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请假 华易国际音乐股份有限公司，三楼，五号录音室内传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简檬，华易近三年来专宠打造的旗下第一金牌歌手。拥有动人的嗓音和一张吸引万千少女为其呐喊、鼓掌、喷异己的桃花脸。 要说简檬这个人，性格乖张起来的时候撅嘴卖萌一项不落，就差头上顶个无尾熊照片名曰“双生”。可一旦正经起来，又比谁都要正经，处理工作男人味十足，侧颜一百分。 最近简檬偏偏不正经，一心迷上了摇滚，曲风横扫千军万马，气壮山川五岳，闻者皆捂耳自保。 经济人大哥林川对简檬特别照顾，好不容易说服了上层同意简檬转型，从一个情歌小王子转型成为摇滚暴走族。每天一板金嗓子含片，疯起来头发在空中凌乱，林川戏言简檬不用做任何特殊处理就可以直接去代言某洗发露了。 “OK，辛苦了，大家辛苦了。” 随着林川向一众工作人员道谢的声音落下，一天的工作也进入了尾声。录音室大家的闲言碎语不一会儿就全部消失在一扇门的阻隔下了。不过一会儿，室内只剩下简檬和经济人，还有一名小助理三人。 小助理蹭到简檬身边。这大明星摆谱，从头至尾没瞧小助理一眼。小助理人微言轻，想要讨得大明星欢喜，不下点像城墙拐角般的厚脸皮勇气怎么能行？只见小助理拿着一杯半温的水，送到简檬手边，满脸堆笑地对大明星说： “简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哥今天录一整天了，累了吧？” “噢，还好。”简檬接过了水，目光一丝不苟追寻的不是小助理那张殷勤讨好的脸，而是一旁压根儿心不在他身上的经济人大哥。 小助理被冷待在一旁，识趣得说了声“那，你们聊”，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录音室。 林川转身的时候，只看到了小助理落魄而出的身影，他摇头叹了两声气，对自家大明星的脾气可算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简檬，要我说你也别挑了，没看人家一小姑娘整天就围着你转，一心只图工作上进，变着法想讨你这个老板的欢心。你说你，这一个月以来换了不下八个助理！你大哥看顺眼过哪个？我可告诉你简檬，这次不许再提换助理的事情了！你老哥我不准。” 为了换助理的事情，林川这边头痛脑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个月间，简檬财大气粗地辞退了公司派来的八名助理！这些助理也不是第一次伺候难缠的明星了。是明星谁还没点子脾气？可被辞退的助理纷纷上表高层，说简檬的暴脾气指数是她们亘古未见过的。 如果这一次简大明星还是不满意这新来的小助理，吵着嚷着要换人，那林川怎么好意思对高层交代？怎么解释为什么别人家明星就能与助理友好相处，就自家这个少爷脾气、孙悟空性格？ 跟助理闹不愉快，显得特小家子气不是？——林川常常这样劝导简檬。 可简檬应对林川的劝导那是一百个狡辩在后面备着，就等你林川落入一个个狡辩堆积的粘粘世界。简檬说这不是气量大小的问题，这关乎到原则问题。 那么敢问简大明星你的原则是什么？ 简檬曰：我的原则就是，在我这里宜炎的位置就是大熊猫之于中国的意义。 那些助理不识相，竟然敢于挂断宜炎这只大熊猫给简檬的来电。这怎么能不使简檬义愤填膺？怎么能不使简檬义愤填膺到当场就把人给炒炒涮涮了呢？ 得知简檬炒掉这么多助理的统一原因后，林川差点没把下巴掉地上。合着你就为这个把助理炒了？人家小助理们还不是怕打扰你工作，才暂时性挂断电话嘛！就为这点让一群人丢掉饭碗，你丫也太少爷脾气了吧！？ 当然，过往的事情就过往不咎，人还是应该向前看的——这一点林川就看得特别明白。只是某一段时间内，林川长时间下巴脱臼，觉得自己吧，见过谈恋爱的，没见过像简檬这样谈恋爱的！谈场恋爱就谈得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一度，林川看简檬的眼神都含带睥睨。 听着林川碎碎念，简檬又不可能分析出林川脑海里排山倒海的思绪漩涡，他只知道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是原则。别怪简檬原则多，这些原则还不都是围绕宜炎的？ “哥，我没想提换助理，这次这个就凑合用吧。” “凑合？你当人家小姑娘一次性筷子呢。还凑……”林川转过身，发觉简檬一脸“谄媚”表情紧紧盯着自己。上一次简檬用这种表情盯着自己时，日本地震了。“你是有事想说吧？” “那个……”简檬不好意思起来，“哥，我想请一天假。” 日本地震隔山跨海的，和林川没关系，但简檬要请假，这是目所能及范围内唯一能使林川头痛的事情。 林川凝神沉默了一会儿，继而严肃非常地说： “简檬，我还是给你换个助理吧。” ******** 林川本来是很坚定的，但赖不住之后的一个小时间简檬像唐僧般念叨，内心堡垒再坚固也有些许动摇了，为了抵御住这份动摇林川坚持着最后的据理力争。既然事先有明确说过“不准”，此后再反水一定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威信，但林川实在受不了简檬在小小一间录音室把他从左到右追得像蚂蚁搬家了。 “哥，宜炎好不容易过次生日，我要不在，他该多伤心呀！” “据我所知，你丫就是宜炎的灾星，你不出现人宜大警官乐着呢。”此话一出，林川内心就已经在抱头等待简檬如珠炮弹似的谩骂了。可等了一会儿，预期当中的谩骂并没有出现。何止没有出现？林川身后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人，此刻安静得和什么似的。林川预感到大事不好，赶紧刹车转身。这么一回身，林川看到简檬眉头一皱，小嘴一嘟，眼圈渐红，委屈滋生。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林川内心在呐喊。一句闲谈把简檬说得心情一落千丈，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只有我能做到呀，哇哈哈！ 虽然对自己话语的能量产生了质的自信，可林川并不是真想惹得简檬委屈。简檬委屈起来，震天憾地，小小一枚经济人根本Hold不住简檬给予晴天霹雳。上一次，目测简檬生气指数未及百分之七十，但就是这么百分之七十的生气指数，愣是怂恿着简檬做出了惊天之举。当时的情节，至今想来，林川都怵得慌。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简檬眉头一皱，小嘴一嘟，眼圈渐红，委屈滋生，手“不由自主”伸向录音机器，一个Delete键——在场众人痛哭失声。 他自己删了歌，他倒是没事，凭借着年轻气盛不怕重复工作，就是苦了林川，又是赔情又是道歉，罢了还得陪着一起加班，这受得都是哪门子糟蹋罪嘛！ 所以，在别人家大明星都怕经济人怕得要死的时候，林川怕简檬这小子怕得心惊胆战。 此刻，见简檬马上就要故伎重演了，林川及时刹车，堆上满脸微笑，柔声细语巴结安抚。 “你什么意思呀！？你是想说我只会给宜炎添麻烦，还是想说宜炎他不待见搭理我！？” “哪能？我哪能这么胡说？”林川拉着简檬往椅子上坐，“瞧，瞧我这是马桶嘴不是？檬檬你坐，消消气，算哥口不择言，原谅哥。” 林川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搓着简檬的双肩，像给炸毛的猫顺毛一样。 简檬才不吃林川那一套呢，一味固执己见。 “反正我要请假，你许不许准不准我都要走。” 软得不行，林川就来硬的。 “你敢走，我扣你工资你信不信？” 软得都不吃，简檬能甘心吃硬的？“噌”得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比着“金话筒”就扬言： “你敢扣我工资，我下回演唱会失声你信不信？” 两头山羊过独木桥，如果硬碰硬会双双落水，这个故事林川五岁大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了，如今更是不会学山羊那套鱼死网破的概念，只好是举手投白旗。 “得，小祖宗。你丫不会动真格吧？演唱会是你能拿来任性的吗？” 感觉到自己说话好像是有些分不清主次了，简檬缓缓坐下，一脸忏悔懊恼以及心酸委屈。 “我……” 林川是从简檬出道最初期开始就以经济人身份站在简檬身边的第一人，两人感情特别好，私下里以兄弟相称，就算别的什么都不计较光谈感情这一点，林川就看不惯简檬受一丝丝委屈。 “半天。明天早上八点我要见到你的人。” 林川不带丝毫感情的陈述句让简檬半晌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愣了三秒钟，仿佛脑回漩在思考哥刚刚说什么了，三秒过后如前番动作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抱住林川脑袋直喊“哥你真好”，热情洋溢感激涕零，就差“啵”一口了。 “哥，你真是菩萨心肠、水晶做的人！” 说着，简檬就打算提包走人，林川赶在后面抓紧时间强调： “喂，还有一点，明天工作任务紧，你们老实点。” “老实点？”录音室门边，简檬背着双肩包，眨巴无知大眼睛。 林川冷冷笑了一笑，从颓废的态度中抽身出来，指着简檬披露道： “简檬，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哎呀……”简檬屁股挨了一下打。 “屁股，给我管好了！明天敢腰酸背痛站不直你试试！” 简檬很委屈，因为他又被林川揭穿小心思了。他缓缓低下头，像个认错小学生一样揪着背包带，声音细若蚊蚋： “这个，你得去警告宜炎，警告我没用。” “切，当谁不知道你是只狐狸呢。”目送简檬离开后，林川叹息一声，揉了揉泛痛的太阳穴。 ******* 还在公司电梯间里，简檬就迫不及待给宜炎拨去了电话。电话过了好长时间才被接起来，简檬压低帽檐从公司侧门蹑手蹑脚快步走了出去。 平时出入公司，简檬都有像保姆车一类的车按时按点接送，所以私家车一般都只停在家里等着积灰，今天也一样，简檬是出了门才想起来没车开的。 “炎，来公司接我！” “什么？” “我休假，一整天呢！”简檬急于宣告自己的好运气，一时间没注意场合，差一点被围在公司的粉丝发现。好险。他偷偷蜇进公司旁边的专用停车场里。“你来公司接我吧。我们去你家。顺带给你庆生啊。” “可我，现在在案发现场。” 好心情就这样被泼了冷水。 不过，简檬也已经习惯了，习惯自家那位比自己还忙，忙得和“尸体”打交道。 “噢。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有时候，宜炎会同意简檬去工作地点找他，因为断案这种事情，男生们多多少少都感兴趣。宜炎知道简檬好玩，喜欢看恐怖场面，也就迁就简檬在他工作的时候穿一身黑压压的服装去找他“玩”。宜炎这人超级神奇，即使男朋友就在身边，也能目不斜视一心只瞅“尸体”。就算简檬施以语言挑逗，他亦能一丝不苟。后来，简檬算是明白了，宜炎就一工作狂。爱宜炎的人，就要学会爱宜炎的工作，简檬近来已经很少提出打扰宜炎工作的要求了。可这一次…… 简檬好不容易才请来半天的假。 “这里脏，你先回家等我吧。” 宜炎那边，话顿了一会儿，说明有在考虑过简檬出现在案发现场合不合适，既然他态度端正，简檬就不计较他一如往昔的冷冰冰了。 “噢。咦？” “怎么了？” “没什么。嗯……你工作吧。早些回来。” “嗯。” 正文 2.断指 案发现场位于城郊南部一处僻静的废弃仓库。 现场围起了显眼的黄色隔离带，隔离带外围站着少说也有二十多个的围观群众和记者一类的工作人员。 隔离带内，最中心地带平躺着被害人，经鉴定已经死亡十五个小时了。 死者为中年男性，留平头，体格纤瘦，身着黑色西服，脖颈上有绳子勒过的痕迹，很显然，致使死者失去呼吸的致命伤就是这道勒痕。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死者一只手的小指被截掉了半节，伤口处鲜血已凝固，但看上去仍触目惊心，重案组调查人员中一名近来才刚刚就职的实习生刘皓对着这具尸体啧啧称奇了近一分钟。 “这应该被定义为变态杀人案吧？”刘皓支着下巴振振有词地自言自语，连身边重案组组长在对他皱眉都没有察觉，“可罪犯为什么要斩断死者小指呢？难不成死者小指上留有什么犯罪证据？例如戒指什么的……” “要我说你也别胡猜了，真当自己福尔摩斯呢？不收集证据单凭空想断案？去，去那边隔离带安抚死者家属去。” 重案组组长从事警察这个岗位已经有好几个春夏了，手下调教出来的年轻警察一届比一届办事效率高，但由于组长近来对待下属比较温和，于是就滋生了好多像刘皓这样喜欢把案件当游戏玩的新进警员。 刘皓被组长厉声呵斥，心里别别扭扭的，一边小声嘀咕着“都是一个组的，你们就在原地收集资料，老叫我去安抚家属”，一边按组长的吩咐去办事了。 打发走了刘皓后，重案组组长重新将目光放逐到了死者身上。死者身旁，一名制服着装的警察正一丝不荀观察着死者，并渴望通过一些隐约可寻的痕迹排查出线索。重案组组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这名警察的肩膀。 “宜炎，有头绪了吗？” 宜炎锁眉，目光片刻没有离开死者。 “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宜炎说。 “什么问题？”组长立即追问。 “断掉的小指也许是在提醒警方，问题出在断掉小指的这一节手臂上。”说完，宜炎站了起来，目视组长，其意自然是希望组长下命令检查死者的手臂。 宜炎是重案组最为年轻有为的警员，平时深得组长抬爱，私下里也有看眼红的组员窃窃私语说宜炎是走组长的后门才当上了重案组一把手，可唯有当事人他们自己清楚，组长之所以重视宜炎，是因为宜炎确实是人材出众。 