏木忽然出声,归宁和七彩都一愣,看过去。   苏木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喝荀超一样的话:“你们……小心点。”   “好。”归宁点头,七彩第一次听她的声音冷中多了一分柔和,“你自己也小心。”   “嗯。”   归宁和七彩离开之后,荀超留了足够的时间让苏木在原地目送他们安全离开后,才说:“二嫂,我们走吧!”   “嗯。”   苏木和荀超出了机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坐上车后,荀超驶离了停车场。   车上,苏木坐在车后,靠在窗口。   午后的阳光投射进来,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照的苍白又透明。   荀超的车开的很快也平稳,很快便开到了陆宅。   到达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自动开的门锁的紧紧的。   “二嫂,我下去看看。”荀超说完,便下了车。   不一会儿回来后,苏木见他眉头紧锁,便问:“怎么了?”   “陆宅的保安说最近陆宅主人不见客,任何外来车辆不能进入。”荀超说,“事情比我想象中还严重,听梁子他们说,二哥是下飞机后直接被陆淮南的人带来这里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所以和之前一样……”苏木问,“陆学长又被他们囚禁起来了?”   “很有可能。”   两年前,陆连清和陆淮南也是用相同的手段,趁陆学长不备,将他囚禁于陆宅。   那时他的羽翼还未成熟,亦或许即使恨陆连清和陆淮南,也因为一层血缘关系,而没有做的太决裂。   当时江梁、周哲和荀超三人在陆宅外着急却毫无头绪,她便让他们画出了陆宅的地图,凭借自己小时候母亲为了她防身而学了几招功夫翻墙而入,找到了陆泽漆。   苏木仰头望着此刻看管森严的陆宅围墙,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荀超问:“二嫂,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给你画的陆宅地图吗?”   苏木嘴角微勾:“当然记得。”   Part2   和陆泽漆身边的人,虽没有深交,但都是身边熟知的一类人,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和解释,双方便能明白各自眼中的意思。   自从上一次顺利翻墙之后,不知道是否有意,老宅的围墙外又新移植了几颗老树,树干粗壮十分好攀爬。   苏木和荀超分别挑选了一颗看起来很好攀爬的老树,荀超平时有锻炼,爬树这种“运动”对他而言完全是小意思,苏木本身就有功夫底子,两人很快便爬到了围墙上,从上面翻了过去。   围墙到院子再到屋子一路上都是摄像头,荀超小声对苏木说:“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情况我不要了解,怎么走死角躲过摄像头,要靠你了,二嫂。”   “嗯。”苏木应了一声。   虽然经过上一次翻墙事件之后,陆宅的的摄像头全部改了位置,但好在她早有准备,在这之前便一直缠着陆泽漆将陆宅所有的摄像头装置位置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陆泽漆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江梁。   起初,江梁还好奇,学英语的她怎么忽然对摄像头装置这么感兴趣了,但还是在背地里帮着她把摄像头装置位置了解了一清二楚,现在果真派上用场了。   苏木凭着记忆带着荀超穿梭在陆宅的院子里,路过的地方都是靠墙角或者植被以下,。   跟在身后的荀超看着她神色专注的研究地形,完全没在意脚下因为浇过水而泥泞的土地,和植被下被缠绕的蜘蛛网。   她一心只想穿过这片大院子,去找二哥。   荀超觉得……这个二嫂真的没白疼。   虽然二嫂几个月前悄然无息的离开,都让他们这些兄弟觉得无法理解。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是二嫂知道了当年的那些事。   他曾问过二哥:“怪二嫂吗?”   二哥摇头:“从未怪过,她只是需要时间静一静。”   后来,他独自想了想,也许换做是谁也不能在第一时间接受自己父亲是个罪犯的事实,况且这个罪犯伤害的还是她爱的男人。   一个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是自己爱的人。   二哥说,她需要时间,这是人之常情。   茫茫人海,遇见一个相爱的人不容易,要有多幸运,才能遇见生命中的她。   他有幸遇见过,可那个人已经走了,他希望二哥能幸福,那是他们兄弟几个一路看过来的幸福。   “荀超?”   荀超回过神,便发现苏木很小声在喊他,大概是喊了很多声他没注意,苏木看他的表情很奇怪。   “呵……刚才走了会神。怎么了?”   苏木没问太多,只说,“前面就是老宅的大客厅了,你听得到声音吗?好像有很多人在那。”   荀超仔细的听了听,点了点头:“我们过去看看。”   “好。”   两人放低脚步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便能听见陆连清的声音:“小泽,我们也不想逼你,但你太任性了,婚姻大事也不跟长辈商量一下擅自做主,何况我们跟成家有婚约的事众所周知,你这样不但是打我的脸,也打了陆成两家的脸,你让雯雯以后还怎么做人?让我们陆家怎么立足B市?所以这份协议你不签也得签!”   站在客厅中央的陆泽漆没说话,陆连清手上拿着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从苏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大厅一共有四个人,陆连清,陆淮南,白芷和陆泽漆。   苏木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们想审犯人一样,审着陆学长。   陆连清的话并没起到任何作用,他的眼神看向白芷。   白芷坐在沙发上,她依旧是一身素色的连衣裙和青色的外套,双手一直握在一起,看着陆连清示意过来的眼神,紧抿的唇做无声的抗议。   陆淮南靠在沙发上,嘴角一抹淡淡地笑:“二妈,你该不会忘记之前答应过父亲什么吧?不要以为我们按照了约定办了事,你就可以不兑现承诺。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可爱。照这样下去,我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发现你心里所担心的事。”   虽然他表面上笑得无害,但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威胁。   苏木想,是不是当初她的母亲也是这样被陆连清这样威胁?是不是他们这种人都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可以目空一切,不管手段多卑劣,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都可以用上?   “阿芷,我昨天已经分你分析过原因了,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劝劝小泽,对我们大家都好。”   陆连清附和着陆淮南,两人一张伪善的脸,让苏木看着厌恶。   “分析过什么原因?你所谓的分析就是用掌控小泽在航班上的生命危险威胁我?那时候我不答应你,我还能怎样?陆连清,你害我一辈子没关系,现在你连你儿子也不放过,虎毒还不食子,你连只动物都不如!”白芷悲愤地瞪着这个强娶她,令她一生不幸福的男人,这一生她毁了,无论如何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阿芷!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妻子,小泽是我孩子,我怎么会害他?我让他娶得可是成氏集团的千金,他罔顾长辈,擅自跟一个罪犯的女儿结婚,阿芷,你别忘记了,这个女孩的父亲不但害你变成植物人,还是当年绑架小泽的罪魁祸首,你不出面阻止便罢了,让小泽跟这种女孩在一起,你这个做母亲的才叫不负责!”   “成氏千金怎么了?不是每个人都攀龙附会,看见富贵人家就忘了自己叫什么!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过去你要小泽娶展瑜,现在要小泽娶成家女儿,不过就想要得到那块地皮。陆连清,这一辈你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   “呵呵!”陆连清冷笑,“既然你知道我想要得到什么,就应该乖乖听话。这些年为了弥补你,我一直低声下气讨好你,是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得不用手段,今天我把话撂到这,这婚小泽必须离,否则你们母子两都别想踏出陆宅一步,别跟我出去丢脸!”   陆连清说完,便愤怒起身,往楼上走去。   陆淮南也跟着起身,笑笑:“我说二弟,你看看你,一家人为了你伤了和气多不值得。二妈刚刚从医院回来,要为了你气坏了身子,可真不值得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守着她醒来。说不定她生气昏了过去,这一昏谁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说不定比之前时间还要长,啧啧啧……”   陆淮南话语中全是讽刺的意味,气得白芷从沙发站起来,刚好说话,只觉得头一晕,整个人朝后倒去。   陆泽漆眼疾手快扶住她,便见白芷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   陆淮南见白芷这样,他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相看,或许还在心里咒这是他们母子两活该。   正上楼的陆连清听见声响,转身,便看见白芷倒在陆泽漆怀里,嘴角、衣服上都是鲜血。   陆连清又急又恼,却也知道站在不远处看着:“你这又是何必!”   “陆连清……看在这么多年,我在你陆家安守本分的份上,放过小泽,我这辈子没跟你提过什么要求,这一次,算我求你了……”   即使白芷这样哀声请求,陆连清依旧没有答应。   陆淮南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二妈,爸都说了,你这是何必,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何况爸只是希望小泽能够娶个好人家的媳妇,你们这样就有点过分了啊!”   躲在外面的苏木看着陆学长母子两忍气吞声,看着陆连清父子欺人太甚,恨不得能冲到大厅里替陆泽漆挡了这一切的冷嘲热讽。   可她不能出现,是因为她,陆学长才被陆连清父子欺至于此,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父亲在过去犯过的错,才让陆学长无法反击。   苏木的手抓在窗子的木头上,死死的,指甲陷在木头中,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子,只有这样她才能忍受陆学长受的一切委屈,总有一天她会替他讨回来!   Part3   “连清……”白芷没理会陆淮南的话,而是再一次恳求着陆连清。   陆连清撇过头:“先把你的病看好再说吧!”   白芷举起的手慢慢放下,也许是这些年她的“不爱”让陆连清失望,所以即使她这样低声哀求,他也没有一丝怜悯。   “爸,是帮二妈叫个家庭医生还是怎样?”陆淮南假装询问,“刚刚你还说二弟不签离婚协议,就不让他出这门的……”   “叫家庭医生吧!”   陆连清说完,便要转身。   身后,一直未吭声的陆泽漆拦腰抱起白芷,慢慢站了起来。   他朝大厅外走去,很快便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拦住了他。   