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 1 章 秋思亦似乎不大适宜当一个父亲,他自己都仍需他人照料。若今天发生在儿子身上的这类事情放到别的父亲身上,他们定能做出更加合情合理的处置。 人群间,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疲乏的父子俩。 秋思亦是家普通企业的普通白领,通身黑色的制服将他颀长的身段映衬别致。继承了父亲和母亲优良基因的孩子更是白皙着脸,腼腆着娇红如樱的小嘴。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清秀的孩子,此刻小脸被揍得鼻青脸肿。 秋思亦再没有精力斥责孩子,尤其是才一低下头就看到一双水灵灵大眼睛对自己撒娇般的呢喃。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秋思亦的脑海里掠过一个男人的剪影,从那男人的嘴中他曾听过世界最纯粹的赞美。 秋思亦摇摇头,笑自己跑神了。 别看孩子一脸青色,被他揍的同学们一律像野鸡,边喊“救命”边齐刷刷跑向老师的阵势像脱缰之马。 秋思亦要严惩严待儿子的暴力,但才一抚上儿子的头,儿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不再留恋他了。随着儿子顾盼的眼睛望去,秋思亦轻抿嘴角,笑了。 秋思亦跑去小商铺,为儿子买了一支冰激凌。 得到冰激凌的儿子十分合作,他一一回答了秋思亦的提问。 “小艾,可不可以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会和小朋友打架呢?你想想,你把小朋友们打成了什么样子?他们多疼呀。你们是同学,你应该和他们成为好朋友的,怎么会发生像打架这样的事情呢?小艾,爸爸一直以为小艾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爸爸想不到小艾会那样对待小朋友们。” 秋艾舔冰激凌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耀着一双灵巧的眼眸对秋思亦说:“是小朋友们先骂小艾的。” 秋思亦严肃了态度:“他们骂小艾了?” 秋艾用力点点头,继而却垂了头,像小喇叭一样时而开放时而凋谢,小小年纪的秋艾就有如此多的表情变幻,秋思亦不知是喜是忧。 “他们说爸爸的坏话!他们骂爸爸就是骂小艾!他们……他们说爸爸被应叔叔包养了。”小艾目光灼灼急迫问秋思亦,“爸爸,‘包养’是什么意思?” 秋思亦抚爱的手置于秋艾碎发处,不动了。他被儿子年少无知的一个提问惊怵了。他该怎么面对儿子的审问?又该怎么面对这猝不及防的打击呢? 他低估了应允博的报复心。他早该知道以应允博如今的身份,想要挤垮他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秋思亦疲乏地说:“总之这不是小孩子该说的话。” “那小艾以后不听他们说这样的话了。” 亲昵地抚摸小艾的一双手,无比疼惜触碰儿子清丽的脸颊,秋思亦觉得欣慰。 恰在父子俩齐乐融融时,一双锃亮皮鞋踩至他们目光所及之处。秋思亦顺着皮鞋向上看,男人精致的微笑以及高贵的举止恰到好处以主待客地呈现在秋思亦面前。 “秋先生,我家少爷请您一聚,还劳秋先生随我走一番。” 明明是躬身的谦卑,却使秋思亦步步后退,轻微颤抖像雨中梨花一般白纸似的脸一瞬写满惧畏。 “我……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可不可以……不去……” “秋先生,我们做下人的,是不敢违背少爷尊命的,还望秋先生给予理解。”男人冷笑置之,威逼的眼神目视秋思亦早做决断。 秋思亦一双晶莹剔透的眼浅浅蒙上水气。 “爸爸……” 秋艾轻声唤爸爸的声音换回秋思亦顷刻的瞩目,秋思亦这才松开因为紧张而死攥小艾的手,并立即对面前男人求情道: “我可不可以先送儿子回家?” 男人轻笑:“秋先生,我们已经耽搁了太久时间,怕少爷他已经等不耐烦了。” 男人的语言,分明是威胁,他深知面前脆弱的秋思亦最怕最怕应允博生气。 男人欠身拉开车门。 保时捷最新限量版车型,用来做管家的私人专车委实太过豪奢,尤其车内冷气太过,秋思亦白皙的皮肤被冷气侵犯,愈加苍白如脂。 应府位居高档别墅区,据说在这里买一套别墅,最早要从远谋人时期开始攒钱。路过草木葳蕤的幽静花园,管家的车子终于停在了一栋豪华别墅前,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单纯的秋艾看到巨型喷泉正悠悠倾吐五颜六色的水柱。 而秋思亦,看到了车外面无表情等待他许久的俊郎男人。 管家没想到少爷会出屋亲自等待他们归来,他越加不敢小看车后座的男人,他立即跑似跌似撞出车门,像只殷勤猎兔一路谄媚蹦跳到少爷面前,附耳对少爷嘀咕。 应允博,拥有过亿资产的企业家,年轻有为,长相非凡,家中男仆女仆随便提出来一个,就是知名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此刻,他仍旧面无表情甩开管家一番慷慨陈词,抬手看表,蓝血贵族PatekPhilippe指针显示三点五十分。 秋思亦,你迟到二十分钟,你竟敢让我等你二十分钟。 秋思亦后退,腰际一撞,竟硬实地撞到了后车背,巨大的疼痛还未适应,就见应允博冷静容貌打开了车后门。 应允博客客气气微笑道:“秋思亦,好大面子,看来下次请你做客,我是该提前预约了。” 秋思亦落荒逃出狭窄空间,应允博不紧不慢移离开车子。 当秋思亦连同秋艾一道走出车后,应允博对待立一旁的女仆说: “张姨,把孩子带去和小小姐玩。” 身着干练纯白长衫的妇人带走了秋艾。 孩子的身影一经消失,应允博就扯过秋思亦的手臂,托其走入硕大的别墅。 一路连托带拽拉进三楼卧房,单腿踢开屋门,又一勾腿闭上屋门,房内冷冰冰,一阵寒气。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窗上就蒙起一层淡淡薄雾。床上两人,纠缠在一起水润的身子像滑蛇一般。 “舒服吗?”应允博冷漠的话却说出了蛊惑的味道,在他身下秋思亦颤了身子。 秋思亦这么一颤栗,结.合在一起的部位立即产生共鸣,应允博报复似的重重咬秋思亦的脖子。 “不……不……”秋思亦呢喃着,手指深掐纯白色被单,一双又细又长干净胜雪的腿耷拉在床榻,因为失去了应允博双臂的托扶,秋思亦双腿从应允博身子下滑了下来。 秋思亦的话明显是激怒应允博最好的燃料,他招致的灾祸,应允博认为他自己要负最大责任。应允博的愤怒转化为源源不断的暴力贯.穿。 秋思亦紧抿嘴唇,苍白宛若茶花的脸蛋左右摇摆不止,他想要摆脱男人的束缚,手只需稍稍一个牵动,便是皮开肉绽的痛。就是因为太痛了,他无力支撑他强势压过来的身子,他躲似向左侧转过头,双腿无力直垂床沿,花白的一条长腿,其间布满鲜红欲滴的紫青色印痕,应允博用嘴凑近秋思亦敏感的乳.头,成功换得对方轻轻一唤后,他猛烈实行自己残暴的惩罚。 血腥这类词,如此会上演在床榻之间呢?大片鲜红染湿了原本白净的被单以及那白皙的翘.臀。 秋思亦断断续续喘息着,下一秒应允博像对待垃圾一般踹秋思亦跌下床。随着“通”的一声响,屋外传来两个孩子大吵大闹的声音。应允博讪笑,松了松筋骨,走到秋思亦面前,指间支起秋思亦汗澿澿的脸,命令道: “下一次要说‘舒服’,这才是你秋思亦应该说得话。” 秋思亦含泪的眼眸看起来娇人的媚,本就静若梨花带雨的眼眸受尽责难后愈加娇艳动人。 应允博立即松开秋思亦的脸,转身大步流星走至门边。 门被开启的一瞬,应允博感知到身后男人的逃避,男人在竭尽全力向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逃——秋思亦,他宁死也不要让儿子看到他肮脏的一面——应允博唯有一次关爱至极立刻关上了秋思亦敏感底线的门。 门外,原来是秋艾吵着要爸爸。 秋艾挣脱了张姨,跑到应允博面前,连“叔叔”都不唤,开口便是:“我爸爸呢?” “啪”的一声,应允博在四人瞩目下重重地扇了秋艾一巴掌。 平时最看不惯秋艾“颐指气使”在自家走走进进的应家小小姐应时琪此刻也尤感震惊,平日里爸爸再怎样不喜欢秋艾也没做出打秋艾这种激进的行为,今日,爸爸他怎会? 应允博微笑俯身轻轻触摸秋艾被打的左脸,他说:“应叔叔这是在替秋艾的爸爸教育秋艾,知道了吗?” 秋艾忿忿盯着应允博,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小孩很倔,和从前秋思亦的模样倒有三分相似,应允博嘱咐张姨再次带秋艾离开。 秋艾离开后,应时琪扑到应允博怀里。 “爸爸……” “嗯?”应允博难得轻松面对一个人,在这人世,能让他得到最纯粹感情的人,只有他自己的女儿。 “爸爸做得对!”时琪竖起大拇指表扬父亲。“秋艾是臭小孩,全身上下臭死了!” 应允博只笑不说话。 “下次爸爸连秋艾的爸爸一起打,那样才痛快呢。” 看着心爱宝贝耀武扬威的模样,应允博不禁锁起了眉头。时琪看不出爸爸的忧虑,竟撒娇似赖在爸爸怀里只嚷着爸爸答应她无理的要求。 “好,爸爸答应你。” “欧,太好了,爸爸答应时琪揍臭小孩的爸爸了!爸爸你真好!” 小女孩的声音无限制放大在奢华的建筑物里,屋内人蜷缩哭成一团。 第一部 第 2 章 空气中凝结着一股低温,是冰冷空调散发的寒气。办公桌前放置久了的咖啡杯,纯白的杯身像染上一层薄薄的凝霜。 应允博轻皱宇眉,愁然片刻后却笑骂一句:“废物。” “应总,是李老东西临时倒戈,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我们计划部一时找不到应对措施,所以……”面对不可一世的企业老总,下级员工如行春冰虎尾,表情凝重且为难,恭恭敬敬置于左右裤缝间的手像被粘住了一般绷直直的。 “所以我应该体谅你和你的部门员工,应该以宽容大度体恤下属?”应允博笑着放下手中文件,倒手改换拿起冰凉许久了的咖啡,轻抿一口,眉宇稍缓。 “不……不敢……应总,这次事件是我们部门没有提前做好周密安派,以至临场失败,这全部都是我一人之错,是我高估对方的诚信度了。” 诚信?应允博嘴角勾践出察之不易的轻笑,继而淡漠述道:“在商界只有三种颜色。一种是金钱,利欲熏心的金色;一种是救人于水火,施展正义的白色;还有一种,就是使人支离破碎、万劫不复的黑色。游弋于黑白两道的李武,他有什么诚信度可言?小陆呀,所以说你太不识时务了。” 空气中,游荡的,满是咖啡因的苦寒气味,被称为“小陆”的年轻人平静接受了事实,不再垂死挣扎。 “是,应总,我请辞。”说罢,年轻人深鞠一躬。 应允博面无表情。 小陆在应氏工作不下五年了,像今天这样的失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而正是因为他资历深、办事效率高,平日里在公司里狐假虎威之事也已干过不少。应允博早想杀杀小陆的威风,但又忌讳拨虎牙伤虎威,处于两难境地的应允博是好不容易逮到了小陆的败笔。 显然,小陆料想不到当自己主动提出请辞后,总裁会一言不发,他那端正坐于办公椅上的稳重片刻未此动颤一下。迎头一击,年轻人固执的冲劲儿催使小陆片刻不停拔腿就走。 “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李总这根墙头草,究竟是被哪股邪风吹倒的。” 小陆止了步伐,回言道:“有谣言说秦氏总裁送了李总一个绝色佳人。” 话毕,应允博抱之朗声大笑。 此刻,小陆面露疑色目视总裁,总裁平日里少见的欢颜竟以这样一种形式展现在他面前,他不禁矗了神,果然,外界传闻总裁笑里藏刀,他早该亲眼目睹一次总裁的毒辣。 “呵,”应允博止笑后,冷酷无情的神情又再次袭及眼角眉梢。“一个小姐就够他倒戈了?你瞧,我们堂堂李氏总经理不过色迷熏心。也好,对手一旦染上‘色’字了,对我们而言就是乘虚而入绝佳的切入点。小陆,去魅夜调几个小姐送去李总那里。” “应总,不过……”小陆面露疑难。 “不过什么?”应允博问。 “据传,李总颇喜男色,我猜秦氏总裁送去的绝色佳人应该是男公关。”一边说着谨小慎微的话,一边观察应允博的表情,熟识应允博喜好的下属一律不敢涉及同性恋爱的话题,这一次小陆为自己的事业可谓下足了筹码,是抵死一搏,就看应允博能否接受他的直言不讳了。 应允博实在只能让小陆失望了。如果雕塑是不苟言笑最恰当的比喻,那么应允博的五官就是一张白纸,没有揉捏,没有造作,他干净的容貌是不夹带丝毫情欲的。 “嗯,那你去调几个符合他嗜好的。” “是,”小陆回答。 “等等。”应允博再次唤止小陆离开的步伐,“我倒忘记了,眼下最绝色的佳人可是唾手可得呢,我们还费什么劳烦去别的地方调人来。” 应允博屡次三番狡诈的微笑已经使小陆产生了免疫,只是这免疫更像深入骨髓的痛麻,他不禁倒吸冷气。 “应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陆,请辞,我驳回了。你是公司最得力的员工,更是我应允博的能力助手,下次可别再轻易说‘请辞’二字了。”应允博答非所问,离开办公桌走到小陆面前亲手为小陆打开办公室大门。 “是。”小陆恭敬回言,立即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室内,应允博收敛了笑。 空气中,仍旧刺骨阴寒。 ********** 这日,秋思亦没有再做恶梦,醒来后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这么久以前,从未睡过一次好觉,总会从恶梦中惊醒的他,是因为这药草的芬芳才得以舒适片刻的吗?为何折磨他的人,总要在折磨之后再许他一番柔情呢?他疲乏一笑。是了,玩具若早死了,那么主人还依靠什么玩昵呢?他秋思亦不过是应允博玩闹过后再松绑的老鼠。 想着想着,脸颊处就落下两行清寡的泪。 “秋思亦,你哭的样子真丑,像堆垃圾,不许哭了!” 他脑海中蹦跳出应允博叫嚣辱骂他的模样,他的下巴仿佛就被应允博用愤然的手扯过了一般,好痛,他害怕紧紧闭上眼睛,片刻后小心翼翼睁开眼眸,四下一片寂寥。 还好……还好……只是幻觉呀…… 他立即就不哭了。他用力抹干眼角泪水,那些未出眼眶的晶莹水珠被硬生生逼了回去,他撑起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往梳妆台的方向挪去,那里有一方镜子,他想看看许久未见的自己的脸。 秋思亦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了。脸颊青一色白一色,嘴唇被咬出三四处裂口,血已凝干,只是泪痕斑斑,看上去不似被蹂躏之后的人类,而像被踩踏后的废纸。就是这样一个他,有什么本领留下应允博夜夜狂欢?只是因为报复吧?应允博恨他,恨到即使他早已没有年轻时美丽的容貌,也要变本加厉折磨他。 秋思亦觉得应允博好可怜,竟要夜夜寻他这么一个蓬头垢面的娈童来玩。 秋思亦拿起桌前放置的纸巾轻抹脸颊,但很快的他就意识到轻轻涂抹根本洗不净他的肮脏,他开始用力擦抹自己,掌心间的软薄的纸巾破成两段,而镜中的他仍旧数不清的凌乱。 他好怕,好怕,好怕镜中这难看的自己。 “真美。” 秋思亦惊讶猝大了眼睛,水一般的眼睛因为惊吓而立即染上浓墨重彩的灵巧。 