可是，这一次，宜炎大胆的猜测使组长有些不能接受。组长笑着对宜炎说： “呵，宜炎，你这是一心想着破案，越想越犯傻了不是？罪犯杀了人急着掩盖证据还怕来不及，哪可能给警方留提示，说什么……”话到这里，组长心里犯起了嘀咕。突然的，组长锁紧了眉，转过身朝着一员警官命令说： “小武，把死者左臂的袖子撩上来。” “是，组长。”小武答应着，戴着白手套的双手轻轻卷起了死者左臂的袖子。 随着袖口的逐渐向上，裸露的大半手臂内侧映衬出两个鲜红的大字—— 去死。 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 晚十点三十分，XX市公安局。 由于时间关系，此刻除了执勤人员外，其余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整座警局大楼鸦雀无声，使得713重案小组组内人员们的谈话更加显得严肃而阴森。 今天在案发现场看到的那惊悚一幕至今都让实习生刘皓有些反胃，办公桌上的煎饼刚刚还散发着热气，此刻也冷却了大半。刘皓目光扫视在小组组长和组员之间，组长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对今天的工作进行了总结，但不仅刘皓看得出，其它组员也都看得出，组长就今天的案件仍有一大堆的问题要解决。 713重案小组，在警局所有重案小组中排名并不靠前，手头堆积的未破解案件是别的小组两倍还多。沉案堆积如山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组长本人年轻偏大，手头组员又都是新进小警官，有时候组长不好拉下面子死骂手下，搞得手下这群没什么进取心的警员只想着坐吃山空，自然导致办案效率不高；另一方面，上级见713组断案效率不高，就把713组丢到了爹不痛娘不爱的小黑屋，最近还把小组里一个精英调去了破案率最高的614小组，这样屡屡被挖墙角，小组精华都快被榨干了，还能有什么上升空间？ 组长压根儿就他妈不信这个邪了，上级不疼，还给小组泼凉水，那他们小组自己人就更应该做出点成绩来给上级看看了！一个月前，组长给713小组开了一个紧急集会，就“上升”的事宜提出了不下百条的管理建议。结果，愿望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一个月间，唯一破获的几起案子不是小王偷了小李家的ipad，就是张姨埋怨女婿不疼女儿。再这样下去，重案小组早晚变街道委员会。 组长一怒之下拍案而起，冲到上级领导办公室，指名道姓要614小组还我们713小组的精英，口称若上级不准许他就辞职不干了，和组员一起去街道委员会当调解大妈。上级不可能同意堂堂警局重案组集体“跳槽”去街道委员会，于是在一番商议之下宜炎被调回了713小组。今天的这起案子，是宜炎到岗后的第一件大案子。不是张家长李家短的杂碎案件，而是关乎到人命的命案。 这起命案是全组的希望，组长本人更是握紧拳头分秒必争地想要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要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先要搞清楚今天宜炎是怎么猜出小指不是罪犯残暴的证明，而是罪犯狡猾的提示。 “你是怎么猜出来在死者左臂上会出现文字的？” “小指是在死者失去生命迹象后十分钟内被截掉的，而不是在罪犯和死者生前打斗过程中失手受伤的。那么，为什么罪犯要在死者死亡之后多此一举截掉那半节小指呢？” “为什么？”组长和其它组员异口同声地问。 “也许是为了涂抹某些证据……” 宜炎这边还没有说完，实习生刘皓就“哈”的一声打断了宜炎的话。 “啊哈，这一点我早就和组长说过了嘛！但组长不信，还说我不懂装懂……” 听刘皓这么一讲，组长有些云里雾里——这么说，还是他打击了警员们的积极性？组长以眼神示意宜炎接着说下去。 宜炎微笑地看了一眼刘皓，紧接着上句话继续说： “然而，能想出涂抹证据的罪犯又为什么刻意留下这包香烟呢？” 宜炎的微笑显然是在向众人招致一个问题：罪犯绝不是为了涂抹证据那么简单。 组员围坐的圆桌上多出了一包香烟。香烟由透明纸袋密封完好，是今天在案发现场死者手边发现的。 “挑衅！这绝对是罪犯的挑衅！他自信咱们抓不到他，才又是留证据，又是挑衅地在死者手臂内侧写字！”组长冷笑地说。 “所以，最先排除了罪犯是要抹掉证据的可能性后，我近一步猜想，断掉的小指会不会是罪犯专程留下来给我们看的……呵，为了挑衅。”宜炎紧紧盯着那包香烟，以及香烟旁案发现场的照片。 “虽然……”一个声音放出，却又断断续续说不连贯，众人抬起头，望向发出声音的刘皓。重案组亲如一家，总不会因为刘皓几次的失误就将他禁言了。刘皓笑笑，向宜炎提出自己的疑问： “虽然死者穿长袖，但罪犯不会愚蠢到以为法医会不调查死者全身吧？既然早晚都会看到手臂内侧的字，那罪犯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做什么提示？” 看来，使刘皓耿耿于怀的仍是那一节断指。以往虽然在电视报导上观看过许多杀人碎尸案件，但做为一名实习生，刘皓刚上手就遇到这么变态的案件，当然会偏执地把关注点全部投放到那一节断指上面。 组员并不觉得刘皓的提问毫无意义，尤其是宜炎，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因为在场的人很多。” 宜炎低沉声音的解答不仅仅使刘皓不理解，组员中间很多人都听不明白。 “有死者家属在，还有许多的围观人群……” “还有记者！”刘皓补语说。 宜炎以鼓励的微笑看了刘皓一眼，继而面色凝重了些。“这是个狡猾的罪犯，他想让自己成为本年度最受关注的星级罪犯。” 宜炎很少开玩笑的，今天却说什么“星级罪犯”，谁都听得出宜炎在开玩笑，可谁都没有笑。 宜炎在用玩笑向大家做提醒：对待这样一个狡猾怪谲的对手，我们必须要时刻树起森严的警戒线。 “看来这件案子想不破还不行了。”组长大笑拍了拍临旁两名组员。 大家一边笑，一边相互鼓励，说要和这个“老狐狸”一决雌雄。 就在大家彼此加油鼓劲的时候，一声怯弱的猫叫声响了起来，一时间，大家都愣了。 “喵……喵……” “噗——” 刘皓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为人正直处事机警的宜大警官，手机铃声是猫叫？！ “宜哥，你手机响好久了……不……不接吗？哈哈……” 在尴尬地干笑两声后，宜炎从口袋里翻手机。手机刚一拿上手，屏幕不偏不倚刚刚好暗掉了，猫叫声也随之消失，只留下一串末接提醒—— 檬檬。 宜炎额头流下两道黑线，嘴里不自觉喷出两个字：“糟糕。” 其它人不知道宜炎是遇到感情纠纷了，还以为天才警官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忙问： “怎么了？又有别的什么想法了？”组长握拳，跃跃欲试。 宜炎把手机塞回了口袋，嘴角干巴巴笑了笑，说： “啊……没……就是，组长，别的小组好像都下班了吧？” 绝对不是组长听差了，宜炎这话分明是在提醒组长：组长，该下班了。 713重案小组，唯一一名精英——心里想的，嘴里念的——是下班！ 天啊，天亡我713重案小组呀！——组长内心号啕。 正文 3.怪事 宜炎和简檬的交往到今天为止刚刚好满一年。 一年前，两人相识在简檬的公司。当时从不关注娱乐新闻的宜炎没有认出简檬，错把简檬当作了小职员，强行要求简檬出示职工证。简檬回说自己没有职工证，宜炎错以为简檬的狡辩是恶意妨碍警察办公，于是二语不说就吩咐小弟把人扣下。简檬心想：扣我？直接把我本人也扣回家吧，怎么样呀小帅警官？ 那之后，简檬苦追了宜炎近三个月。三个月后，宜大警官才勉勉强强点了点头。可这只是个开始，在那之后，简檬作死也不会想到，两人的交往进度是：半年愣是连个二垒都没上！唯一几次亲热还是在简檬的主动之下。同居更是提都别提，在宜炎那边根本没戏。 宜炎公寓的钥匙，简檬是上个月才拿到手的。那天从公司偷跑出来的简檬愣是粗线条的忘记了带手机，站在宜炎家公寓楼下等了足足两三个钟头才把宜大警官盼回家。当时在公寓门口捡到小小简檬一枚的宜炎，没少为简檬一张冻通红的小脸心疼。于是就在当天，宜炎把公寓钥匙给了简檬一份。 回想着两人交往的历程，简檬此刻只剩心酸。明明答应了会早点回家的宜炎，单单只留给他一栋孤独的房子。墙壁上悬挂的钟表显示时间是晚间十一时整，简檬气得哭的心思都有了。终于，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他从静止的状态中“嗖”的一声站起了身，对着空屋子埋怨一句： “切，这算哪门子男友嘛？过生日还夜不归宿！” 简檬很生气，然而气焰再重，没有人观看，也白搭。想明白这一点，简檬就不愿再傻傻等待了，他一气之下迈步打算离开宜炎家。 手置到门把上，门却被门外的人打开了。 简檬红着一双发怒的眼睛目视宜炎，委屈一下子直冲颅顶，推开挡路的宜炎就往公寓外冲。 简檬落跑了，宜炎想都没想，顺手把门关了，转身就追了出去。 等宜炎追到“小火箭”的时候，“小火箭”已经跑到公寓楼外了。 宜炎拉住简檬的手臂，感觉到简檬反抗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这时候即便是插科打诨也补救不了他惹简檬生气的事实，想要简檬息怒，唯有道歉道歉啦，宜炎说： “檬檬……檬檬对不起，我答应你早些回家却食言了。我认错，你别闹了，当心万一被认出来。” 听到宜炎糊涂的提醒，简檬都要哭笑不得了，宜大警官平时聪明，一旦处理起感情问题来，笨得像个孩子，晚间十一点，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除了你我两个大笨蛋愿意受寒风蹂躏外，谁不是在家睡暖暖的觉？ 明知被认出来的可能性为零，但简檬就是想要大声发泄，于是他朝着宜炎任性地喊： “被认出来才好呢！让你知道我有多受欢迎，省得你老不重视我！老让我等你！” 情侣吵架，聪明的一方如果想要维系感情，就绝不会话赶话地让对方难堪。宜炎知道简檬生气的出发点在哪里，于是就不可能赶着简檬的出发点越描越黑，他适时的想把话题躲开。 “不用证明。我已经知道你很受欢迎了。”说话间，宜炎手中多出了几张照片，都是简檬最新的个人写真。 简檬知道，这些照片一定又是宜炎单位里同事们托宜炎带回家要他签名的。 两人交往的事情对外一直瞒得很严。本来这种严密两人保持得很好，但有一次简檬去宜炎单位找他，不当不正恰好碰到了宜炎的同事。既然碰到了就解释呗，两人对外宣称是朋友、好哥们关系。宜炎的同事大惊失色，说“宜炎，你竟然有个明星哥们？”简檬呵呵地笑，当天就把签名照友好地双手递了上去。 从那次开始，源源不断的签名照就全赖宜炎做中间人了。 简檬从来没有拒绝过宜炎带回家的照片，每一次都是乖乖地写满满祝福的话，其用心至诚比平时唱片签售还要认真。但今天，简檬看到照片，丢下一句： “我不签。”说着，就气鼓鼓撇过脸去。 宜炎看得出，虽然简檬说话还带气，但脸上表情已经显出缓和的态势来了。于是，宜炎拉拉简檬的手，像哄孩子一样对简檬说话： “下次再有同事聚会，和我一起去吧。他们很想见识一下简大明星本尊。” ——抬高简檬的地位，宜炎这颗棋下的真毒。 简檬嘟着嘴忿忿不平狠狠戳了宜炎额头一下。 “本尊？我还菩萨呢……” “不生气了？”宜炎问。 简檬心想：对你再气也生不起气来的我，真是被你吃死死的了。 从小到大没被人吃死死过的简檬，这时候代自己委屈极了，他委屈地钻进宜炎怀里，把人牢牢抱住，声音闷闷的，震着宜炎的前胸。 “我就是一尊望夫石，就是喜欢等你。你不回来我找谁闹脾气去？” 宜炎伸手，揉了揉简檬毛茸茸的头。简檬小孩子气的躲着宜炎的手，脑袋左转转右转转，不一会儿就埋着头吃吃地笑了。 和简檬一同吃吃“笑”了的，还有简檬下面的肚子。 咕噜—— 宜炎低下头，只见一双大眼睛正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炎，去超市吧，买些东西吃。” 一想到，简檬有可能为了等他，而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赔进去了，饿了也不知道买东西吃，一想到这些，即使再不把简檬这个男友当回事，宜炎也还是自责了。 “订外卖好一些吧？你这样光明正大出门……” 宜炎担心在超市一类灯光敞亮的地方，简檬会被路人认出来。如果那样，别说肚子喂不饱了，到时候还得额外跑圈。 宜炎为简檬考虑很多，但简檬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撒娇似的说： “偶尔一次没事的啦。万一遇到粉丝，咱们就压低声音，再送她签名。我的粉丝都很讲道理的。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拿警官证吓唬人嘛。哈哈……”一边说着话，简檬一手就已经拉起宜炎，不容宜炎再做反抗的把人往超市的方向拖了。 ******** 钟表滴滴答答敲过了整十二点，一天的生日庆典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最终落下帷幕。 房间回荡着电视机聒噪的响声，里面播放着午间新闻。 简檬对新闻没兴趣，就趴在沙发上翘着脚吃草莓。 “炎，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你记不记得了？哼，你一定忘了。就是，就是和你通话那阵，我跑了一下神。” “噢，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我当时跑神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很恐怖的人。” “什么恐怖的人？” “大暑天的，戴一黑帽子，架一黑墨镜，对了，还捂着医用口罩。”