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作品介绍
大唐开元二年(714年),隶属大唐的西域诸国(今中亚地区)遭到黑衣大食(阿拉伯哈里发王朝)屠戮,几近灭国。康居国国王咄曷,派出使者向唐朝进贡,乞求大唐发兵。康国向唐朝进贡的物品除了珠宝以外,还有一宗宝物:十二位绝色美女。这些美女是康国王的乐坊精心调教出来的,各怀绝技。她们的任务就是哄得大唐皇帝高兴,以此期望唐朝皇帝李隆基发兵。此女史称“胡旋女”,白居易曾有诗《胡旋女》称颂之。这些康居女从锡尔河出发,背负使命,奔赴大唐。在两年的跋涉中,她们一路遭遇到黑衣大食无数次的追杀,康居的八百勇士被全数杀光。她们遭遇到狮群和狼群的袭击,十二贡女人最后只剩下八人进入唐朝国土。这八人衣衫褴褛,皮肤黝黑,已经完全没有了“美女”的形象,以至于守关的大唐士兵把她们当成了“野人”……
正文 二、作者介绍
夏龙河,山东莱阳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至今在《长江文艺》《青年文学》、《山东文学》、《中国青年报》、《新民晚报》、《大众日报》、《齐鲁晚报》、美国《侨报》、《中国纪检监察报》等全国一百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时评、文学评论计一百多万字。
已出版长篇小说《毒咒》、《喋血钢刀》《豪气干云石达开》《大顺宝藏》在《新华书目报》开有文学评论专栏《希墨翻书》。
正文 第一节 黑衣煞
卫队长檎夷在众人的注视中,低眉垂首,缓缓打马来到众人面前。在沙漠酷烈的阳光折射中,檎夷的长刀闪闪发光,犹如阵阵海浪。
使者略卿看着檎夷,好长时间一动不动。太阳在空中定定地照着他们。脚下的路,不远处的沙漠和山丘,甚至高空中的苍鹰,俱凝滞不动,似乎都在凝神细听略卿的反应。
良久,略卿喟然长叹,说:“又死了一个!”
众人看到檎夷一个人回来,心里就有数了。这些日子来,他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朝着最糟糕的那一面去想,一般不会错。
他们从康居的夏宫出发之前,康居国最著名的巫师塔巴就忧虑地对国王说,他夜观星象,金星晦暗,行星失踪,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但是康居国王咄曷(唐封为钦化王)已经别无选择。邻国安国情报,横贯欧亚的黑衣大食(阿拉伯人)接受哈里发王朝指令,准备再次发兵,进攻西域诸国。据说,黑衣大食这次准备一举平定西域大国康居和花剌子模,还有反抗最为惨烈的安国。这些国家十年前就已经被黑衣大食征服,开始向黑衣大食纳税进贡,因为大食人推行穆斯林,遭到信奉祆教的粟特诸国的反对,众国纷纷起兵反抗,大食人决意再次发兵。
咄曷最清楚,如果这次他们再拿下康居,那他这个国王也就活到头了。向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大唐求援,成了他最明智也是唯一的选择,何况名义上他还是唐朝皇帝钦封的西域大都督,钦化王(唐天宝三年钦封)。
临行前,国王咄曷对着这帮身负重任的使者一再鞠躬,却只说了一句话:“康居的命运就托付给诸位了!”
此言千钧。
可是,这支队伍果真是噩运不断。
从康居出发到现在,仅仅一个月,这支一千人的队伍就有二百多人死去,并且大都死因不明。
比方现在,卫队长檎夷上午派去探路的两个卫兵竟然半天未归。他们一路找到这里,只在旁边的山沟里,找到了一个卫兵的一只脚。这只脚切口整齐,有力地粉碎了他们的失踪是遭遇野兽袭击的推断。
现在,他们的眼前就守着这只脚。
卫队长檎夷看了略卿等人一眼,松开了腰里的绳子。
这时候,他们才看到檎夷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这人被檎夷用绳子拴在腰上,绳子松开后,此人歪斜着探出半个身子。
这是一具没有头的尸体。别的地方好好的,就是头没了,头颅处凹陷,就像一个好好的桃子,被人挖去了桃尖。
众人反应平淡。这并不是说此事不让人惊骇,而是这些日子来,类似的情境他们看多了。在他们看来,这似乎是所有人的最终归宿。
山丘漫漫,犹如不见尽头的锡尔河。略卿无奈地叹口气。茫然抬头看了看酷烈的太阳。
有士兵过去,把无头人接下来。檎夷也从马上跳下,来到搁着那只脚的石头前,蹲下,拿起脚看着。
略卿的声音茫然而坚定:“我做过二十多年的猎人……从来没见过如此怪异的死亡。我几乎敢断定,没有任何野兽有如此锋利的利齿。”
檎夷把脚交给身后的士兵,声音浑厚:“使者大人,您说的对,这不是野兽干的。”
略卿眼神迷茫:“除了野兽,这里……难道还有别人?”
檎夷转身,指着那具无头尸体,声音很悲哀:“使者大人,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杀我们的人……应该是一路跟过来的。”
略卿一愣:“什么?檎夷将军,您的意思……他们是从康居一路跟过来的?这么远的路,走的这么苦,什么人能跟到现在?”
檎夷笃定地说:“黑衣煞。”
略卿的嘴巴张得几乎比他的脸都要大:“什么?!黑衣煞?!”
檎夷点头,说:“我对黑衣煞略知一二。这黑衣煞的先祖是跟随他们的先知穆罕默德在阿拉伯四处逃亡并传教的第一批人。他们曾经在沙漠在被困一百多天,后来默罕默德带着他们祷告,沙漠中便有了河水。这些人能传教,还个个身怀绝技,穆罕默德能在追杀中活下来,当年全靠他们。默罕默德统一阿拉伯,黑衣煞都是在大兵未至之前,先潜入对方城市甚至军中杀掉最有力的对手,比方最勇猛的将军,然后大兵才开始进攻。阿拉伯人用此杀招,统一了阿拉伯半岛,也用此招,当年攻下反抗最惨烈的安国王城。黑衣煞,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敌人。”
略卿拿起那只茬口整齐的断脚看了看,还是有些茫然:“您怎么能断定这是黑衣煞所为?黑衣煞没有进过康居啊。”
檎夷凄然摇头,说:“使者大人不知,黑衣煞曾经进过康居,将军八里乌和他的十八大将死于黑泥潭,其实不是中了大食军队的埋伏。那只是国王怕国人恐慌,不敢说出真相而已。其实将军八里乌和十八大将皆死于黑衣煞之手。我曾经奉国王之命,暗中带入专门寻找他们,可惜……不过,有一点我敢确定,能把骨头砍得这么整齐的,只有黑衣煞的马蹄刀。不信,您仔细看看这骨茬,跟切菜一样整齐。”
略卿拿起那只脚,仔细看了看,像是被突然烫着一样,把脚丢下,声音都哆嗦了:“这帮恶魔……。”
檎夷转头,看了看剩下的勇士,最后他的目光落到队伍中间的一百多辆马车上。这一百多辆马车,除了装有给唐朝皇帝的贡品和一路吃食用品外,还有十二辆马车,装了十二个绝色美女。
这些美丽女子,都是康居国从全国精挑细选,然后严加培训出来的。故个个不但素丽绝伦,而且精通乐舞,加上独特的异域风情,是真正的稀世珍品。
她们,才是康居国王眼中最有价值的礼物。
檎夷是康居国王咄曷的安邦武将,自然清楚此行责任之重大。他再次看了长长的马队,和剩下的八百铁甲勇士,心里一片迷茫。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其实出发之前就屡次出现。在决定出发的日子后,他与国王的促膝长谈中,他数次提到过他的隐忧。
当时咄曷国王正被更大的忧虑所困扰,因此对他的担忧并不太重视。
国王只是一再叮嘱他:“见到尊贵的唐朝皇帝后,一定要想法说服他出兵。我的将军,我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和你的队伍是我唯一的希望。”
檎夷再次说到他的忧虑:“国王陛下,我非常担心辜负您的期望。”
国王严肃地打断他的话,说:“我的将军,如果您完不成任务,黑衣大食的穆罕默德就会吃掉我们的阿胡拉•马兹达(康居信奉的宗教祆教的最伟大的神明),我们头上的太阳就会被乌云遮挡,康居和各属国国民将会迎来灭顶之灾。我的将军,您应该知道,你们是我唯一的期望了。”
檎夷现在想到苍老的国王那殷殷的眼神,依然心情沉重。
是的,他们的马车里,有他们这个国家能找到的最大的钻石和最好的珠宝,甚至还有他们的镇国之宝——第一代国王的金冠。自然,还有他们国家最美的美女。
国家希望,尽在于此。
檎夷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脸上,却是很自信的笑容。做为一个优秀的将军,他清楚,他脸上的笑容可以以假乱真。他们从他的脸上只能得到鼓舞,看到力量,却看不到他内心的忧虑。
他对略卿说:“我们得先想法消灭他们!”