陆泽漆未说一句,将母亲放下,靠在他胸膛间,凌厉冷冽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保镖,扶着母亲走了一步。   那人立刻伸手拦住,不一会儿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陆泽漆一手掰断那人的食指,在他惨叫的同时,一脚将他踹到在地,一系列动作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那人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倒在地上痛苦万分。   另一个黑衣保镖咽了口水,眼前人冷而严峻的面孔,周身强大的气场,令人望而生畏。   “滚。”他由嗓音里发出一个字,随着他往前走一步,黑衣保镖不自觉往后退。   “二弟,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还带着病了的二妈能走出这陆宅吗?”陆淮南森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一会儿大厅外便跑出十多个黑衣保镖。   “二弟,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在这个合同上签了字,我好替你们母子在父亲面前求情,让二妈尽早看了病才好。”   陆泽漆立在原地没动,陆淮南的助理里邦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看了一眼陆泽漆,跑到陆淮南耳边对他说了句话,陆淮南面色微变。   不一会儿,管家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   走在最末尾的男人穿着一身便装,五官英俊,气宇轩昂。   苏木认得他,他是周,陆学长的好朋友,周非止。   “什么风把刑警队周队长吹来了?”陆淮南显然也认识他,拿了一根烟递给他。   周非止没接,他懒散地靠在门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雅痞冷冽的气质:“我们接到报警,说你们非法拘禁。”   陆淮南慢慢将烟放进烟盒中,笑道:“周队长此话怎讲,这里可都是我们陆家自己人,谁被拘禁了?”   周非止淡淡地说:“拘禁谁,你心知肚明,喜欢公事公办还是解决,随你挑。”   陆淮南看了一眼背对他的陆泽漆:“你说我二弟?”   周非止没吭声。   陆淮南说:“我看周队是误会了,我和我父亲只是让二弟回家谈点事,怎么算得上是拘禁,这罪名有些严重了。”   周非止:“既然陆总这么说,那就公事公办了。”   说完,朝身后穿着制服的手下示意,两名警察便走上来要扣人。   “等等,周队看来的确是误会了。”陆连清走上前,面色和悦,“我的确是让我大儿子喊小儿子来谈点事了,现在事情谈完了,小泽如果想走,随意走,谈不上拘禁这么严重。”   说完,便朝外面的黑衣保镖挥了挥手,黑衣保镖立刻让了路。   陆泽漆抱着白芷走出了陆宅,外面江梁的车已经在等着了。   陆泽漆将白芷放进车内后,驱车离开。   整个陆宅安静了下来,靠在墙上的周非止立起身,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声:“收队!”   正要走,陆连清笑道:“辛苦周队来一趟了,没想到小泽还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有空常来家坐坐。”   周非止看他一眼,似真似假笑笑:“好啊。”   一行人离开之后,陆淮南说:“爸,不过是个小警察,怕他做什么!”   陆连清:“小警察?淮南,你在监狱里呆久了,大概不知道这个在B市忽然出现的周队长,人称周公子。看上去他只是个平常的B市分局刑警队队长,可是他是周某人的儿子。”   “周某人?”陆淮南面色沉了下来,“那个背景深厚,名门世家连名字都不能提及的周某人?”   陆连清:“嗯。”   “是我小看这个二弟?他居然能跟这种人靠上关系?那是连B市市委领导都得礼让三分的人。”   陆连清看着地毯上一块红渍,那是方才白芷吐过血留下的痕迹,此刻人已离去,他仿若自言又仿若在问陆淮南:“是我们太小看了他,还是他隐藏的太好?”   陆淮南还没回答,便听见陆连清回头对他说:“淮南,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这一次放他走,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爸,你太看得起他了。”陆淮南语气里满是傲慢与冷嘲,“就凭他?不过是陆家这么多年来养的一只猫而已,偶尔伸出他细嫩爪子,还真以为自己能成老虎?”   从小到大,陆淮南都没将他这个所谓的弟弟放在眼底,他不过就是个类似“寄生虫”、“拖油瓶”的存在,能成什么大气候?他陆淮南需要将这种寄生虫放在眼底?何况他还有一个一只拖油瓶的母亲白芷拖他后腿,他陆淮南只需将他放在手心里,随时玩弄他岌岌可危的尊严,就像今天这样!   Part4   陆宅门外的不远处,从墙内爬出来的荀超看着远去的警车,问:“二嫂,你怎么会认识周队?”   “记得陆学长在缅甸的房子吗?”苏木问。   荀超点头:“当然,买下来的时候,还是我和梁子去付的款。”   苏木:“之前我和陆学长去那休假过几天,刚好遇见了在那有事的周队和他的女朋友,当时和他的女朋友有交换过联系方式,我也是突然想到周队是警察,想到他能帮陆学长,所以试着给他女朋友打电话,没想到是他接了电话。”   荀超意外:“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周队的女朋友,就是那个大明星千诺,因为意外坠楼,一直在医院里昏迷着,将近一年了都没醒。我和二哥还去探望过。周队就是为了千诺留在了B市,拒绝了更高的职位,挂名是个小队长,其实做的工作都是一些文职,就是为了每天闲了就去医院陪千诺。”   这个消息令苏木分外诧异,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周和千诺时,虽然没明说,但苏木知道周的身份是潜藏在缅甸的警方卧底,为了保护千诺的安全才将千诺送到他们那里。后来两人终于平安回国,本以为能幸福在一起,却发生了这种事。   苏木望着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警车,暗自失神。   时光能带走一切,意外和明天谁都不知道哪个先到来,人生很短,我们都要珍惜眼前人,珍惜生命与时光,不要再让自己有任何后悔才好。   B市的医院内,昏迷的白芷正在床上挂着点滴,医生帮她检查完后,示意陆泽漆去外面说话。   到了门外,医生说:“白女士大病初愈,本就身体不好,又因为一些事情气急攻心,才吐血,好在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再继续这么强烈影响到白女士的情绪,以后会出什么事就说不准了……也不是没有过因为气急攻心忽然死亡的病例。”   医生离开了之后,陆泽漆隔着病房玻璃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母亲。   对一旁的江梁说:“马新了解的怎么样了?”   江梁说:“马新说这几年陆中集团内部管理很乱,又腐败,因为是烧钱模式的经营模式,所以有很多灰色收入,这种事情,很多公司都会出现,像陆中集团这样的大公司很难管,再加上前段时间,陆淮南又在牢里坐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又想重新回到执行首席官的位置,陆中那些老头子们都有意见,现在陆中内部已经是一片散沙,所以陆伯……老爷子才那么急切想要得到成雯雯手中的那块地皮,想让陆淮南用这块地皮回到陆中集团。”   陆泽漆:“从陆中集团内部着手,找媒体和马新曝光陆中集团的内部问题。”   江梁:“媒体好找,但怕陆淮南那边收到风声会收买媒体……”   陆泽漆:“不管他出多少,这边比他多出三倍,告诉马新,这是他将功补过唯一的办法。”   “……好。”   江梁望着交待完事后,便沉默的二哥。   从陆宅回来,他便发觉二哥和寻常不同,此刻看见躺在医院中的白阿姨和来这前听到二嫂公寓那边发生的爆炸事件看来,想必这一次二哥不想再忍了。   一直以来,陆连清在陆淮南与二哥两个儿子之间十分偏心,根本没将二哥当做儿子相待过,甚至当年参加绑架案的除了于石韦、和陆中集团的员工马新之外,罪魁祸首是陆淮南以及在背地里默默支持的陆连清。   这些年,二哥一直隐忍,除了白阿姨之外,还念着一丝亲情,如今陆连清父子竟然将他与白阿姨逼至与此,连他江梁都看不下去。   既然一丝情分都不念,那就别怪二哥不念父子之情了。   江梁转身准备离开,便看见了刚来的苏木和荀超。   他走过去,小声问:“二嫂,你没事吧?”   苏木瑶头。   江梁便和荀超使了个眼色,两人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苏木在原地站了很久,没走上去。   远处,她的陆学长站在那里,明明是才分开不久,再次见面却好像彼此都经历了一场硝烟战火。   她想,也许陆学长现在需要安静,她只要在远处陪着他就好。   可陆泽漆从来就没忽视过她的存在。   白炽的灯光下,他高大的身影转过来,光线太刺眼,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听见他低沉清和的声音对她说:“苏苏,过来一点。”   那样熟悉与称呼,像很久很久以前她问他:“陆学长,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说:“是,苏苏,我很喜欢你。所以,做我女朋友吧?”   像他们初次在云南遇见,他带她去“瑜”咖啡店,她在石阶上赖着不走,说:“我头疼,我想睡觉,你背我回去吧……”   于是,他便背着她。   她趴在他的肩头问:“嘿,你带我去哪啊?”   他说:“回家。”   苏木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越离得近越能看清他隽美的轮廓,棱角分明的五官,颀长的身形,垂眸凝他,眸光灼灼,温润生辉。   她在他面前站定,他的眼神从上到下将她细细看了一边,将她拥进怀中,轻轻松了口气:“幸好你没事。”   苏木靠在他的怀中,有些难过,有些感动,明明他自己也遇见了那么不开心的事情,却对她绝口不提,眼里心里都是对她的关心。   “嗯,陆学长,我没事,我很好。”苏木轻声说,不想要提起在陆宅那段不好的经历,尽管她很生气,替他委屈。   可她要表现的很平静,因为怕他看出她的难过,他会更难过。   Part5   荀超和江梁走到医院的吸烟区,各自点了两根烟。   江梁吸了一口,说:“刚才你们在陆宅,我看到你们了。”   荀超:“嗯,二嫂带我翻墙进去的,二哥应该早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提早就将陆宅的地理位置烙在二嫂脑海里了。”   “曼彻斯特那边爆炸什么情况?确定只是一场意外?”   “可能吗?这么凑巧?那么多公寓就炸了二嫂那一栋?”荀超摇摇头,一脸情况不简单的表情,“但我派过去的人目前还没查到什么,不过只要是人为的,总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所以……是陆淮南?”   “除了他还能有谁?”   江梁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二嫂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明白跟她说。”荀超说,“毕竟死者是她的好友,如果纯粹是一场意外的话,可能令她更容易接受。”   “说起来,总觉得二哥和二嫂之间的恩怨是从上辈子开始纠缠不休,白阿姨因为于石韦变变成植物人在医院躺了十多年,二嫂的母亲又是因为于石韦的死亡患上严重忧郁症,之后以为被老爷子威胁的事,导致抑郁症爆发而自杀。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扯着他们,可是他们两有什么错?平白无故在他们感情里增了这么一笔。”   “好在二嫂是个理智的姑娘。”荀超说,“相信她跟二哥最后都会幸福。”   “这是当然!”江梁将烟摁灭,丢进垃圾箱,“二哥隐忍了这些年,本以为将陆淮南关进去,陆家那些人会收敛一点,没想到他们更加过分,这一次二哥要出手了。”   