简檬从宜炎手里抢过了电视遥控器，以特别认真严肃的表情看着宜炎，巴望着宜炎能仅凭着他三言两语的概况就把一个类似国际间谍的人物样貌分析出来。 宜炎看着简檬煞有介事的，无奈地说：“你平常出入机场不也这身打扮？” “那不一样！我是艺人，一要保持神秘感，二要掩盖素颜，三要保证人身安全。他就不同了，我看得出他不是同行。他周身散发出一种猥琐的气质。喂！你别不信，还笑！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看到奇怪的人了！” 本来说得是真话，但简檬怕宜炎不相信自己，愣是指天发誓指地宣言的，反而越涂越黑，把真话也说的像假话了。 “好了，别闹了，我看你是工作太累了，导致神经紧张。”说着，宜炎食指扫了一下简檬的鼻尖。 “或许吧，既然你这么说。”还以为自己身边发生的怪事能引起宜炎的注意呢，但听宜炎这样讲，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这样想着，简檬郁闷地低下头，盯着手里半颗草莓，眨了几下眼睛，突然灵光一闪，抬手把半颗草莓喂进了宜炎嘴里。“那你呢？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新案子？” 简檬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能变幻不同的心情、态度。和简檬在一起宜炎感觉很自然，同以前宜炎交往的任何女友都不一样。也许正因为简檬是男生吧，和他对话相处，宜炎总感觉不需要太多的伪饰。明明一个小时前还在生气闹情绪的人，怎么一个小时后就能像个知心恋人一样都你嘘寒问暖呢？ “局里哪天不发生点新案子？” “你都跟我说说。有多少就说多少。”简檬看起来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从沙发上挪到了宜炎双腿上坐，伸手勾住了宜炎的脖子。 宜炎并没有推简檬乖乖去坐沙发，而是承担了这份重量，想了想，开口问： “你不累啊？” 简檬利索地摇了摇头。 “不累，听你说话，听再多都不会累。” 话是这样讲也许听的人该安慰，但从简檬一张倦怠的脸上，宜炎感觉不到丝毫的安慰。 精致的五官，偏偏眼睛下方有浓重的黑眼圈。真不知道“艺人”这个行业是不是魔鬼专门制造出来折磨长相比它善良的孩子的。 可这个让人担心的“孩子”，偏横坐在他人的腿上，坐稳后就不老实地开始撒娇。 拿这孩子没办法，宜炎说了句玩笑话，就开始认真对待简檬的好奇心： “我怕吓到你……今天呢，有一件案子，死者……檬檬？” 微微的鼾声让宜炎忍俊不禁，低下头就看到简檬靠着他的手腕睡着了。睡得可真香。一张漂亮的小脸，睫毛浓密得几乎在眼睑下方投下了一小片阴影。简檬长得很好看，怪不得能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吼几句中国人都快要听不懂的音乐？然而，就是这样歇斯底里的音乐，偏就是因为是他唱的，而那么讨人喜欢。 宜炎不喜欢听简檬唱歌，不喜欢看简檬在奇怪的综艺节目上面故作搞怪，也不喜欢简檬在电视剧里干巴巴地念台本。宜炎眼中的简檬，仿佛和大多数人眼中那个优秀的简檬不一样。至于有什么不一样，连宜炎自己都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宜炎就不想了。他关了电视机，把简檬抱回了卧室，轻轻放在床上，没有吵醒熟睡的简檬，盖好被子后，宜炎落了一个吻在简檬额头，继而转身进了浴室。 ****** 次日清晨，宜炎是被穿透窗帘的微光叫醒的。醒来时发现床另一边已经没人了，手摸了摸床单，很凉，人走很久了，枕头上有一张字条，宜炎拿过字条看了起来。 [炎： 昨天打着为你庆生的旗号请假，却忘记了说“生日快乐”。现在我赶紧用留言条说，你千万不要生气。我看你睡很熟，就不叫醒你了。我先回公司了，有趣的案子下次见面再讲给我听。 爱你。简檬。] 像小蝌蚪一样的娃娃字体，歪歪扭扭的，使一直以来都写得一手好字的宜炎看着看着就不由得笑了。 就在宜炎被简檬一张字条搞得睡意全无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喧哗地响了起来。 是小组成员的来电。 “宜哥，组长命令半小时后全员集合。” “什么事这么急？我这边……”从事警官工作多年，已经习惯了上级指派临时加急工作的宜炎，一接到组员电话就已经开始着手穿戴衣物了。 “宜哥，又出现了一具尸体，同样被截掉了半节小指！” 正文 4.红字 会议室内，713重案组的组员围坐在一张方形的办公桌前。桌上摆放着数十张案发现场拍摄回来的照片。组员们反反复复拿起放下这些照片，同样都觉得案件十分棘手。 死者为女性，40岁，法医鉴定死于窒息，左手拇指被截掉半节，左臂内侧被人用小刀刻下了鲜红的“去死”字样。 宜炎盯着一张被放大面部的死者照片，长时间独自思考，就连组员们的议论声他都仿佛没有听到。 “一周时间，连续作案两起，还都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留，这是个高智商罪犯呀。”组长揉着泛酸的太阳穴对小组成员们说。 组员们一阵沉默，面对案件暂时无人有新的想法。刘皓用胳膊肘顶了顶临座的宜炎，小声问： “宜哥，你一直盯着案发现场拍摄来的照片做什么？” 宜炎轻声回了刘皓一句“没什么”，突然放下照片，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目标极其明确对组长说道： “组长，我可以去案发现场看看吗？” “噢，当然可以。”组长回答，“刘皓，你陪宜炎一起去吧。紧记着别给宜炎添麻烦。” 刘皓做了一个鬼脸，心里早就厌烦了待在警局，迫不能马上找个理由飞出去，这时候当然愿意和宜炎跑一趟案发地。 “是！”刘皓高声回答，跟着宜炎退出了会议室。 刘皓事先跟随着713重案组来过案发现场，所以带起路来毫不费劲。两人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案发地点位于一所废弃的老式居民区。 一进入居民区，宜炎的步调就变得快了起来，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唉呀”，宜炎才停下步子，转身，看到刘皓正弯腰揉着膝盖。 最近713重案组处理了很多案件，刘皓跟着前辈们跑东跑西超负荷工作，也难怪他会累。 “小刘，我就在附近转转，你要是累，就先在这里歇会儿。” 居民区楼下布置着闲散的长椅，刘皓听见宜炎要放他假，开心地眼睛都发亮了。 “那宜哥你转完了记得回来找我，千万别忘了我，自己走掉了。”开心之余，刘皓还不忘叮嘱宜炎几句。 这小子，大概是因为平时总被坏心眼的同事们丢掉，近而吓怕了吧？宜炎笑笑，一边点头一边回答刘皓说：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把搭档忘了呀？” 组长派刘皓给宜炎带路，可不是把刘皓放在宜炎搭档的位置上的，但宜炎这样说，让刘皓顿时感觉前辈真是个好人。 “也是。”刘皓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你又不是我小刘，智商捉急。” “别这样说自己，你歇脚吧，我去去就回。” ****** 老式居民区结构很简单，顺着主道往里走，很快就到达了案发地点。 案发地点围着长长的隔离带，两名值班的警察看到有人走近就立刻警觉地挡住了宜炎。 宜炎出示了警官证，两名警察快速行了一个礼后把空间留给了宜炎。 宜炎走近案件发现的中心地带，注意到水泥地板上有明显的用画线标明的尸体位置，位置两端四散着凝固的血点。其余方面，宜炎都在组员的收集报告里见过，没什么遗漏点，也没有更新一步的发现。 宜炎打算离开，步子才迈出一步，脚下平坦的水泥地板就压出了一大片黑影。四周寂寥无声，宜炎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行走声。他下意识掏枪，手一摸到枪就快速转身，对着声源处疾速举起了手枪。 “谁？！” “喵——” 一只小猫从宜炎脚下飞快跑了过去。 原来是一只猫？ 我怎么变得疑神疑鬼了？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呀——宜炎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继而舒了口气，打算把枪收起来。 然而收枪的手却突然置了下来。 顺着宜炎的目光看去，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映入眼帘。 大楼经长年的风吹雨打磨损得不像样，四面有无数墙皮在蜕落。就是这样一栋再破旧不堪的居民楼，六层楼的高度，却用鲜红的油漆印刷着四个大字。 A单元区。 宜炎盯着鲜红的字体，脑海中掠过一串机械的地名：XX街A单元区。 宜炎眉心皱了一下，抬腿，向A单元区走近了些。 此刻正值一天中太阳最烈的正午时分，头顶硕大无比的太阳仿佛火炉一样散发着炽热光线。然而，即使四周阳光如此浓烈，A单元区下三层楼的光线却仍是被一棵苍天大树遮得严严实实，因此下三层楼整体给人感觉阴森而压抑。看着这副场景，宜炎低声嘟囔： “好熟悉的感觉……好像来过这里一样……” 这种熟悉的感觉自刚刚踏入居民区就开始在宜炎脑海中挥之不去，之所以起先着急地往居民区走也是因为这份使人不舒服至极的奇怪感觉。 到底是什么东西奇怪？而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是因为什么？ 抱着这份不安感，宜炎又一次迈出了步子。 “宜哥！” 突兀的叫喊声打断了宜炎的思绪，宜炎转身，看到了气喘吁吁跑来找他的刘皓。 “小刘。” “宜哥，你怎么逛到单元楼来了？害我好找。”刘皓擦着汗和宜炎讲话，一边还好奇地环视四周。 “没什么。随便走走。倒是你，不是说好在原地等我？” “噢。我还是怕你把我忘了。毕竟我这人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这次组长派我跟着你，要是走散了，组长又该批评我了。宜哥？”说着说着，刘皓就发现宜炎的眼神根本没在注意自己，他看得出宜炎在分神。明明两个人正面对面地说话，可宜炎的眼神好像是越过了他的肩膀，正在看向别的什么地方。刘皓觉得很奇怪，就伸出手在宜炎面前划拉。 “宜哥？宜哥？” “小刘，未废弃以前，这个小区附近是不是有个煎饼摊？” “煎饼摊？啊，卖早饭。呵，宜哥，哪个小区能没几个早餐点呀？应该不止一个吧？”刘皓象征性地四下回顾，“哥你问哪个？” “离现在咱们所站位置最近的。” “最近？哥你看那边是不是一个？宜哥！” 刘皓向宜炎指方向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就看到宜炎快速地向几十米外跑了去。 几十米外刚好有一处很明显的曾是煎饼摊的地方。见宜炎跑了过去，刘皓也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在废弃的煎饼摊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煎饼摊了。唯一高档些，称得上值点钱的，就是那一辆少了一个轮子的三轮车。剩下的几样东西，无外乎煎饼的专用锅，和几架简易桌椅什么的。摊位占地面积小，背靠墙面的位置拉了一张四五米的白布，覆盖了黑色的水泥墙壁。就是这几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却使宜炎目不转睛地盯看着。 刘皓虽然是实习生，但平时看惯了前辈们断案，也自然循序渐进掌握了不少观察技巧，此时注意到宜炎的表情便心领神会走近摊位，伸手想要揭开覆盖在墙壁上的白布。 宜炎没有阻止刘皓的行为，白布在刘皓的拉扯下“撕拉”一声掉了下来，瞬间，大块墙体裸露了出来，伴随着刘皓“啊”的一声大叫，宜炎在裸露的墙体表面看到了用红色油漆书写的两个硕大的中文汉字，在炙热阳光的反射下，那两个鲜红的汉字仿佛正叫嚣着凶犯狰狞的罪恶。 去死——写在两具尸体左臂内侧的血色字体，这一次，毫无掩饰的，再一次出现了。 正文 5.额外的体贴 简檬躲在化妆间跟宜炎煲电话粥，在他再三的追问下宜炎总算是把手头案件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向他陈述了一遍。 啊，当人民警察的家属实在是太麻烦了，百忙之中还要抽空给警官做心理疏导，我这劳苦的命运呀——简檬胡思乱想的臆淫绝对只能出现在内心世界，他小心保护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可千万不能让宜炎听到了。他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一支眼线笔，开始一边给自己补妆，一边嘟嘴好奇地问： “你是怎么猜测出罪犯会在墙壁上留下文字的？” “组长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我也不明原因，只是觉得那个地方应该有个煎饼摊，而在煎饼摊附近恰好就出现了那两个字。” 和刘皓回到警局后，大家即使不说什么，宜炎也明白，大家对他各自有各自的揣测。不是刘皓把宜炎夸得神乎其神，而是宜炎的行为确实不能仅凭他三言两语的“我不知道”就使人信服。小组成员不是简檬，不会你宜炎说“我不知道”就相信你是真的凭感觉。小组成员大多与宜炎同届进入警局，有些资历还要高过宜炎，这下大家就可以问啦：如果你宜炎是仅凭着第六感猜出在白布之后会有红字了，那我们为什么就没有所谓的第六感，近而没有通过猜的得出结论？ 想让小组成员信服宜炎只是“猜的”，这也委实难了些。 虽然在通话，简檬看不到宜炎的表情，但简檬猜得出，现在宜炎一定又在皱眉头了。