略卿一愣:“消灭……黑衣煞?将军,这个愿望非常美好,可是……似乎无法实现。”
檎夷很干脆地说:“请使者相信!”
正文 第二节 滕武
为了消灭这些黑衣煞,檎夷决定修改行走路线,以便绕过前面那片沙漠。
在沙漠中,康居人行动迟缓,却是黑衣煞最喜欢的屠戮之地。修改路线,他们需要经过一片一望无际的丘陵地带,这儿适宜隐蔽,更适宜康居人发挥他们的山地战术。
使者不同意:“将军,那是一条老路,已经一百多年没人从那里走了。万一迷路,可就是死路一条。”
檎夷说:“从那里走,我们有活下去的机会,如果继续朝前走,尊敬的使者大人,前面的沙漠,必定是我们的坟墓。”
使者略卿一愣,张大了嘴巴。
檎夷看他的样子,笑了笑,安慰他说:“我们只是朝那边拐那么一下,消灭了黑衣煞,我们就可以拐回来。”
使者还是有些担心:“万一消灭不了他们呢?”
檎夷小声说:“那……我们也就回不来了。不过,我想伟大的阿胡拉•马兹达会保佑我们。”
使者的担心丝毫不多余。
他们自从偏离官道后,前面的路就越来越难走。这条几十年前被抛弃的老路已经草木丛生,靠近山坡的地方,很多地方因为连续塌方,而无法行走。
没别的办法,檎夷命令八百卫士分成三批,轮流在前面开路,众人缓缓地跟在后面。
这种速度,别说是肩负重任的使者大人了,连那些一直躲在马车里的十二个美女都受不了了,纷纷从从车里下来,看四周的茫茫群山和树林,看众勇士砍树开路。
让檎夷没想到的是,这些美女的出现,却成就了一个优美的故事。其中一个小队长认出了其中一个美女,是他曾经效力的大将军的女儿。
这个小队长叫滕武,曾经是康国大将军屠平的身边侍卫,常随着屠平大将军出入其家门,因此认得将军的女儿屠纳格。
在与大食决战中,屠平将军因为擅自率兵投降,被康居王下了监狱,其家人也被充为奴隶,发配到边境替人牧羊。
将军对滕武恩重如山。将军出事后,滕武一直四处寻找将军的家人,想为他们赎身,却一直未果。在这荒蛮之地与将军的女儿不期而遇,滕武喜极而泣,倒头便拜。
滕武的手下一看头儿都跪下了,呆了片刻,交换了几下眼神,也都跟着跪下。美女屠纳格正随着一班女孩儿一起看这荒山风景,看偶尔从荒草中仓皇逃出的野兔和山羊,听到有人喊她,转回头,滕武就已经跪倒在她的眼前了。
屠纳格看到一个将军突然跪倒在面前,大惊:“这位将军,我与您并不相识啊,为何行此大礼?”
滕武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小姐,您忘了滕武了吗?我是将军的侍卫滕武啊?”
“藤……武?”屠纳格一愣,慢慢回想。几年的变故真是天上地下,她从尊贵的将军家小姐,到沦为戴罪奴隶,又成为康居国王的人肉礼物,几番大回转,她的记忆似乎被众多的人生急转弯弄得迷途了,想了一会儿,她才陡然想起了这个滕武。
滕武抬起头。
看到滕武头上的一条蚯蚓般的疤痕,屠纳格的记忆之河才欢快地流淌起来。她记忆最深的,是这个滕武曾经跟着他们一家人去锡尔河的一处河滩捕鱼。滕武带着几个卫士在河里拦网,母亲带着她则在河边生火烤鱼。
那时候,家里还有女仆,还有三匹马拉的大马车;那时候,大食人还没有打过来,父亲闲了,常带着他们去捕鱼。
曾经的生活场景从大脑深处汹涌而出,屠纳格想到现在依然在监牢里的父亲和悲伤而死的母亲,不由得泪流满面。
滕武说:“我找了小姐多年,没想到竟然在此处见面。滕武有负大将军之托,罪责深重,今日一见,死也不离开小姐左右!”
屠纳格弯腰扶起他,说:“此事怨不得将军。我父亲下狱之后,我和母亲就被送到粟特大草原,为康波大老爷放羊。母亲死后,我才被送回王城。此事无人知道,将军怎会找到我呢?”
滕武惊讶:“什么?夫人……夫人已经去世?”
屠纳格含泪点头:“母亲……被头羊顶了心口,康波大老爷不给救治,母亲疼了一天一夜,天亮的时候……走了。她说,她去找阿胡拉•马兹达,伟大的马兹达会帮助我们,会帮助我们的国主打败大食人,那时候,我的父亲就可以出来了……。”
滕武愤然:“国主也太无情!大将军杀敌无数,那次率众逃亡,目的是为了保持势力,国主竟然让将军家破人亡,实在让人寒心!”
屠纳格黯然:“国主也是无奈。父亲怯战,虽然为的是给众将士一条活路,却让大食人突破了边城。国主说如果我此番能请动大唐发兵,就免去父亲怯战之罪。”
滕武点头,说:“既如此,我等拼死也要保护小姐等进入大唐,让大唐皇帝发兵!”
滕武转身,对后面几十个兄弟喊道:“兄弟们,我找到康大将军家里的大小姐了!”
他身后的一众兄弟是一直跟随他的,皆都欢呼:“我等愿意为小姐效力!”
正在不远处同使者一起观察地势的檎夷愣住了:“这个贡女……竟然是屠平大将军之女?!”
略卿点头,说:“是。此女是这帮贡女的领班,不但美貌,而已才艺皆精,国王对此女寄予厚望,大唐能否出兵,可就要看她的了……卫队长,我觉得此路太难走了,如果照此下去,恐怕我们带的水和粮食难以让我们走到下一站。”
檎夷点头,说:“我也有这个担心。不过……我们只能朝前走了。黑衣煞也跟过来了,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使者忧心忡忡:“这如何是好?”
正文 第三节 埋伏
黑衣煞利用他们善于偷袭的优势,依然不断杀人。
檎夷派去暗中观察他们的人,不断有人失踪。檎夷只得找到滕武,让他带几个人去阻挡一下黑衣煞。
其实若轮官职和战功,滕武在檎夷之上。但是因为滕武跟随的大将军屠平出事,这滕武也随着倒霉,被降级使用。成了檎夷的属下。
两人都是武将,都是康居国的忠勇之士,檎夷对滕武很了解,也很尊敬。滕武虽然对国王有些怨气,却依然是康国最忠勇的武士。
但是滕武却拒绝了檎夷的安排。
康国第一武士滕武,身披麻衣,手执长刀,在黑沉沉的夜色中,面向不远处的十二辆轿车。对檎夷说:“我要保护康小姐。康大将军是为了我等兄弟不枉死,才从边城撤出。康王不辨奸雄,让屠大将军下狱,把他们一家贬为奴隶,屠小姐死里逃生,吃了很多的苦,我不能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檎夷说:“滕武大哥,我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们,但是,不杀了黑衣煞,怎么能保护得了她们?你是康居第一武士……。”
滕武冷冷地说:“错了!康居第一武士是屠大将军!”