应允博笑对镜中的秋思亦说:“秋思亦当真是年及二十八的男人吗?怎么看上去比豆蔻年华的少女还要水嫩?”说着,应允博转过秋思亦的身子,支起秋思亦俏丽的小下巴,认真观察那半是害怕半是紧张的一双大眼睛。 “应……”秋思亦唤应允博的声音半路戛然。 就是因为动情的赞美,他险些又一次沉沦秋思亦狐媚。应允博,你不是最清楚面前人蛊惑人心的奸诈吗?你不是深受其害,已立下毒誓此生对他只有恨没有爱的吗?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差一点就又要跌入他的柔情乡了。只是因为进门时,他没有觉察你的存在;只是因为进门后,独自梳妆打理面颊的他太过娇媚,只是因为默默哭泣的他有种病态美人的清丽,只是因为他的哭泣是你最受不了的折磨,所以就又要深陷其中了吗? 不,不! 应允博松开禁锢秋思亦的一双手,他把秋思亦推到镜前,抚摸秋思亦发梢的手转而开始鼓捣他一张清瘦的脸。 “这些化妆品自己会用吗?” 应允博家总会出入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应允博讨厌女人们身上浓郁的化妆品味道,所以家中一向没有女性化妆品一类的东西,要不是经应允博这么一提醒,秋思亦还真没注意到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 “不会……”秋思亦肃了容,唯有一次这样对应允博说话。 也不知是应允博大度,不计较秋思亦僭越的态度,还是应允博此刻心事深,早已忘记了秋思亦在他面前没有说“不”的权利,总之他少见的对秋思亦极温柔。 “那算了。脸洗干净。”应允博抬高秋思亦的下巴,抚摸其上略带扎手感觉的碎须:“这里,处理掉。衣柜里的西服随便挑一件穿上。” “要做什么?”秋思亦睁大眼睛谨慎地问。 “带你出去。”应允博松开秋思亦,坐到距离梳妆台有一定远近的沙发上。只是,在他已经坐下后,秋思亦仍没有动手打理自己。应允博唯有再将解释说明白一点:“今天陪我应付一个酒宴。” “为什么要带我?你的秘书呢?我什么都不会做。”秋思亦垂头沉闷着说。 他究竟是不想随自己出去,还是怕他给自己丢人?为什么当应允博瞧他的脸时,他让他想不明他的心思?他果真是一道谜,即使做了他的枕边人,应允博仍旧不能走进他的心。 “因为你漂亮,带你出去我有面子。”说罢,应允博唤来下人嘱咐几句后走出了门。 ******* 或许是最后一句,他夸他,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瞬心思雀跃。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偏偏喜欢阿谀逢迎的话?况且,他应允博哪里是会讨好别人的男人?他夸他,只不过是要利用他去祝酒吧?但即使是这样,秋思亦还是因为应允博一句话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在换衣间,两名女仆向秋思亦鞠躬后离开了换衣间。 “平时都是少爷代他周正,今天怎么许他自己穿衣了?” 女仆议论非非的声音透过门槛传进了秋思亦耳朵里。因为是有关自己的事情,秋思亦凝视细听。 另一个女仆搭话道:“说是要带他见李总。” “李总?就是那个李氏总裁?有传言说李总是个老色鬼,专喜欢玩小男孩的身子,难不成……” 一阵唏嘘后,两名女仆脚步零碎渐远了。而这渐远的议论却深入屋内男人的心,他拿西服的手顿时没了力气,昂贵的西服散落在地,像标志他失败的投降旗帜,看啊,现在连衣服都可以嘲笑你没有人格了。 因为太早离开,所以秋思亦没有机会细心挑选西服,自然就不会察觉一眼便可以看明白的应允博的用心。整间更衣室,大大小小足以成千上万的西服,没有一件不是为秋思亦量身定制的。 离开更衣室后,秋思亦转身回房。 后一个小时,应允博先是去了更衣室,没有见到秋思亦的人影,他疑心秋思亦在房间等着他,于是耐心至极走回卧室,自然,他在这里找到了秋思亦。 “怎么还没换好衣服?被伺候太久忘记身份了?好好好,我们秋思亦是小王子,我服侍小王子更衣怎么样?”应允博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床上的西服给秋思亦穿。他指间轻挑开秋思亦上衣的扣子,凝脂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室内空调温度低,秋思亦虽表情平淡,还是抵不住冷气颤了身。 秋思亦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应允博的眼睛,应允博嗔然一笑,想着尽快把小家伙的衣服换下来,也好他不感冒。身上伤点无数的秋思亦,这段时间是不能再受伤了。 然而,应允博加快速度脱秋思亦衣服的动作,极自然让秋思亦想到了不好的地方。他立即抵触小手挡在了胸口,大眼睛控制不住含上水汽,他瑟瑟地问:“你要把我送给李总?” 应允博哽了喉,半晌无言之后再次安然继续了手上的动作:“谁跟你说的?” 外套,被应允博丢上了床。 秋思亦见应允博没有反驳,知道女仆们说的事情是真的了,他心若死灰,在这绝境边缘他竟笑了起来——“现在不仅要让我做你的玩具,还要让我这个玩具做别人的娈童?应允博,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不是一个人?” 大眼睛吧嗒吧嗒落出了眼泪,应允博目视秋思亦哭,许久的忍耐像决堤洪水越发不可收拾,他压下秋思亦的肩膀,冷冷地问: “我再问一遍,谁和你说的?” “是谁和我说的这重要吗?” “很重要!我他妈要把他碎尸万段!” 恍若隔世,秋思亦几乎要以为应允博在吃醋了。 同秋思亦的惊讶不同,应允博无力双臂像被雷击一般矗立失神,天啊,他都说了些什么?他生气压在秋思亦肩头的手用力钳住秋思亦不盈一握的腰,刚刚的愤然几乎让他失尽沉稳,秋思亦泪水凝固,眼睛里透着一个因为愤怒而出卖自己感情的囚徒,应允博笑那囚徒不知掩饰。他抱秋思亦入怀,用嬉笑替换了尴尬:“你说对了,你不过是我应允博的玩具,我想把你送给谁,你就要恬着脸去强颜欢笑、殷勤献媚。秋思亦,用狐媚功夫取悦他人,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他支起秋思亦的下巴,凑进其耳畔蛊惑:“给我演一场戏,怎么样?” 应允博的手,一路向下滑,所及之处,百媚丛生,秋思亦娇嫩的肌肤几乎弹指可破,应允博失神留恋,不知不觉间推秋思亦跌到床上。 “不要……” 秋思亦的哭腔使身上人的动作立即止了下来。 应允博抬头细看秋思亦的悲伤。 秋思亦躲着泪,尽量平静拥住应允博的背脊,他逃离似躲进应允博的怀里,喃喃低语: “可不可以……不叫我去?你……锁着我也好……强迫我也好……怎么样做都可以……但不要把我送给别人……不要……不要把我送给一个男人……我求你好不好?我求你,求你了……” 那日,应允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秋思亦的倔强,他意识到秋思亦在用百倍的勇气拒绝他,哪怕指间深掐自己已滴出鲜血,秋思亦仍是片刻不停咬住自己已然伤痕斑斑的嘴唇,秋思亦似乎在利用自残逼他放弃送礼物这样的决定,他狠狠心推出秋思亦的身子,秋思亦死咬嘴唇硬是把唇瓣咬出一道血口子,血随着娇白的下颌向下滑,他伸出指间轻轻抹去那粒子似的血滴,那一刻,绞心的痛,算什么? 第一部 第 3 章 秋思亦推开应允博凑近的身子,两人同时听到了屋外管家急遽敲门的声音。 管家告知应允博李氏总经理李武亲自登门拜访,现已在外厅等待多时了。 应允博嗔笑一声,一边对镜整理衣装一边徐徐地说:“我还没有找他,他自己倒就先找我了。也罢,和我一起去迎接贵宾。”话毕,应允博同管家一道出了门。 硕大的应府外厅,装饰富丽堂皇之外别显气宇不凡,巨大的拱形吊灯高悬中央,四散的光彩像巨型喷泉散出的万千光晕,震撼了人的眼睛。此时此刻,李总正仰头观察这似有野兽口嘴一般宏大的外厅。 就在李总为外厅感觉到震撼的同时,应允博已然走进外厅,而李总更是耳聪目明,未见其人先闻其笑的应允博一踏入外厅就嗅到扑鼻的奉承气味。 “哈哈哈哈……我们闲云居士应总的尊颜,今朝得见,实乃我之大幸啊!” 应允博握上李总媚笑伸来的一双手。 “李总真爱玩笑。请李总上座。”应允博躬身示意李总距高座。 “不不,客随主便,还是应总主座,我居客座。”李总忙挥手已示不敢越位。 应允博一笑,迎贵客入座后,他更已百倍赞美的言辞换对方朗声含笑。 “李总长我数岁,还如此客气,足见李总恢廓大度,是明月入怀之人啊。” 李总再不推托,两人之后面对面各居一座,应家女仆适时端上杯具,微温茶水很快飘散出淡淡清香。 李总环视外厅一圈后,用华美词藻连番赞美应家别墅华丽,应允博一一回谢后提醒李总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李总坐态焦躁难安,手中茶杯三番四次拿起又放下,很快的,商人奸猾的性格特征让他一开口就是长篇累犊、流畅赞美: “应总呀,这次我拜访府上,是想应总大人有大量,就别吝啬那区区违约金了。应氏企业独裁一方,全国百余分店,是商界龙头老大,家家企业人人仰望的知名集团。我区区李氏集团,客居一隅,仰您鼻息,还望您放李氏一条活路。” 应允博压低身子,锁起眉宇,面露撼色,万般犹豫之后尝试探问:“李总,李氏坏我规矩,自然是各家董事之责,与您,大概是并无关系吧?” 听应允博这么一提,把李总责任全盘抹杀,李总顿觉面前小儿不似传言中那般智慧,他立即感觉到无比轻松,竟连紧紧握于掌心的手都摊放开来,对着应允博就是一阵欢声笑语—— “自然,自然。” 应允博肃了容,并没有随着李总欢乐的态度往上捧,他的眉头越锁越紧,是越发让李总感觉摸不着头绪、办不成事宜。 “那我们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应允博身子后退,背倚椅背,慢悠悠地说:“李氏与秦氏合作,企图打垮我应氏集团一事已是人尽皆知之事。若我不以牙还牙、迎头痛击,那么日后还如何管理硕大的应氏集团?我底下数千员工又谈何尊重于我?” 应允博突然的面露怒色使李总深感问题唐突,无法让应允博收回违约金要求实在情理之中,若因为李氏的事情得罪了声名鹤立的应氏总裁,那么李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蠢事,李总万不能做。 李总身子前倾,像张牙舞爪的螃蟹一般挥动两条狭长的白花花的胳膊:“应总这话说得过激了。您才高八斗、声名鹤立,即使失掉此次合作,贵公司职工亦万不敢小觑于您。还望应总体恤我小小李氏……” “李总休说两家话,不然我可逐客了。”老狐狸,语中利益熏心的,怕不是我,而是你呀——应允博轻抿茶水,不再同李总搭话。 李总见应允博果真有了怒气,再闲聊下去怕是真要得罪这高层邻居,他立即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哈哈大笑的声音回荡在这硕大的建筑物中,听来尤其宏达。 应允博放下手中茶具,亦换上一副笑颜,向李总述道“李总,上好酒宴,已是万事具备,只差李总屈尊入席了。” 李总端坐不动,嘴上却说:“应总,请。” 应允博下颚微收,一秒钟犹豫未有,立即躬身亲自带路。一路将李总迎至主餐厅,李总在其身后背手浏览所有穿堂而过的房间。 五分钟后,已是菜品交替上桌,三四杯酒相敬下肚,李总知应允博一向海量,便是三四次敬酒,杯杯强邀对方一饮而尽。随着李总的意思,应允博面露醺然。借着酒性,应允博唤管家找来三四个长相清秀的女仆,说是赠给李总戏玩。哪里是什么女仆?李总一眼便看得出这有倾国之貌的女人,是应府包养的女妓,各个手似葱段、眼若杏仁,虽说李总并不喜女色,但赖不住应允博一番深情美意,装也装出了喜欢女人的姿态,一时间左拥右抱,兴趣浓厚灌下肚一杯又一杯的名贵红酒。 但人心,无时无刻不向着自己,李总是什么人?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财团总经理。应允博在他面前是什么?小小年纪,初出茅庐,不过七分运气三分后台,他李氏许他面子,已是大恩,哪里还要让他堂堂李氏总裁屈尊给他面子瞧?于是,借着酒劲儿的李总开始苛责身边女仆。 某一女仆刚刚好打碎了手中酒杯,眼疾手快的她愣是忙扯三四张纸巾为李总擦拭西服。 西服之上,不过星星点点几滴液体,但李总立即勃然大怒,手臂横在女仆腰际处,一个猛推,女仆坠似倒在地上,李总还不罢休,嘴中骂骂咧咧说女仆不知天高地厚,难不成想害死他这名贵西服? “对……对不起李总,我不是故意的……”接受到主人示意后,女仆连声道歉。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挽回我巨大的损失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名贵西服只能用纸轻拍,不能用手猛擦吗?”李总大吵大叫,怒气冲冲的一双小眼愣是被他撑大,颇有泡泡鱼的喜感。 就在情况愈演愈烈的时候,李总听到应允博用平和的声音予以他劝说: “李总海涵,她还小,招待不周,讨不得李总开心,李总也别为她坏了心情。”应允博冷了脸对女仆呵斥道:“下去。” “是。”几名女仆恭恭敬敬垂首退下。 “李总,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坏了你我雅兴,请——”应允博适时调和气氛。 在对方嘴里,毁了名贵西服只是区区小事——李总再不好意思耍小家之气,立即强颜欢笑接下应允博敬酒的邀请。 应允博看出李总怏怏不乐,宴间频频替女仆道歉之余还不忘许诺他日定赠李总一套名贵西服以示歉意,李总听应允博这么一说才终于欢颜大开,酒宴再次步入常规。 一道道菜品摆满三四米长的巨型餐桌,餐桌两边各是两位高贵品味的男人,应允博观察李总喜好,毕竟平时他根本不会留意其它集团的总裁究竟爱吃什么,但这一次,他含笑的眼眸恰到好处掩饰了他的虚情假意,他指示在旁管家将李总吃过一口就不再动第二次筷子的菜品一一撤下,这极端奢侈的菜品更替让李总顿觉面子大增,他欢喜雀跃同应允博礼尚往来畅聊古今。 不一会儿,一道清新淡雅的纯白色菜品就被漂亮女仆端正放与李总面前了。李总未加揣测,下意识夹了一筷子白色如凝乳的食物,放入口中,应允博只一味品红酒,酒杯在其嘴上留下滋味纯浓的清甜,杯身掩盖了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在应允博的注视下,李总两腮嚼动,几番咀嚼过后面色骤变,张嘴就吐出了刚刚才进口的食物。 “李总,这是何意?”应允博挥手示意管家送上纸巾。 李总连番灌酒,不住咳嗽,势必要咳尽满嘴苦涩。过了好长时间,李总才断断续续斥责道:“竹笋!应总难道不知我从不食竹笋?一旦误食有碍生命?” 李总目光愤然,满眼火光毕露,应允博缓缓净手徐徐地说: “李总名声在外,各家企业竞相追捧李总,私下总少不了研究李总对于膳食精益求精的要求,我又岂能不知李总忌口竹笋?才刚就已告知家厨,在菜品里周密筛选过了。” “那么,这竹笋为何出现在餐桌上?”李总厌弃指那一盘竹笋,点手的动作像是欲把餐桌掀翻。 应允博立即敛了笑,郑重其事向李总抱歉道:“李总息怒,我立即让做这道菜的人给您赔礼道歉。”他冷言问管家:“是谁做的这道清拌竹笋?” 