简檬描眼线的手置停了下来，大眼睛盯着化妆镜煞有介事地眯起了眼睛，自己给自己装神探取乐，也想逗笑宜炎，于是他神秘兮兮说： “会不会是你的前世记忆？” 电话那边干巴巴的，连声笑都没有，真打击人，伤人家一番碧血丹心，简檬心想，这家伙此时此刻一定额头又冒黑线了。 宜炎那边很长时间说不出来一句话，最后还是简檬先哈哈大笑了。 “哈哈……原来你前世是个卖煎饼的呀……哈哈……”笑了一会儿，简檬嘴角弧度却慢慢消失不见了，转而代替笑颜的是满脸忧心，他揣着这份忧心对宜炎试探地问： “宜炎，你可不可以不查这个案子？” “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凶手好变态呀，比起以前你说的那些碎尸案还要可怕的，是这个凶手他玩的把戏意在挑衅警察。”简檬不知所措地紧张起来，一只手握上了另一只拿电话的手，声音小小的，偷偷说，好像生怕背后有人一样。 一旦正经谈起案件来，简檬就浑身发冷，感觉四周阴沉沉的。平时谈论案件有宜炎在身边还好，现在化妆间四下无人，还真有那么点恐怖片的味道。 “正是因为他猖狂，我们才非要把他揪出来不可，他极度地刺激了我们的求胜欲。” 宜炎非此不可的态度只能加深简檬的担心，可简檬了解宜炎的为人，深知只要是宜炎想要达成的目标，即使是身为恋人的他也无权阻碍。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简檬心情一落千丈。 不是因为自己在对待宜炎的事情上总显得无能为力而心情底谷，简檬已经逐渐习惯自身无法左右宜炎哪怕丝毫了。简檬总是想到底谁才可以改变宜炎，让宜炎至少比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更温暖一些。 有的时候，简檬会想，和宜炎交往这么久了，自己大概是了解宜炎的，或许宜炎就像他看上去那样冷冰冰，不善于表达内心深处的自己，不乐意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喜怒，可后来这样的自圆其说已经不能带给简檬安慰了，和宜炎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简檬越来越深爱这个男人，因为这份深爱他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可遗憾的是，宜炎把自己包裹得好紧，好紧，紧到简檬走不进宜炎的心。 因为未曾走进这个男人的心，所以简檬怀疑自己在宜炎内心到底占了几重的分量？呵，他相信自己的分量一定大不过宜炎钟爱的事业。 既然身份卑微，简檬就应该聪明点，跳过宜炎的禁区。他欲说还休地嘟囔，嘟囔声虽然小，但电话那头的宜炎还是一字不差听到了耳朵里。 “宜炎……” 宜炎感觉到这一次简檬的担心与以往不同，要更胜于以往，宜炎有些后悔在简檬的追问下把案件讲给他听了。 “怎么了？以前没见过你这么谨小慎微的，你不是总对破案抱有兴趣，感觉很好玩吗？” “可是，我担心你……”在两人交往的过程中，最先说出“我要追求你”的简檬，从一开始就热情而大大咧咧，“我爱你”，“我想你了”，还有“我担心你”这样的话他不止一次对宜炎说过。同样的，每一次说出这类话，收获到的总与付出的难于成正比。这一次也一样，明明被委屈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是简檬，到最后打破僵局的也还只能是简檬。最后，他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宜炎说：“如果非要查这个案子不可，那么你一定要诸事小心，别让我担心你。” “好。” ******** 十分钟前，宜炎那边组长派加急任务，于是简檬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从十分钟前到现在，镜子里的简檬一直发着呆，一路跑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身后传来人咳嗽的声音，简檬才从自己的单身小世界里跑了出来。转身，发现是经济人林川站在自己身后。简檬唤了一声“哥”，却惨遭林川的戏弄： “嘘寒问暖够了？” 林川见简檬一副做贼的小表情，就猜出他刚刚是和谁通话了。除了那人还能有谁让我们大明星喜形于色的？烦恼还是忧愁全部写在脸上的直白。 “够了。”简檬怕林川生气，就小心翼翼地观察林川的表情。 “那敢问贤妻良母打算什么时候移驾去练舞室训练？” “哥……什么贤妻良母嘛，我是你的檬檬呀！”说着，简檬从椅子上跳起来，讨好地抱住了林川。 “别！千万别你的我的乱讲！”一边说着，林川一边横起手臂把人往外推，“你呀是宜大警官的贤妻，我哪有荣幸唤你那么亲？” 听林川这么说自己，简檬心里很委屈，本来因为和宜炎成功通话并占时三十分钟而窃喜的心情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软软滑坐上化妆台，耷拉的双脚像荡秋千一样前前后后地摆，萎靡不振小声碎碎念： “哥，宜炎最近工作紧，我们见面的时间都错不开。你不但不可怜我，现在我就打个电话你还变脸色。你这不是生生棒打鸳鸯嘛！” 林川被简檬萎靡不振的表情逗乐，刚要再接再厉继续逗简檬于绝望的边缘，就被进门的人抢去了话头。 “谁啊？谁棒打鸳鸯？”走进化妆间的男人轻车熟路坐到临门最近的椅子上，绽开微笑向化妆间的两人打招呼。 “还能是谁？简檬呗。说我棒打他和他家那口子。”林川见不是外人，就保持玩笑继续说了下去。 像是从林川嘴里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一样，那人一时间消化不得，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两人看，见简檬不解释，林川一脸正直，那人低头笑了几声，再度抬起头时表情就又换上了一脸“祝福”。 “檬檬谈恋爱了呀？是谁这么幸运，入得了我们檬檬的法眼？” “方瑾，你不知道？我以为就凭简檬这副高调的秀恩爱架势，全公司上下大概连扫厕所的大妈都知道了。还不就是上次来公司调查……” 林川靠着化妆台悠哉游哉，话才说了一半，身旁简檬就“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眼线笔拍到了桌子上，在安静的化妆间，这声突兀的响使林川吃了一惊，转身看向声源，发现简檬黑了脸，摆明生起了无名气。 “哥，你不是催我去练舞吗？怎么自己倒聊起天来了！” 质问者反变成了被质问者？简檬黑着脸对林川提问，可林川才委屈呢，不明白简檬为什么突然生气，又为什么刚刚还在玩笑此刻就严肃了起来。 虽然不理解简檬的反常，但林川还是按着简檬的意愿开始收拾起练舞所需的东西。 这边林川还没有收拾完，那边简檬就已经往门外跨步了。林川一边往外追去，一边回头招呼方瑾： “得了，方瑾，我先陪檬檬去练舞，你有事的话改天再说。” “好，你们忙吧。”叫方瑾的男人自始至终保持微笑，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他精准地捕捉到了简檬消失于大门前最后一秒钟的身影，说了句：“檬檬加油。” 很热心的话，却并没有收获应得的回应。化妆间顷刻只剩下一个人。 过道里，林川追到了简檬身旁，与简檬肩并肩走在一起，林川发问：“檬檬，方瑾和你说话，你怎么就这么没礼貌呢？” “他是后辈，我为什么要向他讲礼貌？”简檬单手提着双肩背包，看起来很急躁的样子。 “虽说人家出道比你晚，但进公司的时间比你长，年轻也比你长……” 突然的，在林川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简檬猛得停下了步子，朝着林川又是跺脚又是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一脸很急很烦的样子对林川吼： “哥！你烦死了，还叫不叫人练舞了！” 吼完，简檬不等林川反应，就大步流星甩下林川自己走掉了，空留林川僵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嘛？就算让人死，也得提前讲明白了再让人死得安心嘛！”林川疑惑地小声嘟囔，无奈沿袭了步子往练舞室走。 过道尽头，一个公司新进实习生正路过化妆间，在门外他突然毕恭毕敬说了句：“前辈你好。” 有声音回应了实习生。“你好。” 实习生匆匆走过，化妆间传来清脆的女声：“方瑾，准备化妆了。” “就来！”门外的人应了一声，然而眼神还在不掺杂任何感情余温地死死盯着过道，在那里刚刚简檬还怒气冲冲对经济人发脾气来着。门外人开始轻笑，含笑的嘴巴自言自语了一句： “简檬，你早晚是我的。” 正文 6.综艺现场 近期，因为要给即将上市的新专辑造势，所以简檬的工作被安排得十分紧凑，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 此刻，简檬正为参加水果台第一收视率的综艺节目而做前期准备。 在水果台的化妆间里，简檬忙里偷闲和自己的化妆师聊天。 “檬檬，这才几天没见，你黑眼圈就重成熊猫了？”化妆师看着镜子里面的简檬忧心地问。 平时简檬一直都是知道自己眼部问题的，虽然大小护理每天都按部就班从不落下，但黑眼圈的产生因为睡眠严重不足而总也逃不掉。在这个圈子里，有哪个努力奋进的艺人能没点皮肤方面的问题？粉丝看到的舞台上光鲜亮丽、皮肤白得都近似透明的艺人其实那全依赖化妆师一双“妙手回春”。简檬在圈子里已经算天生丽质了，皮肤除了黑眼圈的问题总也除不掉外，其它地方由于一下班就急着卸妆的缘故而保持得接近于完美。 在宜炎那边，简檬就多次被冠名为“熊猫”。为了赌一口气，简檬愣是把眼部护理排到了首要的护肤位置，打算有一天熊猫也能逆袭。但罗马不是一天造成功的，简檬的黑眼圈也不是一天就可以变不见的。在黑眼圈还顽强的保持在简檬的眼睛上时，简檬只好选择拍厚一点的粉底。他对化妆师说： “啊，真有那么严重？你给我多拍点粉底，别让粉丝看出来。” “行。”化妆师一边答应着一边给简檬扑粉，“要我说你平时也挺注意护理的，这次是犯懒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怎么能允许自己脸上有瑕疵？” “我……”简檬才不会承认自己昨晚通宵骚扰宜炎来着。 见简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一旁林川就又有心思调侃简檬了。 林川不怀好意勾起嘴角，走到化妆台前装做了然于心的样子拍了拍简檬的肩膀。 “八成我们檬檬昨天晚上在家煲了一夜的电话粥吧？” 小心思被揭发，简檬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临场发挥乃是强项的简檬愣是要把黑的说成白的，他马上笑着打哈哈，白了林川一眼，狡辩说“才没有，我昨天看台本来着”，然后就不再理睬林川，转而找临座也同样在化妆的水果台主持人聊天： “唐姐，你一定不知道，我可是咱们栏目的铁杆粉丝。平时休假在家，我会把《娱乐七分百》每期的节目从头看到尾。我还知道唐姐你的口头禅呢……” 简檬越是碎碎念，林川越觉得自己揭穿的是简檬的内心世界。他笃定简檬把昨天他好心好意留给简檬的睡眠时间又分出去谈恋爱了。简檬就像一个青春期叛逆的高中生，就算一整天时间光学习都安排不过来，也硬是要抽出空闲去谈恋爱。也许是简檬逆生长？林川身为一个“大人”，竟然要和简檬这个“小孩”打游击战。早知道是这样，昨天还不如直接给简檬订个房间，住个酒店，没收个电话，断了他的心。事到如今，黑眼圈都加重一层了，林川忿忿不平宜炎那么正经一人怎么就不劝劝简檬，反而助纣为虐呢。再这样发展下去，一旦有碍简檬工作了，林川就不得不…… 算了，今后的事情，给简檬提个醒也就仁至义尽了，林川毕竟不是简檬的爸爸妈妈。 耳边充盈着简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乱挑话题，林川无奈摇摇头，窝到休息区沙发替简大明星刷微博去了。 ******** 经过前期准备，节目进入了正式的录制阶段。舞台上，节目主持人唐娜正说着每周都要如法炮制的开场白。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您在周六的晚上准时打开电视机收看《娱乐七分百》，我是主持人唐娜。” “大家好，我是少柯。”站在唐娜身边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是唐娜在《娱乐七分百》中的搭档。 开场白说完，唐娜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朝着观众席问： “今天，我们请到了一位重量级嘉宾，你们知道是谁吗？” 唐娜话声刚落，观众席就爆发出一阵雷鸣似的惊叫。伴随着台下撕心裂肺喊“啊”的声音，舞台上电门打开了，逆光中走出一人，穿着剪裁得体的男装，舞台上响起激昂的背景音乐，他随着这音乐走出。 观众席浪潮似响彻着“男神男神”的呐喊。 简檬笑着和粉丝团打招呼，暖心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温柔提醒粉丝“宝贝们要爱护嗓子欧”，因为这样的暖男举动，台下粉丝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呐喊，不过听话的粉丝团这一次很懂得掌握分寸，集体喊了几声“简檬”后就安静下来。 现场一经恢复秩序，唐娜就引导着节目步入正轨。 《娱乐七分百》是一栏集访谈游戏于一体的综艺节目，最大的特色是明星与粉丝零距离接触。 第一环节，由主持人率先出场与嘉宾聊天，通过聊天主持人要将嘉宾最新的近况传达出去，其意也就是为嘉宾做宣传。 “简檬最近都忙些什么呢？”唐娜问。 