檎夷无奈地笑笑,说:“是。屠大将军是第一武士,不过,现在他在监狱里,无法帮助我们。我们只能同心协力,对付黑衣煞。”
滕武长叹一口气,说:“我们对付不了黑衣煞!康居……除了屠大将军,没人能对付得了他们。黑衣煞横行十多个国家,没有遇到过对手。”
檎夷点头,说:“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要想保护她们,只有跟黑衣煞决一死战!滕武大哥,您只有跟我们一起除掉他们,否则……您也无法保护屠小姐。”
滕武想了片刻,长叹一口气,说:“将军,我知道你跟黑衣煞打过交道,但是,我觉得你这个想法,非常……不理智!”
檎夷一愣,然后深深一辑:“请兄长明示!”
滕武说:“黑衣煞生存能力极强,能不带水和粮食,在沙漠生存下去,他们分散于世界各地,可以说是无处不在。阿拉伯人想统治世界,靠的就是他们。这附近也肯定有黑衣煞的人,如果他们想增援,不日即可赶到。而我们已经离开康国几千里路,对此处情况不熟,更没有援兵。最要紧的一点,别说是他们的增援人马,即便是同跟着我们的黑衣煞打,他们也很难取胜!檎夷将军,我们当初就不应该走这条几十年没有人走的古道!我们应该加强防备,快马向前,即便死几个人,也比这样全军覆没要强得多!”
檎夷大概没想到这个康居第一武士会对黑衣煞如此忌惮,楞了一会儿,才说:“滕武大哥为何不早说?”
滕武苦笑:“我现在是一个败军之将,哪有我说话的机会?使者略卿,是国王的亲信,当年给大将军定罪,就是国王听信了他上的谗言,否则,将军岂能成为阶下囚?康居没了屠平大将军,灭亡是迟早的事儿,即便唐朝发兵,恐怕也于事无补。我早就料到,我们这次去唐朝,必定凶险异常。遇到小姐之前,我本来是准备什么也不管,战死而已。我还那里有心思管你们朝那里走呢?”
檎夷说:“现在大哥既然遇到了将军家小姐,自然就应该多替小姐想想,不能一死了之啊。现在,我们只有兄弟齐心,除掉黑衣煞。何况……我们也不是毫无胜算!”
滕武有些惊讶:“将军曾经专门对付在康居的黑衣煞,应该对他们有所了解,您觉得以我们的势力,可以跟他们一拼?”
檎夷点头:“可以!”
滕武缓缓转过身,面对檎夷,很严肃地说:“愿闻其详!”
檎夷略笑了笑,说:“黑衣煞擅长一人为战,擅长偷袭,更擅长在沙漠中隐蔽。我们的人如果跟他们一对一,肯定打不过他们。如果人多,又会暴露目标。把他们引到这里,我的目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滕武似乎被打动:“以其人之道……你的意思,我们也搞偷袭、一人为战、隐蔽……?”
檎夷点头:“正是!不过,我没想到黑衣煞比我估计到的还厉害。我从军中挑了二十名高手,暗中埋伏,现在他们中已经有十多人被杀,所以,我才请大哥出马。”
滕武问:“他们杀了几个黑衣煞?”
檎夷有些遗憾:“只杀了三个。”
滕武却赞道:“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即便埋伏成功,杀几个黑衣煞,也无法动其根本,不知将军下一步策略是什么。”
檎夷点头,说:“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只要他们先有些忌惮,不敢偷袭我们,我们再让他们跟着我们进入前面的野狼沟,就是当年东汉大败匈奴人的地方……。”
滕武大悟:“你是想用火……。”
檎夷制止滕武再说下去,小声说:“请大哥小声说话。东汉军队当年的战术,大食人应该不了解。我已经暗中派五十人去野狼沟砍树准备了,晒干的树枝淋上桐油暗藏各处,只要他们跟着我们进入此沟,就从两头堵死,四处放火,我们的人在两边山坡埋伏,弓箭伺候,即便他们功夫再好,哪里还有出逃之路?”
滕武大喜:“好注意!既如此……那我就听从将军调遣!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得调高手三十名,三班轮流,每班十名,守护屠小姐和这些贡女,第二,对付黑衣煞,我用我的人。”
檎夷答应。滕武从自己的手下挑选了三十个人,分为十队,三人一队,偷偷地摸回去,埋伏在半路,开始对黑衣煞进行偷袭。
黑衣煞被檎夷的人杀了几个之后,也警惕了很多,每次出动都异常小心。
但是他们终究对山区行动没有经验。他们习惯在沙漠奔跑,在这四处都是山坡和石头灌木的地方,他们的行动速度大打折扣。
滕武的策略是深度埋伏。为了麻痹他们,对黑衣煞派出的哨探避之不动,即便他们来到了他们埋伏的地洞口上,来到他们的刀尖面前,滕武也不让他们出手。
等黑衣煞的大批人马行动到附近,滕武才开始让人对外围的黑衣煞进行猎杀。
杀了之后,马上利用地形隐蔽。滕武手下利用地形隐蔽的功夫可谓粟特一绝,即便黑衣煞的人到了他们的眼前,也看不到他们。
康居人的这种招法还是跟已经灭国的龟兹人学的。当年康居同龟兹打仗,只要一进入山区,必定被善于隐蔽的龟兹人打败。后来,康居人活捉了一个龟兹人,逼其教授对付龟兹人的办法,这个龟兹人想了十多天,就想出了这种利用地势,利用人的衣服和肤色跟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的隐蔽办法。
善于在沙漠中隐蔽和作战的黑衣煞在这里可是吃了大亏。他们一改横行天下的猖狂劲头,龟缩在了一起。
不过,他们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帮。这些深陷危机的杀手没有退缩,在改变了策略后,开始稳打稳扎,稳步推进,依旧与康居使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滕武等人不敢与黑衣煞正面拼杀,只是监视着他们,随着使团的推进,跟着推进。
檎夷在前面掌握着前进的速度,也掌握着把这帮横行天下的黑衣煞送进地狱的节奏。
正文 第四节 意外事故
就在檎夷和滕武摩拳擦掌,准备一蹴而就的时候,他们内部却出了茬子。
这个茬子的起因让人苦笑不得。屠纳格那天露面,她的美貌让滕武的一个手下神魂颠倒,从此这个手下就茶饭不思,日夜想着这个美若天仙的尤物。
憋了些日子,这个糊涂蛋终于憋不住了。他趁着夜晚值夜的时候,偷偷的跑到屠纳格车下,打开了车门。屠纳格被惊醒,刚要喊出声,这家伙一把捂住屠纳格的嘴巴,另一只手把她从车里拖出来。但是这家伙太慌张,不小心把捂着屠纳格的手从她的嘴上拿开了。屠纳格趁机大声呼救,呼声震破夜晚的寂静,众人包围了过来。
这个叫来路令的莽汉一看大家追来了,急了,把屠纳格扛在肩上就跑。吓蒙了的屠纳格一路叫喊,来路令吓唬她说:“不许喊!你喊我就杀了你!”
屠纳格对他说:“你放下我!放了我,我让使者大人饶了你!”
来路令边跑边说:“我不能放你!我死也不能放你,我喜欢你!”
屠纳格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说:“你这个傻子!即便我不出声,你就能从这里跑出去?!”
来路令很有信心:“能!肯定能!”
康纳格看这个家伙失去了理智,疯子一般乱闯,知道说服不了他,又怕在这样的黑夜里,那些寻找他们的士兵失去目标,只得再次喊叫:“我在这里!……。”
来路令把康纳格从背上放下,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康纳格身子一软,终于没了动静。
莽汉来路令再次扛起康纳格,匆匆钻进山林。
这个来路令在檎夷的手下中,也算是一名猛将。但是他扛着一个人,怎么能跑得过几百名士兵的尾追?