荀超望着眼前吞吐的烟圈,轻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要让他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傍晚时分,白芷醒来过一次。   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确保了她没事后。   陆泽漆才在她的劝说之下回了公寓。   回公寓的路上,车子在一家超市前停下,陆泽漆接下安全带,对苏木说:“坐在车上等我一下,嗯?”   “好。”苏木应下,摇下车窗,看着他走进了超市。   不一会儿便见他提了袋子出来,放在了后座。   上车时,递给了她一杯奶茶,是红枣桂圆的。   苏木喝了一口,不知道是茶太烫还是车内暖气太足,她的脸有些热热的,烫烫的。   “你还记得啊……”她声音小小的,轻轻地问。   “嗯,一直记得。”   她的例假总是特别准备,从没迟来一天,也没早来一天。   每次例假来时,肚子都会疼上一天。   这样的疼习惯了也能忍过去。   直到有一次,她肚子莫名其妙痛得特别厉害,那天,刚好与他有个约会,她不想迟到,也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便化了个淡妆,让自己气色看上去好一点。   结果见面没多久,他便发现了她的异样,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逞强摇头。   他说:“苏苏,别骗我,我是学医的。”   她只能从实招来。   于是从那天起,他便一直记得她的例假时间,也在找方法调理她例假肚子痛的问题。   在他的照顾下,后来的每个月,她都不会痛的那么厉害了。   直到离开他的那几个月,她作息不规律,即使在例假时也黑白颠倒,这折磨她的问题又重新找上了她。   今天是这个月例假的第一天,肚子痛在所难免。   她装得再好,七彩没有看出来,归宁没有看出来,荀超没有看出来,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车子在公寓楼下的车库挺好后,陆泽漆下了车,帮她打开车门后,再从后座车上去超市买的东西,袋子里书一些蔬菜和肉,还有特意隔开的小袋子里的卫生棉。   一路乘坐电梯到了公寓门口,陆泽漆打开门后让苏木先进去。   拖把趴在地毯上睡得很安稳,听见声响懒懒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趴在地毯上睡觉。   “听江梁说,最近都是保洁阿姨在喂拖把,好像喂的很好的样子,都胖了一大圈。”苏木走过去蹲在地上摸摸它的毛。   “嗯。”陆泽漆将菜放进厨房,“最近没太管它,它就没了节制。”   苏木想起上一次来这所公寓时,还是去曼彻斯特前的最后一次,那时B市正下这一场倾盆暴雨,她走近公寓时,便听见未关起的公寓门内传来女人的欢声笑语。   她看见了玄关处的高跟鞋,听见成雯雯略带撒娇的语音,那时,她以为那会是她最后一次踏入这里。   就像她飞曼彻斯特的那天,她以为再回来时,他已成为别人的夫。   可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按照她想象的那样发展,他还是她的陆学长,他的确已成为了有妇之夫,却是她的夫。   人在最悲伤的时候,看待事物的角度也是悲伤的角度,那时她太难过,总觉得他会离她而去,所以她误会成雯雯来到这里是以女主人的身份,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如果是成雯雯自己上门前来,以陆泽漆的教养,是不会闭门不见的,毕竟他与成雯雯之间本身就没有什么恩怨纠葛。   苏木望着厨房中那个忙碌的身影,很庆幸,在她处于自我放弃的时候,他没有放弃她。也很感谢当她需要时间去接受自己父亲犯罪事实和母亲离世的悲伤时,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怎么说呢,以前在B大的时候,同学经常说她是“幸运女神”,天生自带幸运属性,想要什么随口一说便能实现。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生自带幸运属性,可如果她真的想他们说的是个如此幸运的人,她愿意用花光一生所有的幸运换得与他相知、相爱,再也不要经历苦难。   正在苏木发呆时,陆泽漆边走出厨房,边朝卧室走去:“怎么在这里蹲着,不舒服去沙发上待着。”   苏木“噢”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   不一会儿,陆泽漆换了一声家居服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个毛毯,看见苏木正襟危坐如学生般,失笑。   “苏苏,过来。”   苏木走了过去,他让她在沙发床上躺着,帮她垫好靠枕,在用毯子盖在她身上,递给她一个暖手宝:“用这个敷着肚子会好一点。”   “谢谢。”苏木接过,内心暖暖的。   “不客气。”他摸摸她的脑袋,黑眸里像装满了一整条银河,“看会电视,饭菜马上就好。”   “嗯。”   苏木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很美好的小幸福,有家有厨房和他的爱。   Part6   拖把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跳上沙发床,在苏木周围闻了闻,便在她腿边趴着睡觉。   苏木摸了摸它的毛,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市内新闻,主持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据悉,B市五百强企业陆中集团今日陷入内部腐败风波,有爆料称陆中集团早在年初就已经是个空壳子,有人从陆中集团财务报表公告看出,陆中集团近几个月都是亏本运作,大股东早就已经掏空公司的财产。也有人传是因为陆中集团首席执行官陆淮南曾遭受牢狱之灾,让公司内部出现矛盾,陆中集团的大股东在群龙无首之际,创办了新的同类公司,将陆中集团的利润转移……”   苏木抬头看向屏幕,屏幕上陆中集团的大门外围着一群记者,当陆淮南出现后,大家蜂拥而上,如果不是保镖护着,那话筒几乎要贴到陆淮南脸上。   大家围绕的话题都大致相同——   “陆总,请问外界传言的陆中集团内部失控,财产被转移是否如实?”   “陆总,据说您在监狱里待过几个月,请问这是否与陆中集团内部问题有关?”   “陆总,现在临近毕业,许多刚踏入社会的学生需要寻求工作,在陆中事件没有爆发出来以前,陆中一直是毕业生憧憬的大型集团之一,可据今天的数据分析,因为外界的传言,陆中集团已经流失了百分之六十大学生的简历,这将对陆中集团以改革创新为思想中心的企业文化背道而驰?”   “陆总,据说已经有陆中集团的内部员工承认去年陆中集团的财务造假,股价一字跌停,请问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画面中的陆淮南在保镖的护拥下沉默地走进自己的房车,对于记者的问题,只字不答。   这与平日里在媒体面前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陆淮南格格不入,媒体便又借机大做文章。   苏木想到在医院,陆泽漆交待江梁办的事。   她想过这一次,陆学长不会轻易罢手,却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竟然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让陆中集团先进风波里。   “叮咚”。   这时,门外传来门铃声。   是江梁他们?   苏木跑下沙发去开门,正要说你们来的太及时,陆学长正在做饭,却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颇有压迫感的身影,正是方才电视屏幕上出现的人——陆淮南。   苏木站在门边,眉头轻拧:“是你?”   “来者是客,让他进来。”   身后传来陆泽漆轻淡的声音,苏木看去,他正在将锅里面的菜起锅,神情专注,并未看向这边。   如果不是她真真切切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她会以为方才的声音是她的幻觉。   苏木退开,让陆淮南进门。   陆泽漆将饭菜端到餐桌上,对苏木说:“苏苏,过来吃饭。”   全程没有看陆淮南一眼。   苏木应了一声“好”,绕过陆淮南去了餐桌边。   陆泽漆竟添好了两碗米饭,将一碗递给她后,坐在椅子上,缄默地吃着。   他的表情太自然,仿佛整个屋子里只有他和苏木二人,置玄关处站着的陆淮南而不顾,偶尔会给发呆的苏木夹菜,提醒她专心吃饭。   苏木便不再想它,低头吃饭。   陆淮南也沉得住气,在屋子主人无视他存在的时间里,他能独自在沙发上坐着,竟然跟拖把玩得很好。   直到吃完饭后,苏木主动要求去洗碗。   陆泽漆拒绝了:“身体不适需要多休息。”   苏木“噢”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收碗。   和吃饭一样,陆泽漆认真的收拾,动作不急不慢,苏木看着他漂亮干净的手指在桌上移动,连那些剩菜残羹上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收拾完桌上后,苏木本以为他会理理那位坐在沙发上无聊逗狗的男人,可他却站在琉璃台边洗碗……   苏木不想和陆淮南待太近,便走到厨房门边看着他洗碗。   他穿着一套灰色的家居服,长腿笔直,淡雅如风。   有些水渍从水槽中渐出。   “陆学长,我给你买个围裙吧……”   这话便这样脱口而出,说完苏木才觉得有问题,她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以后要陆学长长期给她做饭?   像陆学长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长期帮她做饭!   苏木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陆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是那个意思也没关系。”陆泽漆将盘子一个个擦干净放进碗柜中,“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一直为你做饭。”   “陆学长……”苏木望着擦干双手,朝他走来的男人,一身明净,眸光透亮,温润生辉。   “我说,两人亲亲我我有完没完?”被无视吃了成吨“狗粮”的男人终于出声抗议。   陆泽漆揉了揉苏木的脑袋:“去床上躺着,我很快把事情处理完。”   “好。”苏木脸红地应了下来,他前半句话很有歧义啊,如果不是她正巧例假来的话……   可,又觉得他的宠腻音中有几分小幸福,好像要处理公事的家长让她先自己一边玩去,他处理完公事后就来陪她。   都说恋爱中的情侣智商会降低,苏木觉得自己在面对他的无限温柔时,真的会变得像个被他宠坏的孩子。 正文 第九章 气场很强大   Part1   苏木去了房间里,她一点不怀疑陆泽漆的处事能力。   以前能被陆淮南欺压是因为要储续实力,后来被陆连清禁固两次是因为他的退让与隐忍,因为他心中还存于的一点亲情。   可如今,陆连清父子将他逼至与此,一点亲情都不念。   那么就干脆直接的正面对抗。   客厅中,那一丝温暖的气氛也因为苏木将房门关闭而消失殆尽。   陆泽漆倒了一杯纯净水,拿着杯子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漫不经心地喝着。   拖把看见他坐了过来,迅速从陆淮南身边跑回他脚边乖乖地趴下。   “媒体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陆淮南这一句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买通马新成为你在陆中集团的奸细?”   陆泽漆没回答,似对这个问题敢兴趣,依旧低头喝水逗狗。   陆淮南的面色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以前富贵人家养了一只狗,结果这条狗却反咬主人一口,那主人破口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知道么?