简檬对待这种明里聊天暗里其实就是让他做宣传的问题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他轻车熟路回答说： “忙着准备新专辑呗。几首曲目已经录制完毕了，5月8号新专辑就将正式发行了。我也就刚好可以喘个气来参加平时就垂涎的娱乐七分百。” “哦，5月8号新专辑就要发行了呀。”少柯又重复了一遍日期。 唐娜在一旁若有所失，少柯例行任务的话一结束，她这边就突然说：“等等，你说垂涎我们娱乐七分百？让我想想，我们娱乐七分百是正经综艺节目好吗？不是小鲜鱼！” 每个粉丝都喜欢给自己的偶像起一些或奇奇怪怪或刁钻可爱的别称，简檬的粉丝团也给简檬起了一个古怪的别称，唤做“小萌猫”。 简檬被粉丝叫做猫的原因要追溯到他出道初期。 简檬出道初期长相可爱又不失性感，很多粉丝就是因为他这张宛然像小猫一样的脸而沦陷在他门下的；另一方面，简檬出道时期的主打歌是以猫为主元素兼性感与神秘为一体的曲风。由于综上两点，得到粉丝爱称的简檬已经做猫好多年了。 但简檬经常在节目中说自己其实不大喜欢被粉丝一直称做是“小萌猫”，因为他是男人嘛，男人都是比较喜欢大气一点的动物的，比如狼啊什么的。于是，简檬在上节目的时候总是做很费神思考的样子，狡辩说自己私下其实是很man的，也尽量想要在粉丝面前呈现出很man的样子，可就是不清楚为什么连隐隐约约的肱二头肌都练出来了，粉丝还是说他长得像小猫。 上次那档节目播出以后，当天有“坏心思”的粉丝在网上发布了一条名为“檬檬与小猫相似点大科普”的微博，经粉丝一夜连番点赞转发，第二天以千万转发量位居热搜榜第一名。简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林川还安慰说粉丝喜欢你就让她们叫呗。于是，简檬哭断肝肠总算是默认自己像猫了。 像猫一样，有着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与笑起来有些性感又有些俏皮的小梨窝。 明明是一个芭比娃娃，上天怎么能允许他把自己练成金刚呢？自那次事件后过去不久，简檬就疏于健身了。小身板瘦得让粉丝集体欢呼“求压倒”。 再回到录制现场。现场，简檬半笑不笑，可怜兮兮嘟囔说： “哈哈……我也不是猫嘛。一心想着撇清和猫的亲缘关系，你这里还揭我的短。真是的，我上趟收视率超高的综艺节目，想长点微博粉丝关注，我容易嘛我……” 简檬在狡辩，舞台大屏幕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张他戴着猫耳朵的自拍，顷刻间观众席笑成一团。 “哈哈……”唐娜指着屏幕上简檬的自拍，手握证据，把调侃推向高潮。“因为檬檬太像只猫了嘛。这可不是我们台自己人胡说。少柯，你知道吗？今天我进录影棚的时候碰到一个檬檬的粉丝，当时呀那个粉丝头上戴着一顶小猫帽，手上也戴着猫手套，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录影棚窜进来只猫呢。结果仔细一打听原来是檬檬的铁杆粉丝。我这才‘啊’了一声，对身边同事说——原来，简檬是大猫，带着不计其数的小猫打算近期横扫我们歌坛呢。” “是猫咪掀起的腥风血雨？”少柯与唐娜一唱一和。 “大猫咪，你有什么话想对小猫咪说的吗？”唐笑故意忍笑，把话筒递到简檬面前。 简檬委屈地装做要哭泣的样子，勉勉强强说：“谢谢你们，愿意做我的猫。” 台下，粉丝心情霎时间五味杂陈，又是心疼自家大猫，又是喜欢大猫表情萌萌哒，又是感动大猫对她们表白，又是迫不及待和大猫零距离接触。 仿佛感受到了粉丝迫切的心情，唐娜打算收回第一环节的调侃，进入下一环节，于是她开始收话题。 “哈哈……今天咱们娱乐七分百成猫咪的世界了？” 少柯搭话：“还不是你挑得头？简檬咱们不理她了，让她一个人玩去，咱们进入下一环节。” 简檬被少柯拉了胳膊，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惊讶地说：“我还不知道原来在节目里也可以孤立不喜欢的人呀？那赶快进入下一个环节吧！”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唐娜被“孤立”了，简檬“小人得志”向粉丝们传递了一个心形的慰安。 “下一个环节，明星粉丝大互动，你动我动大家动！”少柯承上启下道。 ******** 几分钟的中场休息后，主持人和嘉宾再次以满血格式走上舞台。 “欢迎回到每周六晚准时播出的娱乐七分百，我是唐娜。” “我是你的好朋友少柯。” “我是新进被搞笑担当简檬。” 刚刚在中场休息时，唐笑和少柯给了简檬这样一个点子，让简檬说自己是新进的搞笑担当，于是现场唯有三人知情这个笑料，其它不知道的观众都“扑通”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唐笑又开始转画风，她一本正经问简檬：“檬檬啊，你知道我们明星粉丝大互动环节的规矩吗？” 栏目总导演事先都会给每一个到场嘉宾以配备台本，主持人也会和嘉宾有事先的沟通，尽量让嘉宾对节目每一环节都做到百分之百熟悉，熟悉后再加上临场大脑亮聪明的小灯泡，便可以把节目录制得有声有色。 简檬聪明伶俐，对待台本，只消看一眼就能掌握大概。这时候，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他为难地歪着头，回答唐娜： “嗯。我上节目之前备过课，知道一点你们的江湖规矩。” 简檬“江湖规矩”一词说出，舞台上即刻播放了一首简檬唱的伪武侠歌曲。 “好，那就废话不多讲，上酸梅汤！” 在唐娜铿锵的命令声中，几个彪形大汉推着小轮车走过舞台中心，小轮车上摆放着三杯黑乎乎的饮品，那就是节目组特制的酸梅汤。 明星粉丝大互动环节的流程是这样的：节目组依次邀请三名粉丝上台与明星面对面接触，粉丝可与明星表达自己的爱意并求抱抱，而且可以得到明星亲手送上的私人小礼物。然而要想得到这样一次与喜爱明星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粉丝就必将付出“沉重”代价。此代价就是面前一大杯的特制酸梅汤。 节目组制作的酸梅汤，是经由六道工艺，七道流程，八项指标缺一不可制作成品的。在场嘉宾只要喝过此酸梅汤的，无一例外别提什么偶像包袱，准保你五官都扭成一团。 在粉丝为零距离接触而付出沉重代价的同时，明星有一次机会可能代替自己的粉丝喝下酸梅汤。这就要看三名粉丝当中哪一名有幸得到明星的“青睐”了。 在唐娜礼仪手的邀请下，一号粉丝像团火般冲上舞台。 “啊——”一号粉丝呐喊着跳跃着激动不已着。 唐娜故意夸张地捂住耳朵，伸长手臂把话筒放到一号粉丝面前。 “你喜欢他吗？” “喜欢！”一号粉丝说。 “有多喜欢？” “超喜欢的！！” “想让他替你喝酸梅汤吗？” “想！” 一号粉丝喊红了脸和脖子的模样使舞台下爆发出阵阵的笑声。 “哈哈……特别感谢你对我的支持，我想把这只毛绒小猫送给你。”简檬从身边工作人员的手里拿过一个毛绒玩具，是他自己的卡通造型，被做成了小猫的样子。 一号粉丝欢欢喜喜抱着“小简檬”蹦蹦跳跳回到了观众席。 二号粉丝从登台到现在一句话不说，眼睛直勾勾看着简檬，气不喘脸不红，少柯上前搭话： “这位粉丝看起来很淡定嘛。” 二号粉丝语速超快地说：“我听到自己的心正扑通扑通跳呢。” “怎么会扑通扑通跳？”少柯明知故问。 “因为简檬是我的男神。” “唉呀，那你要注意了，现在深吸一口气，去拥抱你的男神吧！”少柯像圣母一样周身发光，伸长手臂指引二号粉丝通往幸福大道。只听“扑通”一声，二号粉丝抱得美男归。 “啊——”二号粉丝瞬时间变身成为一号粉丝。 “开心吗？”少柯哈哈地追到二号粉丝和简檬拥抱的中心地带。 “开心！” 简檬微笑着，从工作人员手里拿过一张专辑。 “我准备把提前录制的这份专辑送给她，里面有五首单曲。然后这五首单曲会全部收录在5月8号发行的最新专辑中，算是个预售版吧。送给你。”简檬将介绍完毕的先行专辑双手递上，送给了二号粉丝。 在众人的期待中，压轴粉丝要登场了。如果三号粉丝也不能完成“感动”简檬的任务，让简檬心甘情愿帮她喝酸梅汁，那么酸梅汁就无用武之地了。唐笑邀请了三号粉丝上场，三号粉丝一上场就开始盯着简檬看，一边看一边酝酿眼泪。 舞台上，大家默默的，三号粉丝很快红了眼眶。 这样的情况，仍在主持人的意料之中，毕竟粉丝见到明星激动会哭是常事。于是，少柯像讲悄悄话一般对唐娜说： “唐姐，我们的三号粉丝是个感性的人呢。因为太激动都热泪盈眶了。” “这位粉丝，你别光哭呀，对偶像说点什么。”唐笑提示。 三号粉丝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简檬，我喜欢你五年了，从你出道开始就喜欢你。明天我要结婚了，我老公对我特别好。他是一名警察，虽然经常工作不能陪我，但对我真的特别好。我找到幸福了，希望你也能找到只属于你个人的幸福。” 简檬看着三号粉丝，听着三号粉丝的告白，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受到了感动，虽说这只是一个节目而已，简檬也挺讨厌酸梅汁的，但他突然笑着抱了抱三号粉丝，是温柔的抱抱，不是“扑通”一声的大力抱抱，抱抱之后他转身对唐娜说： “唐姐，我想替她喝酸梅汁。” 正文 7.爱的告白 简檬自告奋勇要代粉丝喝酸梅汁，然而粉丝心疼偏拦着不让喝，哭天抹泪说宁愿自己喝也不让男神碰。少柯在一旁也搭话说简檬来上趟综艺不容易，怎么着也得让简檬完整地来，完整地去。简檬倒吸一口冷气，心想酸梅汁还能酸得人“体无完肤”？ 在粉丝与主持人意见的统一之下，大家把一大杯酸梅汁平均分成了几小杯，在场的众人各自分到一杯，大家一起把酸梅汁喝掉了。 浅尝并没有带给简檬不舒服的感觉，相反酸酸甜甜的滋味刺激了简檬的味蕾，继而更近一步刺激了简檬使其产生了滔滔不绝讲话的欲望。 “我很羡慕我的这位粉丝，羡慕她饱尝过一份圆满的爱情，现在又将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你们别看我是个男人，但有时候我是特别需要养成的一个有点孩子气的人……”台下观众一时间鸦雀无声，被一双双眼睛盯梢简檬却突然没有了包袱，喝掉的酸梅汁仿佛变成了酒精，粉丝的甜蜜故事泛起了简檬内心的涟漪，他的羡慕，他的期盼，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不吐不快。“……所以才会羡慕这位粉丝口中只属于自己的幸福。” 要说简檬现在幸福吗？事业有成，爱情……宜炎是个好人，简檬又喜欢宜炎喜欢到俗套的一见钟情。人家说先爱上的那个人会被拴死死的，简檬却一点都不怕被拴死死的，反而想要宜炎拴他死死的。逐渐分析自己的抖M心理，简檬要被自己盲目的爱情观吓怕了。 他晕晕乎乎说自己很羡慕三号粉丝，三号粉丝瞪大疑惑的眼睛被男神憧憬。 节目进入到最后，本身就应该是明星对粉丝表达感谢、如果做的好还可以捎带催泪的环节，于是不太了解简檬的唐娜顺着简檬的意思问了下去： “简檬想恋爱吗？” 公司为简檬打造的全新造型抛开了原先咖色系的暖男发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款把头发漂成白色的酷酷的造型，此时简檬刚好揪住一小缕头发，愁然对唐娜说： “想啊，我当然想，想的头发都白了。” 反复重复想啊想啊，一脸期盼的表情反把简檬衬托的呆萌，台上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笑声退去以后，所有人都在期待简檬接下来的话。不出意外简檬会插科打诨，会为了节目效果说许多暖心的话，然而，简檬滔滔不绝的讲话除了他自己，大概谁都听不明白。 “然后就是大猫咪要开启絮叨模式了，我想对我的这位小猫咪叮嘱几句。刚刚听到你说老公是位警察，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朋友。他也是位警察，最初被他吸引也正是因为警察是个很酷的职业。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和一位警察做好朋友，那以后出门，走路都能带风不是？哈哈……但后来，和他的交往越深，我越发现当我们站在警察这个神圣的职位上时，等待我们的就不单单是一份名称的拉风了。更多的是舍小为大，舍小家为大家……” 守在台下的林川一口矿泉水差点没全喷出来，坐在导播室的陈老师却看得云里雾里没了反应，台下粉丝则是瞪大眼睛以为自家男神要做公益广告。 简檬没有注意到自家那可怜的经济人，仍是自顾自在告白漩涡里游啊游，他接着说： “我不知道我的小猫咪她的那位是怎样的性格，但我了解我的那个朋友。怎么说呢？他的性格很契合他的工作。他做事很专心，专心到会钻牛角尖。”想起那个人，简檬脸上就露出甜甜的笑。虽则粉丝听不懂简檬在说什么，但各个都被这种笑迷倒了，眼睛不约而同变成了心形状。简檬对自己的“发电”毫无感知，弥漫在脸上的微笑只增不减。 “……你要是在他工作的时候找他出去玩，他不但不会和你出去玩，甚至会以‘扰乱工作’为由对你设警戒线。哈哈……我就吃过警戒线的亏，所以学聪明了，不在人家忙的时候死缠烂打……” 简檬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粉丝也呼应他哈哈笑了起来。听男神这么讲，粉丝们觉得“那个朋友”可真幸运呀，能够得到男神如此深似爱情的友谊。 友谊？见惯世面的唐娜忙急着救场： “咳咳……” 唐娜的咳嗽声惊回了简檬的思绪，回魂之后简檬才知道说句官方话： “总之，把我的小猫咪嫁给一名人民警察，我很骄傲！” 台下一阵掌声如雷。 “哈哈……”唐娜笑得僵硬，只好赶紧谢场结束录制。“看来大明星也憧憬酷酷的职业啊。还在上学的粉丝们你们有机会了，记得大学填报志愿选警察啊。以上就是今天娱乐七分百的全部内容，我们下周再见……” ****** 舞台上灯光一黑，简檬就被人从身后架着脖子“绑架”了。 