没办法,他只好找了地方隐蔽起来。但是,第二天一早,四处寻找的士兵就发现了他。来路令再次扛起康纳格猛跑,跑了一会儿,就被从四周涌上的士兵给抓了起来。
屠格纳尚在昏迷中。檎夷忙派人把随行的巫师喊来。巫师从随身的背篼里取出一截香点燃,嘴里祷告了一会儿,把香放在屠纳格的鼻孔处,然后,让檎夷拍打屠纳格的头顶。
檎夷拍打了两下,屠纳格就缓缓醒了过来。她显然还没有从被人绑架的噩梦中醒来。她迷迷瞪瞪地看看众人,祈求说:“你……放了我吧。你带着我,肯定……跑不出去。”
檎夷楞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巫医站起来,说:“等会儿就好了。阿胡拉•马兹达会保佑她的。”
屠纳格又迷糊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终于清醒了。她看了看檎夷等人,大概是头疼,呻吟了一声,说:“谢谢……将军。”
檎夷长出一口气:“终于醒了!”
屠纳格坐起来,问:“檎夷将军,那个……人怎么样了?”
檎夷说:“屠小姐放心,我已经派人严加看守,等我报告给使者大人,就杀了这畜生!”
屠纳格想了想,说:“将军……能不能饶他一命?”
檎夷一愣:“饶他……?小姐,他想害你,你为何还要替他求情?”
屠纳格幽幽地说:“这个人色迷心窍,却没想害我。你们杀了他,反而害了他。就像我父亲……,檎夷将军,我知道您是个善良之人,人总有犯错的的时候,还是请您原谅他一次吧。”
檎夷见屠纳格提到了她父亲,明白了她的心情,因此说:“屠小姐是个善良之人,檎夷明白。此事我尽力替他向使者大人求情。”
屠纳格受此惊吓,精神萎靡,连睡了三天,方好了一些。随军的巫师给她调制了一些药,让她喝。屠纳格的好姐妹那史平落是战俘的女儿,虽然身份低贱,但是性格火爆,她嫌巫师给屠纳格熬制的狗屎一样的药汤太苦,大骂巫师,屠纳格劝住那史平落,并向巫师道歉说:“尊敬的圣师,我向您道歉。这位小姐情绪烦闷,请您原谅。”
巫师说:“屠小姐如此善良,真是康国之福。但愿这次小姐能够顺利抵达大唐,为国家解忧,为大将军解牢狱之苦。”
屠纳格说:“谢谢圣师,您忙您的去吧,这药我一定会喝的。”
巫师鞠躬离去,边走边低声吟唱:“天下福祸,周而复始,如要福报,火神照耀……。”
那史平落哼了一声,说:“火神照耀了这么多年,大食人还不是杀了进来?”
屠纳格白了她一眼,说:“就能胡说。圣师说,火神和那个大食人的神在天上打仗呢,如果没有火神罩着,我们早就完蛋了。”
那史平落大着嘴巴说:“就说嘛,这火神也不是那么厉害,要是真像巫师说的,火神是世间最伟大的神,那他干嘛不灭了大食人的那个神?把可恶的大食人都弄死?可见这个神那个神的,都是瞎忽悠。”
屠纳格说:“妹妹不好这么说,恐怕……这神也有自己的难处。就像普通人一样,他们也得放牧、打猎,养活老婆孩子……。”
那史平落噗嗤笑了,说:“姐姐,您算了吧,那这神还有什么当头?还不如到康居当个千户呢。”
屠纳格认真的说:“这个世上,做任何事都是不容易的。你看看康居国王,现在愁得比放羊的那个傻子都难过,他威风的时候何曾想到过今天?就……哎。”
屠纳格大概又想到了自己家庭的遭遇,说到这里,突然闭嘴不说了。那史平落却嘴大,恨恨地说:“就像你我吧,我们都曾经是将军家的女儿,现在怎么样?哼,我还好些,我一出生,我父亲就是你们康居的奴隶,我也成了奴隶二代,还没觉得什么不好。你呢,你那个做大将军的父亲那么英勇,我父亲差点被他杀了,最后还不是成了阶下囚?你也从一个将军家的大小姐,成了奴隶,你倒好,现在还不忘替你们的国王着想,这人要犯贱,真是打不死踩不烂!”
那史平落跟屠纳格算是最好的朋友了,但是这个那史平落是心里盛不下事儿的人,每当想到她父亲曾经被屠纳格的父亲打得丢盔卸甲率众投降就愤恨不已。
屠纳格揉揉头,无奈地说:“这怎么又扯到我父亲头上来了?平落妹妹,你怎么跟个絮叨婆婆似地,这事你在我面前絮叨不止一万八千遍了吧?”
那史平落哼了一声说:“活该!谁让你那个大将军逞能了?害了自己还害了我全家!要不是你家那个大将军,我现在还是乌孙国的大小姐呢,何苦跟你们来遭这个罪!只要我不死,我就要说、说、说……我越说是越来气啊,我真是……要不是你是我的好姐姐,我真想吃了你!”
屠纳格看着她像一头要动怒的小豹子,不由得噗嗤笑了,说:“那你吃了我啊!”
那史平落呸了一口说:“我才不稀罕呢!下辈子,我变成了男人,我要……嘿嘿嘿。”
终究是个女孩儿,难听的话说不出口,憋了一会儿,不由得笑了。
屠纳格看着这个俏丽直爽的女孩儿,不由得说:“我下辈子倒想变成男人,娶了你,晚上抱着你睡觉。”
那史平落白了屠纳格一眼,说:“姐姐,这种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看你平时那贤惠样子,原来都是糊弄人的啊。”
屠纳格缓缓地说:“无论男女都要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啊,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即便是我们奴隶,也都有这个权力,要不怎么会有小奴隶替国王效力呢?”
正文 第五节 变故
檎夷没有杀来路令。其实来路令虽然莽撞,却是他的手下猛将。他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让人严加看守,然后,就把此事抛在了脑后,开始抓紧布置消灭黑衣煞之事。
随着他们的步步推进,黑衣煞稳步走进了他们的圈套。
为了麻痹敌人,滕武等人依然在寻找机会,猎杀黑衣煞。他们用镔铁长矛改制的蛇柄短茅,专破黑衣煞的马蹄刀,让黑衣煞的几次小型进攻,都没有得到便宜,加上他们对隐蔽的滕武等人不摸底细,为了自保,他们只能更加小心地凑到一起,边跟着他们,边寻找机会。
在黑衣煞的概念里,是没有失败的。即便是死,他们也是在为真主献身,是一种升华,更是一种荣耀。
他们有非常强烈的复仇观念,因此,面对滕武的猎杀,这些不得不紧密地靠在一起的黑衣煞,充满了愤怒和忧伤,却鲜有人害怕。
这帮曾经横行半个世界的铁血杀手,在这里却遭到了滕武的无情杀戮。二十多个顶级杀手丧命在这个神秘的山谷里,他们的心里充满了狂躁和愤怒。
当然,正是这种狂躁,使得他们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在一心只想拼命、只想报仇的心里驱使下,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檎夷和滕武,走向他们的死亡之谷。
檎夷历经沙场,知道此时正是容易发生变故的时候,故此严令各部谨慎甚微,不得大意。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个来路令利用看守对他的信任,打晕看守,跑了出来。檎夷听到报告,马上组织人搜索,并派人送信给滕武,让他也多加注意。
茫茫山林,找人犹如大海捞针。檎夷动用所有人马,找了十多天,也没有找到这个来路令,反而让众士卒人仰马翻异常疲惫。
滕武留下十个人继续保持对黑衣煞的震慑,其余十个人也加入到寻找队伍中。
嗅觉灵敏的黑衣煞终于找到了机会。
首先是他们的哨探发现了山上的树林里有人走动。哨探以为是康居国的士兵杀过来了,忙下去汇报。黑衣煞一面派人继续上山侦查,一面布置迎敌。
侦查的人上山之后,看到一队一队的康居士兵在山上乱转,大喜。他们虽然不清楚他们在找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的敌人出现了问题,而对于他们来说,机会来了。
黑衣煞暗中调动,开始在山上对康居的士兵进行血腥杀戮。檎夷担心这个来路令落到黑衣煞的手里,影响他的计划,因此几乎是倾巢而出,亲自带入搜山。
分散搜查的康居士兵,在黑衣煞的眼里,就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绵羊。黑衣煞分散出动,像一只只盘伏的毒蛇,用他们的马蹄刀,从容地收割着这些绵羊的头颅。在西域众多国家中,包括康居在内的半农半牧国家都是不太善于征战,与人为善的小国。康居的士兵除了当年大将军屠刚的手下,大都是种地的农民或者是牧民临时组成的。檎夷的卫队虽然是在千万士兵中精心选拔的,但是,他们怎么能是世界最凶狠的黑衣煞的对手?