你以前就像我养的一只狗。”   即使面对陆淮南如此难听的话,也未能激怒陆泽漆,他依旧淡漠地喝着水,逗着狗。   “当然,即使是狗也是一条生命,我们应该爱护,即使他反咬了主人一口,我也不能跟他计较反咬他一口。”陆淮南靠在沙发上,玩着拇指间的戒指,“所以小狗,告诉主人,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让陆中集团彻底垮掉,让父亲垮掉?还是为了报复我?”   “小狗?”陆泽漆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杯子,声音懒懒洋洋地,“小狗在跟谁说话,嗯?”   陆淮南阴沉地盯着陆泽漆,眼神中满是震怒。   这句话他如果回答了,便承认了狗指的是他陆淮南。   如果不回答……   “问你呢?”陆泽漆直线盯向陆淮南,眼神气势如虹,“狗在跟谁说话?”   陆淮南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狗永远只是只狗,就像你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休想在陆家有一席之地,你还是当初那个被白芷带陆家的寄生虫!”   陆泽漆笑,笑的轻浮、不屑,却又那么好看:“一席之地?我说过我要在陆家有一席之地?说的好像陆家是个特别重要的地方似的。”   他慢慢起身,高大的身材在面对陆淮南时愈加锋不可当,气势逼人。   陆淮南才发现,他一直不屑的这个陆家寄生虫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成长为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男人。   “陆淮南,你怕是忘了,现在的陆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陆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应该是奉陆连清的命令来求我的,求人的样子可不是你这样的……”陆泽漆顿了顿才说,“一点都不可爱。”   此刻他连父亲和大哥二字也不再提起。   从小到大他们逼他至此,当日在陆宅中,他步步隐忍,只希望看见他们能够残留一丝亲情。   当陆连清派人强制带他去陆宅时,机场外已经有整装待续的保镖随时候命,他依然跟着去了陆宅。   当陆连清禁锢他的行动,他仍没有抗拒。   当陆连清要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母亲替他求情时,他默默隐忍。   所有的情绪都在陆连清和陆淮南对气郁的母亲吐血晕倒无动于衷时爆发而出。   从那一刻,他陆泽漆再无生父,也无兄长。   这些,陆泽漆都不会当面讲出来,成年人的情绪早已不是逢人便说,而是自己消化,默默成长为一个强大的人。   那天,陆淮南没再说什么,面色极难看地离开了公寓。   陆泽漆走进卧室时,苏木已在床上睡下,他坐在床沿,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鼻息间还有她刚洗完澡时的清香。   静静地凝着她睡颜良久,陆泽漆才疲倦地起身,走进了浴室。   Part2   苏木是凌晨三点渴醒的,她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   耳边有轻微呼吸声,她转头,黑暗中,隐隐能看见男人俊逸的轮廓,苏木侧着身子望着他,有片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就躺在她身边,她睡醒一睁眼便能看见,这种感觉真好。   好到连她方才在梦中的伤心欲绝也得到了一点治愈。   想到方才的梦……   苏木扬起的嘴角渐渐塌了下去。   她闭上眼,让自己的情绪缓缓,才悄悄起身。   原本是想去客厅喝水的,却不想下床刚没走几步,膝盖便磕在了床沿上,顿时一股剧痛传入神经,她跌坐在地毯上,久久不能平息这样的痛。   卧室床边的台灯被打开,光线亮了起来,床上的男人已下来,绕过床沿,在她面前半蹲下,问:“磕着哪了我看看……”   苏木却摇摇头,张开双手:“陆学长,我想抱抱你。”   陆泽漆单膝抵在地上,将他拥进怀中,没有多问,也无多言,只是让她静静地抱着,直到她想开口于他诉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她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莉莉丝,梦见她幸福的靠在麦克的怀里对我说,她已经准备了一份大礼,要和麦克一起参加我们的婚礼……梦里的莉莉丝那么真实的活着,可当我睁开眼时,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将脸埋在陆泽漆的怀中,不想让他看见此刻脆弱的自己。   原本这些事,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倾泄,她觉得只要给她时间,她能够独自承受,可那一场爆炸一直在她脑海中回放不休,她总想,如果那时候她喊上莉莉丝一起出去,或者让莉莉丝出去,她留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对于苏木的梦,陆泽漆没有过多安慰。   他心知苏木是个勇敢的姑娘,很多事情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谁都会说的安慰话。   屋内一片安静,苏木靠在陆泽漆怀里发了一会儿呆,再开口时,神思已经清醒了几分:“陆学长,谢谢你。”   她吸吸鼻子:“我好多了。”   陆泽漆见她眼神清明,便放下心来。   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清醒完的苏木看着陆泽漆在她面前蹲下,将她的裤腿慢慢卷起,露出她磕到的伤口,一条长长的伤痕,周身又青紫又高高肿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像个犯错的小孩怕被家长责怪,轻轻说:“我刚刚想找水喝的。”   “嗯。”陆泽漆起身出去了。   苏木坐在床上看着腿上红肿的伤痕,心想,陆学长是不是生气了?   不一会儿,陆泽漆走了进来,一手拿着医药箱,一手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将杯子递给她。   看着她喝了水后,将杯子帮她放在了床头柜上。   打开医药箱,帮她的伤口消毒上药。   碘酒碰到伤口时,苏木惯性缩了一下,陆泽漆的动作更加放轻了些许。   直到帮她包扎好伤口后,他提着医药箱便要走,苏木轻轻拽住他的睡衣角,仰头望着她:“你在生气吗?”   “没。”   “可你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她表示不信,“我不是故意的啊,陆学长,你别生气好不好……”   没想到表情严肃的陆先生笑了笑,他回头看向她,双眸淙淙,嗓音低沉清润:“苏苏,你在撒娇吗?”   苏木一愣,回想起方才自己说话的语气,才发觉真的好像在……撒娇。   她脸热了热,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在男孩面前撒娇的她红着脸说:“是啊……就,撒娇啊!”   陆泽漆看着她,白皙轻盈的脸上泛着粉红的光,平日里淡漠的眼神此时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着他,陆泽漆心一动,忽然弯下腰。   苏木只觉一抹黑影靠近,她下意识往后躲,脑后门便被一手摁住,清新的肥皂香带着一个吻印上她的唇。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退开一点,再张嘴吸吮,反复缠绵、亲近。   苏木感觉全身都酥麻又僵硬地坐在床上,浑身都没了力气,却又直挺挺地坐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又深又柔的海绵中,意识流失,纷乱如麻。   当他彻底退开时,苏木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床上,与他隔得非常非常近。   “今天应该是新婚日。”他声音低低哑哑地在她耳边。   “嗯……”应该是晚来的新婚日,她懂他的意思。耳边都是他温热的气息,苏木的耳根一直又热又红,却小声地解释,“刚刚有点累,想洗完澡等你的,可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他“嗯。”了一声,有些敷衍,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只是咬住她的耳朵,苏木一颤,情不自禁地发出一丝令她羞耻的声音。   “特殊时期,放过你。”   他撑起身,左右两只胳膊将她困于其中,撑着身子凝着她。   苏木见他眸光如夜,灼热逼人,这是与往常不一样的陆学长,浑身充满了浓郁的雄性侵略气息。   “陆学长……你还好吗?”   “你说呢?”他反问,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就按出来,但苏木觉得他一定不太……好。   可她也不敢说什么,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只能委屈陆学长了。   陆泽漆在她身旁躺了一会儿后,声音才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净,他搂了搂身旁的她,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睡吧。”   “嗯。”   “晚安。”   苏木侧了侧身,抱住他暖和劲瘦的腰:“晚安,陆学长。”   后半夜,苏木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Part3   第二天醒时已是七点,走出卧室的门,在厨房里找到了正在做早餐的陆泽漆。   他随意穿着一身睡袍,长身玉立,正在煎鸡蛋,将煎好的鸡蛋从锅中放进餐盘中,动作熟练雅致。   将做好的早餐做好后,看见站在门口的苏木并不意外:“醒了?”   “嗯。”苏木点头,“今天要回学校报到。”   苏木的交换生时间已经到期,曼大那边的交换程序,陆泽漆已让人替她办好了,她只要回B大办理返校流程。   “知道。”陆泽漆说,“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一会我送你过去。”   “好。”   苏木回到浴室刷牙洗脸,将长发扎成了马尾。   出来时,陆泽漆已经在餐桌边等着,他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浏览邮件。   苏木在他对面坐下,陆泽漆回复完邮件后,将平板电脑搁在一边。   早餐是简单的培根鸡蛋配豆浆和白粥,外加一点咸菜。   苏木低头安静的喝着白粥时,陆泽漆说:“刚刚曼彻斯特那边的人发来邮件,公寓爆炸基本上定案为意外爆炸非人为。”   苏木顿了顿,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会很久。”就在苏木认为陆泽漆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什么的时候,他低沉清冷地声音响起。   苏木抬头看他,他正拿着一杯纯净水慢慢喝着,神态平静,仿佛在他手上运筹的不是一件厉害的事,而是普通的家长里短。   苏木是聪明人,不用他说的太明白,便明白其中的意思。   也许是从昨天,也许是更早之前,他对陆氏一家的心便逐渐变冷。   既然已经出手了,便不会花太多时间,即使曾经是一座商业帝国,他也会速战速决,不留余地。   何况是人。   早上用完早餐后,陆泽漆亲自开车送苏木去了B大。   苏木离开的这段时间,陆泽漆早已毕业,再回来时,看着窗外熟悉的一物一景,苏木觉得物是人非,可又庆幸在喜欢的人还在身边。   车子在B大校门口停下,苏木下车后,车便驶离了。   