简檬闻到了“绑架”他的人身上的味道，就跟着“绑架犯”亦步亦趋地走。 两人走到化妆间门口，“绑架犯”一个用力把简檬像甩小鸡一样甩进了化妆室。 “哥……”简檬眨着星星似的眼睛卖萌装天然呆。 林川才不吃这套呢，他劈头就对简檬训道： “简檬，你这是想吓死谁？刚刚在台上你那是对宜炎爱的告白吧？你小子什么时候设计的浪漫告白，和我商量一下你会死呀？” 林川怒气深重，简檬内心吐槽：我要是事先和你商量，百分百没门。 心里那样想，但简檬嘴上不能顶撞林川，他真诚解释说： “我没提前设计，是听了粉丝的话后有感而发，哥你信我。” 做了简檬这么多年的经济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时候简檬这小子能不让林川提心吊胆，林川都要怀疑简檬会炒他鱿鱼了。林川心想，自己咋就怎么犯贱呢？咋就怎么喜欢不计后果地原谅简檬呢？林川叹了一口气，戳着简檬的头恨恨地说： “跟了你这小祖宗，我早晚得减寿十年！” 简檬揉着自己被戳痛的额头，心里自我反省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罪大恶极，刚刚要不是唐娜救场，粉丝又都云里雾里听不懂，那他就真的要一石激起千层浪了。当时简檬没多想就随心所欲“告白”了，只觉得自己浪漫爆表，现在被林川这么一提醒，简檬才真的吓着了，像没出过家门的小猫一样全身汗毛都炸了…… “哥……”简檬大眼睛里蓄满求救的泪波。 别人家艺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一两年就能养成智慧与狡猾共存的性格，可简檬愣是连“狡猾”两字的边都挨不上，这不得不让林川怀疑简檬是做艺人的天赋不高，还是坚韧不移保持“人之初，性本善”儒家教导。 对于简檬，林川爱也不是恨也不行，只能后退一步，委屈求全。 “行了，就这样吧。还好是录制，我找台里商量一下，把刚刚那段剪掉再播。” 要说简檬，从头到脚就是一被宠坏的小孩。小时候有爹妈宠，长大以后被人泼脏水有无数不知名的粉丝冲出来宠。人是不能太宠的，宠到最后就演变成为他压根儿不知道错误的严重性。这时候听林川这么一妥协，他不但不感激涕零，反而心想：如果将错就错的话，一定很好玩。 “剪了？我说得挺费劲儿的……” 林川一生气，一巴掌打到简檬的后背。 “小祖宗，你别不满意了！没当场把你从台上拽下来，那是我忌讳台下几百双眼睛！你还想公司允许你把爱的告白播出去，让更多人见证你的浪漫爱情，然后过几天再让你家那位在局里也说段大同小异的告白，两相呼应，一呼百应，对粉丝、对全国人民不打自招，你再顺水推舟出柜得了？小子，你丫想得美！” 林川在愤怒地燃烧，简檬却在燃烧的大火中寻找到了林川烧伤的小指，他拉着林川的小指，崇拜目光仰视不过比自己高了几厘米的经济人大哥，嘴里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哥脑子转好快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唉呀——” 简檬又挨林川一记巴掌。 简檬捂住被林川轻打的脸，林川捏着手指在简檬头顶比划了两下，简檬牌热水壶就歇气了。 “和我斗，你还嫩些，趁早学乖，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去去去，卸妆回家了！” 林川踢着简檬的屁股赶简檬去卸妆了。 ******** 在水果台的折腾告一段落。此刻简檬坐在保姆车后座，一边把手机按得劈里啪啦，一边打着试试看的想法问副驾驶位置的林川： “哥，明天能休假吗？” “不行。”林川想也没想就否决了简檬，“最近几天你的行程表排满满的，明天要拍宣传照，后天飞上海参加《我是小咖》，大后天……” 林川在前座将工作安排逐一告诉简檬，简檬听了前几条就已经累得不愿再听了，左耳朵听进去的东西从右耳朵里又跑了出来，神游外太空的简檬注意手机里的机械女声都比注意林川的任务安排要用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又是一阵叽里咕噜的英文，简檬无奈地挂断电话，嘴里不甘心地小声嘀咕：“果然，警察最忙了……”他想起刚刚在录制《娱乐七分百》的时候自己对警察这个职位的定义。现在乌鸦嘴成真，简檬除了心酸地笑笑，也再没别的办法。“那哥我可以随身带手机吗？”简檬朝着前座问。 “这个可以。”林川把手臂伸长绕到头顶朝后指了指简檬，“我知道你小子每天都要看XX市新闻，关注宜炎所在小组近况。要我说你这么近乎变态地监视宜警官，宜警官都不生气吗？檬檬，爱情呢，松弛有度最好，你要是管太紧……” 林川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后座人的大喊声吓了一跳。 “停……停车！” 司机被后座简檬拍着椅背大喊“停车”，以为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了，就迷迷糊糊靠边停了车。 林川心想小祖宗又要折腾了，就拜托拜托问： “檬檬怎么了？喂——简檬！” 正文 8.噩耗 前座的林川还没有系开安全带，就听到身后一阵摸车门把的声音。 简檬打开车门，一句话没留，突然就冲出保姆车，直朝着大马路跑去。 林川透过车玻璃看到简檬正不要命地拦出租车，面对此情此景林川下意识地在心底感慨：这辈子认识简檬，算我倒霉；这辈子给简檬做了经济人，算我倒了八百辈子血霉！ 倒霉的经济人林川追在简檬身后，也跟着不要命地横穿车行道。好不容易简檬被一个红灯给拦住了，林川拽过简檬的手，就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简……你这是怎么了？” 林川刚要劈头大骂简檬一顿，就首先想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简檬的明星效应。简檬是头不管不顾胡乱冲撞的小鹿，但他林川可是一匹历经杀场的狼啊，他懂得适时压下去愤怒，硬是拽着简檬往街道角落里走。 简檬劲儿不够大，拗不过林川，被林川当街像提小鸡一样抓着手臂往角落里拽。简檬知道林川担心什么，于是抛弃了想要一走了之的想法，好脾气好性子地拉拉林川的大衣后摆，请求说： “哥，我就请一天的假，欧不，你放我几个小时，我要去警局！” 该死——林川内心低骂了一句。合着搞了半天，简檬这又是喊“停车”，又是不分轻重闯车行道，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去警局？当亲属？慰问人民警察？林川的眼睛都要瞪愤青了。一句话，林川对简檬不容置喙地说了一句话： “不行。” 林川还在拽着简檬的手臂，想要把人拽回车里去，谁知他的一句话刚落下尾音，简檬就使用了吃奶的劲儿把他的手臂甩了开。 “我管你让不让我请假！”简檬大喊，“总之我就是要走！”说完，转身就走，像极了不可一世的山大王。 简檬是不是山大王，他什么时候能做山大王，林川平时可以看在简檬年纪小的情份上容简檬自个任性，玩玩罢了，谁还没个青春年代？青春猖狂？可简檬突如其来给他林川玩逆袭，他林川就不能准许简檬一个小小的艺人敢睬他头上去！小子嘴边的毛才长几年，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你敢走一步试试！”这次，林川不再出手阻挠简檬，只在简檬背后下达了死命令。“我林川有能力捧你日进斗金，就也有能力打你一个金银散尽！檬檬，不要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就毁了自己。” 林川目视着简檬停了下来，心想简檬还是懂事的，知道爱情再重重不过事业。然而，林川的想法才刚刚成型，简檬的话就让林川当场傻掉了。 简檬转身，一双红成小白兔的眼睛吓了林川一跳。 他哭了？ 不就不让他请假嘛，他至于都哭了？ “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我清楚自己要什么。我要去警局，现在我必须见到宜炎！如果不是你一味阻挡我……” “我当然要拦着你，你这样会被路人认出来的！”林川压低声音，想怒不能怒地忌讳四周人流穿梭。 简檬冷笑一声，仍然故我地说话： “你炒了我算了，再多的钱我全都不要了，可以了吧？” 简檬破罐破摔的态度是在挑衅吗？林川不可思议地看着简檬，心痛难当，他扬手给了简檬一巴掌，没料到简檬不躲，硬是把一巴掌挨的结结实实，他捂着心口，哭笑不得看着挨了巴掌之后还是面无表情、一意孤行的简檬。 “为了个宜炎，你他妈还有自我吗？你忘记五年前那个因为第二天要登台而兴奋的一晚睡不安稳的简檬了？还是你忘记八年前初入这个圈子时遭人白眼、倍受冷待、被人不拿你当人看的自己了？现在就为了他妈一个宜炎，你要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些？可以，你可以为了成全你伟大的爱情而奋身不顾，你他妈连事业都豁出去不要，你他妈OK，我们呢？我们为了打造你所吃得苦谁来买单？最让人心寒的，就是我们陪了你八年，到最后却比不过一个才出现一年多的男人。” 打了简檬，心疼的是林川。就好像是亲手打了自己宠爱的弟弟一样心疼。从简檬一出道就认准这小子的林川心疼过简檬的出道经历，心疼过简檬小小年纪就独身一人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求生存，心疼过简檬所以也希望简檬能够幸福。因为这份事无巨细的心疼，所以即使一年前简檬出柜说自己喜欢男人，林川照样支持他，不会刻意远离他，就是这样的疼他、爱他，到最后如此收获，简直讽刺。 林川的心痛，简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像林川把他当弟弟一样，他亦看不惯林川为他操碎了心。可现在，自己的心正遭受着摧残，他还有什么精力去顾及别人的心情呢？ “哥，你对我很重要……明星的光环对我也很重要。但宜炎他不止是重要。我只知道如果他出事了，他不存在了！哥的乖孩子简檬就也会随之不存在了，大明星简檬也不再会存在了！” 简檬费尽力气大喊着，震撼的不止是林川的耳膜，还有林川的内心世界——这份爱，这份一开始以为只是简檬崇拜当刑警的宜炎的小孩子气的爱，是什么时候上升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了？林川低声笑了笑，目送简檬拦了一辆的士逃离他，手中散发着温度的手机是简檬刚刚生气时丢在地上不要了的，林川把它捡了起来，耳边全是简檬临走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爱他。和以前每一次恋爱都不一样的，我是真的爱他！” 一份真实存在的爱情，最不应该出现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林川无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屏幕亮起，页面上是一则新闻： [至凌晨时分XX市公安局713重案小组在例行公事的过程中突遭匪徒持枪袭击，现本报得到的消息是重案组人员伤亡惨重，一死一伤。有关此事的后续报导，记者还将持续关注。]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林川也替宜炎揪起心来。 可千万别出事，不然简檬那孩子还不得把天戳个窟窿？这样祈祷着，林川突然想起有一次简檬曾抱着本小说跑来找他，小说有一段话被简檬用中性笔在文字下方划了长长一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林川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如果我爱的人死了，那么我就叫全天下的人都给他陪葬。 小说的爱情蔚为大观，非生即死，崇拜小说情节的大明星执念地把人生排成了电视剧，身为经济人，除了无奈地笑，还能做什么呢？ “林川，还走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司机也七拐八拐地把车开到了林川面前。 “噢，走吧。”说着，林川打开车门，坐上车。 “不等简檬了？” “不等了。去公司，给他请假。” ********* XX市公安局，因为与713重案组已经失去联络长达近五个小时而上上下下乱成一团。 在这派杂乱的环境中，刚刚结束一天休假赶来接班的警员一进公安局大门就被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你还好吧？”警员扶住摇摇欲坠的男人。 “还……好……” 警员睁大眼睛，“你？你是简？简檬？” 简檬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就立刻抬头盯着那人看。不是宜炎。他又回到了失落的状态当中，六神无主走出了公安局。 “真怪。”警员无奈摇摇头，往办公区走去。 一进到办公区，警员就觉察出了异样的氛围。他走到平时比较要好的一个同事身旁，说： “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是简檬吧？我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怎么看上去好像哭过了？妆也花了。哪里还有一点大明星风采？” 那同事拧着眉心跟警员说：“你还不知道吧？宜炎他们小组出事了，遭到歹徒持抢袭警。现在只知道有人受伤了，具体是谁正等电话呢。我刚刚好不容易劝简檬回家等消息，现在只有祈祷713小组能够平安回来了。” 似乎是上天不愿再让更多的人担心，同事的话音刚落，局里电话就响了起来。 同事马上接过电话，所有警员都忧心忡忡看着他。