仅仅一天,黑衣煞就猎杀了康居二百多士卒,自己却只损失了八个人。即便是滕武率领的十个精锐,也因为失去了隐蔽的保护,而被杀了三个。
康居士兵风声鹤唳,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等檎夷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下令撤退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剩下不到一半的康居士兵勉强集结到一起,仓皇逃离,滕武带领他的精干人马断后。
但是,黑衣煞好像摸到了滕武等人的底细,他们一百多人,分成三个小队,三十多人的黑衣煞威力无比,把滕武企图偷袭的士兵撕成了渣子。
三队黑衣煞,越过滕武等人的隐蔽区域,直奔大队人马而去。
檎夷无力也没有时间设置埋伏了,他一面派人去把在野狼沟准备设伏的人带出来,一面派已经撤回来的滕武带二百壮士拦截黑衣煞,自己带人保护车队,寻路朝前跑。
滕武没有做什么准备,就带着人跟黑衣煞的人绞杀到了一起。
康居士兵非常清楚,二百人对付近一百个彪悍的黑衣煞,基本就是白白送死。这些黑衣煞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并且为了所谓的“圣战”,他们还要经受残酷的训练,训练淘汰率几乎达到百分之百,组建一支上百人的暗杀小队,需要两三年的不断训练。应该说,黑衣大食是世界上最早成立特种部队的国家。
滕武带领的这帮洗脚上田的农民部队,同这样的一支恶魔对阵,结果可想而知。
滕武最称手的是手下三十多个跟随他和屠大将军曾经抗击大食人的老兵。这三十多个老兵虽然不如黑衣煞凶猛,却富有战斗经验,能够互相配合。但是也仅仅是如此,要他们跟黑衣煞厮杀,也基本是送死的命。
滕武看着这二百个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士兵,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康居儿郎,眼看就要丧生在黑衣煞的马蹄刀下了,死在这茫茫群山中,连收尸的都没有,好歹都成了野兽的吃食了。
众人也看着他,似乎能在他的脸上看出打败黑衣煞方法。滕武对众人说:“各位兄弟,我们人多,是黑衣煞的两倍,但是你们心里有数,我们不是黑衣煞的对手,不过……。”
滕武停住话,目光扫过众位。众人看着他,等他的“但是”。滕武从头看到尾突然声音大了,他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我们能够勇武起来,互相配合,我们就能杀掉黑衣煞,有活下去的希望!”
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真的?”
“我们能……打过他们??”
滕武没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说:“记住,他们最善于偷袭,而且一击必中,我们要三人一组,主动进攻。短刀进行防卫,长矛攻击中部,长刀攻其小腿。黑衣煞最拿手的就是攻击脚部,他们的马蹄刀可以轻松削下两只脚,所以,大家要多注意脚部的防守。还有一条,尽量不要让他们近身。他们没有长矛没有长刀,远了对我们有利,万一让他们近身,别说是你们三个人,就是三十个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大家听到没有!”
众人显然被最后一句话震慑到了,没有几个人应声。住了会儿,有人问:“队长,那……如果我们打得好,我们能活下多少人来呢?”
滕武闭上眼,说:“如果阿胡拉•马兹达能够帮助我们,我想我们最少能有三十人活下来。”
没人叹气。大家都在算计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性。滕武又用了一次激将法,说:“我可以告诉诸位,任何人都知道避开最危险的人,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黑衣煞也是如此。所以,能在黑衣煞手里活下来的,都是首先发起攻击的人。这也是我带的人能在袭击中活下来,并且杀死众多黑衣煞的最主要原因。”
众人一听,精神大振。恰好第一拨三十人黑衣煞杀到,众人发一声喊,三人一组,冲了上去。
黑衣煞历经战阵,还没有人在他们的面前如此嚣张,当真一愣。但是交手之后,这些英勇的康居战士就不堪一击了。他们高举刀枪,却在黑衣煞刁钻的马蹄刀下被砍掉双脚,削去双臂。康居战士一队队的冲上去,一队队的倒下,惨叫连天。
滕武站在一边看着,脸色铁青。
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早就知道,凭他们这二百人跟黑衣煞的一百人决斗,基本是白白送死。
但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需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尽量推迟这些大食恶魔的的追击时间。好为康居国的出使车队,多一点逃命的机会。
当然,滕武还留了一手。
当他看到这些黑衣煞已经跟他的人杀在了一处,难解难分的时候,他突然怪叫一声,康居战士们忙后退。就在黑衣煞还在发愣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二十多人突然冲击,他们冲到黑衣煞的面前,黑衣煞刚要进攻,这二十人突然扬起早就准备好的泥沙,朝着他们就扬了过去。几乎同时,滕武又喊了一声,剩下的一百多康居战士猛然冲击,这三十个黑衣煞有的被泥沙迷了眼睛,有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康居战士的一阵猛冲,三十人竟然有十多人被乱刀砍死,十多人负伤被围住,只有三个人全身而退。
滕武带人迅速解决了被围住的十多个人,让众人带着受伤者撤离,寻找地方埋伏。准备再战。
正文 第六节 落入虎口
檎夷带着剩余一百卫士,仓皇逃离。
他的队伍里,除了这一百卫士,还有上百名车夫。这些车夫赶了一百辆高轮大马车。这一百辆马车除了那十二辆拉着美女的马车外,剩下的拉着送给唐朝皇帝的礼物还有他们一行人的吃穿用度。
从康居的夏宫到唐朝的西安,一共有一万三千余里路。如果遇到下雪或者大雨,很多道路就有可能不通,需要绕道。这一绕,就有可能就把几百里路就绕进去了。还有河,这一路上他们要渡过大小上百条河流,万一遇到涨水就得耽误一段时间。故此,康居王对这段路程估计需要一年半到两年半的时间。这两年半需要的粮食不是少数,自然也不能全带上。因此,车上还带了不少的金银,以便路上购粮。
这一百辆马车,在这条近一百年没有人走过的古道上行走,艰难自不待言。
檎夷把大部分强壮的士兵都派在前面清理道路。这些士兵在前面砍树铺道,马车在后面艰难行走。
黑衣煞非常狡猾,他们一边应付滕武的进攻,一边抽出部分人马,绕开战场,追击车队。
檎夷一路设置了大量的陷阱。这些陷阱下面用站立着的竹子刻成利刃,上面用树叶伪装。这是康居人捕捉大型野兽时常用的招数,檎夷现在用上,竟然大发神威。这些黑衣煞善于在沙漠和城市中征战,对这种山林里的招数实在是头疼得狠。檎夷的陷阱以及别的机关,让黑衣煞胆战心惊,终于不敢再放肆。
檎夷他们在大山中艰难行走了三天,数次走到悬崖处,车毁人亡,数次被黑衣煞追杀,仓皇而逃。他们终于在第四天,走出了山谷,进入平原地带。
檎夷等人一直走到一条小溪边,然后停下来,稍事休息。
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热饭了,众人都是精疲力竭,已经疲惫到了极限。使者略卿要求埋锅造饭,正八经吃一顿。檎夷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众人雀跃。
趁众人做饭时间,檎夷统计了一下所剩人马。
一百作战军士,剩下了八十余人。一百辆马车,也只剩下了六十辆。比较幸运的是,十二辆美女乘坐的马车都完好无损。十二个美女也都在。
屠纳格从车上下来,对一脸苍茫的檎夷施礼,说:“将军,非常对不起。我给您惹麻烦了。”
檎夷扭头,看了看屠纳格,叹了一口气,说:“怨不得小姐。错在我不该派人搜山。何况……即便是埋伏成功,黑衣煞能否上钩也未可知。”
屠纳格感激地说:“多谢将军宽宏大量。将军,您觉得黑衣煞还能追上来吗?”