管家蚊哼不敢做答。 “说。”应允博浓眉下压,管家立刻躬身回答道:“是秋先生。” “好大的胆子!仗着我宠他一时,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把他带来。” “是。”管家转身出了餐厅。 李总惊诧万分,从入门到现在,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应允博大怒,他后退回坐到位子上,端正了庄重的坐态,一副打算追究到底的模样是在赞赏应允博待客有道。 应允博再次赔情道歉,言说家内人不成体统,竟三番五次得罪贵宾,他实在感觉内心惴惴不安,还请李总定要宽宏大量,原谅他这招待不周。 李总哪里敢让应允博包揽下招待不周的罪责?还好他刚刚及时刹车,吐出了那该死的白色笋块,此刻余气也消,借着应允博给的面子又大吃海喝起来。 不一会儿时间,管家带着一个小男生再次走进了餐厅。 李总埋首和一只大龙虾较劲,从秋思亦走进餐厅到现在他没有从龙虾战中爬起来看秋思亦一眼。 应允博目光平平冷言问道:“秋思亦,桌上的清拌竹笋是你做的?” “是。” 一字回答,暖人心脾,李总五脏六腑仿佛一瞬间被压进了清气,通心的清爽舒畅——难得有这样好听的声音,李总细缝般的眼睛放逐到秋思亦身上。 应允博忽视掉李总放光的一双色眼,冷言敛色摆出一副严惩不贷的庄重对秋思亦大骂道:“好大胆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一道菜,险些让我的贵宾拂袖而去!立刻给贵宾道歉!” “我不!”秋思亦拿出背着的手,气鼓鼓向应允博抗议:“我为什么要给这家伙道歉?就是因为要接待他,你都没有碰我就离开了!都说应允博待人温柔如水,我看却是一个性欲全无的笨蛋!” “浑蛋!”应允博拍桌而起,手掌与桌面相击的巨大声音回荡在餐厅内外。 接受到应允博眼神示意的管家左腿死蹬到秋思亦双膝上,美玉似柔软的男生怎受得住这样巨大的冲击,立即倒在了地上,双膝跪地。 “啊——”秋思亦皱眉轻唤,声音无尽哀婉,表情却仍不知错,一双水杏大眼睛含恨似目视高高在上的应允博。 应允博移开怒视秋思亦的眼睛,不去瞧地上人装出的可怜凄楚。 应允博等着李总发话。 果然,李总出言相劝:“应总,应总万不该因为李某缘故而苛责属下呀。” 哼,老东西,刚刚我为了你苛责属下,你怎么不出言相劝?应允博暗自里握了拳,但表情却缓了三分,笑言道:“既然李总宽宏大量替你说情,这次我就放了你,立即滚出我的视线!” 秋思亦艰难从地上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李总又发话了: “万不可,应总,万不可呀!” “为什么?”应允博疑惑不解像个索问的孩子。 “酒正酣时,若无一佳人相伴,怕连这酒宴都自怜了无生趣呢。”李总轻举酒杯,盯着秋思亦小巧的脸色欲地说。 “既然如此,”应允博直视李总,随其心思回答:“就赏这贱人面子,让他留下陪李总喝酒。” 在管家的压制下,秋思亦坐到了李总身侧。李总立即拥上秋思亦的腰,在桌下,他的手借机摸上摸下,厚实的手臂上白花花的肉块起起浮浮,而秋思亦脸颊很快泛起微红。 李总不停灌秋思亦喝酒,秋思亦推说不会,李总笑得极欢,两人你推我拒,酒杯不识趣再次坠了下来,杯未碎,但李总西服又遭难了。秋思亦忙扯纸巾给李总擦衣服,谁知李总借机摸上秋思亦的手,拉秋思亦一道擦起秋思亦的裤子了。随着裤子一路向上,李总色眯眯的一双手很快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秋思亦被吓到一般抽出了手,气氛顷刻间暧昧至极。 应允博将酒杯送回到桌面上,冷着一双眼睛嘲笑着问:“李总,喜欢他吗?” 李总下意识回答:“喜欢,喜欢,不知应总那里淘得这么一宝贝。”说这话时,李总目光如一直盯怀中人,片刻情面不留,他甚至不愿把眼睛从秋思亦身上移开那么一会儿。 应允博咬牙问道:“李总若喜欢,我送他予李总如何?” “当真?”李总竟把眼睛射向应允博,这副贱态,看在应允博眼里他就有了十足胜算。 “当真,但……” “但?”李总从未有过如此胆战心惊之情,他忙说:“还请应总直言不讳。” 应允博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两三步的距离,他手指滑过桌角,一路目标明显把秋思亦从李总怀中拽了起来,顺势将人揽入怀中。敏感觉察出怀中人在颤抖的应允博,用少见的温柔在暗处轻轻拍打秋思亦的腰。 “我们秋思亦还没待过男宾,我怕他笨,惹李总不高兴。”应允博敛眉忧虑地说。 许是应允博的话让李总太过兴奋,他连怀中顿觉空虚都无暇介意,他前躬身,用只有他们三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问应允博:“应总是说小亦他还是雏?” 应允博用力撑住了秋思亦的身子,含笑对李总回答:“你不也瞧到他嘟嘴不悦了吗?” 在计划中,秋思亦嘟嘴的可人,像时时刻刻欲求不满频频索吻的娃娃。 “啊……瞧到了……瞧到了……”李总伸手摸上秋思亦薄若蝉翼的指,轻轻一拉就将秋思亦再次拉回他的怀里。 应允博空手对李总笑问:“李总,李氏和应氏的合同你看……” “好说好说。”李总手掌攀援向上,再也不避讳,把只有在桌下才可以做的事情放到了明面上。 应允博一路走回座位,冷冷目视李总不停尝鲜,他想这样也好,李总越是放肆,他的秋思亦就越是害羞,一旦佳人害羞了,色老头就把持不住了,想到这里,应允博悠闲把玩起酒杯,悠悠揣测道: “可是,我不愿李总为难。我手下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些流言蜚语,竟有甚者恶言中伤李总,说李总收受秦氏赠送的男公关。我想李总喜欢他们,自然放弃不得,这就难办了。” “那些庸脂俗粉哪里能和小亦相提并论?”李总竟怒了。 “是啊,世人都说张易之尤似荷花,可我看我们秋思亦足胜张易之百倍。李总,你看呢?” “荷花……荷花……”李总喝过秋思亦递到唇边的美酒,还有少许随着嘴角向下滑,他借机摸过秋思亦一只柔软的手腕,放在嘴上就亲就吻,酒顺着喉头直至最深处。 “李总,酒。”应允博提醒道。 秋思亦拿起酒杯,杯杯温柔如水送到李总唇前。 “啊……酒……酒……”李总本就细小的眉眼,这一次,是真真正正躲在了红彤的背后,整个人都飘飘然不知所云,嘴里嘟囔着酒,手里把玩着酒,酒杯三四次倒在桌子上,由内而外醉成一摊。 第一部 第 4 章 酒宴直到最后,以李总昏然为终。秋思亦不停敬酒,最后一次斟满酒杯后,李总舔着杯身“通”的倒在桌子上。李总头撞桌所引起的巨大声响,惊颤了本就惴惴不安的秋思亦,他睁大眼睛,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泫然哭泣的泪眼泛起淡淡微红。 “李总?”应允博唤李总三四声后,确认对方已经昏沉醉去,他冷冰冰吩咐管家送李总回家,管家应声后带李总离开。 硕大的餐厅,此刻一瞬寂寞无声,秋思亦没有从惊恐中缓回神,大眼睛迷离瞧着离自己数步之遥的应允博,沉默无言,不知在想什么。 应允博知道秋思亦害怕了,他也知道自己害怕了。 应允博迈步走到秋思亦面前,一句话未言,拉过秋思亦木讷的身子就走出餐厅,直接带秋思亦回卧室,轻轻遮门,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一下子少了许多伪善的脸庞,秋思亦渐渐平抚了内心,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苍白脸颊,眼睛直勾勾目视地板。 应允博细心替秋思亦倒了杯水,将水杯放在秋思亦伸手可及的地方,之后他支起秋思亦的下巴说: “李总为人好色不好酒,你是第一个把他灌醉的男人。” 只要忆起刚刚李总的手摸过秋思亦的身子,应允博就压抑不住心底火烧火燎的愤怒,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这样让秋思亦以身试险的行为,到底是秋思亦本人的磨难,还是他们两人共同的磨难。 知道应允博是在赞美自己,秋思亦却分明不能感觉到快乐,被钳在他人指间的脸,顿时失去灵气,空洞无神的美丽却不能使他开心,他木讷,毫不反抗应允博的禁锢。 应允博说得话是真的,从头至尾,对于秋思亦的美,他没有一句谬言,他以为只要是人,都喜欢赞美,他曾违心赞美过许多女人,那些女人无一不面露欢颜,为什么,为什么一到秋思亦这里,他的眼睛就泫然欲泣,仿佛备受遭难一样?难道,在秋思亦这里,他应允博的赞美就毫无可取之处吗?应允博俯身吻住秋思亦的唇。 绵长而柔情的一吻过后,应允博不敢看秋思亦一眼,伸手把对方实实抱在怀中,在对方肩头处应允博安抚道: “乖,待会儿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最后一场戏,演完就可以休息了。” 被应允博温柔对待的秋思亦,再也没有了抗议,他所想要的温柔,应允博给他了,在一场戏即将完美收官之前,给他了。秋思亦知道,应允博的好,只是为了麻痹他,让他陪他做秀。如果不是他尚有利用价值,应允博又怎会睬他一眼?想到这里,秋思亦垂落的手牢牢拥上了应允博的背。 哪怕是假的,他也贪恋他一时的温情蜜意。 第二天,管家送到应允博房间里一封书信。 哪里就用得上如此着急?他李总是迫不能尽早从我这里要到秋思亦——应允博阅读李总送来的书信,读毕抛于桌面,走去床头唤秋思亦起床,吩咐管家备车后他带秋思亦去更衣间换衣服。 一个小时后,应允博身处李氏最高统治中心李董事长的办公室内。 董事秘书介绍完应允博后恭敬遮门走出了办公室。室内,只剩下应允博和秋思亦,以及办公室的主人,李董事长。 李董事长连头都未抬,“沙沙”作响的签字笔声片刻不停在小小办公室内被无限放大,李董漠然对待应允博,瞧着文件稿对应允博逞嘴上客道: “哟,应总光临大驾,还请恕李某未曾远迎之罪。”说罢,李董唤客人自便。 应允博拉秋思亦坐到休息区,轻按秋思亦双肩一边安置秋思亦落坐一边自己却含笑站回到董事办公桌前,站定后开言道: “李董,这种客道话,你我之间就不必多言了吧?” 即使不打算理睬这区区小辈,但对方横在自己办公桌前的行为立即使李董严肃了态度,他抬起了高贵的头颅,半是疑惑半是苛责地问: “应总这是何意?” 应允博灿了笑,试图拉近与李董的距离,便微笑着说:“李董公事繁重,应氏虽与李氏同名,但后起之辈万不敢居虚名于李氏之上。我之所以亲自前来拜访李董,一方面是怕下属各个年轻气胜、冒冒失失,稍有不慎恐得罪李董,惹您勃怒;另一方面是……”应允博敛了笑,换之愁眉不展,唯唯缩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晚辈又如何敢惊扰李董呢?” 李董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后靠椅背,脸含诧异:“应总请直言不讳。” “好,那我就直言不讳!”说罢,应允博手拍办公桌,立即勃然大骂道:“李氏出尔反尔、背信弃义,毁李氏与应氏多年来盟友关系,我应氏数千员工皆不满李氏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 眼见应允博从最初的恭敬到此一发不可收拾的恶劣气焰,李董顿觉事态严重,再也无心摆体面,竟立刻抽身从办公桌前走了出来,一路邀请应允博去休息区商谈。走至休息区后,李董点首与秋思亦打招呼,之后严肃认真对应允博说道: “应总,你这话谈何而起?” 应允博冷笑道:“哼,难道堂堂李氏集团最高领导人李董还不知公司内部发生的事情吗?” 见应允博说话有条不紊、煞有介事,李董亦认真探问道:“请应总告知。” 应允博面露难色,竟压下气焰平心静气对李董安慰道:“我说了,李董可千万别不高兴呀。” 李董实乃商人,变脸之快,迅速之精,宛若天人,他伸出友谊之手,脸部表情若见挚友,立即出言拉拢应允博:“就像应总说的——你我两家一向友好,在国际上齐头并进、不分你我。我与应总更是忘年之交,应总有什么话还不能和朋友说?” “好,我说。”应允博适时开门见山问言:“李董,李氏员工徇私舞弊一事,李董可知?” 听应允博话毕,李董大笑一声,挥手向应允博表示他们公司绝不会有徇私舞弊的事情,定是应允博多虑了。他笑意洋洒,额头处愣是挤出四五道抬头纹。 “我李氏集团绝没此等小人。” 应允博冷笑了之,“呵,李董雷厉风行,管理手下素来以严格著称,我本也信心十足,以为李氏没那种投机取巧的小人。” 李董收敛了笑,俯身探问:“应总,这……” 应允博意识到李董已经有所动摇,知时机恰当好处,便从秋思亦手中取过录音笔,轻巧按下录音笔开关,立即,整间办公室内回旋出李氏李武总经理的慷慨陈词: “李总,喜欢他吗?” “喜欢,喜欢,不知应总从那里淘得这么一宝贝。” “李总若是喜欢,我送他予李总如何?” “当真?” “当真。” …… “李总,李氏和应氏的合同?” “好说好说。” …… “可是,我不愿李总为难。我手下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些流言蜚语,竟有甚者恶言中伤李总,说李总收受秦氏赠送的男公关。我想李总喜欢他们,自然放弃不得,这就难办了。” “那些庸脂俗粉哪里能和小亦相提并论?” …… 录音笔大段文字还没播放完毕,室外就传出一阵喧哗。原来,在董事办公室外偷听几人对话的李总再也按捺不住,想要为自己狡辩一番了,他连冲带抢地跺进办公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一路边骂边抢过桌面喋喋不休的录音笔,“啪”的一声将录音笔用力丢至墙沿,顿时录音笔止了言。李总指着应允博鼻子大骂特骂:“胡说!谬论!大谬特谬!真是普天之下最好笑的笑话!李董,这话我从没说过呀!不知应总裁是从哪里偷来这种录音,来污蔑忠心耿耿于李氏集团的我啊!李董万不要相信一小人之言!” 应允博轻笑,目视面前李总像疯子一般反咬他。 “李总真是健忘啊,难道李总不记得昨日于我家中,李总还再三强求我将弟弟许予你吗?” “弟弟?”李总纠扯应允博衣领的手不能不僵在半空,他目光呆滞,竟被应允博出口的言论惊到不能反驳。 “是。”应允博冷漠拍掉李总系在他脖颈处的一双脏手,“你见我弟弟长相清秀,就自报有恋同性之恶癖,不仅向我央求赠弟于你,还……还侮辱我弟弟!” 面前两人剑拔弩张,李董一方面不愿两大集团将内部的矛盾放到明面上相争,怕有碍自家情面,另一方面又时时庇护自己的下属,毕竟李武是李氏出名的得力能将。他出言质疑道:“应总啊,你这说的,都是真的吗?” 果然,光拿出一项证据,是难以使李氏发生内讧的,面对如此老奸巨猾的李氏董事,应允博从始至终客居主下。 “思亦,”应允博唤秋思亦的名字,秋思亦听话的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应允博抬手安慰似拍拍秋思亦的肩膀,之后为难地对“弟弟”说:“思亦,我想这事还是你亲自说于李董听好。” 李董随着应允博眼神看去,难得一见的花样少年,使这年过半百的男人亦不禁为之一颤。如此天造美男,若李董是女人,早就暗许芳心了。可李董并不是女人,他目视秋思亦,等待解释。 秋思亦喃喃不能言,半晌只是唤“哥哥”,支支吾吾,强做忸怩之态。 