只见他握着电话，连声说了几次“是”“是”“是我”，紧接着突然长吁一口气，笑着说： “万幸。太好了！” 看到这架势，所有人都安心了。 几个钟头后，713小组的成员回到了警局。虽然各个都狼狈不堪，警衣变得脏兮兮，但只要人没事就好。先前那个接到小组报平安电话的警员冲到宜炎面前，先是送了好兄弟一个熊抱，再是拳头捶了捶宜炎，说： “宜炎，你小子真够了啊！让人揪心。下次请吃饭！” 宜炎笑着答应了同事的“敲诈”。 “咦，小刘人呢？”同事把回来的人挨个看了一圈，没见到新实习生的脸。 “小刘受伤了。现在在医院。”宜炎说。 “受伤了？严重吗？” “胳膊挨了一枪，所幸不是什么要害部位，但在医院躺几周是躲不掉的了。”一边说着，宜炎一边往自己的办公桌方向走。 在刑警队里，因公受伤是常有的事情，大家都渐渐习惯了受伤，只要不伤及人命，就都不算坏事。坏事之中的万幸嘛。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那不正合了小刘的心？他那家伙啊每天就可劲儿思考怎么能舒舒服服躺床上睡大觉还能白拿工资呢。” “哈哈哈……”疲惫了一整天与匪徒周旋的713小组成员巴不得有个开心果拿来给他们取乐呢，刘皓正经不在场，正好拿来取乐，再加上为他们操了一整天闲心的其它各组同事，这时候也无事轻闲拿小组组员开起了涮。大家都很开心，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就这样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刚刚那个同事才突然想起些什么，忙走到宜炎办公桌前，拉了把椅子就坐下和宜炎说话： “对了宜炎，我这一见你们平安回家，太开心，把正事都给忘了。你听我说，几个钟头前你家简檬来过公安局。” “他来公安局做什么？”宜炎感觉到有些不妙。 “他好像通过报导得知了你们小组出事的消息……”同事努力回想几个钟头前的事情，当时公安局每名警员都处在紧张的状况下，连他都不记得自己对简檬说过些什么了，现在只好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报导？”宜炎知道私下简檬因为担心他，近而把整个XX市的治安、大案小案掌握得比他还要清楚，他爱这样关心他的简檬，可如果因为关心他而令简檬担忧了什么，那他就要悔死了。 “你也知道，局里如果没有发出官方更正，报导就会胡说一通有的没的吸引读者眼球。报导说你们组伤亡惨重，一死一伤。简檬哭着就跑来公安局，说怎么打你手机你都不接。当时局里也没收到你们的消息，所以我……” 宜炎再也坐不下去了，没等同事把话说完，就隔着桌子喊组长： “组长，我能请几个小时的假吗？家里出了点事。” 组长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宜炎后，就说：“可以呀。你家里出事就赶紧回去吧。” 组长深知宜炎的为人，知道宜炎如果不是家里发生了大事，是不可能急着下班的。 然而组长不知道，宜炎每次急着下班的理由都是因为家里养了个不安宁的“娃娃”。 此时，钟表显示距离简檬离开公安局已过去整整五个小时了。 正文 9.做吧。我们做吧 宜炎在家门口，正准备掏钥匙开门时发现门其实并没有被关上。 推开虚掩着的门，宜炎人还没有站稳，就被冲过来的简檬抱了个密不透风，只好将展开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打弯，一下一下拍在简檬的后背，他听到在他怀里的人仍是止不住地抽泣。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宜炎温柔地说话，希望能安抚简檬停止流泪。 简檬从宜炎怀里跑出来，紧张兮兮地把宜炎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一边摸还一边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宜炎没有嫌弃简檬这时候很烦，反而是极有耐心地纵容简檬像个笨蛋似的紧张他。他站稳，让简檬从头至尾检查一遍，嘴上仍没有忘记说一句：“没有。” 简檬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确定了宜炎“完好无损”之后，一股委屈的洪流袭上了简檬的嗓子，他哽咽着小声地为自己抱不平： “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这时候，他们的年龄大小仿佛颠了个头，简檬像家长很发愁孩子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一样对宜炎一本正经地说话。“报导上面讲你们组伤亡惨重，有人……有人死掉了……”使人无法说出口的字眼，将简檬的声音偷走了，他的声音到最后低得几乎听不清楚，宜炎明显看到简檬说这话时身子下意识发抖。 宜炎轻轻地把简檬抱了过来。 “我手机没电了。”宜炎一条条地向简檬做解释，为了缓解对方的紧张他玩笑一般解释这场荒诞的经历。“报导？那是记者不负责任胡说的，你怎么就傻瓜似的偏听偏信了呢？没有人死亡，只是一个组员受了轻伤，入了院。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紧张成这副样子？大惊小怪。” 宜炎本意是想嗔怪一句简檬小孩子气，偏听偏信不实的报导，包含着对简檬既是心疼又是束手无策的喜欢的心情责备简檬，却没想到简檬会突然像头发怒的小狮子一样吼他： “什么叫作不是什么大事？什么叫作我大惊小怪？”一双本就因为哭泣而略现通红的眼睛，此刻因为愤怒的缘故而让人看上去顿觉触目惊心。宜炎后悔不该说能使人产生曲解的话，但刚要伸手去拉简檬，简檬就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简檬的气愤一瞬间上升至顶巅，根本压不下去，浇不灭。其先还是只怯懦的小白兔，如今就变身为一头发愤的小狮子，宜炎看着简檬朝他发火的大吼，耳朵一阵阵被灌进简檬委屈的情愫。 怎么能不委屈呢？简檬等了宜炎整整五个小时。毫无消息却又胆战心惊的五个小时。五个小时后，本应该得到爱人关怀备至的他，毫无自我防御地就被爱人称为“大惊小怪”，无病**。这又怎么能不恼，不恼羞成怒大喊大叫以至宣泄？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甚至在马路上就顶撞了我的经济人！回去一定会遭处分的。我一看到新闻就吓了好大一跳，打你手机，手机打不通，去警局找你，每个人都说不确定出事的人是谁，只能等。你知道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等待的吗？一想到你有可能会出事，我死的心都有了！可你现在却说我大惊小怪。我大惊小怪我也没为大街上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大惊小怪呀！我为的是你！因为是你才大惊小怪！为什么我总替你大惊小怪呀？事到如今，你宜炎还一副鄙视我是笨蛋的表情！我恨死你了！我们干脆分手算了！” 泪，堂而皇之地滑过白皙的脸颊，汇集在圆润的小下巴上，一滴滴滚落。悲伤决堤似的喷涌而出，简檬感觉自己变得很小，小到堪比拇指姑娘。因为太小了，呐喊的声音不够洪亮，悲伤的感情不够明显，宜炎的不理解让他恨这样一个男人。他多爱他呀，为了爱他把工作丢一边去，为了爱他被林川骂做没有自我，为了爱他惴惴不安守着空屋子一等就等了个天昏地暗，为了爱他在他回来之后一句“我怕”都不说只想他平安就好……可为他做了这么多的自己，到头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压根儿不在意这些。熟视无睹、看不到他有多爱他。 一个天大的笑话，是没有理由在他人面前扬扬自得炫耀自己爱的博大的——意识到这些后，简檬自嘲地背过身，狠狠擦着眼泪，说大话，说要“分手”，现在的他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让他钻进去，他觉得丢人极了。 简檬想落跑，在说出一段感人至深的话后不负责任地落跑，却步伐还没有迈开，就被人猛得拥进了怀里，霎那间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唇上，落在嫩白的脖颈间，他起先是晕头转向的，之后才开始迎接热情的吻，期间双手也不客气地缠上了宜炎的脖子。 客气什么？简檬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过“客气”两个字。他喜欢宜炎的吻胜过宜炎的一切。平常好商好量地让宜炎吻他都不够，现在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次主动上套到的吻，矜持个毛呀？ 在门口位置，两人长时间吻着对方。直到感觉怀中的小孩气息不够了，还可劲儿抱他、拧他，宜炎顺着小孩的后背，把小孩复又抱了过来。 “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檬檬。”宜炎抱着简檬，揉着简檬一头因为气急败坏而炸蓬蓬的头发。 简檬个子没有宜炎高，面对面拥抱的时候，脸颊只能刚刚好靠在宜炎肩膀位置上。他红着脸，装做不在意，却比谁都听得清楚宜炎的声音。 两人身后家门还敞开着，这个阶段两人谁都没有空隙想是不是要先把门关上。 “不要在这种情绪激动的时候说出不理智的话，好吗？”这样的教育方式，很快得到了简檬本人的认同，宜炎感觉到怀中的简檬动了动脑袋，是在小幅度地点头。刚刚还觉得自己是个大写的笑话的简檬，此刻即使把脸涨得通红一片，也无奈只有点头一个方法可行了。在宜炎面前，他只要一点点好就足够了，足够把他付出与收获的不成正比一扫而光。 简檬轻轻点头，双手十指紧扣环在宜炎腰上。突然被宜炎打横抱了起来，简檬低下头由着宜炎做什么。 宜炎抱着简檬，后脚踢门，把门关紧后就抱着简檬回卧室。把简檬放到床上，他俯看着简檬，单手把制服脱了。 简檬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被宜炎的吻带起了情欲，“嗯啊”的声音从嘴角流了出来，身为男人的他在这种时候是不会像女人一样装淑女、玩羞涩的，他熟稔地双手环上宜炎的背，开始上下抚摩。这样相互回馈的感觉让两人都舒服得不行，宜炎的吻一路下滑，简檬感觉身上薄薄一层的T恤碍事极了。 这是宜炎第一动主动碰他，简檬有些恍惚，正应了一句话——幸福来得太快。简檬都要不知所措了。 宜炎的吻在简檬小腹处打圈，若即若离地触碰简檬的敏感带，激起简檬身子下意识地躲避，耳边全是简檬碎碎糯糯有点像哭有点舒服的**。感觉前戏足够了，宜炎撑起手臂把上衣脱了，正要解简檬皮带的时候随便扫了一眼简檬的脸，这一看不要紧，刚刚好看到了简檬左侧脸颊上鲜红的一个巴掌印。 进家时，因为简檬害怕，把客厅大灯关了，只亮一盏灯台的缘故，故而宜炎没有发觉简檬脸上的印痕，现在两人睡在床上，床头柜的灯正正好把简檬的脸笼罩在亮光之中，宜炎当然就可以不费丝毫力气觉察到简檬是被人打过了。 起先，宜炎没说什么，只是停了手下的动作，皱着眉头摸简檬的脸，也许是感觉到痛了的缘故，简檬躲了一下。 “脸上的伤谁打的？” 简檬睁开还浸在情欲中的眼睛，瞳孔里突然就出现一个正黑着脸的恋人。 “是经济人。” 宜炎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怎么能打人呢？” 以往宜炎或多或少听到过一些关于娱乐圈的事情，也听说过经济人打艺人的事情。但宜炎见过林川，觉得林川看上去不像会施暴的人，也就没多问简檬。今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到娱乐圈的黑暗暴力，他有些抵触。更何况，挨打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被他爱抚着的人呀。 打人？这是宜炎生活中除了面对歹徒，就绝对不再会使用的行为动作。暴力？更是他所极端厌恶的事情。然而此刻被这两项一起侵犯过的简檬却不怎么在意。宜炎惊讶这一脸不在意表情的简檬，难道说被人打了他都毫无所谓吗？还是，在那个圈子里，被打果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司空见惯？ “你别生哥的气，他是气我不争气，因为爱你都没自我了。”说到这里，简檬苦涩地笑了笑，撇过脸去面向墙壁，墙壁那边摆放着偌大一个书柜，松本清张的《点与线》、约翰·狄克森·卡尔的《白修道院谋杀案》、奎因的《埃勒里·奎因》……诸如此类，不一而足，都是些宜炎上大学时看过的侦探小说。“我要是可以像你一样就好了，分得清楚爱情是爱情，生活是生活，重视自我的意义高于一切，要是这样的话，哥他就不会生气了……” “你这是在气我吧？气我重视一切，却唯独不重视你？”宜炎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但脸色仍旧不好看。 倘若换做最初交往的那段时间，简檬面对宜炎永远都不改变的平静语气，一定会生气，会想要纠正，但如今和宜炎交往这么久了，熟悉了宜炎的为人，知道了宜炎就是这样一个不会太在意他人的男人后，简檬就学聪明了，只会把心酸往肚子里咽。谁让他爱宜炎呢。 “不是吗？”简檬笑着问，目光逼上宜炎的眼睛，逼上这个此刻正压在自己身上，比自己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要高高在上的宜炎，问他：“你爱我吗？” 果然，这个问题使宜炎犹豫了。一秒钟两秒钟的等待，却敲碎了简檬玻璃做的心。 怪就怪宜炎是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的。