檎夷点头,说:“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杀手,我们甩不掉他们。即便是只剩下一个人,他们也会继续追击我们。”
屠纳格喃喃地说:“这些恶魔,简直太可怕了。”
檎夷说:“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到了突厥地界,黑衣煞就不敢太猖獗了。”
屠纳格想了想,问:“父亲曾经说突厥很乱,各部落互相杀戮父子兄弟都不能免,我们带了这么多的东西,他们……不会见财起意吧?”
檎夷摇头,说:“应该不会。现在西突厥的首领是突施骑部的娑葛,娑葛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统一西突厥后,派人跟唐朝皇帝送礼,修复关系,唐朝皇帝对其很器重,封他为“金河郡王”。我们已经派人照会娑葛,告知我们是给唐朝皇帝进贡,娑葛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屠纳格看到负责做饭的厨师失踪不少,要带领姐妹们帮忙做饭,被檎夷严词拒绝。他说:“尊敬的屠小姐,您得为国家负责,您必须保持您的高贵和美丽,我负责把你们完好无损地送到唐朝天子手中。你们要是有一点儿差池,让唐朝天子不满意,就是对国王的罪责!”
屠纳格苦笑,说:“檎夷将军,不过做顿饭,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儿。”
无奈檎夷就是不同意。他怕屠纳格在太阳下晒黑了,让她赶紧进轿车歇着,不许再出来。
屠纳格上了马车,掀开轿帘。她看到那史平落也从轿车里走出来,匆匆走进小树林,她知道那史平落应该是解手,就下了轿车,跟在她的后面,想給她警戒。
那史平落藏在小树后,看到屠纳格,朝她摆了摆手。屠纳格朝她笑了笑,转身看着别处。
突然,她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没了声音。
惨叫声吓坏了屠纳格,她抬腿就朝着那史平落蹲下的地方跑。等她跑到了,看到那里已经是一片平静。
屠纳格边大喊求救,边摸出自己随身带的小刀。这是父亲送给她的小刀,异常锋利,在母亲死后,这把小刀就成了她最贴心的东西。她曾经用它吓退过无耻男人的骚扰,用它杀死过进攻自己的毒蛇。
屠纳格手握短刀,边朝小树林走,边喊着那史平落。走了一会儿,她似乎听到身后发出一声轻响。屠纳格刚要转身,突然觉得后颈部一阵剧痛,她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晕了过去。
正文 第七节 逃跑
屠纳格做了一个梦。这真是一个幸福之极的梦。梦中,她的母亲和父亲一起来看她了。父亲一身戎装,年轻英俊,母亲也衣着华贵,就像她记忆中的,父亲带着他们一家人去出席国王的晚宴的样子。
屠纳格被突来的幸福鼓舞着。她多次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总是没有力气。母亲越来越着急,父亲在鼓励她:“孩子,你得起来啊!康居国的百姓,都在看着你呢!”
屠纳格心里着急,心里一边琢磨,父亲为何被国王从监狱里放出来了,一边感到奇怪,父母都在身边,他们怎么不伸手拉自己一把呢?
父亲的声音变成了母亲的声音:“屠纳格……你快醒醒啊,屠纳格……。”
更奇怪的是,母亲摸样没变,声音却变化很大,几乎跟她以前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屠纳格正狐疑,突然母亲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她说:“姐姐……你再不醒,就别怪我了!”
屠纳格一愣:姐姐?母亲怎么会喊自己姐姐?
正狐疑间,突然觉得手上一阵剧痛,屠纳格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妈妈……。”屠纳格刚喊了一声,就被人打断了:“姐姐,你醒醒吧。这里没有你的妈妈,蛇倒是不少。”
屠纳格怕蛇,听人这么说,忙坐起来:“蛇?哪里有蛇?”
那人噗嗤一声笑了:“我的大小姐,要是蛇还在这里,你早就去见阿胡拉。马兹达去了。”
屠纳格终于听出来了,跟她说话的是那史平落。想了想刚才的梦境,屠纳格叹了一口气,说:“刚才跟我说话的是你啊。”
那史平落说:“当然了!我喊了你一大顿,你却叫我妈妈。姐姐,你是不是在做梦了?”
屠纳格说:“是。平落妹妹,我们……这是在哪里啊?怎么这么黑?”
那史平落声音低沉了,说:“山洞。我们被他们关在了一个山洞里,外面有人守着,我刚才过去看了看,他们不让出去。”
屠纳格不由得苦笑了笑,说:“有心抓我们,当然不会让我们出去。对了,抓我们的是什么人?”
眼睛习惯了一会儿,屠纳格终于能模模糊糊看出那史平落的样子了。那史平落脸上受了伤,大概是被树枝划的,一条红线隐隐约约从脑袋上斜到了右侧脸颊上。
屠纳格心疼地说:“你受伤了。”
那史平落轻轻拍了一下脸,毫不在乎地说:“没事。呵呵,你没看到你的样子呢,你脸上没伤,不过头发披散,一脸黑灰,跟街上的疯子一模一样,哈哈。”
屠纳格吓了一跳:“真的?这怎么办?要是……。”
“要是什么?要是这样见了唐朝皇帝,恐怕他就不发兵了,是不是?”那史平落打断屠纳格的话,说道:“你都这个样子了,下一步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还一心惦记唐朝发兵?”
屠纳格被那史平落抢白地一声不吭。她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问题不大,就站了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头顶上的山洞,不由得哎呦了一声。
那史平落哼了一声,说:“小姐,这里是山洞,蛇和野狗住的地方,不是唐朝的皇宫。”
屠纳格只得坐下,继续问:“平落,抓我们的是什么人啊?”
那史平落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姐姐,这个问题你问了两遍了,我连人都没看到,怎么知道是谁抓的?好了,刚刚我还以为你完蛋了呢,这回活过来了,我也好睡会儿觉了,真是……困死我了!”
那史平落竟然席地而坐,闭眼就要睡觉。屠纳格哭笑不得:“这种地方,你也有心情睡觉?”
那史平落不理她,呼呼睡过去。屠纳格无奈地看看这个从小就受尽磨难的小美女,脱下一件薄衣,给她盖上。
山洞里异常平静,光线晦暗,看不到两步以外的任何东西。在这里,分不清方向,自然不知道哪里是进口哪里是出口。康纳格几次弓腰站起来,想去出口看看,都是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她不知道自己朝前走,会一直走到哪里去,更不知道在这样的光线环境下,是否还能回来找到那史平落。如果万一错过,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山洞里,岂不是吓死自己了?
她想问一问那史平落,她刚刚是朝那个方向走的。看到她酣睡的样子,又不忍心喊醒她,就决定等她醒来再说。何况,她刚刚说这里有蛇,那自己就更不能乱跑了。她得在这里守着她,别让蛇把这个睡猪给咬了。
想到蛇,屠纳格不由伸手去腰里摸父亲给她的那把小刀。这一摸,让她愣住了。腰里只剩下了刀鞘,小刀没了。
屠纳格把身上摸了个遍,没有,又在附近地上摸,也没有。她急了,也顾不得那史平落刚刚睡下了,把她摇醒,问:“平落妹妹,看到我的小刀了没有?我的小刀哪里去了?”