李总眼见应允博与秋思亦一唱一合,便深知自己难逃厄运,只能不断大骂对方骗子,拉过李董手臂时而大骂时而求情:“骗子,你们两个骗子!……李董,我……” 李董看不穿这是应氏总裁之计,便随着计谋向上爬。他只道秋思亦小小年纪不擅说话,便循循善诱着说:“请应少爷告知原委,解我两家隔阂。” 至此,计谋已步步为营。 秋思亦松开紧攥应允博衣角的手,缓缓对李董陈述说:“昨天,我和哥哥吵架,一气之下在哥哥和李总的酒宴上做了一道李总忌口的菜。哥哥唤我给李总道歉,我自知冒犯李总,就,就道歉了。谁知道李总突然抱我,哥哥碍于尊面,也就委屈我给李总陪酒,到后来,后来……”说到这里,秋思亦已是泫然、不能言词,小脸通红,我见犹怜。 又是美人计!又是美人计!李总已看清奸诈狡猾的应允博是在使用那千万年来百试不爽的美人计!此刻被骗到哑然无声的他,愣是被李董勃然大骂的声音惊颤了心脏。 “李武!想不到外界风传你色欲熏心、迷恋同性的谣言是真的!你还收受秦氏贿赂,差一点毁李应两氏盟约!你!你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李董的话,字字句句如刺在李总心头处的利剑,面前一个是勃然大怒辱骂自己的上司,一个是表情平平内心却暗流涌动的敌手,而另一个,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世人都以为他良知未泯,还有谁,还有谁能救他于水火?李总欲哭无泪疯狂摆动手臂,像长臂猿猴一般上上下下搜肠刮肚找借口: “李董,我,我冤枉,我连动,动这小男生一指头都没有,谈何,谈何喜欢男色啊?李董不可听他片面之词,而误会耿耿忠心的我啊!” 李总恸哭的神色让应允博心情大好,他冷言讥讽,插对方最后一刀:“不见棺材,不落泪。” “应允博!”李总转之攻进应允博,他扯住应允博衣领,做垂死挣扎,“你这鼠辈,竟敢屡次三番出言不逊!” 这一次,应允博没有允许李总目中无人,他推打开李总,李总踉跄后退的步子还未站稳,就听到应允博悠哉游哉披露道: “李总,若你不喜欢我弟弟,甚至如你自言那般连碰都没有碰他一手指,那么这封信又是谁送予应氏的?” 李董双手接过应允博含笑递来的信件,摊开信,李董阅读李总的字迹,一字一句看在心里,表情逐步愈发凝重。 [李氏集团合约文件我已为应总复印,现望应总依昨日之言行事,万不可背约。] 眼看李董脸色骤变,深知李武在李氏位高权重、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应允博立即鞠躬向李董倾尽衷肠: “李董,应允博在此求您原谅。我利用李氏员工不良癖好做诱饵,让弟弟诱惑李总直诉肺腑一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李董生气,我和舍弟这就告辞。”说罢,应允博拉过秋思亦半句不多言立即大步离去,手扶上门把的一瞬身后就已传来李董劝止的声音: “应总留步,与我同去会议厅。” 应允博暗笑,转身之际以“感谢”为由同李董握手言和。他一方面说“谢谢”,一方面凑进秋思亦耳畔叮咛一句“在这里等我。”得到秋思亦“嗯”的一声回应后,应允博同李氏两位高层离开了董事办公室。 这戏,总算演完了,两人如释重负,只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内连摄像头都静止闪烁了,秋思亦轻轻揽了揽自己的手臂,不安神色四下打量着陌生环境,他安慰自己只是等一会儿,不会有事。 室外,李总与应氏总裁应允博的锋芒是该分出冠上履下了。 第一部 第 5 章 虽然很有一种想要砸门的冲动,但李总仍是毕恭毕敬遮门走出了会议厅。他不大相信李董当真会苛责处理这件事。对于他而言,他是跟随李董闯荡多年、已在李氏建立不菲功勋的成功人士,李氏上上下下千余人,有哪个敢对他不恭敬?他是元老级别的公司高层,掌管实权多年,已然成为了李董的左膀右臂。要让李董一夕之间失去他,李董必须三思后行。若要说他恨李董翻脸不认人的铁面无情,倒不如说他更恨应允博背后捅刀子,利用他的感情以及损伤他的事业的恶劣行径。这么一恨,他立刻想起临走出会议厅时,应允博对李董那冷漠到极致的命令,他说“李董,我希望可以尽快看到李总的辞呈”,该死的,当时李董默然不作声,一个商人的冷表情,与李董共事这许年已然成为朋友的李总看不明李董的内心。他感觉如履薄冰。 李总不自觉加快了步伐,他想立即躲到一个无人之境,好好发泄一下满腔怒火。只要一想到会议厅洽淡的两人,他就感觉满身满心烈火燃烧。他步伐极快,还未站稳前一步,后一步就追似的赶腿迈了出去。在经过穿廊时,他先后撞到了五六个下属职员。 职员们还不知道发生在总经理身上的事情,所以一看到这位高层人士,他们立刻恭敬欠身,口里片刻不停与总经理打招呼。 这时候,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的李总,谈何功成身退?他享受这种权力所夹带的快感,一个男人,无论如何身为男人的李总纵然放弃天地,也不要放弃金钱、权力。他立即意识到此前自己的行为过激了。不管是对待应允博那这小子,还是对待一副严惩不贷脸面的李董,他都有些激动,人一激动就把自己出卖了。面对危机万分的时刻,他难道不更应该镇定自若? 他频频挂笑对路过的下属职员打招呼: “你们好啊,大家都要好好工作啊。” 这样说着,他仿佛已想到离开公司时,那天差万别的对待。 他难道当真要从碧水青天之上跌入深沟泥淖之中?若是,他死也要拉应允博一道共赴黄泉。他想象不出自己做基层人士的模样,他不允许自己从总经理的位置上撤下去,他越想越恨,他越想越是怒火中烧,他直行走向总经理办公室的步伐猛然矗立,他目视楼层中央那高贵大气的董事办公室,他的笑挂上眼角眉梢。 与应允博李董一道离开董事办公室,去到会议厅恰谈业务的李总,自然知道现如今留在董事办公室的人是谁。他的笑意,更浓了。 因为应允博最后的一句叮咛,秋思亦没有踏出董事办公室一步。当办公室大门被推开时,秋思亦自然以为是应允博来找他,他转身唤应允博名字的话还未说完,他稍稍只吐了一个“允”字,就发现站在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应允博,而是怒视凶凶盯着自己像饿虎一般的李总。 李总终于为自己的愤怒找到了发泄点,他大步流星径直朝秋思亦走去。小小办公室,即使周整宽阔,也容不住一个愤然的男人那步步紧逼的步伐,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李总就要贴近秋思亦了。 李总步步紧逼,秋思亦就只能步步后退,退到无路可退之境,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强压到自己身前,一个暴力伸手的动作,立即将自己固置在墙,秋思亦抬头,其上李总愤然的眼睛已瞪到狰狞。 李总一路走来,一路张着欲吞山海的大嘴,每一步踏出,他的气愤就愈加涨了三四倍:“是你,是你毁掉了我的基业!” 李总手臂撑着墙面,严严实实将秋思亦禁锢在墙与他肉体的中央,夹缝求生,秋思亦只能随着他的脾气反复辩解: “不,不是我……” 李总高昂了气焰,开心似笑出了声,徜徉的幻想将他带入一种绝佳的地境,只有在那种地境中他才是独一无二的老大。 “应允博区区一鼠辈,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他算什么?你说,他算什么?” 李总紧紧辖制上秋思亦双臂,猖獗不止要求秋思亦诋毁应允博,哪怕是逞口舌之勇。 秋思亦是站在应允博那边的。虽然,他不知道两家企业之间到底存在怎样冲突的利益关系,但不论是什么或明或暗的利益关系,他都选择站在应允博那边。所以,他做不出诋毁应允博的事情,哪怕是一个字、一句话,他不说,他紧咬下唇,一字不说。 对方的沉默,似乎唤醒了李总男人的自尊心。他太过开心,以为自己用暴力压制了秋思亦,秋思亦不敢反抗了。于是,他更加猖獗起来,死钳秋思亦的手加重了力道,他丝毫不知收敛,一味折磨对方,并命令对方学他骂出口: “说——他是奸诈小人,是衣冠禽兽,处心积虑,狼子野心!说啊!” 秋思亦只能感觉到痛,这种痛减缓了身体其它各处的痛,却极端自私放大了自己的伤痕。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对待,就连应允博也没欺负秋思亦到这种地位,这源源汇集在双臂处的痛感让秋思亦以为在下一秒自己甚至会被男人捏碎。他忍痛紧咬下唇,苍白的唇瓣衬托出倔强的美,他无法说话,他似乎有所自省,深知此刻的自己若是说话,说出口的一定是呢喃的呻吟。他强装不痛,频频摇头,断断续续挣扎,嘴唇间发出轻轻唤“不”的声音,因为太痛,他乱了思考,双手不自觉想要推开男人,迷迷糊糊乱摆手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唐突扇过了男人的脸,压在其肩膀处的手一瞬间松开了—— 说是纤纤玉手,也不足为过。当秋思亦软弱的小指扫过李总面颊时,那一瞬似水流滑过的触感,顷刻间沁人心脾的舒适感,颤动了李总浑身上下的情欲,身体立刻诚实做出生理反应,只不过是小小一个触碰就能激起如此惊涛骇浪,他李总聪明一世,没被人反复拿在掌心里玩过,他抽出强压秋思亦的一只手,反扣住秋思亦纤细手腕,秋思亦的挣扎对于李总而言不过是小猫抓手,不过一会儿,秋思亦就疲乏投降了,李总将秋思亦的手腕置在半空中,嘲讽地说: “弟弟?”他笑,“好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弟弟。你说应允博若是看到金贵的弟弟变成残花败柳了,他会不会立即丧心病狂起来?好呀,好呀,我倒要见识见识衣冠禽兽羊皮之下的贼眉鼠心!”说罢,李总作势压上秋思亦,秋思亦拦手想要推开他,却无奈力气根本抵不上暴怒之下男人十足的手劲儿,本就纤瘦的手像柳枝一般被别在身下,秋思亦倔强的眼泪被逼了出来,哭泣语气求饶的声音更加重了男人的征服欲,男人像疯了一般亲吻这令他欲火焚身的娇媚脸蛋: “不……不要……放开我!” “啪”的一声,情急之下,秋思亦打了李总一巴掌。 李总难以置信摸着自己的左脸,低声咒骂一句“贱人,敢打我”后像头饿狼一般扑了上去。 秋思亦根本推不开。 ********** 会议厅外,两公司高层相互谦让结伴走出会议厅。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李董深知李氏是过错方,所以自觉矮三分,他向应允博谦卑说道: “李某调教员工失职,令弟所受之辱李某负责到底。还望应总在令弟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几句。” 只要一提及秋思亦,应允博才刚所有的伪善面具一瞬化为乌有。 “我弟弟善良,不记事,这次事件发生与李董无关,李董不必挂心。” 商人皮笑肉不笑观察面前的男人,半晌他感慨道:“看得出应总对于这个弟弟是十分上心呀。” 应允博对事全部的游刃有余在此刻都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在用怎样一种眼神看秋思亦的。对于秋思亦他大失方寸,如何掩饰也不周全。 “欧,敢问李董何以看出?” 李董解释说:“在商界,大大小小企业董事、经理、各高层,谁人不知你应允博应总裁铁面无情、手腕毒辣。可今日,我们应总只要一提及令弟,立即眼含深情、柔情似水。李某再不济事,也颇识些察言观色。” 应允博两三秒无动于衷,罢了终于要承认自己败了,败得好惨,败到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出他对秋思亦的感情。他一直以为秋思亦对于他而言是一枚光洁透亮的棋子,可以拿来泄愤、泄欲,甚至是谋求利益,但他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他爱他,还是这么爱他。 既然骗不了别人,那就撤下面具,让一切真相大白。况且,秋思亦是吃软不吃硬的男人,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是一根糖果就可以换他一笑的孩子,此刻想要得到他,不得不煞费苦心。也好,让李董把自己“弟弟”的重要性传播出去,秋思亦的路就会好走些吧。 “是,不怕李董笑话,我对我这个弟弟是百般疼爱,所以这次发生不愉快我难免就有些情绪过激了。李董,恕我直言。李武欺负的若是别人,看在李氏情面上,我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李武冒犯我弟弟,我是抵死不甘服输的,李武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冷言冷语的应允博,用不容置喙的口气对李董说话,毫无情面可言,令人不禁感觉战颤,李董先是冷笑,再而大笑,哈哈大笑之后严肃神态说:“我明白应总的意思了,应总放心,李武革职的事情,李氏决不抵赖。” “那我就先谢过李董了。”应允博笑答。 这样笑里藏刀的男人,不论是敌是友都让人不寒而栗,李董明白。 可是,偏偏就有人不明白,自寻死路,亲手斩断最后佳境,这种人,李董救不了他。 当两人走进董事办公室后,所看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休息区内,李总衣衫不整趴俯在沙发上,满头大汗,嘴唇上一道道红色印痕,四面安静无声,唯一的声音便是从李总身下传来的阵阵求饶的声音—— 原来,李总身下压着的,被他强迫侵犯的,是应允博所谓的“弟弟”,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秋思亦。李董怔然,一瞬不知如何是好。 秋思亦护手拦在自己的腰际,抵死不让李总扯掉他的裤带,就是这样的反抗,遭来了李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虐待,眼看着兴奋当中的李总就要一亲芳泽了,李董颤了心脏。 别人不知道,李董可是刚刚才从应允博本人嘴里听到应允博对“弟弟”态度的。可是才一听到,就又见到下属对这个重中之重的男人轻薄,李董瞬间很好奇身旁的男人会有怎样大惊失色的表情,他这样好奇就这样做,他转头向应允博看去,可应允博哪里容他时间分析他的表情,李董才一回头,面前就只剩空气了。 应允博冲到休息区,一把扯过李总的身子,劈面砸过一拳,“通”的一声巨响过后,李总肥腻的身子踉跄倒在桌腿处。应允博继而扯起李总,连续暴力,殴打不止,任谁都数不清的拳数,直到李总一张肉脸流出股股长短不一的血浆,应允博才终于止了手。 应允博突发的暴力行为,尽失儒雅总裁的风度,在场几人通通止了言语,惊吓过后竟都忘记扶起倒地的李总。 四周一时间,寂寥无声,仿佛不存在活人,只有秋思亦低低抽噎的声音,他是再也忍辱不住了。 应允博不敢看秋思亦,他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安慰秋思亦,他第一次,或许是第无数次感觉到自己百无一用,他心疼他,强迫自己变脸,用温柔的眼神去安抚他,他眼睛里含着淡淡的柔情,接受到他温柔对待的秋思亦几乎是下意识扑到他怀里,躲似贴近他。 在他怀里,他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落。 