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原来是个草包   北周国,帝都,都督府。   “菱角,你可看清楚了,那日,推我下水的人,是她么?”凤离忧骑在一棵粗壮的梨树上,繁茂的枝叶掩住她玲珑的身形,一双潋滟的杏眼盯着不远处的拱桥。   只见那小桥上,立着一名身着芽绿色掐丝裙,年若及箳的年轻女子,此刻,她正摇扇娇笑,一双丹凤眼流连在风荷之间。   “小姐没错,就是她!”   凤彩屏这个天煞的凤二小姐,即便她化成灰,菱角也不会忘记。   当日,她强行把大小姐按下水的时候,那满脸的阴鸷和得意真让人恶心,只可惜自己被几个奶妈嬷嬷押着,救不了大小姐。   “哼!这么喜欢赏荷,本小姐今日就让你赏个痛快!”离忧冷笑着,从树上一跃而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她身后。   “喂!凤彩屏!”听有人喊自己,桥上的人欲转身,可她刚看清身后的人是谁,便觉腿上吃痛,身形一个不稳,就跌入水中,“啊凤……凤离忧……你……救……救命……咕咕咕!”   莲池里,绿叶倒伏一片,水花四溅,落水的人不断的挣扎扑腾,泥浆翻滚。   “呵呵,近距离赏,才更有意思,不是嘛!”   离忧看着水中扑腾的人,满心快意。   她转身坐进一边的凉亭里,翘着二郎腿,一边看好戏一边戏谑道,“二妹妹,你这么小声呼救,谁听得到啊,要不要姐姐我帮你喊人啊?”   “你……咕咕咕咕……”凤彩屏一张嘴,大口大口的脏水都灌进她的嘴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旁的菱角在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嗤嗤”的偷笑,不多一会,凤彩屏竟然没了顶。   菱角脸色煞白,“小姐,可别真叫她淹死了,还是叫人来吧……”   凤离忧皱了皱眉头,不屑的将瓜子壳一扔,起了身子,“原来是只草包!呛几口水就成这样了,菱角,我们走吧,这儿没啥好看的戏了!”   “好!”菱角心怯的瞅了眼,快速跟上凤离忧的步伐,离忧出了凉亭,扯开嗓子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落水啦!”   步行在花径小路上,菱角回望着池塘边,下人们七手八脚的将凤彩屏抬走了,她这才松了口气。今天这事,除了害怕,她还有些止不住的高兴,大小姐半个月前落水,被救后高烧不退昏迷了七日,她差点以为大小姐要死了。   可没想到,后来大小姐竟然奇迹一般的醒了过来,而且她的痴傻顽疾还不药而愈了。   如今,大小姐不仅身子痊愈了,连以往胆小怕事的性子都变了,强悍的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论起来,大小姐现在的脾气,她更喜欢!   “菱角,我问你个事!”离忧的话打断了菱角的思绪,只见她顺手摘了一朵花,放在鼻边嗅了嗅,问道,“菱角!你不说我以前一直都是傻子么,那为什么以前他们不害我现在却突然对我痛下杀手?” 正文 第二章 永远是妾   菱角抢白,“大小姐,你真全忘了?那还不都是因为皇上将您指婚给靖王殿下,她羡慕嫉妒恨呗!”   靖王?   离忧蹙眉,“那个靖王很好么?竟然值得为了他杀人?我北周国杀人不要抵命?”   “当然要抵命啦!”菱角小嘴一撅,“不过……为了靖王殿下,别说杀人,就是弑君谋反我觉得也有人敢啊!小姐你不知道,靖王他可是这苍空大陆上,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各色女子都仰慕都想嫁的男神!”   “男神?”离忧唇边,梨涡深陷。   没想到,身为二十一世纪的金牌驯兽师,因为车祸意外穿越重生到这个异世才半个月,身边的小丫头竟然将自己说过的网络词语都学以致用了。   “不过既然是男神,又是个王爷,为毛皇帝要将我这个傻子嫁给他啊?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他?”   离忧话没说完,便被菱角捂住了嘴巴。   “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这话被人听去,可是要杀头的!”   说着,菱角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舌头一伸,两眼一翻。   “哈哈……”离忧看着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大笑。   可不等她主仆二人笑完,一道近乎惨叫的厉喝从身后传来,“凤离忧!你给我站住!”   凤离忧一怔,缓缓回头。   只见一中年妇女,一身华服,满身珠翠,气势汹汹的逼过来,而她那徐娘半老的脸,铁青得刀子砍上去也不出血。   她叫金巧梅,是府里的二姨娘,亦是二小姐凤彩屏和三少爷凤清书的生母。   她来到这么火速,离忧用脚趾想,都知道猜到是为了什么。   从容淡定,离忧站直身子,挑眉望去。   金巧梅站定眼前,看着那张比起自己的女儿,更加风华绝代的脸蛋,她眯着丹凤眼,扬手便朝离忧扇去,“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将我家彩屏推下水!”   “啪!”   空气中,响出一声脆响,众人吓得两眼一闭,脖子一缩,听那声音都觉得脸上生疼。   