那史平落睁眼看了看屠纳格,又闭上了,说:“没有。我没看到。”
屠纳格急眼了:“平落,你不要这样啊!即使没看到,也起来帮我找找。你知道吗,那把小刀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现在我母亲没了,父亲还在监狱里,小刀如果丢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史平落闭上了眼睛,打算继续睡觉,听屠纳格这么说,就睁开眼,叹口气,说:“真烦人哪!好吧,看在你父亲抓我父亲的面子上,我帮你找找。”
两人弓着腰,把附近地面摸了个遍,摸到了狼粪、蛇皮,甚至蝎子,就是没有找到屠纳格的小刀。屠纳格坐在地上,想了半天,终于想到自己在那史平落失踪的地方,掏出了小刀,然后继续朝前走,并被人打晕的情节。
屠格纳跳起来,头被洞顶碰得嗡嗡鸣响,她也不顾得理会了。那史平落惊讶地看着她,屠纳格伸手拽着那史平落的胳膊,就把她拽了起来,声音都发颤了:“平落,跟我说,哪边是洞口?!”
那史平落转身,指了指右边,说:“这边。”
屠纳格松手,转身就朝外走。那史平落喊道:“姐姐,你干什么啊?外面有人把守,你出去,他们会杀了你!”
屠纳格站住,问她:“你是在这儿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出去?”
那史平落愣了:“什么?等你?……出去?大姐,你咋了?”
屠纳格坚定地说:“我没疯,我要出去找我父亲留给我的小刀子!他说,只要小刀子在,那就是他在保护我,我不能丢了它!”
那史平落虽然性格暴躁,却是个非常善良之人。屠纳格的话打动了她,她点头,说:“姐姐,我跟你一起出去!”
屠纳格拉着那史平落就走。走了几步,那史平落却让屠纳格在她后边,她说:“你跟我后面。这儿我走过。”
屠纳格知道那史平落性格说一不二,只好跟在她后面。这两个苦命的女孩儿就这样手拉着手,朝外走。
山洞不是很长,但是有个拐弯。拐弯处竟然有个破旧的小木门,显然这里曾经被人利用过。木门破旧不堪,两人小心地避开,怕一碰就碎了,惊动外面的看守。
越走亮光越强烈。老远她们就看到,洞口被象征性地堆了几块石头,阳光通过石头上方和周围,瀑布一般照射进来。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人,她们两个还是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走到洞口附近,两人蹲下,仔细地观察着外面。
山洞外面是一个小小的斜坡,山坡上绿草茵茵,周围稀稀疏疏长了一些灌木,看不到人,外面很安静,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屠纳格看看那史平落。那史平落看着外面,皱着眉头在想办法。在这种时候,那史平落总会有些大胆却很有用的办法,这点屠纳格非常相信她。
那史平落转头看了看屠纳格,俯身在她耳边说:“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屠纳格看着她,等她说出她的办法。这个那史平落却不理她了。她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瞄了瞄,直接就朝外扔了出去。
屠纳格大惊。那史平落拉着她,蜷伏在洞壁阴影中。两人看到有人从山洞外一侧走到洞口处,朝里看了看,又朝着那石头落地的地方走了过去。
屠纳格要站起来,被那史平落按住了。她示意屠纳格再等等。屠纳格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在附近转了会儿,又走过来朝山洞看了看,却站在了洞口处。
两人现在离那人只有不到十步远。他其实只要跨进这山洞一步,就应该能看到躲在阴影下的两人。但是这货不朝里进,也不朝另一边走,而是站在洞口,似乎特意跟这两人比赛耐性。
那史平落又找了一块小石头,拿在手里,静等着这人离开。
外面的阳光下,偶尔有小鸟喳喳叫着从洞口掠过。金色的阳光,犹如金色的帐幔,连着天与地。这山洞,则给人地狱入口的感觉。两人恨不得一石头砸死外面的那个混蛋,跳到阳光下,让温厚的光芒,驱逐身上的秽气。
终于,那个人从洞口走开了。那史平落弓着腰站起来,选择了一个比较好的角度,猛然就把手中的石头再次朝外扔去。
这次她用的力气比较大,石头飞向远处的树林,落下时,惊起了两只小鸟,慌慌地叫着,斜斜地飞向半空。
那史平落赶紧躲起来,那人也再次过来,朝洞里看了看后,转身就朝小树林走去。
等他进入树林里,那史平落和屠纳格兔子一般从山洞跳出来,朝着另一个方向飞跑。
两人跑了没几步,跑在前面的那史平落突然惊恐地叫了一声。屠纳格朝前看去,两个一身黑衣的黑衣煞铁塔一般站在她们面前。
正文 第八节 嚈哒象军
两人折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那个被那史平落用石头骗到树林里的家伙也跑了出来,挡在了两人的面前。他手中的马蹄刀刀刃处闪闪发光。屠纳格也看到了那弯曲的血槽里,还有黑乌乌的血迹。
他们面前的这个黑衣煞大概知道自己是受到了作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中的马蹄刀微微颤抖。看那架势,屠纳格就明白,她们两人只要一动,他的马蹄刀就会招呼上来。传说这马蹄刀专削人的两头:脑袋和双足。康纳格看着这把弯曲的异常难看的刀,又看了看这个暴眼珠的黑衣煞,对他说:“我……我只想找回我的小刀子,是……是我父亲传给我的。”
她希望这人开口,那她就能有法与他对话。她觉得自己可以说服他,她可以告诉他,她回去是去找她丢失的东西,父亲给她的礼物,她找到了,还可以跟他回来。但是这人不说话,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她,手中的弯刀却依然非常警惕。
那边两个人也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用她们不懂的语言呵斥着她们,两人虽然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从口气上就可以知道,他们是逼她们重新回到山洞中。
两人在三个黑衣煞的威逼下步步后退。那史平落几次停下,似乎想与他们谈谈条件,但是无论她跟他们说话还是表示友好,这三人都是油盐不进,死活不搭理。他们的刀锋反而多次差点伤着那史平落。那史平落终于失去耐心,破口大骂。三人依旧不为所动,表情僵硬,康纳格直怀疑他们的脸上带着面罩。
她们一直被逼到了洞口。屠纳格扭头看了看黑洞洞的朝外散发着霉味和阴冷气息的洞口,真不敢想象两人刚刚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康纳格好几次抬起脚,要迈进洞口,都被那史平落给拽了回来。她狠狠地对三个黑衣煞说:“我死也不进去了!你们愿意杀就杀,愿意剁就剁,自己看着办吧。”
三人好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看她的表情,大概明白了这个小女孩的意思。他们愣了楞,那个被那史平落戏弄跑到小树林的暴眼珠子举起马蹄刀,架在了那史平落的肩膀上,刀刃紧紧地贴着她娇嫩的皮肤。
那史平落那脾气,是真正的吃软不吃硬,她头一昂,笑着说:“你们要真是你们那什么穆德的徒孙,你们就杀了我吧!不杀,你们就是我的孙子!”
暴眼珠子大概也不想杀她。他伸手想把那史平落推进山洞,那史平落身体一侧,暴眼珠子的手就推在了她的乳房上。那史平落大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什么东西,敢沾我的便宜?”