应允博轻轻擦过怀中人的泪,声音却冰冷足以冷冻一切。 “滚。” 李总连滚带爬像豪猪一般消失了。 李董试图劝勉两句,但劝勉的话戛然而止。 回荡在空气之中那干冰似的声音,有着不容置喙的冰冷态度以及非此不同的强势命令。 “李董,我希望李武尽早消失于我的视线,否则两家合同,休谈。” 李董目视应允博揽着秋思亦走出办公室。 慨叹,他只剩下慨叹。 ***** 一路轻抱秋思亦腰际的应允博,比任何人都清晰感知秋思亦的害怕。但在李氏,应允博没有办法立即安慰秋思亦什么,他抱秋思亦离开,出了电梯大门,静待总裁的司机恭敬迎了上来,一路走出李氏,秋思亦坐上应氏专用车,神情没有丝毫变幻。 鉴于有司机在,应允博没对秋思亦做什么,他只看到秋思亦目光无神望向车窗外面的世界,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秋思亦,毕竟在自己身边,秋思亦腹背受敌。 没有人可以关住一只渴望自由的小鸟,就像应允博无法关押住渴望离开他的秋思亦。 他明明知道,却死死抱他不放。 回到家,管家一路相迎跟随主人回房。应允博温柔抚摸秋思亦的脸颊,细声细问秋思亦想要吃什么,他叫人去准备。 秋思亦止了步,愣愣看应允博,小嘴翕动,半晌边摇头边回答: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我想休息。” 秋思亦望向卧室,是在示意应允博他只想安静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对于秋思亦的要求,应允博一半答应一半绝不宽容。 “行了,你先下去吧。”应允博唤管家离开,之后拉秋思亦回房。 房间里,秋思亦再次恢复到之前木讷的表情,一双大眼睛漂亮而无神愣愣望着地板,谁都猜不出空虚的外壳里是怎样一番惊涛骇浪。 他明明这么害怕。 应允博走到秋思亦身边,半蹲下身子,用纸巾轻轻擦拭秋思亦花猫似的脸。 “想哭,就哭吧。”应允博再也忍受不了秋思亦这副冰凉的态度。 秋思亦没有反应,像一具失魂落魄的木偶。 应允博抚在秋思亦脸颊处的手狠力推了秋思亦一把。秋思亦脸颊倾向一侧,眼睛抬起,木讷看着应允博,仍旧没有表情。 应允博觉得这很嘲讽,极端嘲讽,对待秋思亦,他是好也不行,不好也不行。他对他好,他木木不说话;他对他不好,他仍是木木不说话。他就是这样让他讨厌,让他连表情变幻都深感厌烦。 “怎么,不哭吗?”应允博一边站直身体一边拉扯秋思亦同他对视,“在我面前,秋思亦绝不落一滴泪吗?可是,思亦呀,你在床上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你总抽抽搭搭,哭得梨花带雨。” 秋思亦滚圆了眼睛,一把推开应允博的身子,这样侮辱他的应允博和恶心流氓的李总有何不同?他是为谁而反抗的?他又是因为谁而遭受侵犯的?应允博不仅不低下他高贵的头,甚至哪怕一句道歉,应允博都没有。他都这样做了,这样为了他什么都甘于忍受了,到最后,他视他如妓。 换不来他的笑,也千万别把他惹哭——自知言词过激的应允博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修复稍许的感情,要让应允博立即放弃,他做不到。他拉过秋思亦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抱人入怀,他抵在人家肩头,收敛了所有戾气喃喃着说:“行了,别闹了。这次打击李氏你是有功之臣,说吧,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怀中的男孩知道反抗是无用的。 “我想见秋艾。” “行,你的儿子,你自然有权提出见面,我准了。”应允博这样说,身子僵硬过后自我安慰一般试图让自己舒缓。 秋艾是秋思亦的儿子,他爱他,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像你爱时琪一样,是血浓于水的爱,你不能嫉妒,不能拒绝,你要理解他。应允博抱紧了秋思亦的身子。 “我想回公司上班。” “可以,你再休息几天,气色养好些,我派人送你去上班。” “我……” “你已经多提一个要求了,秋思亦,你最懂事了,就不用我向你解释什么叫‘见好就收’了吧?” 秋思亦被应允博松了开。 应允博复又拿起纸巾开始了先前的动作,至少现在秋思亦愿意看他了。 他是懂什么叫做奢望的。他给秋思亦退路,不就是希望从秋思亦口中得到哪怕一丝救赎。他们之间这种关系,比一夜情淫乱,比爱情肮脏,他根本不稀得要。但秋思亦呢?从他嘴里你套不出“我们和好吧”这样的话。 一次次,伤得痛快。 屋外传来管家敲门的声音。 “进来。” 管家走到应允博身前,贴耳和应允博说话。 从应允博的面上,秋思亦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幻。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管家欠身后退。 “你听话我才会暂时忘记你的坏,只记你的好,知道了吗?”应允博把秋思亦擦干净了,雪人一般白净,他指腹摩擦秋思亦肉嘟嘟的小嘴,“管好自己的大脑,好好休息。” 秋思亦轻轻点头。 第一部 第 6 章 瑞士国际机场内,正在上演一幕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地域的浪漫告白。 人流攒动之中,金发碧眼的英伦男子正向一美丽的东方女人求爱。细看,这双绝佳的金童玉女吸引了不少行人纷纷侧目视之。 行人的侧目,更加激发了英伦男子的求胜欲,他用一口不甚流丽的中文向女人说: “小姐,请问有男朋友吗?” 被问奇怪问题之后,女人并未飘飘然起来,她抿嘴一笑,伸出左手挥在自己小巧精致的侧脸处,她说:“I'mverysorry.” 顺着女人一双嫩白的手如此向上看去,葱段般皎白的无名指间,佩戴着一枚克拉数不多但做工精细的钻石戒指。男子立即抱憾不止,双手舞动在空中,像才刚托着面包,如今已失掉面包的广场行步人。 “It'sreallyashame.”说罢,男子怏怏离开。 男子的背影还未完全消失,女人就手拉托杆箱大步走动起来。然而,女人的步伐还未走出几米远,正前方向,一风风火火的女子就鸟儿似扑了上来,水蛇般一双手臂缠住女人,大大咧咧嬉笑的声音像火辣椒一样沸腾。 “檀雅,我和漫妮以一顿法国大餐为赌注,赌经济舱老外刚刚是不是向你求爱了。” 秋檀雅,有着典型东方女人一切的古典美。颀长身量,苗条身段,瓜子脸面,腮凝新荔。她莞尔一笑,稳住女子扑来的身子,迎女子一起穿行在硕大的异域机场。 别看女子嘴上欢欢喜喜,表情却正正经经,两人的议论任外人看个十年八年也猜不出她们只是在谈论一顿法式大餐。她们优雅迈步,高贵的如白天鹅,精致五官,俏丽容颜,行走在异国他乡,她们相似打扮,相同典雅,尽显东方女人的温婉与庄重。 “你赌正面反面?”秋檀雅问。 “正面,”女子一副势在必行之貌,让人看了很是喜欢,“我赌老外向你告白了。” 秋檀雅止住步子,单腿90度打转,行置女子面前,洋洋洒洒地说:“那恭喜你,法国大餐已成囊中之物了。”说罢,秋檀雅也不顾及女子欢喜大叫的兴奋,她双手推开休息厅大门,只听身后女子已雀跃不能自已,频频发“耶”口吻的女子像在蜜糖里闷了一世的蜜蜂。 “不过可惜,”秋檀雅半闭休息厅大门,躲在门后半露着娇美的脸,迷迷糊糊做思考状,片刻后点点太阳穴思考出了结果,“不过可惜,酒店菜品一律不允许打包。” 女子恍然大悟,双手纠在一起点豆豆似在半空中舞动,一边舞动一边匆忙地说:“我,我这就去提议漫妮支持国产,改请中餐。” 女子像风一般来去无踪。 秋檀雅笑笑,完全关上休息厅大门。进到休息厅,厅内已聚集不少飞机乘务员。秋檀雅脱下淡蓝制服,松了松肩膀,向同事打了声招呼就坐到了沙发上。 淡蓝色制服,中国空中乘务员象征高贵、品质与气质的郑重着装。 秋檀雅先一秒屁股还没有捂热,后一秒就见漫妮风尘仆仆飞似赶到她面前,两手一扯,捏过她脸颊,坟着满脸愁眉,二话没说立即向她条条数落道: “你,就说你呢,好一个有夫之妇,大龄妈妈,怎么就把脸蛋保养的这么好?在中国人气高我就勉为其难不说什么了,怎么一到国外,这双小媚眼就蝴蝶似乱飞呢!小心我把你屡遭桃花的事情偷偷告诉你老公,让他把你锁屋里,闷成‘白雪公主’。” 秋檀雅被漫妮捏着脸颊,嘟起嘴来委屈模样,说话却片刻不示弱,人家话音刚落,她这边就毒辣狠一样样等着人家品尝。 “漫妮,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你又有‘口’,有又‘针’,小小年纪最毒妇人心啊……” 漫妮小瞧秋檀雅一眼,眯起眼睛,直起身,双手叉腰:“我要是最毒妇人心,你就是王熙凤出场——” 这下,秋檀雅犯难了,精通世间俗语、赖语、谶语的秋檀雅一时间竟无法应付小丫头嘴里蹦出的怪句子,蹙眉思考半天毫无头绪之后只能眼巴巴闪着一双求知的眼睛静待小丫头把话说下去。 漫妮手点秋檀雅额头,轻轻一戳,笑续刚刚的话,说:“泼皮破落户儿。” 在场众人无一不欢声大笑,一时间小小休息厅沸腾了。 秋檀雅也笑了,不过笑得比众人自持,她立即敛了笑,细眉一挑,扯过漫妮笑弯的身子大骂道:“好,既然我是凤辣子,就也不客气要撕你的嘴啦!” 两人嬉笑,缠在一起相互挠对方痒痒,一阵揉搓之后双双倒在沙发上,挤得旁人大叫肚子痛与她们相距十万八千里。 “哈哈哈哈……” *********** 瑞士飞往北京T458号班机上。 身着崭新制服的美丽乘务员秋檀雅,恭敬提醒某位乘客关闭电子设备。乘客连连道歉,忙不迭关闭了手机。 “感谢您的合作。”秋檀雅点首,优雅离开。 秋檀雅一路径直穿过经济舱,直至头等舱内。 在空无一人的头等舱里,秋檀雅潜意识四下环视一周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她匆忙翻出电话簿,指间快速翻过一页页电话号码,但在她还未找到所迫切需要的电话时,手机就已经被后来居上的漫妮抢了去。 漫妮背着手,讪笑对秋檀雅指责道:“你这是玩忽职守!” 秋檀雅笑着打小丫头,夺过手机,嘴里“是是是”首肯小丫头刚正,随后一阵清脆关机铃声响起,秋檀雅收起了手机。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各自的位子上,系好安全带。 “怎么,联系不到老公?”漫妮问。 秋檀雅点点头,遗憾地说:“嗯,本来想听儿子说会儿话的。” “想儿子了?” 秋檀雅只是点头,没再说话,眼睛望向别处,好像是不大愿意暴露自己眼中的泪花。 漫妮收起了玩世不恭,说句实在话,像她这样自由自在玩青春的女孩,怎么能真正懂得做为妈妈秋檀雅的伤心呢?檀雅一定常常在内心责备自己对儿子不能像普通妈妈那般事无巨细的好。由于特殊的工作原因,秋檀雅是第几周没有回家看儿子了?漫妮感慨摇头。 飞机开始起飞。 “檀雅,我一直有个问题,关于你的,特感兴趣。”漫妮试图缓和气氛。 “我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秋檀雅一笑了之。 “切,才不是!”漫妮急了起来,身子下意识向前侧,吓坏了同坐一旁的其它空姐,漫妮吐吐舌头以示抱歉。 秋檀雅笑小丫头总是情绪过激、火急火燎。 火急火燎小丫头继续话题道:“我是想知道你这么处处逢缘,老公就放心你出门?” 漫妮眼角眉梢含笑脉脉,一看就不打好心思,估计脑子里又在充溢“白雪公主”的故事了。 “小丫头,嘴不痛了,是不是?”秋檀雅鄙夷瞧漫妮一眼,只想戳她花花表情的肉脸蛋。 “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嘛。”漫妮大而化之。本来,她也没想非探出个究竟,看秋檀雅不再伤心了,她也就完成大业了,无须再探人家隐私。 飞机升入空中,开始了平稳运行。两人解开安全带。漫妮整理好舱内饮料食物后迈步走去自己所管辖的机舱,离开时她隐约听到身后秋檀雅回答了她的问题,但大大咧咧性格的她没把秋檀雅的回答当一回事。 秋檀雅是用多么清浅的声音回了一句:“比起他来,我才更是要担心。” 这样清浅的口吻,即使是用心聆听也不一定能够听到的倾诉,从一开始秋檀雅就打算藏着瞒着,跟谁也不说。 第一部 第 7 章 书房内,管家J在应允博身侧足足站满了一个小时。 海南黄花梨制的家具飘散出一种清幽的香气,沁人心脾之间将书房充盈于温润的环境中,使人舒缓。 硕大精致紫檀书架上层层叠叠垒满精装书籍,书柜紧挨过去一张雕砌着蓝木花样的木质办公桌大气而庄重,其上堆放一旧式资料稿。应允博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轻敲桌面,发出“咚咚”的清脆而短促的声音。凝视打量资料稿的同时,他嘴角轻抿察而不易的微笑。 白纸黑字,秋檀雅的个人简历,条条框框,尽数掌握于男人手中。资料稿上附带四五张女人的近身照,其中有女人礼仪打扮的,有女人同朋友外出购物的,还有女人抱着孩子等待丈夫下班的。 J低头,手腕处佩戴的Rolex手表在一个小时后发出提醒的滴答声。 “少爷,秋女士在会客厅等待多时了,你看是不是要我回绝她?” 应允博轻敲桌面的动作瞬间止了下来。 “你是说让我用躲的?”应允博冷冷地问。 J后退一步,忙回答:“不敢。” 室内,再次回荡出指间敲打桌面的声音,幽缓,从容不迫。 “J,美丽的女人最不乏赞美了,但赞美这种事,再多她也不会厌烦,反倒会觉得你这人有眼光。” J了然主人的意思,欠身恭敬回答:“是,少爷,我这就去接见秋女士。” 说罢,J退出了书房。 当J赶到会客厅时,女仆刚刚好打碎一瓶葡萄酒。 女仆躬身向女客道歉后,弯腰收拾碎酒瓶。 秋檀雅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她懂得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但当她清楚看到碎掉的葡萄瓶上印刻的商标时,竟也唐突了表情管理,不禁瞪大眼睛。 ChateauHautBrion白葡萄酒,位列“世界最贵十大红酒品牌”第十名。 身前女仆,手脚利索将碎片处理干净,面部表情平平,就像打碎的只是简简单单一个玻璃杯,而不是价值200英镑的高档红酒。如果说能够走进这样富丽高贵的别墅是使秋檀雅内心为之一震的事情,那么此时此刻目睹别墅间家内女仆观金钱如粪土的行为就更令秋檀雅震愕了。 “秋女士,让您见笑了。”J步入会客厅,含笑示意女仆再次敬献另一瓶红酒。 如此文质彬彬的男人,险些让秋檀雅以为他就是这别墅的主人。 “是你!”秋檀雅大惊失色,“我认识你,上次在首都机场,因为携带……” “秋女士,您认错人了。”J打断秋檀雅的寒暄,只是示意女仆做好本职工作。 “不会,我怎么会认错呢!”秋檀雅大而化之,艳压群芳的娇美再加上时时常挂与脸颊之上的微笑,不知不觉间将“美丽”诠释到淋漓尽致。“当时由我值班接待你,不过我只出去一下,回来你就不见了。” J坚持己见回说:“秋女士,定是认错了。” J固执,秋檀雅更是固执,她较劲似非要让男人承认不可,便是费心费神点着太阳穴凝神细细回想:“我还记得你叫……” “J,你竟有荣幸认识如此美丽的女士,往后我可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男人温润的声音立即吸去秋檀雅全部的注意力,寻声望去,在场众人无一不欠身致敬,而男人就在众人恭敬行礼之间走至秋檀雅面前。 “少爷。”J引应允博入座。 应允博淡而轻抿起笑,止住身子,并没有落坐,而是颇具绅士风度对女人伸手做出“请”的动作。 “秋女士请坐。”应允博说。 秋檀雅这才意识自己竟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率先站起了身,愣怔站于正中央处,像个木头似被男人的出现扰了神。 秋檀雅失魂般落座。 面前的男人,委实太过特别,温文尔雅,一表人才,谈吐雅人深致,令人望之俨然。 应允博轻咳,以酒杯轻点示意女人:“秋女士?” 秋檀雅这才回神,尴尬低头,露出甜腻的笑,支支吾吾说:“啊,嗯,应,应总。” 应允博一笑置之,对秋檀雅亲近道:“呵,应允博才疏学浅,还无实力邀像秋女士这样的美人与我共事。” 秋檀雅脸泛红晕,平缓心思后,再度成为处变不惊的女人,她亦端正态度回说:“应先生说笑了。”说罢,她拿过面前酒杯,向应允博敬酒。 这女人终究难于对付? 应允博含笑的眼睛上下扫过女人一眼,面前女人蛾眉皓齿之间生得一泓勾人的媚眼,这种女人实在美得让人心醉,应允博认为这美是一种弥天大灾。 应允博放下手中酒杯,杯中液体未荡出一丝涟漪。 “秋女士此行目的是?” “啊,我是来找秋艾的。” “敢问秋女士是秋艾的?” 秋檀雅脱口而出:“妈妈,我是小艾的母亲。” “天啊!”应允博失声感慨,立即放松全身戒备,背倚沙发,亲切地说:“恕应允博无理,竟没认出秋女士是小艾的母亲。J你也不提醒我!” J低声回答应允博的责备:“少爷,秋女士和小艾少爷长得很相像呀。” 应允博不禁细细欣赏起秋檀雅的美丽,秋檀雅回避躲了脸。 “是,是的,”应允博笑说,“不怨你,是我眼浊了。” “应先生,是这样的,我一下飞机就赶去小艾的幼稚园,园内老师告诉我最近都是尊府派专车接送小艾,所以我冒昧拜访,还望应先生……”话未尽,聪明的女人停止了陈述。 应允博严肃起来,端正坐态,表情却温润得让人脸红。他双手垂于双膝之间,眼神目盼,令人神醉。他的笑如勾践完美的线条,沁人心脾甜润的声音像曲曲柔情乐。他温柔对秋檀雅说:“秋女士,我想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可不想让弟妹你误会。” “弟妹?”秋檀雅大惊失色。 “是的,我和你的丈夫是高中同学,感情一直不错。不过最近几年因为各自事业缘故,极少见面,彼此之间可能产生了些误会。不瞒您说,我从前一直把您丈夫当弟弟,我很在意这段友谊,又听闻……”应允博轻笑,淡淡地述,“听闻秋女士不常在家,所以才冒昧邀思亦和小艾共住。不知是否冒犯弟妹?” 秋檀雅很快消化了应允博的故事,罢了安然地笑:“应先生既然同思亦是朋友,我们之间就无须谈什么冒不冒犯的话了。” 又有谁,愿同金钱相冒犯呢? 秋檀雅感觉自己坐在了棉花之上,飘飘然地舒服。 “是,弟妹,你既这么说,我也就不当你是外人了,也与你说句实话——思亦对我有很深的成见,我们之间误会太深了。现在即使我样样费心周道款待他,也无法即刻缓合我们的关系,所以我想再保持一段时间——”顿了顿,应允博心思巧妙地环视大厅一周后徐徐地说:“我屋子大,又很空,妻子早年去世,只有我和9岁的小女儿,平日里实在太闷了。小丫头很喜欢秋叔叔和小艾弟弟。弟妹恕我冒失,还望……” “既然这样思亦留下好了。” 不论应允博再怎样商人气质,明争暗夺,他也万想不到面前大女人竟无一字反驳,立即推似把秋思亦推了出来,他被一个女人控制了,就因为这女人是秋思亦的妻子?呵,他感觉难以置信,就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立即寻问出来: “弟妹是指同意他们父子留住在我这里?” “不,我是说思亦一人留下,”秋檀雅摇摆漂亮的脸,“我还是要带儿子走。” 这是什么样的女人?一个可以不问理由,不问目的,只听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丈夫拱手送于他人的女人?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秋思亦挑来挑去、精心筛选过后,就捡了这么一个女人?应允博不知自己是嘲讽多一点,还是心酸多一点。他握紧拳,继而又张开拳,皮笑肉不笑的姿态不是他拿来给秋檀雅的,他昨天才答应秋思亦给他儿子,今天就不能把秋艾送出去。没有了秋艾,他管不住秋思亦。秋思亦是为了儿子才甘心被他摆布的。如果失去秋艾,他不单单是顶上一个“言而无信”的罪名,还有可能失去秋思亦全部的耐心。应允博心里抵触。 “弟妹工作繁忙……” “我可以调班,”秋檀雅垂下头,淡淡地说:“但,我想儿子了。” 秋檀雅本就唯美,再一悲伤点缀,就更是楚楚可怜,凭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 不能失去秋艾,这对于应允博而言是不争的事实,但他身为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家母子团圆?名不正言不顺。处理成千上万紧急文件亦游刃有余的应氏总裁竟被一介女人为难了?应允博哂笑,煞费苦心找理由。 正当屋内应允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理由时,屋外传来男生啼哭的声音。 花园内,秋艾哭得让人心怜。 由于会客厅之外就是花园,所以儿子一哭,灵敏的女人立即就冲了出去。应允博生平第一次有种后悔自己家装的念头,他想明天干脆把花园封起来好了。一边这样想,应允博一边追女人走了出去。 花园里,两人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直以来,应时琪就把秋艾当作玩具。玩具,是不知道痛痒的。时琪将泥巴打到秋艾的身上。整洁漂亮的花园里,应时琪从哪里找来的泥巴?不论灵巧小丫头究竟是如何运送这些泥巴的,事实就是她把干净的小男孩打了满身满脸的泥巴,本来漂亮可爱的小男孩此刻一团黑泥,身上的衣服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就连白净的小脸都肮脏不堪,只剩一双落泪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妈妈。 “妈妈……” 秋檀雅狠狠瞪应时琪一眼,之后便把心思全部放到了可怜的儿子身上,她一律拒绝管家J递来的纸巾,而是用自己的手摸拭儿子的小脸。秋艾的小脸片刻干净后,秋檀雅看到了更加令其愤然的伤痕。 “脸上怎么带伤?”秋檀雅问秋艾。 秋艾大眼睛瞧瞧应允博,之后糯糯地说:“是……是小艾不小心摔倒了……” 显然,秋艾的回答并不能使秋檀雅信服,她勃然大骂出声:“秋思亦就是这样照顾你的?” 应允博蹙眉,尽量缓着语气对秋檀雅说:“弟妹,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难免过失,你丈夫可没有丝毫代小艾疏忽的地方。” 秋檀雅冷笑道:“应总,敢问一句受伤的要是你的千金,你还会在这里说风凉话吗?” 秋檀雅字字威逼,应允博轻笑一声回答:“我懂弟妹的意思了。时琪,向小艾道歉。” 应时琪惊讶仰头看爸爸,一向代她温柔的爸爸,现在叫她道歉?以往就是她撕掉爸爸的书,毁掉爸爸最心爱的名画,爸爸也不会责骂她一句,而现在,现在她不得不惊讶重复着爸爸的话: “爸爸,你说叫我道歉?” 应允博极少有的,对待女儿如此苛责。 “我不!”应时琪大叫,“我为什么要向臭小孩道歉?” 秋檀雅一双冷嘲热讽的眼睛毫无偏差直盯应允博。 “应时琪,道歉!”应允博提高音量。 应时琪眼泪挂在脸上,被爸爸严肃声音吓到的她大叫一声“对不起”后害怕跑掉了。 然而,应允博没有看女儿一眼。 秋檀雅总该满意了吧? 她十分满意,任凭身后管家唤她的名字,她亦头也不回牵着儿子大步离开。小秋艾一步一回头望别墅,心里大概在想爸爸,但秋檀雅拉他的手,他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应允博的视野内。 这样的女人,来得决然,去得痛快,在他应允博的家里,从没有人敢如此来去自如。明明有机会呵斥女人滚出去,但应允博没想和女人撕破脸,他只是觉得,挫败。 应允博讪然的笑消失不见,继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的阴霾。 是的,他是想用笑来掩饰自己的不安,掩饰对于女人美丽姿容的艳羡,他掩饰一切,徒劳装腔作势,心想着给人一击,最后感觉失败的,竟是自己? 多么好笑,他沉沉闭上眼睛。 第一部 第 8 章 “‘恭喜!恭喜!’的祝福声,到处都是。全国的百姓都诚挚地向他俩祝贺。灰姑娘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床边,昏黄的灯光将女孩娇小可人的脸颊映衬出月光的明净。 女孩意犹未尽问道:“爸爸,坏心肠的继母和丑陋的两个姐姐最后怎么样了?” 应允博揉揉女孩头发,温柔地说:“灰姑娘会原谅他们吧。时琪,你觉得呢?” 爸爸突然向时琪提出问题,时琪立刻自豪起来,她装出小老师的模样,开始想要教导爸爸,她绷起脸,一本正经地对爸爸说:“坏人罪有应得,做错事情,上天会给坏人惩罚的!” 应允博手中的童话书应声坠地。 时琪惊讶极了,张大眼睛迷糊不解看爸爸失神:“爸爸,你怎么了?” 应允博笑笑,弯腰拾起童话书,将童话书放到它应该在的地方,然后再次轻轻抱过女儿,徐徐陈述的声音像在讲另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 他说:“时琪,你长大就懂了。坏心肠的继母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做王妃,想要她们得到幸福;而丑陋的姐姐,亦是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们没有错,错得是命运。” 她们,都身不由己。越是伤天害理,越是穷凶极恶,收到的骂名就越是多。在得到他人咒骂的同时,又有谁想过她们内心是否也在痛苦挣扎? 这世界上,人心隔肚皮,没有人能看到别人胸腔里的悲喜情愁。 而小小年纪的时琪,自然听不懂爸爸的话中音、语中泪,她只是酥着声音唤“爸爸……” 女儿目光清澈,抬头仰视自己的一张小脸挂满恬静的笑——如今,也只女儿,会这样毫无城府对他笑了。 “时琪,爸爸今天凶你了,你怪爸爸吗?” 时琪这小丫头,听闻爸爸口吻里有悔意,立即撇过小脸,不理睬爸爸的模样分明就是在生气。 “时琪,爸爸向你道歉。”应允博语气无限的温柔,他轻轻摩挲时琪的一双手,几乎将他自身所有的温暖与慈爱通通给予殆尽了,“但时琪也好好想想欺负秋艾是不是正确的行为。” 时琪张嘴就问:“爸爸喜欢秋艾吗?” 应允博脱口而出:“不,爸爸还是喜欢你。” 秋思亦的孩子,他不讨厌他,就已经是最大让步了,他又怎么可能爱屋及乌到博爱的程度? “那秋思亦呢?”时琪赶着嘴说:“和他比起来,爸爸还是应该更爱时琪,对不对?” 经时琪这么一提醒,应允博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张撇着小嘴表现不开心给他看的小脸,他对他好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时琪乖一点,爸爸就最爱你。” 表面看起来,爸爸诚心诚意,但时琪才不相信爸爸呢。认定爸爸是在说谎的时琪吃醋一般撅起小嘴,不满地说:“爸爸偏心!秋思亦才不乖呢,他今天还砸碎爸爸赏瓶呢!” 秋思亦,他念着他的名字无奈地笑,现在连个小孩子都看出我是被你抓在手心里玩了,你却还总说是我囚禁你,秋思亦,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俘虏? 突然,应允博表情变很冷,时琪惊讶眼睛看着爸爸渐渐松开抱她的手,爸爸不再看她,不再温柔似水抚摸她,甚至连虚情假意哄骗她都不再有心思做,这样的爸爸,让时琪好陌生。爸爸,像是变了一个人。此刻的时琪意识到,在爸爸面前,即使是她,也不能和秋思亦争地位。 这样的爸爸,让时琪很伤心。 “时琪,故事讲完了,时琪该乖乖睡觉了。”应允博回过神,冷漠打理时琪的小床。 时琪只能点点头,用极少见的乖巧顺从爸爸的命令:“好吧爸爸,晚安。” 应允博替时琪盖好棉被,关掉床边台灯,吻吻女儿额头,淡淡说:“时琪,晚安。” 总有一天,时琪会长大,她会知道爸爸,很爱她。 应允博轻手轻脚走出时琪的小屋。 屋外,守在门前的J,看应允博走出来,立即便迎了上来。 “少爷,秋先生他……”话未说尽,处变不惊的J竟面露为难之色。连J都深感无奈,因为用同样言词汇报秋思亦动向的这类事情,本周之内,他已做了不下七八次。次次如一,仿佛他J很没有创新,但秋思亦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条条框框,从无革新。 “他又发脾气了?”应允博轻揉太阳穴。 “不,他很安静。” 应允博锁紧了眉,片刻凝神后,迅速朝秋思亦的卧室走去。 卧室内的场景,并不能让应允博舒缓眉头,反而加重了他的负担。 床上,秋思亦木讷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眼睛无神,脸颊上大大小小落满灰尘,他把自己搞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娃娃。在他的身旁,床边摆放显然已经冷却许久的粥,他眼睛一动不动,看都没有看应允博一眼,仿佛应允博是根本不存在的人一样。 应允博从一边侍立的像雕塑一般的女仆手里拿过另一碗此刻还微温的粥,轻轻坐到秋思亦身边,拿勺子舀粥就着碗送到秋思亦唇边,柔声细语说:“乖,张嘴。” 秋思亦仍是一动不动。 应允博动了动勺子,冷了三分眼,好言相劝说:“秋思亦,同样的话不要让我重要第二次。” 秋思亦本来就很委屈了,这时候又岂能甘愿被应允博命令?听到应允博威逼的话,他立即不可思议瞪大眼睛,他站起身,根本不容对方思考,他拔腿就要离开。 应允博单手用力固住秋思亦意图离开的身体,稍稍一用力,硬是强拉强喂灌着秋思亦吃饭。秋思亦倔强紧抿嘴唇就是不吃,应允博一生气两指掐上秋思亦的下巴,脆弱的小嘴张开,本以为对方投降的应允博紧接着就看到秋思亦把他硬喂进去的粥一滴不剩全部吐了出来。 “通”的一声响,应允博将碗摔得粉碎。 秋思亦害怕了,就像被应允博生气砸得粉碎的碗,他没有生机,被压制的肩膀像要断掉一般,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太聪明,应允博懊悔不已,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才和秋思亦稍有缓合,他应允博就要用这样的手段吓退秋思亦吗?秋思亦现在可以耍脾气,可以任性不吃东西,他有这样的行为,是因为他开始对折磨有一丝丝反抗意味了,这对于应允博而言,或许才是好的吧?应允博不能把秋思亦吓着。 “你先下去吧,”应允博对J说,“再盛一碗粥来。” “是,”J后退退出屋。 当卧室只剩下两人后,应允博轻揉秋思亦刚刚被他压痛的肩膀,平静着语气却字字句句给人压迫的话,他说得有理有据。