苏木今天穿着一身白色大衣,下面一条深色牛仔裤和球鞋,肤色白皙轻盈,面目清致无暇,她本是个美女,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外,引得人频频回顾。   苏木已经习惯这样的眼神,朝教学楼走去。   入学手续办理的很快,苏木走出教学楼后,去了寝室。   寝室还是以前的模样,归宁和七彩都不在,苏木走到自己位置上,几个月没来,不管是书桌还是椅子都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衣柜里的衣服她当时没有收拾便走了,此时衣服叠的整整齐齐,一些大衣用专用的防尘袋装了起来,衣服每个细节都历久弥新,   苏木知道这一切都是七彩默默在背后做好的,心下感动。   这时,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呀!归宁,寝室门怎么是开着的?”   声音刚落,便看见七彩抱着书跑了进来,看见立在衣柜边的苏木,又高兴又激动:“苏木!是苏木啊!归宁,苏木回来啦!”   苏木看着嘴角开心得咧到耳根的七彩,这些日子以来的乌云也被她的笑容拨得乌云见日。   归宁随之走了进来,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她今天是返校日,来学校不是很正常?”   虽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态度上的大转变,但从她的神态中还是能看出,苏木的出现让她感到心情不错。   “快到中午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七彩憧憬地说,“我们同寝室这么久了,还没一起去食堂吃过饭呢!”   苏木:“好啊。”   苏木快速地应下让七彩特别满足,从大一到现在整整四年的时间,直到整个大学学期将要结束,她们寝室里的气氛终于如她大一刚入学时所期盼的那样,交心与温暖。   许久没来B大,校园内的气氛一如往常,一到饭点,食堂内外络绎不绝的学生们结伴而行。   苏木和归宁的出现无疑是食堂里一道亮丽的风景,无数双眼睛都看向这边。   三人去了食堂二楼的炒菜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七彩说:“先说好了,这一顿我请客,谁都不要跟我抢!”   苏木看着菜单,归宁一副根本没想过跟你抢的表情。   苏木点了一份水煮肉,归宁对吃的一向不感兴趣,点了一碗粥。   七彩纠结地看着她们两点的菜:“你们是替我省钱吗?”   苏木想了想,在菜单上又加了一份青菜,再把菜单给归宁:“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归宁指了指青菜旁边的一个菜。   苏木:“榨菜?”   归宁:“嗯。”   七彩:“……”   苏木:“好吧,如果不是了解你平时不吃什么大鱼大肉,我真的要以为你在帮七彩省钱。”   于是最后决定点的菜是一盆水煮肉,一盆酸菜鱼,两盘青菜和一盘榨菜。   七彩说:“我找到工作了,下周一开始实习,以后就是有工资的人了,我可以经常请你们吃饭啊。”   “经常就算了。”归宁淡淡地说,“我也没空。”   七彩早已经习惯归宁这种“没有人情味”的话了,她笑着说:“没关系啊,你有空我再请你们嘛!马上就要毕业了,还好你们都在B市,这样即使毕业后没住在一起,也不会让人觉得孤单啦!”   服务员端了热水上来,七彩主动帮大家将碗具都用热水过了一遍。   食堂的电视机上正在放午间新闻,旁边有人说:“那不是陆中集团吗?之前还是一家每个毕业生都抢着送简历的五百强,现在居然被一家新冒头的公司给并购了……”   “新冒头的公司?”   “嗯,你看,新闻里不是播了。”   此刻午间新闻中正在播放陆中集团被泽仁集团并购的消息。   七彩小声问:“泽仁集团,那不是陆学长的泽仁集团吗?”   Part4   正在发短信的苏木抬头看着电视中放的新闻,轻嗯了一声。   最近B市商场动荡,对于陆中集团的落败和泽仁集团的崛起,苏木并不意外, 新闻上说责任集团并购陆中集团不过是一句场面话,谁都知道,陆中集团这次出了极大的问题,已经导致破产的境地,泽仁以占有绝对优势的上峰吸收了陆中,或许了陆中所有的利益与股份。   现在的陆中只不过是一个空牌而已。   手机震动了一下,苏木点开短信,是他发过来的,简单的一句话:“吃完告诉我,我去接你。”   原本七彩没提出一起吃饭前,陆泽漆打算中午接她一起去吃饭的,后来苏木给他发了个短信,告诉他今天寝室聚餐,苏木本想他应该很忙,没想到他竟回复的这么快。   苏木听着电视中的新闻,回复了一句:“如果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去找你,不用麻烦来接的。”   不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苏木点开,上面是三个字:“不麻烦。”   只要是你,什么都不麻烦。   苏木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笑。   “嗨!归宁,你瞧,苏木笑得那么甜,一定是在跟陆学长发信息吧!”七彩八卦地说。   苏木也慷慨承认:“嗯,吃完饭他来接我。”   “来学校吗?”七彩说,“那一定又要震惊全校啦!苏木你都不知道那时候陆学长毕业,多少学妹伤心啊……虽说陆学长之前也不怎么在学校出现,但他在B大就读,一学期总会出现个一两次吧,但毕业之后就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啦!”   此时饭菜都已上齐全,苏木敲敲盘子:“吃饭吧!”   “嗯嗯。”   食堂饭菜便宜,味道也十分好。   除了归宁吃的不多之外,苏木和七彩基本将大部分菜都吃完了。   吃完之后,食堂也过了高峰期。   三人下楼之后,便见食堂门口站了一群人。   七彩正想说是什么这么热闹,忽然想起什么:“该不会是陆学长来了吧?”   三人走出食堂,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陆泽漆站在车边,不知道是谁通知的学校主任,竟然惊动了B大校长和主任一起过来。   此刻三人正在车边聊着什么。   七彩惊呼:“陆学长太厉害了啊,居然连主任和校长都一起过来了。我上学这么久,除了开学典礼的那次,还是第二次见到校长本人呢!”   苏木远远地看着,虽然陆泽漆刚毕业,与校长和主任的年龄有很大差距,但他气质卓绝,皎然不群,即使在面对比他年龄偏大的长辈时,也不会显得突兀,整个人谈吐有礼,清雅高华。   不知是否有感应,他回头便看见人群中的苏木,隔着众多人的眼神,他朝她招招手:“苏苏,过来。”   七彩比苏木还兴奋,小声说:“苏木,陆学长在喊你呀!快过去快过去呀!”   倒是苏木,很镇定地走到了陆泽漆身边。   主任十分识相,对着校长介绍:“这位是我们英文系的于苏木同学,学校的优质生,先后获得过国家的、国际上的许多奖项,于同学去年被评为B大英文学院模拟会场比赛‘最佳翻译官’。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世界五十强,英国著名的六所‘红砖大学’之一的曼彻斯特大学交流学习。”   主任说完,笑着看着苏木:“于同学应该是刚从曼大学习交流回来吧!”   苏木点头。   “好好好,都是精英才子。”校长一脸笑呵呵,很和蔼的模样。   “孙校长,李主任,我已经接到苏苏了,我们先走了。”陆泽漆跟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苏木开车离去。   七彩望着两人离开,羡慕地说:“陆学长对苏木真好啊,如果我以后也能遇到一个我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着我,该有多幸运。”   “是挺幸运的。”七彩本在自言自语,却意外听见身旁人的附和,她看过去,便见归宁望着远处,神情空灵又淡漠。   “归宁,你怎么了?”七彩问。   “没什么。”归宁说,“你先回寝室吧,我去个地方。”   “那好吧。”   七彩答应了,看着归宁独自往学校门外走去。   七彩看过很多次独自一人的归宁,早已习惯她喜欢安静,孑然一身的喜性。   可此刻看着她的背影,只觉背影中有股从未看过的孤独。   归宁走到校门口打了一辆车,说出了一个地址后,便靠在车后,望着飞驰倒退的高楼建筑。   归宁去的是陆淮南的家,直接用钥匙开门进去,这个时候他难得在家,正在客厅与里邦讨论事情,听见玄关处的声响,两人同时看去,里邦见是她,便很有自知之明的退下了。   对于她的到来,陆淮南并不意外,他起身,去酒柜到了一杯红酒,回到沙发边坐下。   归宁倚在墙边,看着他淡漠地样子问:“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不会给我一个解释。”   她手上拿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条短信,正是那天在曼彻斯特的酒店里发出去的短信——“是你做的吗?”   而她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拿着手机问他,他依然一脸平静,并没有打算要解释的模样。   归宁倚在原地看了他许久,陆淮南一直垂头看着桌子上的电脑屏幕,对于她的视线视而不见。   归宁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数字,熟到五的时候,她走上前,将拿着手机的右手伸直悬空,她垂眸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陆淮南,将握着手机的慢慢、慢慢的松开。   只听重重的“啪”一声,手机砸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随之落在地上,屏幕被砸碎裂。   归宁立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不动声色的男人,她说:“陆淮南,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要喜欢你,过往对你的爱就像这个屏幕一样碎了,我拼好了,碎碎拼拼很多次,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拼回来了。”   在陆淮南没有回答之前,归宁转身离开。   这一砸,不断砸碎了她的心,也连带砸碎了她所有的期盼。   也许在很久以前,归宁对陆淮南的期待便渐渐落空,曼彻斯特的那一条短信,是她允许自己放肆爱的最后一个期限。   这些天,她在所有人面前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也让她彻底绝望。   这是归宁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可不管心里再难受,她决定放手了便是彻底放手。   她允许过自己放手追求与爱,但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   她不是一个从不求回报的人,既然得不到,便不要。   归宁走出了陆淮南的家,将钥匙留在了玄关处。   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她的父亲与陆中集团有过合作,所以远不在B市的父亲让陆淮南多照顾她一下。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陆淮南时,父亲给她介绍:“宁宁,你叫他陆叔叔,以后在B市,陆叔叔会照顾你。”   那是她看见他的第一眼,他个子比她高很多,穿着商务装,一丝不苟,严谨又英俊,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却被父亲称作是叔叔。   也许在父亲那个年龄认识的商场对手,他都认知为叔叔吧!   后来,陆淮南真的在照顾她,生活上,私事上,她想要的一一俱全,她没想到要的,他都能给她想到,想一个长辈对她的关照。   可这不是归宁想要的。   因为陆淮南在生活上经常照顾她,学校一度有留言传她被陆中集团的大公子陆淮南包养了。   她几次三番这样对他表明别人眼中的这种暧昧关系,可他总是轻而易举地转移话题。   他那么聪明的男人,早已看穿两人之间的暧昧,却从来不说破,也不将她推开。   