暴眼珠子没想到这个花瓣似的小姑娘还能打人,被打得退了两三步,愣了半响,在两个同伴的嬉笑中挥刀就朝着那史平落冲了过来。
屠纳格一看这次真要出人命了,急了,冲过来就挡在了那史平落前面,她对暴眼珠子喊:“这位……英雄,您别杀人啊,咱有话好好说……。”
暴眼珠子身形非常快,他冲过来,把碍事的屠纳格拽着胳膊摔倒在地上,举刀朝着那史平落就削。
眼看这刀刃就要削到那史平落的脖子上了,那史平落怒睁双眼看着这个暴眼珠子,似乎像用眼珠子砸死他。屠纳格爬起来,哭喊着朝她扑来。
但是,她的速度怎能赶得上人家的刀快?眼见着那史平落人头就要落地,突然从树林里疾飞出一道银线,一把银色的小刀陡然扎在了这个黑衣煞持刀的右手上。
黑衣煞惨叫一声,马蹄刀落地。
那史平落睁开眼,屠纳格也爬了起来,两人看到从小树林缓缓走出两头大象,其中一只大象的背上坐着一个戴着红帽子的人。
这人身材矮小黑瘦,坐在其中的一只大象上,旁若无人,优哉游哉地朝他们走过来。
别说是那三个黑衣煞了,就是屠纳格和那史平落也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两只高大无比的大象。
受了袭击的黑衣煞大怒,朝着那个坐在大象上的人怒吼了一顿,似乎质问他为何要袭击他。
坐在大象上的人仿佛没听到他说话,边仰头看天,还边悠闲地吹起了口哨。
两个没有受伤的黑衣煞大怒,挥舞马蹄刀,朝着他就冲了过来。
让他们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人旁边跟着的一头大象突然迎头就冲,大鼻子陡然一甩,这两人像两根小草棍,被大象鼻子狠狠地摔了出去。其中一个拦腰撞在树上,屠纳格听得一阵卡巴卡巴响,那人只能躺在地上嚎叫,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另一个爬起来要跑,坐在另一只大象背上吹口哨的黑瘦小人口哨声突然尖利,那只大象怒吼一声,几步冲过去,几千斤重的大蹄子就踩在了那人的胸口上,众人只见一股鲜血从那人的嘴里冲出,人抖动了几下,就像一块破布一样趴在了地上。
受伤的这个黑衣煞左手拿起马蹄刀,朝着这只杀人的大象就冲了过去。大象终究不如人机警,眼看这人冲到它身边了,它还没有转过头来。
坐在大象身上的那人又朝黑衣煞抛来一把小刀。这次这个黑衣煞闪身夺过了,继续朝着大象挥起了马蹄刀。
坐在大象身上的那人再次吹响了口哨,那只大象猛然后退,象鼻子夹着一物,朝着黑衣煞就甩了过来。
黑衣煞看那大鼻子不好惹,赶紧趴在了地上。大象鼻子甩空了,象身子却跟着跳起,一只象蹄子狠狠地踩在了这人的脑壳上。
屠纳格等人听到了类似蛋壳被打碎的声音。那人只来得及嚎叫半声,就蔫了。
还剩下一个黑衣煞还躺在地上,艰难地爬动着。屠纳格对着坐在大象上的小黑人喊:“你杀人太多了!放了他吧。”
没想到的是,小黑人居然能听懂她的话,他朝屠纳格笑了笑,摆摆手,轻轻吹了下口哨。大象走过去,用大鼻子把人卷起来,像洗衣婆摔打衣服一样,把人啪啪朝着树上甩。
那人哇哇乱叫,叫了一会儿,安静了,任大象把他继续摔打。血像雨水一样顺着象鼻子流下来。
坐在大象上的人吹了一声口哨,大象才把人扔下,跑过去,站到那人乘坐的大象身边。
那人在大象上朝着两个美女鞠躬,之后,在两人的目光中,带着两头大象缓缓转身,就要走。
屠纳格心说还没谢谢人家呢,就对着两只大象的屁股说:“英雄,谢谢您……救了我们。”
那史平落却对那人喊:“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啊?”
那人让大象停住,从象背上转过身来,笑了:“咦,我救了你们,这还有罪了?”
那史平落说:“救人就要救到底。你这一走了之,剩下我们两个……女孩子,如果有狼来了怎么办?如果狮子来了怎么办?你把我们扔在这里,被它们吃掉,那还不如让刚刚那三个人杀了我们呢。喔,还有,你知道那三个人是什么来路吗?”
那人摇头。那史平落说:“他们是大食的黑衣煞。在这个山里,他们至少还有五十多人,我们即使不被这些野兽吃了,也会再次被他们抓住,你说,你这算救了我们吗?”
那人被那史平落说得连连点头,说:“……不算。”
那史平落笑了,说:“你看,你都知道不算了,那你刚刚还说救了我们呢。你既然这么么说了,是不是该救人救到底啊。”
那人挠了挠头皮,为难地说:“说的倒是,可是……我……我得回去问问我老婆啊。”
屠纳格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说:“您这么英雄,还得听您老婆的,大哥真是个好人。”
这男人听屠纳格这么说,扭捏起来,说:“这位妹妹说错了,我在家里不是老大,是老四。”
屠纳格有些不明白:“老四?什么意思?你兄弟四个么?”
男人很认真地纠正说:“不。我是我老婆的第四个丈夫。”
那史平落惊呆了:“你老婆……第四个……丈夫?她真……。”
屠纳格踩了那史平落一脚,让她把没说完的话生生地咽下去了。屠纳格不无错愕地说:“这位……四哥,您是……嚈哒国遗民?!”
男人也一愣:“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嚈哒人?”
屠纳格躬身施礼:“小女子见过嚈哒勇士!我家祖辈在康居为官,当年康居国委身嚈哒帝国,先祖多次见过嚈哒王。我爷爷说在东面的大山里还有嚈哒王的一个王兄的队伍呢,真没想到,你们在这里住了一百多年!真是世事难料!”
坐在大象上的男子得意了,说:“当年的嚈哒可是这里的王!康居、乌孙、安国……所有的国吧,都要听嚈哒的。要是嚈哒帝国还在,哪里轮到大食人这么猖狂?”
那史平落心直口快:“嚈哒这厉害,不是还被萨珊帝国给灭了?萨珊帝国都被大食人打败了呢,何况……嚈哒了。”
屠纳格怕那史平落的话触怒了这个小黑人,忙赔笑说:“大哥您别介意,我这个妹妹……不会说话。”
小黑人却笑了,说:“没错。她说的对,嚈哒帝国确实让萨珊人给灭了,大食人又灭了萨珊帝国。不过,嚈哒帝国被灭,是因为帝国的国王没有听我们驯象家族的话,将军不懂战术,葬送了象军,要是我早生一百五十年,哼……。”
屠纳格惊讶:“英雄,那您是当年嚈哒国驯象师的后人?”
小黑人得意地笑了:“怎么样?看到象军的厉害了吧?哼,这要是训练五百头大象,上了战场,不把大食人打回他妈的肚子里去,我就……我就……。”
那史平落没等小黑人“那就”出什么了,打断他的话说:“你既然这么英雄,那还怕你老婆?你老婆比大食人还厉害么?”
小黑人一听“老婆”这两个字,马上蔫了,说:“我得回去了,今天还得砍柴呢。”
屠纳格看着这个小黑人,真是哭笑不得,她说:“大哥,那您不敢送我们,是怕耽误干活,惹您老婆不高兴吗?”
小黑人点头,说:“我老婆不高兴,我就……不能跟她睡觉了。我那几个大哥可以轮流搂着她睡觉,我只能干等……。”
那史平落脸红了,轻声说:“真没出息!”
康纳格憋住笑,说:“如果……如果你把我们送出森林,你耽误了干活,但是你老婆还高兴,您是不是就能送我们呢?”
小黑人用手摸了一下头上的帽子:“咦,还有这事儿?”
屠纳格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朝着小黑人亮了亮,说:“你把我们送出这森林,到我们想去的地方,这纯金的簪子就是你的了?”
小黑人瞪大了眼睛:“这位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屠纳格笑了笑,说:“你就说吧,我把这簪子给你,你老婆会高兴吗?”
小黑人点头说:“高兴,肯定高兴。”
那史平落想拦屠纳格:“姐姐,这可是皇上赐给的宝物,怎可轻易送人?”
屠纳格正色说:“如果我们连命都没了,留着这东西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