他说:“思亦,你不吃可以,我有的是时机往你手腕里扎针眼。如果你不想用正常渠道吃东西,咱们就用输营养液的方式延长你的精力。要打要砸都随你,你就是把家都砸了,我眉毛也不皱一下,你信不信?” “我信。”秋思亦毫不犹豫地回答。 冰冷两字回答,将“害怕”这个词汇扎进了应允博眼睛里。在别人面前可以闹脾气的秋思亦,到他这里只剩咬牙切齿的恨。应允博慌了神,眼睛却不能出卖主人丝毫,坚定的眼神射进对方的眼,对方下意识想要逃,应允博伸出手轻轻抱秋思亦进怀。 “思亦,别闹了。吃饭,好不好?” 在应允博身后,秋思亦的泪一下决堤,似乎只要是应允博看不到的地方,秋思亦就会立即懈怠自己的倔强,将一个原原本本脆弱无依的男孩形象表达出来,将害怕懦弱不加以反抗的个性表白出来。他诺诺地说:“应允博,你言而无信。” 秋思亦这样埋怨自己,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吧?应允博接受真实的秋思亦。然而,太过真实毫无虚掩的秋思亦因为太聪明而能一眼看穿他人的陷阱,在他面前所有谎言都不堪一击,这对于应允博而言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慌过,他对秋思亦没说过一句假话,他的爱,他的恨,甚至是他的报复,都是真实而可靠的,然而现在他不得不用拙笨的嘴编造一个愚蠢的谎言,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谎言幼稚可笑。可他,仍是把幼稚可笑表演出来:“秋艾最近感冒,我怕你被传染。” 秋思亦冷笑,嘲讽地说:“我被传染了,你就不能上我了?应允博,你这是在为我好,还是在为你自己好?” 应允博将秋思亦推出了怀,却又在秋思亦冷冰冰的眼神注视下逃避开他的眼。天啊,这样的秋思亦,可以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可以拿自己开玩笑,可以破罐破摔,将自己粘一身腥也在所不惜,为的,就只是把他一起拉进地狱,同他一起死亡,遗臭万年? 应允博冷了眼,他可以允许秋思亦无理,对他无理也好,对他的家人无理也好,但秋思亦怎么可以诋毁自己?将漂亮的大眼睛讽刺刻上“嘲笑”两字?他的脸,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冷漠而讥笑。 “是,我要上你,所以你不能生病,暂时也不能去看秋艾。”应允博缓着声音逐字逐句说。 同应允博的冷静千差万别,秋思亦控制不住立即叫嚷出来:“你这个流氓!关着我,已经无法满足你变态的囚禁欲了,现在你还要委屈我儿子!” 这一天,秋思亦终于明白,被应允博囚禁的自己徒劳和他谈条件。然而,就算是为了忏悔,为了补偿,他任应允博报复,但秋艾呢?秋艾有什么过错?他不能允许应允博迫害秋艾,否则他甘心和应允博同归于尽。 “秋思亦!”应允博大声喝止秋思亦停止辱骂,一声喝令下达,秋思亦立即住了声,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一瞬间感觉被巨大黑洞所吞噬,连尘埃都一滴不剩,他秋思亦渺小到何种不堪的地步呀? 如此,盛气凌人。 面前强大的男人,王一般的男人,只要一声喝令下达,他就再也躲不逃了?他算什么?不过是被这男人以爱之名长久包养的男宠,他有什么资格对男人说“不”? 应允博自然无从得知秋思亦的内心想法,他只是成功换得了片刻安静,不再允许秋思亦喋喋不休辱骂他,他不认为秋思亦的安静是灾难发生的前兆,在他心里秋思亦一直乖巧,从来不会拒绝他,乖巧的让人不能不爱。 “我要是你,就有些自知之明,你没资格向我提要求!” 这时候,J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进了屋。 应允博接过J递来的粥,重复了先前的动作,他小心吹气,确认秋思亦不会被烫到后才就着碗将勺子送到秋思亦唇边。 “张嘴。”语气虽然温柔,但口吻间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这一次,秋思亦不再反抗。 应允博一边喂秋思亦吃饭,一边问身旁侍立的J:“J,人都备齐了吗?” J回答:“都备齐了,少爷。” 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在谈及什么,但秋思亦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和他有关,因为应允博从不会在他面前与J交谈生意上的事情,在他面前的应允博仿佛只是简简单单一个男人,与金钱无关,与利益冲突无关的男人。 应允博说话的声音打断了秋思亦的遐想:“思亦,明天去上班吧。” 秋思亦惊讶表情看着应允博,似乎还在消化应允博的意思。应允博没在意秋思亦的失神,而是取过J递来的纸巾,温柔擦拭秋思亦嘴角溢出的汁液。 秋思亦不打算出口问困扰他的问题,应允博只能迁就向秋思亦解释。他说:“当初J只从你老总那里批了半个月的假期,明天就不许睡懒觉了,打扮漂亮一点出门,知道了?” 秋思亦仍无法相信:“你让我出门了?” “是,这是你第二个要求,我现在如你所愿。”应允博将空碗递给J,J拿碗退出了卧室。 应允博瞧着床边那抱成一团的秋思亦,他本能得想自己对秋思亦就真的这么差劲?许他一个心愿就立刻让他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应允博走到床边,把秋思亦从自我保护的动作当中拉出来,轻挑他的脸,细细打量他略微含泪的眼睛。 粥,是喂完了,小孩肚子也应该是饱了,只是这脸,五颜六色,像只小花猫,应允博感觉自己有些把持不住,很想咬小孩一口,想到这里,他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秋思亦进浴室,心想还是先把思亦洗白白的好。 第一部 第 9 章 在公共场合,身后跟着三四个表情刻板、身材健硕的男人,这让秋思亦感觉尴尬。所以,他改变了径直走进公司电梯的步伐,而是蜇进临旁卫生间,可难以置信,身后男人们不但没有改变跟踪的步伐,反而追随着他寸步不移。秋思亦步伐顿时矗了原地,他冷了眼睛,转身冷冰冰对为首的男人说: “我现在是要上厕所,你们竟然还要跟着?”秋思亦啼笑皆非地问。 为首男人垂眼,恭敬而冷漠地回:“秋先生,少爷再三吩咐属下对秋先生寸步不离。” 好一个“寸步不离”,好一个加重语气用低气焰冷冰冰陈述出的“寸步不离”,这无疑是激怒秋思亦的导火线。秋思亦上前一步叽笑男人:“那么,我若是回禀你们的大少爷,说他布置的手下非礼我,你猜你们那处事周到的大少爷会怎样惩罚你们?” 男人慌遽抬头,疏忽后退一步,谦卑行礼:“秋先生还请不要玩笑。” 男人后退,秋思亦玩心大起般向前,他挨近男人,拉离彼此之间细小的间距,说话时轻轻吐气在男人脸颊处,一味冷笑: “我若偏要玩笑呢?” 男人身子“晃”的一下矗了,却仍旧稳着声音小心谨慎,虽不再做徒劳后退的举动,但眼睛愣是不敢直视秋思亦。他说:“秋先生,少爷会废了属下的,还请秋先生体恤。” 秋思亦眼底泛起一丝怜悯,在男人明显颤了尾音之后他更加想要嘲笑的,是自己。 应允博,他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秋思亦难以理解。是怎样一个存在,可以让人高马大的保镖只单单听到他的名字,就足以颤栗胆寒?是怎样一个存在,可以让人即使担惊受怕,也要对他的命令毫无懈怠,如敬圣旨?怎样的存在,秋思亦自己还不清楚吗?而比谁都要清楚应允博是怎样可怕的一个男人的自己,竟在用这种可怕吓别人?把自己受过的胆寒一丝体恤都没有,原封不动附加在别人身上,让别人痛,让别人悸颤?秋思亦,这样的你,好可笑,如此卑劣,只是仗着应允博对你丝毫的留情。 正在秋思亦徘徊不定的时刻,一阵喧哗恰到好处解救了他。 原来,是秋思亦的几个女同事,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同公司的职员,她们各个兴奋迎了上来,说东道西。别看她们只是几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一旦抱成团粉蝶似扑上来,就足有力量将秋思亦和保镖挤开。 “思亦,这段日子你去哪里了?” “秋思亦,你总算来了,阿心那小丫头再等不到你会把办公室拆了的!” “思亦,你都不知道这半个月我们加了几次昏天黑地的班!” “思亦……” 趁着人群哄闹之际,眼看保镖们被挤到四散,秋思亦眼疾手快立即躲进电梯间里,隔绝了一切纷乱。 只是秋思亦在躲进电梯时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保镖身上,所以一进电梯门就结结实实撞到了身后人。那人“啊——”的一声慌乱,随之手中文件散落一地。秋思亦忙弯下腰帮人把文件通通拾了起来,一边道“对不起”一边小心翼翼窃喜电梯门成功闭合。 秋思亦将文件递给身后的男人。 “秋——思——亦?”略微不显坚定的声音,男人没有拍打文件上沾染的灰尘,而是将疑惑的眼神放到面前这个突如其来闯入他视野的男人身上。 “嗯。”秋思亦迷迷糊糊回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才抬眼看男人,“你认识我?” 秋思亦才一回答完毕,男人脸上就显出雀跃不已的表情,他扶上思亦的手臂,焦焦急急的模样就像是怕秋思亦会消失不见。他说:“思亦,真的是你?” “你是?”秋思亦还是抓不住要领,迷迷糊糊任男人摇他。 “颜——宇——嘉,”男人逐字逐句做自我介绍,嘴唇微嘟,委屈与不安半参的表情将他英俊非凡的外表衬出了丝柔情,“思亦你不会忘记我了吧?” 秋思亦看着男人,男人此刻嘟嘴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总爱给自己买冰激凌的少年的模样重叠,秋思亦失声叫了出来:“啊——宇嘉!” 颜宇嘉深深吁出气。还好,他记的。他用一个亲切的名字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什么比他用这样亲昵的口吻唤他更温柔的。 调皮的秋思亦开始噜苏:“你怎么会在我们公司?你是哪个部门的?你多会儿进公司的?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你?” 颜宇嘉一脸宠爱表情等着秋思亦发表完他的小议论,然后他一边笑一边无奈摇摇头:“哈,思亦你的问题可真多啊。” 意识到自己的多言极有可能带给对方尴尬,秋思亦低下头忙说:“对……对不起……” 颜宇嘉再也忍不住对眼前人的喜欢,他“噗”的笑出声,揉揉秋思亦额前的发,顽皮伸出两指在秋思亦眼前挥了挥,然后微笑着说:“已经是第二次说‘对不起’了,思亦,你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这时,电梯门开了。 秋思亦惊讶看着守候在电梯外的四五名公司高层,他们一见电梯门开,立即鞠躬四十五度并极致礼貌齐声打招呼说:“颜总。” 颜总?秋思亦伸出指,指指颜宇嘉再指指各高层,突然恍然大悟,嘴巴张大后就没尽快合上。 在下属面前,颜宇嘉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庄重严肃,他贴近秋思亦在思亦耳边小声说了句“思亦,等工作忙完我去找你”,说罢,便在员工的簇拥下急急消失在楼层间。 ********** 对于秋思亦而言,他并不十分在意上午发生的小小插曲,他很快的忘记了颜宇嘉的事情,反之全心全意投入进工作当中。 半个月未涉足工作,秋思亦积压了一堆新旧问题。在同事们纷纷下班回家后,秋思亦不得不抓紧时间加班加点赶上进度。晨间喧哗沸腾的办公楼,此刻安静,寂寥无声,唯有小角落里独独亮着一盏台灯,秋思亦认真眼眸细细审阅文件。 不知什么时候,秋思亦桌前多了一杯咖啡,秋思亦顺着咖啡杯向上看去,颜宇嘉已经微笑观察他好一阵了。 颜宇嘉点点咖啡杯,掌心间的热度尚温,他说:“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吧?” 秋思亦接受了颜宇嘉的好意,拿起咖啡杯轻抿浓郁香润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秋思亦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颜宇嘉:“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颜宇嘉眨眼睛,指指秋思亦胸前佩戴的员工证:“你那里有写啊。” 秋思亦点点头,追忆口吻说:“呵,真惊讶呀。” “惊讶我偷看你胸牌?”颜宇嘉耍赖似的问,身子自然靠坐到秋思亦办公桌上。 “不,”秋思亦完全没有看出颜宇嘉是在打趣他,反倒极认真极用心地解释:“我是惊讶你竟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顶头上司”这四个字,说出来,理应招致距离与等级之别,可在两人彼此纯真的感情之下,这四个字明显不足以让两人感觉生分,反而轻巧,多了几分戏耍的味道。 “我也很惊讶。”颜宇嘉目光柔缓,静静眺望窗外夜景,暗蓝色的天空将他刀裁般棱角分明的脸衬托得犹如希腊神话中英俊的神之子。 秋思亦安静等待颜宇嘉继续他的话。 突然,颜宇嘉温柔目光深情注视秋思亦,淡淡口气说:“惊讶与你重逢。” 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几许柔情暧昧的话语,秋思亦尴尬咳嗽一声,不再欢迎颜宇嘉的亲昵注视。 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颜宇嘉匆忙想岔开话题,他问出一句很俗套的问话,这种问题平时的他只拿来和商业人士客道。 “思亦,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没有深思熟虑,秋思亦脱口便答:“嗯,还好。”他的表情,疲乏扯动的嘴角,不想开心却硬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样一点就破的谎言,对于聪明的颜宇嘉而言,简直不登大雅之堂。 “思亦,电梯间见到你时,我以为你和高中那会儿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你变得虚假起来。以前的秋思亦是不会说像‘还好’这类模棱两可词汇的。” 话音稍落,室外传至哄然声响,随之而来三四名身着制服的男人,颜宇嘉惊讶喝止:“你们是谁,竟敢……” 使颜宇嘉更为惊讶的,是男人们齐刷刷径直走向秋思亦,而秋思亦先是害怕后退一步,再是无奈迎上男人们威逼的步伐。 三四名男人很快前左后右围站在秋思亦身边,为首的男人毕恭毕敬向秋思亦行礼,然而他那不容拒绝的口吻却是无比坚定:“秋先生,冒犯了。”紧接着,几名男人置上秋思亦的手臂。 “放开我!”秋思亦大叫着拒绝,男人们则是紧紧压制秋思亦的手臂。