迎上了简檬逼问的眼睛，至少还算坚定地说：“我喜欢你。” 很多人都曾经纠正过喜欢和爱的异同，当宜炎用犹豫敲碎了简檬的心之后，简檬又笑着收下了宜炎坚定的喜欢。 看着宜炎，简檬睫毛颤了一下，晶莹莹的，蓄满热泪的眼睛晶莹得宛若明星。实在漂亮得非凡，宜炎不得不承认身下这个男人真是漂亮。两人彼此都有些难耐了，简檬咬了咬下唇，笑着，大方地搂上宜炎的脖颈，说： “做吧。炎，我们做吧。” 做吧。就这样做吧。只是喜欢，不也可以做嘛。做爱这回事，只要一方主动，另一方自然溃不成军。所以就这样，立刻地做吧。 正文 10.余波 次日，简檬睁开眼睛，看到枕边的人正沉沉的陷在梦乡里。 最幸福不过的事情，就是清晨醒来第一眼，可以看到自己最爱的人。 看着对方精致的侧颜，简檬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碰。就像偷尝禁果一样惴惴不安，又抑制不住冲动。为了不吵醒宜炎，简檬只用右手食指轻轻地扫了一下宜炎，经过鼻梁，鼻尖，嘴巴，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他偷着乐，因为自己的男朋友实在是太好看了。 因为好看的缘故近而被吸引，久久凝神着，傻叽扒拉地笑，脑海里突然出现昨晚的种种，耳边回响起宜炎的那句话。 宜炎说他喜欢我——简檬默默想着，心里却好似在对这句话有所回应，他想说，你是喜欢我，而我是爱你呢。 这样想着，傻叽扒拉的笑就变成了喜忧参半的苦笑。简檬不是一个悲观的人，拥有了喜欢近而再朝着爱努力的未来奋斗史并不能使他感受沉重，既然已经是这样了…… 简檬就这样一直看着宜炎入睡的侧颜，直到发觉时间不够用了，才迅速起身，蹑手蹑脚跑去洗漱，一系列动作竟意外没有吵醒宜炎，他留了张字条，在宜炎左脸颊落下一吻后，就掩门走出了家。 走出宜炎家的公寓后，简檬才清醒认识到自己昨天是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他竟然把经济人得罪了。 在这个圈子里，谁能不知道经济人对于一个艺人的权威？谁又能否定经济人是对于艺人前途掌握着一部分生杀大权的人？虽然林川平时待简檬很好，但昨天一撕破脸，今天简檬就不好装蒜到底了。 乐观孩子气的简檬也开始揉泛痛的太阳穴，伸手拦下一辆的士，上了车也没个掂量就把公司的全名报了上来。车子一边启动，出租司机一边从后视镜里偷看了简檬好几眼。大概是没认出来吧？几眼过后，司机就不再搭理简檬。 据调查，简檬的粉丝固定在学生到初入社会两三年的年轻女孩们中间。现在载着简檬的这位司机怎么看都四十岁上下了，接近退休的年龄，不认识简檬也大抵理所应当，所以简檬没被认出反而感觉轻松，没什么不开心的。 简檬就这样很轻松地望着车窗外的世界，看着街道上起先还是零零星星的一两个行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变多，变得人群熙攘。 清晨的路况是很顺畅的，几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公司大门口。 简檬付费后下了车，径直走进公司大门，弃了电梯踩着楼梯上了三层自己的练习室。果不其然，推开练习室大门就看到林川正坐在一把椅子上，背对着门。 刚刚坐在出租车上，简檬一点都没有思考过面对林川时自己要怎么说。现在临时应对，有些不知所措。心想无论再怎么诚恳的道歉也挽回不了他昨天忤逆林川的行径，于是他心想反正死掉了，不如破罐破摔啦。他嬉皮笑脸地从林川背后，把林川和椅背一起抱了个满怀。 “哥，我听话吧？说请几个小时的假，几个小时后就准时回来向你报到啦！” 简檬打算以玩笑一扫而过尴尬，可林川才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林川没有甩开简檬抱他的手，但声音却是足够冰冷吓得简檬自动松了手。 “走开。我不想看到你。你还可以将假期无限制继续延伸下去。”林川自始至终连看都没有看简檬一眼。 简檬眼睛里荡着水花，站直了身子，四下无助地环顾，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活人，是同公司另一个艺人朋友的经济人Devin。 简檬知道Devin和林川关系好，一定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帮他劝林川，说不定还会和林川沆瀣一气把他骂一顿。但简檬面前每一条路都已堵塞，现在的他唯有抱着一切都试试看的心理。于是他咬着下唇，艰难语气向Devin求助： “……你帮我劝劝哥吧？” 果然，Devin把简檬批了一顿：“简檬不是我说你，你一走了之是轻松，丢下了多大的摊子给你哥一个人收拾？你是没看到，昨天你哥被上头训得有多惨。” 简檬听Devin的话不像玩笑，再一联想平时忤逆公司的后果，他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冲动。 “这件事责任在我，我找上头承认错误去，绝不让哥你背黑锅。”面向林川说完这段话，简檬就不再踟蹰，转身就要走。他这么一走，林川的愤懑当场就飙到了顶峰，只听到林川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的声音，然后就是简檬被林川扯住了手臂，简檬还没回过神，就又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你去找上头做什么？骂也已经骂过了，处分也已经处分过了，你现在找去，充其量多一个人被骂被处分！还不如我顶下整件事，风波去得也快些。你要真有心，以后就少给我惹事。” 本来凭着一股热血，简檬像个冲动的孩子那样觉得既然责任在他，他就要把一切都化解，不连累他人，但此时林川的一番话说得简檬半句反驳都找不出，只能是低下头，忍着泪，抱歉地说： “对不起，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看到一向不可一世的简檬这时候在自己面前低头，林川有些心疼了，再加上耳边全是简檬抽泣的声音，林川再有气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了。算什么大事？值得他又哭又低头的？林川把人又是拍后背又是擦眼泪的哄。 “是是是，都是你一个人犯错，别人没责任。”事到如今，林川心口不一，顺着简檬的意思说话。明知错误不可能是一个人造成的，却偏偏忽略这一点。林川知道简檬想把责任全部包揽过去，其用意不就是替宜炎在他面前维护形象嘛。要说昨天简檬犯错，那还不是因为宜炎给简檬的安全感太少？爱一个人爱到即使缺乏安全感也仍旧爱得要死要活——这样的简檬，林川心疼都心疼不来，还怎么骂？只好接着说：“你呢想用泪水洗净自己的过错，这没用。你要真懂事，就收回你的道歉，去给我像上了发条一样地工作。昨天耽误下来的事情，今天哪怕倍道兼行也得给我赶上去，听到没有？” 感情的事情在林川的一语带过之下没了踪影，即使简檬还想就此说点什么也无法挑起话头了，只好是点点头，说自己“听到了”。 林川也点着头对简檬说：“先去化妆吧。”接着他朝进门的一个小助理喊：“你，带檬檬去化妆间吧。” Devin目视着小助理和简檬离开练习室，疑惑张大的嘴巴就没合拢过。直至小助理和简檬的身影完全消失，Devin才把目光放逐到令他难于理解的林川身上。 “就这样，完了？”Devin问。 “完了。”林川两字回答。 “你不骂，也不打呀？” “这是法制社会，况且他那位还是个警察。”林川朝门口方向努了努嘴。 “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畏惧他家那位而这么爽快原谅他的。你那扣的可是一个月的薪资啊。” “我一没危害社会，二没打家劫舍，我怕警察做什么？警察也不抓良民呀。” “那你这么不痛不痒就痛快原谅他了？” 林川笑着叹了一口气，复又坐回椅子上，面对面和Devin说：“不原谅还能怎么办？今天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就接到了宜大警官打来的电话。这两人连认错口供都一模一样，谁都想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我是千难万难，被这对生生难死了。” “那宜警官有没有说下个月简檬被扣掉的工资怎么办？” “说了。” 林川突然神秘兮兮笑了笑，搞得Devin好奇心飙升。 “说什么了？” “说工资方面他出钱给垫上，别让简檬知道就行。” 这下Devin更不理解了，做了好事还不想让恋人知道？那宜炎做好事为得是什么？ “这我就不大懂了。出钱为什么还出的偷偷摸摸的？” 林川摇头感慨，若有所思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他不想檬檬知道自己被下大处分了，怕影响檬檬心情。” 林川的解释使Devin瞬间没什么好说的了，Devin站起身，经过林川时，伸手拍了拍林川的肩膀，笑说： “林川，要我说你这个弟弟呀，没白送人。” ******** 在简檬这方面，口头道歉属于赎罪中最容易做的一环，紧接着道歉之后使用千倍万倍的努力工作为之赎罪的行为才是简檬对林川最真心的忏悔。 一上午时间，简檬就没休息过，前前后后愣子一样把昨天落下的工作一口气速成完毕。 其实工作量本来就没有太多，林川在这方面总是优先考虑简檬身体的负荷能力。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累坏了身体还谈什么工作？有些公司就是在这方面太压榨艺人了，才会搞得艺人纷纷跳槽。 因为工作量本身就小的缘故，所以简檬稍稍努把力、加加油就搞定一切没问题了。 团队忙忙碌碌到中午，此时正围在一起借着午餐时间休息。 简檬坐在化妆间的大镜子前吃盒饭，小助理突然跑过来把手机递给了他。 他奇怪地看看小助理，小助理向林川那边努了努嘴，说是林川让她把手机送来给简檬的。 简檬又奇怪地朝林川方向看去，林川正和同事有说有笑着，没回应他的目光。他看看手机，心想反正没事，又得到林川特许，不用白不用。他拨通了熟悉的快捷键1号。 那边宜炎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两人各自闲聊了一会儿，宜炎提起了关键的问题： “怎么样了？被下处分了吧？” 简檬捂住手机，特别煞有介事地说：“炎，我跟你讲，公司上面的人好奇怪呀。” 听简檬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话，宜炎有些预感不妙，放下手里正拿着写字的笔，担心地问了一句：“怎么奇怪了？” “按道理来讲，我昨天落跑打乱了工作进度，势必会被罚很惨。可事实上，一没被骂，二没被下处分，就连哥那边都只训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就万事皆休了。”这样一描述，简檬发觉今天自己真是走狗屎运了。 还以为他突然小心翼翼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呢——宜炎无奈笑了笑，复又拿起笔来，一边写文件一边和简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我看不是事情奇怪，而是你奇怪。没有处分不好吗？还是你皮痒，非让人给你下个处分才高兴？” “才不是，我又不是受虐狂。”既然宜炎也这样说，那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简檬这样安慰自己，把吃剩的盒饭往远一推，头枕在桌子上，“嘻嘻”地笑了一阵，“就是连累了哥，好像被处分扣工资了。” 经简檬这么一提，宜炎回想起今早那通电话。在那通电话里，林川只说简檬被下处分了，竟然不提一字自己被连累的事情。这样一个事事都为艺人着想的经济人，昨天真的打了他家小孩吗？能把一个好脾气又疼爱自己的人得罪到伸手打人，简檬当时一定像个疯子似的见人就咬来着。 “那我帮你出一份力，合资把哥的钱还了吧？”宜炎提议说。 简檬想了一会儿回答：“好是好，但我想哥最希望的还是我能乖一点。” “那你就乖一点。”宜炎语重心长地说。 简檬点头如捣蒜，心想除了你的事情，我哪一次不是对哥唯命是从？算了算了，我爱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白说，说半天你都不知道爱和喜欢的差别在哪里。 “嗯。炎，还有就是……”简檬还想要对宜炎说些什么，这边就传来小助理喊他的声音，“啊？噢就来！宜炎，我要去拍摄了，不和你聊了，拜拜。” “拜拜。” 嘟嘟嘟—— 宜炎等到那边挂断了电话，才把手机搁到一边，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从头至尾在旁偷听别人打电话的两名警官彼此眼神交流了一下，继而不约而同一边一个揽上了宜炎肩膀。 “宜炎，你最近蛮奇怪的嘛。” “哪里奇怪？”宜炎没有抬头，丢给两人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哪里奇怪？”其中一个同事学着宜炎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宜炎的话。“听听，和我们说话就是‘哪里奇怪’，和人家说话就是‘我替你出钱吧’。宜哥，小弟我最近手头紧，借点钱救急呗？”同事弯下腰，贴上宜炎的脸，谄媚地说。 宜炎丢开了笔，侧过脸瞧着同事刚要说话，组长办公室就传来组长大骂的声音： “聊什么天呢？都给我滚过来开会！” 两名同事瞬间触电一样各自跑回各自的办公桌收拾开会所需的东西了。 果然，官大一级是会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