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展瑜的爱,也从未拒接过她的暧昧。   也是这样的模棱两可,让归宁在这一段感情中十分受折磨。   归宁不是为了爱情没有脑子的女人,她知道,一个爱你的男人绝对不会舍得与你暧昧。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陆淮南爱上她的那一天。   她等了这么久,失望过无数次,终究没有等到。   罢了。   等不到。   她就不等了吧……   Part5   黑色的布加迪在马路上行驶着。   苏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陆泽漆的公寓,便问:“陆学长,我们去哪?”   “医院。”   “噢。”她以为陆泽漆是带她去看望白芷的,便没再多问。   却不想他说:“还记得周吗?”   周警官,陆学长的好朋友周非止。   苏木点头:“当然记得,那天你被困在陆宅时,是我打电话给周警官的,他接完电话后,很快就赶过来了。”   “嗯,事情解决了,虽然他没提过,但我们还是应该去看看他。”   “去医院……周警官怎么了吗?”   “没。”陆泽漆看着前方的路,“记得千诺吗?”   “嗯,是周警官的女朋友。”苏木才反应过来,“之前听荀超提起过,说她意外坠楼,一直都在昏迷中。”   “我也是前不久刚得知此事。”   这也不奇怪,且不说上一次周非止帮过他们,作为好友的他自然是应当去探望的。   到达医院时,江梁已经在门口等着,他手上拿着一些看望病人的水果和鲜花,应该是陆泽漆交待的。   “病房在三楼。”江梁将东西交给陆泽漆后,便离开了。   陆泽漆带着苏木坐电梯上了楼,一出电梯门,便看见个平头男人,似乎对陆泽漆已然熟悉,道:“陆大哥,我们家老大知道你今天来,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辛苦了,程弃。”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嫂子能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个叫程弃的男人带着他们往病房的方向走。   “陆大哥,听说你母亲也是因为意外昏迷不醒了好长时间才醒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程弃说,“其实我想问问,帮你母亲治病的是哪个主治医生啊?能不能介绍给我家老大,兴许我家嫂子也能早点醒过来……”   “没有请特别的专家。”陆泽漆说,“有时候配的药是我自己研究的。”   以前没问过,苏木不想,白芷在昏迷期间用的药居然是陆学长亲自配的。   之前也听说过陆学长学医就是为了救母,但从未想到这方面,苏木顿觉陆泽漆深藏不露,万分了得。   “那陆大哥能不能帮我们家嫂子看看?”程弃的语气里不乏有请求,“你知道,如果不是我们,嫂子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子……”   说到后面,程弃声音里透露着难受。   “别急。”陆泽漆安慰他,“我也是今天才听说了这件事,我会跟周问清情况,清楚后如果能帮上忙,一定会尽力。”   “那我在这里先替老大谢谢陆大哥了。”程弃走到一个病房门前,“老大就在里面。”   “嗯。”   陆泽漆和苏木推门而入。   病床边,穿着警察制服的周非止正在用棉签沾水替昏迷中的千诺润唇,见他们来了,随意地说了声:“随便坐。”   倒是没有其他人的生分。   陆泽漆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和苏木在一旁坐着,静静等着周非止做完。   在现场有两人注视的情况下,周先生也丝毫不急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专注地帮心爱之人润唇。   这位穿着制服的周警官,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苏木一定不会相信他的职业竟是警察。   他不仅长相十分英俊,且身上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邪痞、冷漠和懒散劲,他应该是纨绔的世家子弟,过着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生活,而不是久经沙场,看透生死,从硝烟中走出来的铁血男人。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周非止将每天一系列清理工作做完后,去洗手间洗了手,边洗手边对他们说:“大概是为了惩罚我,所以她才不肯醒来,让我为她做牛做马。”   “我看即使做牛做马,你也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陆泽漆淡淡的评价。   周非止洗完手擦干出来,“你是来探望病人的还是调侃我的?”   陆泽漆笑笑:“医生怎么说?”   “还是例行公事的那些话。”周非止一副不想提的嫌弃模样。   苏木望着床上的睡美人,那的的确确是个美人胚子。   千诺,娱乐圈炽手可热的人气小花,人美,身材非常好,性格却冷淡,是娱乐圈有名的冷美人,只接自己爱演的戏,拍戏“三不”原则,一不接吻,二不拍暴露戏,三不拍床戏。   苏木身边有很多人都是千诺的粉丝,甚至在来病房的医院门口,她还看见了许多千诺的粉丝在门口为千诺祈祷她快点醒过来。   “千诺这么好,一定会醒过来的。”望着床上的人儿,想着脑海里想的场景,苏木这话便这样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正在说话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她才回神,注意到自己失态,愣了愣,也没有太尴尬,只说:“找一个喜欢的人挺不容易的,千诺找到了,我想她一定不会舍得放手,所以一定会醒过来的。”   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病床上,千诺在被子外的手指动了动。   她心一惊,再看过去,却是一动也不动了。   是她的错觉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刚问完,便又看见她手指动了动。   她盯着病床上的人,像怕吓到她一般提醒身边的两个男人:“你们看……千诺她的手指好像……动了。”   Part6   最先反应的自然是周非止,他猛地回头,整个病房中都沉静了片刻。   可三人却未见千诺动了半分,周非止那眼底的失落虽没有表现很明显,却可以令人感同身受。   苏木不想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看见失落的神情,她方才分明看见千诺的手指动了,如果说第一次是不确定的话,第二次她看得真真切切。   “周,你知道苏苏一直有个小外号?”陆泽漆打破了这片安静,不知是替苏木解围还是打断这尴尬的气氛,“在我们学校,她被称为幸运女神,那种一说便成真的幸运女神。”   周非止:“这个传说我也听过,在B大传的神乎其神。”   面对如此失落,周非止并没有怪苏木,反而笑着安慰她:“也许如苏木所说,我还欠诺诺那么多,她怎肯轻易放过我,总有一天会醒来找我算账的,我等着。”   “周……”   忽然,病房中传来很小很小的一声周。   陆泽漆和苏木都听得不太真切。   唯独周非止,忽然起身,快步走向病床。   陆苏两人对视一眼,便感到了什么,两人一同走了过去。   只见病床上的千诺睫毛颤了颤,这一次,是三人亲眼看见的……   然后便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也许是昏迷的时间太长,令她不能习惯眼前的光线。   缓缓眨了很多下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又叫了一声:“周……”   那天千诺便这样醒了过来。   苏木悄悄在底下扯了扯陆泽漆的衣袖,陆泽漆回头,两人相视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将空间交给病房中的二人。   关上门,走在空旷的走廊中,苏木说:“真好,千诺醒了,周一定很开心。”   陆泽漆偏头,见她眉宇之间都是喜悦之色,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上车了之后,苏木问:“我们现在去哪?”   陆泽漆替她将安全带系好,问:“想去哪?”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苏木眼睛在车上转悠了一圈,“有点渴,车上有水么?”   “没有。”陆泽漆打开车门,“等着,我去买。”   苏木便也不与他客气了,在车上乖乖等着。   此时医院门口的人不多,不远处的草地上,有许多护工推着病人在草地上晒太阳。   远远的,苏木看见一只小黑猫趴在下坡草坪上晒太阳,一脸享受的模样。   这时,草坪上忽然传来惊叫声,一辆失控的轮椅载着病人朝这下坡的草坪直冲而去,小黑猫反应迅疾地从地上站起来,但速度并不快,苏木才发现它的双脚受伤了,眼看轮椅便要撞上去,苏木即刻开了车门,往草坪那边跑去。   就在她离开车的顷刻之间,巨大的爆炸声音响彻天际,黑色的布加迪瞬间爆炸,顿时化成灰烬残骸。   所有在医院附近的人都听见了这一声震天巨响。   刚买完水回来的陆泽漆亲眼看见布加迪在眼前爆炸,临走时,他把苏木留在了车内。   双手松开,手中的纯净水砸落在地,陆泽漆飞快冲向人群,冲进爆炸的火堆里。   人群中有人想要阻拦,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爆炸太突然,太直接,车内所有的一些都化为灰烬,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   “苏、苏苏……”陆泽漆站在爆炸的车旁边,看着车墟中正在燃烧的车架,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旁人看不懂的茫然。   良久良久。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   “陆学长……”   陆泽漆转身,便看见身后的苏木,她怀里抱着一只小黑猫,站在远处望着他。   下一秒,站在原地的苏木便被陆泽漆稳稳抱住。   苏木立在原地,怀里抱着小猫,虽然没有回应他的怀抱,但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他一定以为车爆炸时,她一直在车里,所以才会站在爆炸的车边茫然自悔。   那是旁人从未见过他那样脆弱的表情,但她懂。   懂人人眼中无所不能的陆学长终究也是个普通人,他也会为所关心之人失措、慌乱。   “陆学长,我很好,没事的……”她在他耳边轻言安抚。   陆泽漆没回答,依旧紧紧地抱着她。   直到警笛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陆泽漆才放开了她。 正文 第十章 不祥的预感   Part1   “怎么会突然爆炸?怎么会进局子里了?”   荀超赶来的时候,江梁和周哲已经在警察局门外等着。   倚在门外抽烟的周哲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很明显,除了那个人,谁的胆子敢这么大?”   “我看他们是破罐子破摔了,斗不过二哥,就直接用暴力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江梁如此说。   “那也是最后一次了。”荀超面色很不好,“二哥跟二嫂都没受伤吧?”   “没,听说二哥去帮二嫂买水了,把二嫂单独留在车上,车爆炸的时候,二嫂为了救一只小黑猫离车了,这才逃过一劫。”想起那个场面,江梁还心有余悸,虽然没亲眼看到,但听到这样的描述足以令人气愤。   三人在谈论间,陆泽漆和苏木已从警察局里走了出来。   江梁想问什么,却被荀超一个眼神制止了。   五人分别开了两辆车,江梁和周哲一辆,荀超开车将陆泽漆和苏木送回家。   路上荀超没有特意提这件事,只说了陆中集团现在的内部情况已经完全被泽仁集团掌控。   