秋思亦反抗不来,但身子却倔强站在原地,不论怎么样,走可以,但他不要像个犯人一样被男人们押解出去。 对于男人们而言,他们煞费苦心,摊上少爷的家事,比任何事务处理起来都要让他们费神。他们绞尽脑汁,心想如何才能即不伤到秋思亦又能把秋思亦“请”出商务楼,而就在他们毫无头绪的当下,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喂,是110吗?我这里有人集众闹事,是的,是,地址是……” 在少爷心里,恐怕是一切名誉都可丢,唯独不能给秋思亦难看,想到这里,为首男人对秋思亦说: “秋先生,我们在楼外等您。我们不为难您,也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说话不卑不亢,男人们整齐步伐消失在秋思亦眼前。 男人们才一消失在办公楼,颜宇嘉就跑到秋思亦身边,关心至极地问:“没受伤吧?” “没有。”秋思亦笑着摇头。 “他们是打手?”颜宇嘉试探着问。 “不,是保镖。”秋思亦不骗颜宇嘉,他知道在A市,每一家大型企业背后都有黑道堂会支持,面前的颜宇嘉,他又算什么清白人?秋思亦无奈地笑。 “嗯。”果然,颜宇嘉并没有惊讶,片刻之后他便又轻巧着说:“思亦,你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你简单是谜。” 颜宇嘉浓眉微锁,秋思亦意识到刚刚保镖们的出现可能让颜宇嘉不悦了,他忙说:“颜……颜总,你不会开除我吧?” 颜宇嘉注视着秋思亦,适才秋思亦的问话让他心底荡起一丝真正的不悦,但很快的,他就温柔凑近秋思亦,贴近思亦耳边他说:“刚刚的事情,我没看到,你也是。” 这样的男人,把贴心表现到无微不至,反倒令人害怕。 第一部 第 10 章 书房内,男人回禀说他们把秋思亦跟丢了。 “看来我有必要调查一下秋思亦,看他是不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最优秀的毕业生,竟能躲过F.E机构下最杰出的世之无可匹敌的谍报大师泱的追捕。”烟雾缭绕之中,应允博指间轻弹烟灰。 “少爷……”泱没能替自己说情。 应允博继续调笑着说:“泱,调查秋思亦的任务,我交给你,好不好?” “少爷,属下不敢。”泱双手递上一组照片,并端正地说:“少爷,这是匆忙中拍下的照片,秋先生他是被照片中男人带走的。” 应允博接过泱递来的照片。 泱不堪是F.E旗下最得力的能将,人头攒动之间还能将男人的近身照拍得如此清晰。应允博只稍加留意最上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他似乎很熟悉,却一时半刻想不出他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人,他随意将照片丢弃到书桌,并吩咐泱:“你下去吧。” 泱回答:“是。” 泱行至门边时,突然听到应允博说:“等等,提一笔钱,分给兄弟们,叫他们散了吧。”语气间淡淡悲伤,应允博却把这悲伤说得轻描淡写,泱从应允博的表情上细毫分析不出他的感情,对于多年来和黑道人士打交谈的泱而言,应允博黑暗而深不可测。 “那么保护秋先生的任务?”泱停顿下,他谨慎揣测应允博的内心,然而,没有用。但泱深知少爷是言出必行的人,他做事情从来不达目的势不罢休,这一次出尔反尔竟是他跟随少爷这许年间少爷第一次收回自己的命令。少爷的内心,泱不懂,但泱懂少爷不会打无准备的战役,少爷的每一道命令都有他所不懂却必须遵循的价值。“是,属下懂了。”泱说完,后退出房门。 与此同时,秋思亦和颜宇嘉终于换得了喘息的机会。 别看颜宇嘉一双傲人大长腿,表面上看去阳光气十足,却是个跑两三步就气喘吁吁的家伙,秋思亦有心戏问颜宇嘉是不是还长了啤酒肚。 颜宇嘉倒也坦诚,他说自秋思亦之后,再也没有人有魅力到让他追着跑,所以他这是髀肉复生、不思进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戏笑回到了颜宇嘉的家。 进到颜宇嘉家里,秋思亦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作男人的家。 从客厅一路延伸,地板上落满成堆成叠的文件、杂志。地板上的杂志大多是商业类、股票类,还有文学类,秋思亦琢磨着颜宇嘉还真没有什么不好的杂志,他想不好的杂志大概都被颜宇嘉放在床边了,他弯下身无意识帮颜宇嘉收拾起房间来。 颜宇嘉怪不好意思的,邀请秋思亦回家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家最近有些难于见客,如果他能拥有古书中记载的掐指一算的神术,他大概会提早一天,不,是提早一周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个遍。但现在,颜宇嘉只能一路走一路弯腰,手中所抱杂物都快盛不下了,他才终于把沙发边的小角落处理干净。 “思亦坐啊。” 秋思亦在电脑桌前看到了一个水晶娃娃。 他没想到颜宇嘉还留着它。 水晶娃娃有一双大眼睛,蓝宝石点缀,缀出了神韵,目光流盼;可爱的小领结上点着许许多多心形状装饰,爱情的滋味有此而生;怀中所抱绽开的白色百合,只是左侧花瓣缺了一角,像是花瓣凋零;不过还好,小家伙笑靥可人,天使似的面庞让人心念他或许是手提新娘裙纱的小花童。 颜宇嘉抬起身时看到的,是秋思亦对着水晶娃娃失神。 “怎么,你不记得它了?”颜宇嘉回忆道:“我记得当初你把它送给我时,你说娃娃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似九秋之菊。” 秋思亦笑出迄今为止最无所顾及的欢乐,他说:“哈哈,那是曹雪芹描写王熙凤的句子,是我临时胡诌了。” “好一个胡诌!”颜宇嘉指着秋思亦鼻子怨:“为了你这么一个胡诌,我愣是在家把文学名著《红楼梦》翻了个地朝天,到了到了也没翻出什么‘春桃’‘秋菊’的。” “后来呢?”秋思亦好奇着问。 颜宇嘉耸耸肩得意说:“后来翻到了,第六十八回,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他竟记得这般清楚,他用戏笑化开他待他的好:“你真笨,就那样愣翻,为什么不上网查查?” 颜宇嘉说:“我以为你是在考验我,考验我对你够不够耐心。我想我若连找个句子都耐不下性子,早晚有一天会被你丢弃的。你身边待你好的人,太多了。我暗中把他们当作竞争对手来着。”颜宇嘉把自己说笑了,眉目清秀的他笑起来很阳光,“我翻书翻了三天,他们没一个及得上我,所以你选择我了。” 他把自己说得好低贱,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讨好秋思亦而存在的。 “是,你比他们都有耐心。”秋思亦疲乏回答,对于“耐心”这个词,没人及得上那个男人。 “可是,耐心比不过冷傲。”颜宇嘉肃了神情。 客厅内,一时间安静非常,颜宇嘉并不想秋思亦尴尬,也不想把好不容易留在手心的人吓跑,他适时讲笑话: “你还记得吗?你说你长大要生一个像它一样漂亮的娃娃,浓眉大眼?” 秋思亦点点头,含笑着回答:“嗯,记得。” “我当时打击你来着,”颜宇嘉感叹当初的自己,是那样自在,说话不经大脑,“我说和我在一起你注定生不出娃娃。” 秋思亦矗了神,稍顷用笑掩饰,并打趣地说:“呵,宇嘉你是天下第一乌鸦嘴!” 两人之间,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并不在意对方身份与地位,颜宇嘉亲切把秋思亦拉到沙发上坐。 秋思亦环视着不大不小的客厅,他发现颜宇嘉家客厅里最多的,不是文件,不是杂志,而是同一个小姑娘的照片,摆满客厅,大大小小不一而足。照片中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大大一双眼睛玻璃弹珠似十分灵气,她长得很像颜宇嘉。 秋思亦随手拿过临近的一组照片,看着小姑娘他情不自禁赞美道:“小丫头长得真漂亮。” 颜宇嘉给秋思亦倒水,听秋思亦说话,他含笑感慨道:“她要是听到你这么夸她,指不定又轻飘飘飞上天了。” “她很像你。”秋思亦摇摇手中相片。 颜宇嘉首肯秋思亦的说法,他连连点头,说:“我妈也这么说,她说小佳和宇嘉小时候一样——一样调皮。小佳才不满意奶奶这么说她呢,但她不反对和叔叔长得像。她说和叔叔长得像,长大了以后可以去做模特。思亦,要论天下颜宇嘉的首席脑残粉,小佳一定当选。” 提到小丫头时,颜宇嘉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温柔慈爱,可——“小佳是你的……”秋思亦嘟囔。 “侄女,我哥哥的孩子。”颜宇嘉不落痕迹给秋思亦一个回答。片刻之后,全然不避讳将家世背景一齐告知秋思亦的颜宇嘉似乎再也不能忍耐秋思亦对他有所戒备,他试着问秋思亦:“思亦,我可以问一些有可能侵犯你的问题吗?” “明知会侵犯我,干嘛还问?” “我怕以后没机会了。”颜宇嘉笑得好看,两手松松答答放在沙发后背上,“今天不正好逮到你了嘛。啊,说来还得感谢那几个追你的哥们。思亦,他们是谁派给你的?” 秋思亦默不作声。 颜宇嘉接着问:“我退学之后……你和他……怎么样了?” 颜宇嘉才一问完问题,秋思亦立即站了起来,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迈步就要离开,说什么“对不起”,说什么“我先走了”,通通都是逃避,十年前逃避,十年后还要逃避!颜宇嘉迅速站起身,不容置疑固住秋思亦双臂,扳正秋思亦的身子,逼使秋思亦只能与他对视。 “秋思亦,你还和他在一起吗?”颜宇嘉难以承受,不得不死死抵过秋思亦双肩。 任何一个有所同情心的人,都会被颜宇嘉真诚而悲伤的眼眸震撼,并由此说出实情,但秋思亦往往没有同情心。 秋思亦仍不作声。 然而,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他比天花乱坠的说辞直白多了。 “那伙人是他的手下?”颜宇嘉问。 秋思亦不答。 “怪不得,”颜宇嘉紧扣秋思亦的手,松了,“你变得让人无法接受。” 秋思亦重重垂着眼帘,又长又密的睫毛开始轻颤。 “思亦,水晶娃娃破了,我还可以保存,但最重要的人心受伤害了,没人救得了你。” 秋思亦朦胧着水一般柔和的眼眸,目不转睛迎上颜宇嘉看似宽慰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我没有受伤,受伤的,是别人才对。” 他,活在心疼里。 “思亦,我想保护你。”颜宇嘉摸在秋思亦肩头的手柔柔向下滑去,轻轻将秋思亦抱进怀中,他像对待随时都会消失的弱柳,几尽温柔,在秋思亦耳边说酥麻的话:“给我机会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 整条别墅区间,漆黑一片,没有一栋房子亮着灯,环境轻幽的让人害怕。然而,在这种环境中,应家却足足敞亮了一整夜。 在黑暗中,人类的七情六欲无限制放大灵活,他们想做什么,违法的,淫乱的,不堪的,甚至是罪恶的,都可以,没有人能穿透黑暗窥视他人的内心。可是,敞亮就不一样了。光,直逼人眼,将事实真相大白于天下。在光的照射下,再奸诈狡猾的内心都会被刨析到一丝不挂。人类本身,根本逃不过光的披露,所以想要隐藏就千万别让人看到灯光下透明的你。 秋思亦轻轻掩门,身侧女佣很识相走开了。 秋思亦缓缓脚步进屋,大厅内应允博端坐在沙发上,眼睛空虚没有感情,远远看去像一尊完美无暇的雕塑。 “你还知道回家?”“雕塑”冷冷地问。 秋思亦自知错在自己,便挤出笑傻傻地说:“还没有睡吗?明天不上班了吗?有……有黑眼圈的话……会……会被员工笑话的……会……” “你还知道维护我的面子?就在刚刚,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秋思亦和别的男人跑掉了!”应允博步步近逼,话毕,他已经走到秋思亦面前了。 “我从来就不是你的!我有权力选择和谁在一起!”秋思亦迎上应允博直逼来的步伐,一整天都囚禁的生活已经让他足够疲乏了,应允博这是在往枪口上撞。 “你没权力!你只不过是我的玩具,一个会说话却不能思考的玩具!”应允博大喊,完全失控。 “啪——” 硕大的家,将这巨大的声响回荡不止。 秋思亦惊讶看着应允博,看着毫无反应的应允博,身为打人的他却比应允博这个被打的人要疼得多,他颤抖了手,掌间隐隐刺痛感让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打了应允博,而应允博冷俊的脸随后也泛起鲜红。 可应允博,他究竟是怎样的男人?到底,到底什么事情是他在意的?什么事情才可以让他动颤,哪怕动颤一丝丝的心扉。秋思亦感觉震惊,震惊应允博冰冷的心丝毫没有在意的事情,他不只是雕刻,雕刻尚且拥有雕刻家千年如一的精心打理,从诞生一刻起就饱含雕刻家生生不息的爱,但应允博呢?你骂他、打他,他木头似任你骂任你打,他根本不是人,没有人对痛的感知! 秋思亦快要痛死了。 “和你见面的男人,他是谁?” 秋思亦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扶上应允博的肩,像是下一秒就会倒下去,“我告诉你,给你便捷,让你去迫害别人?应允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我真应该找你的属下来,让他们亲眼目睹高高在上的总裁是如何愚蠢无知的!” “他喜欢你?” “这和你没关系。”秋思亦冷漠回答。 “你呢?也喜欢他?” “都说和你没关系了!” “你们上床了?” “应允博请你不要把全天下人都想象地如你一般的肮脏!” “你是说你们冰清玉洁,相处整整一夜只是在玩纯情初恋?”眼睛,像是自我保护一般微眯起来,他怕自己眼底轻微的动颤会暴露自己的害怕,然而他不知道,秋思亦最想看到的,就是他眼底轻微的动颤,为他哪怕动颤丝毫。 “应允博,你!啊——” 当秋思亦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应允博单手推到了沙发上,倔强不服输一直反抗的腿亦被应允博膝盖顶死死的,动也不能动。应允博空闲的右手“撕拉”一声扯烂秋思亦的上衣,纽扣零零碎碎落在地板上,发出“叮呤”的声音,大片白皙肌肤一时间暴露在空气之中,其上乳白色泽的肉体没有丝毫情欲染指的痕迹——秋思亦,他本来就没有和别人越轨的行为,那么,他刚刚对他质问所采取的不理睬政策只是为了激怒他?应允博嗔笑,他最恨秋思亦这种幼稚却足以挫伤他的举动,他接着动作轻易解开秋思亦的裤带,狠狠要了秋思亦一次。 事毕,应允博轻抚秋思亦脖颈,在秋思亦最为敏感的地方他狡猾吹气。他淡淡地说:“思亦,我把保镖辙了,但我不希望今天晚归的事情再度发生,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抬起身,挑起秋思亦下巴,“你,应该聪明一些。” 聪明一些,别总做会让我愤怒近而伤害你的事情。 在应允博身边这么多天,秋思亦学会的最重要的一项本领,就是冷,他冷言冷语回答:“我比你聪明,我至少懂得如何收买人心。”说完,他撇过脸,沉沉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