陆泽漆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前方:“明天全公司发布消息,撤销陆淮南陆中集团首席执行官一职,降为普通员工,陆中集团董事长陆连清因个人身体原因,允许提早退休,首席执行官和董事长一职将分别由江梁和周哲代替。”   跟在荀超车后的江梁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坐在副驾驶的周哲瞟了他一眼,江梁擦了擦鼻子:“我怎么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哲第一次跟他达到了共识:“我也有同感。”   前方车内一片平静,荀超后视镜里看了陆泽漆一眼,说:“好,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办下去,只是明天的董事会,陆中集团那些老头们可能会强烈反对。”   “强烈发对?”陆泽漆冷笑,“有用吗?”   “说的也是,陆中集团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如果不是有泽仁,它该宣布破产了,曾经那些趾高气扬的老头子还以为自己是开国大将,能得到厚赏?”   荀超说完,刚好从后视镜中看见陆泽漆低头看着靠在她肩膀上睡着的苏木,将车上的毛毯帮她盖住,她怀中的小黑猫安静地待着,时而不时抬头,透亮的眼睛望着陆泽漆,一脸乖巧的模样。   荀超便不再说话了。   虽然遇见这事,二嫂什么也没说,但亲眼见到过两次爆炸,任何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容易崩溃。   二嫂不说是不想二哥担心,但他们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结果第二天,当江梁和周哲知道自己莫名其妙一个当上了董事长,一个当上了首席执行官,两人的脸上都是茫然、茫然,再茫然的。   尽管这一举动在第二天的会议上得到仅持着公司八分之二十股份的股东们根本没有实力与持有百分之八十股权的陆泽漆对抗。   尽管有人在会议里以资质老而提出陆泽漆这种做法是不正确的,毕竟陆中集团是由他们这帮元老级人物一手扶持至今,可陆泽漆一句:“所以?”   两个字虽然简单,但他坐在会议桌最前面,挺秀独立,眼神傲然,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令人不敢再多辩一句。   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男人再也不是他们眼中手无缚鸡之力被陆家冷落多年的少年,他是陆泽漆,一手创办了泽仁集团,是他们现在最大的Boss,尽管他的年龄加两倍都可能没有在座的任何一位长者年龄大,可他的眼神,他浑身上下的气势让所有人不得不屈服。   众人皆没了言语,最后不得不在陆泽漆的强势中妥协。   会议结束后,陆中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江梁坐在董事长的专属座位上:“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坐到这个位置,要说给我爸妈听,我爸妈一定会考虑将我送去精神病院。”   “你不说给你爸妈听,你爸妈也会考虑送你去精神病院。”周哲冷哼,“因为话太多。”   江梁指着周哲:“怎么跟老大说话的?现在我是董事长,你是首席执行官,我比你大一个头衔,以后你要听老大的话,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顶嘴知不知道?”   周哲给了他两个字:“白痴。”   江梁却也不跟他计较,在董事长椅子上转了个圈:“不知道二哥会给我发多少工资啊,是董事长级别的待遇吗?”   “别做梦了。”推门而入的荀超将一份资料拍在办公桌上,“还真以为二哥是来请你当董事长的。”   江梁哼唧一声:“我当然知道不是了,二哥只是想气气那些老头子,尤其是陆家两父子,估计这会儿肠子都气青了吧!”   “这些天好好保护好二嫂,二哥这次来一记更狠的,还不知道陆淮南又会有什么幺蛾子。”   “这是当然,可二哥真的打算放过陆淮南吗?他这可是犯罪,如果有证据,可不止上一次几个月的牢狱之灾那么简单。”   “你都说要证据了,在没找到证据之前,你能把他怎么样?也学他那样那颗炸弹把他给炸了?”   江梁“哦”一声:“我就是问问嘛,那么凶做什么。”   “叩叩”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三人回头,便见站在门口的苏木,她穿着一身卡其色大衣,配着白色高领毛衣和牛仔裤,剪短的头发齐肩,干净又清爽。   Part2   “二嫂!”江梁一如既往的热情,“你怎么来了!”   “陆学长没告诉你们吗?从今天开始,我来这实习的。”   江梁一拍脑袋:“我都快忘记了,二嫂快毕业了吧!来这实习好啊,都是自家人,而且我们家二嫂这么聪明,公司一定会在二嫂的带领下走向辉煌的!”   “我只是来实习的。”苏木说,“正式工作不一定在这里啊……”   她左看右看,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便没有了其他人,问:“陆学长不在吗?”   “刚开完会,那些老头子正找各种理由托着他不让走。”荀超深有感触地说。   “所以你就抛下二哥自己先走了?”江梁问。   “那不然呢?”荀超耸耸肩,反问。   江梁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难怪二哥把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的职位给我和阿哲,原来是因为你这么不靠谱,关键时候弃帅保己,二嫂,你快离他远一点,保不准以后他第一个出卖你!”   “怎么说话呢你!”荀超一拳头锤在江梁脑门上,“没大没小的,忘记我比你大一岁,小时候你跟在我屁股后非要我带你玩,发誓只要我带你玩你今生都奉我为老大,老大你也敢顶撞,长胆了啊!”   说起小时候的事,江梁老脸一红:“不带用这种事欺负人的!”说完委屈巴巴地望着苏木,“二嫂,你可要为人家主持公道!”   苏木笑看着他们胡闹,知道他们这样是故意让她减少压力,让她不去想近日来发生过的那些糟心的事。   “苏苏。”   这时,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如淙淙流水滑入她的心。   她一转身,便看见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陆泽漆,早晨的会议他是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出门的,此刻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搭在手腕上,上身穿着白色衬衣,领口被他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他漂亮的锁骨和性感的喉结,下身是深色西装裤,剪裁精细,衬着他的双腿修长且精实,整个人看起来深沉稳重又清雅淡逸。   明明早上才分开一段时间,却像许久未见,   “陆学长。”她心底一松,双脚已经下意识朝他走了过去,走到他身边,感受他的气息,内心才满满的安定。   “来了。”陆泽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眼神柔和,语气醇厚绵软。   “嗯。”苏木说,“什么时候开始上班,我该做点什么?”   陆泽漆带着苏木走进办公室,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江梁。”   江梁听到召唤,如同神兽一般立刻出现在两人面前:“大侠有何吩咐?”   “你现在是陆中的董事长,你觉得有什么工作适合苏苏?”   陆泽漆这么一问把江梁问住了,他愣了半响,才惊讶道:“合着二哥你不是只让我和老周挂个名字气气别人的,二哥你这是真让我当什么董事长啊?”   陆泽漆没吭声,江梁很着急,连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周哲都忍不住走过来,看着陆泽漆:“二哥,你这怎么说?让我们接受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陆中集团?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陆泽漆说,“陆中现在是一个空壳子,但不代表它永远都是一个空壳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泽仁并购它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还以为二哥并购陆中就是为了压一压陆淮南的气焰,气气他们,没想到……”   江梁还未说完,荀超便说:“你是猪脑子吗?压他们气焰是一回事,公司的前途是另外一回事,陆中不可能回到以前的陆中,但也不能一直在泽仁旗下作为一个空壳存在。”   “所以二哥的意思,是把陆中交给我们两,把陆中做起来?”   “不是你们两,还有我和二嫂。”荀超补充。   “我打下手!”苏木踊跃自荐!   “二嫂,既然已经来了,可不是打下手那么简单。”荀超意味深长地说。   “不管以后的活是什么,我们能不能先去吃饭!我好饿!”江梁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   “叩叩”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众人回头,便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成雯雯,她笑着说:“来的时间刚好,我请大家吃饭吧!”   Part3   对于莫名出现的成雯雯,因为泽仁刚接手陆中集团,陆中里一些陆连清父子的心腹都被以各种理由辞退了,包括董事长办公室前的秘书,加上成氏集团一直是陆中集团的合作对象,成雯雯可以轻易进来也不足为奇。   对于成雯雯,荀超几人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毕竟这个女人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二哥的事,又是成氏集团的千金,以后定会合作的对象。   她提出请吃饭,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   于是,当大家坐在公司附近的餐厅里吃饭时,桌上的气氛还是比较尴尬的。   成雯雯去了一趟洗手间,其他人各自落座时,陆泽漆身边坐着苏木,荀超对江梁示意了一眼:“你坐二哥另一边。”   江梁没想多,乐呵呵地坐了过去。   当成雯雯从洗手间里出来后,便看见一桌子,只有周哲和荀超之间留了一个空位给她。   她没表现出半点不悦的情绪,只是走到江梁身边,对他说:“这个位置可否让给我?”   面对她这么直接的要求,江梁也不好意思拒绝,在面对荀超颇有压力的眼神时,他硬着头皮换到了他与周哲旁边。   成雯雯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江梁的位置,陆泽漆的身边。   菜很快就上齐了,餐桌上谁也没说话,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每上一道菜,成雯雯都会对陆泽漆说“这是这里的招牌菜,我特意为你点的”之类的话。   说完之后,陆泽漆则会夹上一筷子,往苏木碗里添。   成雯雯像没看见一样,一道菜上上来,她依旧如此介绍。   江梁和周哲默默低头吃饭,不参与此类事情,倒是荀超看多了,忍不住说:“成小姐,你也别忙活了。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二哥已经跟二嫂结婚了,你再这样,恐怕是不太好吧,不管是对二哥,还是你自己的名声也会受影响吧?”   荀超这样说,成雯雯却是一点不生气,她径自喝着高脚杯中的红酒,不慌不忙地说:“按公众所知道的先后顺序,我应该是陆先生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如果说出去,谁的名声受影响也说不定吧?”   江梁正在啃猪蹄,听到她这么一说,不开心了,他放下猪蹄,一抹嘴巴:“成小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就算是按到先后顺序,那也是二哥跟二嫂现在一起的,他们在学校谈恋爱那会儿,成小姐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吧?”   “所以我说的是按公众所知……”成雯雯泰然自若地说,“学校里谈恋爱只能说是曾经谈恋爱,当初我跟陆先生公开关系的时候,可是举办了一场酒会,酒会上请来的不止是商场上的叔叔伯伯们,还有各家有名的媒体,大家都知道我跟陆先生的关系,不管是商业联姻还是什么……关系摆在那,那时候陆先生跟于小姐是分手状态的吧?所以你说的对名声有影响,聪明人都知道对谁的名声更有影响。”   “成小姐这话说的有点大了。”这时,一直未吭声的苏木轻笑了笑,眼神里有一股子无所畏惧的嘲讽,“难道成小姐忘记了,当初我和陆学长分手是为了什么?是谁在我和陆学长还在交往的时候被迫让陆学长来相亲的?”   “不会忘记啊。”成雯雯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可是大家不知情啊,大部分人所知道的都是媒体报道的陆成两家联姻的事。”   成雯雯虽然面色没什么改变,但语气里写着大大的“卑鄙”二字,连荀超三人都听不下去。   江梁气得猪蹄也不肯了,瞪着成雯雯:“成小姐这样说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无耻吗?”成雯雯笑,“可是于小姐说分手就分手,一分手就是跑到曼彻斯特将近一年,一回来就跟陆先生领证结婚了,连给我这个众所周知的联姻对象一个解释和交待都没有,这不无耻吗?”   成雯雯说得这话一点错都没有,但荀超三人何等护短,听见她这样说二嫂,自然是看不下去,正要反驳。   “为什么会同意联姻,你心里没点数?”忽然,一抹清淡的声音响起。   大家看向成雯雯身边的男人,他淡漠地喝着手中的纯净水,眼神中有几分寡淡。   成雯雯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当时说过,彼此都是敷衍父母,可是就算是敷衍,在结束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段适应的过程?你这样说领证就领证,有没有考虑过我在别人眼底的感受?”   “如果你只是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可以……”   “我不是!”陆泽漆还未说话,成雯雯便激动地站起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了你,我成雯雯害怕过谁的眼光?但是陆泽漆,难道你不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和你这样的人接触久了,你说散就散,就没考虑过别人舍不舍得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 饱含了委屈和哽咽,完全不如方才那般表现的毫不在乎的模样。   “没考虑过。”相反,陆泽漆则仍是淡然自若的的样子,淡然到很冷漠,“除了苏苏,我需要为别人考虑什么?”   “你!”对于他的态度,成雯雯气红了脸,却根本无法说什么。   对于他,她做不到像对荀超他们,也做不到像对苏木那样淡然处之。   荀超三人对视一眼,都给陆泽漆默默的竖起了大拇指,说起绝情和护短,谁能比得过他们家陆二哥?   成雯雯气极反笑:“可以,你们都护着于苏木,但我相信总有人是站在公平这一端的。”   说完,她又回归了饭局前淡淡地笑,“好了,说了这一顿是我请你们吃饭的,大家就愉快的吃饭,不谈其他了。”   可这样的话题已经提上桌了,谁还能安心吃的下饭,连江梁都盯着未啃完的猪蹄若有所思。   “OK,我吃的差不多了。”成雯雯很有自知之明的喊了服务员买单,“我想我在这,你们也没什么心思吃了。”   服务员拿着账单走了过来,对成雯雯说:“成小姐,您这桌已经买好单了。”   成雯雯脸上划过一丝诧异,随之了然:“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服务员离开后,成雯雯起了身:“既然已经买好单,我就先走了。”   对于在场除了苏木之外的唯一一个女性,荀超很有绅士风度的说:“我送你。”   成雯雯并没有拒绝这位在餐桌上一直替苏木说话的男人。   Part4   两人先出了饭席,走出饭店的路上,成雯雯没说话,等着荀超开口。   可直到走出了饭店门口,荀超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一路好走。   “慢着。”见他转身往饭店里走去,成雯雯喊住他,“你送我出来只是单纯的送,没话跟我说?”   荀超停在原地:“你想要我说什么?”   “账是你结的?什么时候?我还看见过你离席。”   “巧了,这家店我经常来,是熟客了,一进门就跟老板打过招呼,记我账上。”   “我以为你送我出来,会为于苏木求情。”   “求情?”荀超笑,“成小姐何出此言?”   “如果我把于苏木和陆泽漆结婚的事情公开,外人会怎么想于苏木?小三上位?这恐怕对她不好吧?”   “成小姐,你想多了。”荀超缓缓道,“即使你公开了,外人怎么想,二嫂不会在意,二哥更不会在意。因为让二嫂受过委屈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比如陆连清,比如陆淮南。”   “那是他们无能。”成雯雯说,“陆叔叔老了,可惜了陆大哥,没有继承到陆叔叔的才能和智慧,急于求成,才会至于此,如果不是陆大哥太爱展颜表姐,也不会落得一进牢狱出来后便不得翻身的下场,只能说红颜祸首。难道陆先生也要为了一个于苏木,背负渣男的名声吗?”   “难道成小姐还不懂,不是陆淮南不行,也不是陆叔叔老了,一切都取决二哥,你们曾经为了所谓的联姻,逼死了二嫂的母亲,真以为二哥不跟你们计较了?陆中集团虽然是内部出了问题,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临破产,你以为真是一朝一夕的时间?成小姐,你我都是明白人,陆中集团不是二哥的对手,陆连清和陆淮南不是二哥的对手,成氏集团也定不是。不要为了你的一些小任性,陷你的母亲和整个成氏集团为不利中。一个人现在不爱你,无论你做什么,他也不会爱你,就像我于展瑜,你于二哥,展瑜于二哥。”   荀超说完,见成雯雯没吭声。   荀超便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成雯雯是个聪明人,自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荀超回到包厢里时,饭桌上的江梁还在吃。   周哲嫌弃地说:“行不行?吃个没完没了?”   “我们自己买单为什么不能吃?”说着见荀超走进来,怪责道,“你也是,不早点跟我们透露一下信息,早知道是自己人买单,我还客气个啥?”   荀超没理他,在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饭桌上空着的两个位置:“二哥二嫂呢?”   “先走了啊。”江梁说,“说送一下成雯雯,结果送了这么久,你们都聊了什么?”   “聊了什么你猜不到?”荀超说,“女人能有什么手段,无非是那些爱来爱去的。”   “你可别小瞧女人。”周哲深有体会,“往往有些女人的手段才是摧毁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   “嘿!”荀超将周哲肩膀一勾,“周公子看样子很有经验的样子,那你来跟我说说,成雯雯非要向媒体公布二嫂是小三上位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周哲剔剔牙,“这是二哥想的问题,我操什么心。况且,二哥应该早料到成家母女不会就此罢手,成雯雯母亲成晶在外有个称号叫‘成精’,什么意思?就是人都成精了,二哥这么一大块肥肉,她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了?”   “那二哥今天怎么还脾气这么好,跟着我们一块来跟成雯雯吃饭?”江梁不懂。   周哲昂昂下巴,对着荀超:“还不是这家伙私底下授意的,成氏集团虽然强大,但天底下公司那么多,不跟这家合作还有其他家。成氏集团……不,应该说成氏母子现在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那块价值连城的地皮。”   “二哥也想得到他?”江梁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荀超拿起了一根烟,刚想点燃,想起包厢禁止抽烟,便将烟搁在鼻子上闻了闻,“我也是刚知道,咱们的陆叔叔一直想要这块地皮,不是因为他的价值,而是因为那是白阿姨一直想得到的一个地方。”   “白阿姨?二哥的母亲?”   “嗯。”荀超说,“还记得白阿姨在被迫嫁给陆叔叔之前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吧?那个男人在白阿姨婚后也来到了B市,白手起家开起了一个小厂子,子以制造为生,也算不错,偶尔白阿姨会偷偷瞒着陆叔叔去见这个男人,但两人自知缘分已尽,只当做是朋友在交往。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却不想,那厂子在某天晚上发生了爆炸事故,男人在事故中生亡,那一片厂子也因为爆炸而成了废墟。这男人租的厂子在B市的某州郊外,那片地本来不值钱,却因为这几年B市行政副中心的迁移而变得价值连城。而那片区域的原主人就是展家……”   Part5   苏木和陆泽漆并肩走在回公司的路上。   她听着陆泽漆讲陆连清一直想得到那片空地的由来。   “所以陆叔叔是为了白阿姨才非要得到展家那片地?”苏木说:“看不出来,陆叔叔竟然这么痴情?可是上次在陆宅见陆叔叔那样对白阿姨……又觉得……”   他根本不爱白阿姨啊……   后面的话苏木没说出来,怕他伤心。   可他却看透了她的心思:“你想的没错。”   “啊?”   “他买这块地皮是为了我母亲,是为了让我母亲永远无法再踏入一步。”   任何人说这话时,应该是带着恼意的。   可陆泽漆说这话时,却是淡漠的,看透了般的那种淡漠。   是啊,对于他而言,陆连清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也寒不了他的心了。   一个已经对父子情绝望的人,还有什么能令他产生动怒的情绪?   只是,苏木在心底仍然为陆连清的狠心,以及陆泽漆丢失的父爱而难受。   所谓虎毒不食子,可陆连清竟然能将他们母子逼至于此。   “所以你想买下那块地方?”苏木问。   “嗯。”陆泽漆没有否定,“苏苏,我母亲一生都无法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去,因为家族联姻,因为陆家的强大,陆连清强占了我母亲,让她不得不嫁给他。她的前半生过得一点都不快乐,我不想让她后半生这样持续难受下去,所以……”   “我能理解。”苏木说。“我能理解你现在所做的,陆学长,你不用跟我解释,真的,包括今天你同意跟成雯雯一起出来吃饭,这都不算什么。以后要是公司更大了,你的应酬会越来越多,我们也不可能像在学校里那样任性。一些表面的应酬活动……”   苏木尚未说完,便被他一把拉进怀中。   此刻是午休时间,路上的行人不算太多,苏木期初的意外,到埋在他怀里时,耳边是他沉沉的心跳声,心渐渐落定。   她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抱着她,良久,才放开了她,对她说:“苏苏,不管我变得多么人情世故,对你,我始终如一。”   苏木望着他,冬日的阳光暖和地洒在他的眉宇之间,利落清隽,干净舒朗,她笑笑,眉眼弯弯:“我知道啊,不管什么时候,即使到了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你变成了大叔,变成了老爷爷,你都是我最爱的陆学长。”   以前的陆泽漆惊艳了她的时光,让她发现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人。   后来的陆泽漆温柔了她的岁月,让她不在孤独无依,让她有木而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