可当大家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凤离忧死死捉住金巧梅的手腕,而金巧梅那张施着惨白脂粉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五个红色的手指印。   所有人,呆住!   金巧梅捂着脸,看着眼神摄摄的凤离忧,有些不敢置信。   凤离忧冷笑着,一把丢开金巧梅的手腕,“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扇未来的靖王妃?嗯?二姨娘?”   不敢置信,真的变了!   半个月的生死蜕变,凤府上下,终于明白她们的大小姐转性儿了!   曾经那个痴傻疯癫,胆小怕事的人,如今会拿靖王来压人了!   金巧梅身边的靳嬷嬷,脸色白了又绿,却依旧外强中干道:“放肆!这位可是夫人!”   一句话,金巧梅也从怔愣中回神,她拧着脸,厉声道,“凤离忧,你喊谁姨娘?”   闻言,众人皆咬着唇,望向离忧,谁都知道,这是金巧梅最忌讳的事情身份!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离忧轻笑,“三姨娘好像没来吧!”   金巧梅气得浑身颤抖宛如筛糠:“凤离忧!你这还没过门呢!即便过了门,我也是你爹的夫人,你回门也得尊称我一声母亲大人!”   “是么!我爹用迎娶夫人之礼,抬了你做夫人了?好像没有吧!”迎着金巧梅鬼一样的脸色,凤离忧佯装冥想,继而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道:“你真当握着府内实权就够了?没有聘嫁之礼,你永远都只是个妾!”   一瞬间,金巧梅只觉得两眼一黑,喉头一阵腥咸,掌心,已经被尾指上的捏断的护甲套割出了血。   的确,即便凤裴书宠溺她多年,即便凤家的实权落在她的手里多年,可她金巧梅始终没能替代凤离忧的生母丰舒夫人。   而凤离忧看着金巧梅那已经不能用常规形容的面色,心中只有冷笑。   穿越过来半个月,听着菱角诉说着自己的以前所受的种种不幸,用了原主的身子,怎能不替原主好好出这一口恶气! 正文 第三章 鸟屎送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金巧梅彻底阴鸷了神色,一寸寸冷笑道:“长能耐了是不?行啊,就让你看看这府内谁做主!来人!凤离忧藐视家法,残害姐妹,动手打当家主母以下犯上,按家法,将凤离忧拖下去杖责五十!”   五十?那不是不死也要半残了?   靖王到底也只是小姐的借口,能不能嫁过去,真的不好说啊!   眼看,金巧梅的狗腿家丁们已经拿绳提棍,预备着要来抓拿离忧前去受刑,菱角移步到离忧身前,用半个瘦弱的身子,掩住离忧。   感受到菱角的紧张,凤离忧却不屑的轻笑,唇角弧度妖冶。   只见她轻抚耳边散发,及不可见的轻捏一下耳垂,随后她唇瓣微动,口中念念有词。   忽而众人只觉得头顶一黑,抬眸望去,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了十几只喜鹊,盘旋在上空,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一泡泡恶臭难挡的鸟屎,好似落雨一般,掉了下来,砸在众家丁和金巧梅等人的身上。   登时,狭窄的石桥上,一干人等为了躲避鸟屎,互相推搡起来,不一会儿,那群人便落水的落水,摔跤的摔跤,狼狈成了一团。   金巧梅也被丫鬟无意中推了一把,差点落水,跌在岸边,摔了个狗啃泥。   “哇,小姐,这就是说书人讲的菩萨显灵给的现世报么!”   离忧却抱着手臂风轻云淡的笑看着。   现世报?那她便就是那显灵的活菩萨了!   作为二十一世的金牌驯兽师她的大脑里被潜心科研动物学的养父植入了最新研究成果异能芯片。   只可惜还未试用完全部的模块,就出了事故穿越了,就目前而言,离忧只知道这块芯片能帮助自己听懂动物的语言,并且指挥操控它们的行为。   所以,金巧梅要想跟她玩?找死! 正文 第四章 让她活不过今晚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闹剧,凤离忧冷笑,也没了兴致,打打哈欠道:“菱角,我们走吧,你看这又脏又臭的,哎真是……啧啧啧!”   “好嘞!”菱角虽然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看到就觉得好爽,立刻拧着小屁股跟上。   “凤离忧,你给我站住!谁允许你走了!快,给我去抓住她!”   爬起来的嬷嬷们,七手八脚的替金巧梅擦着污垢,她的发丝凌乱,脸色惨白的红着眼。   众家丁刚要上来抓人,喜鹊们就像是有灵性一般,又赶上来绕着他们飞,愣是把他们一个个都堆成了屎人。   “夫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想要整倒她我们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先回去收拾收拾吧,不然等下闹到老爷那里,我们就不好说清了。”靳嬷嬷用手帕挡着掉落的鸟屎,着急忙慌的看着金巧梅。   金巧梅不甘,可想到凤裴书,她还是强忍了下来。   恨恨唾出一句,“靳嬷嬷,去传阿四,让他天黑了来见我。我要让这小贱人活过今天晚上,我就不姓金!”   “是!”靳嬷嬷闻言,梯田似的的褶子脸一阵阴笑。   可他们话音刚落,只听“啪啪”两声,金巧梅和靳嬷嬷的嘴唇上,一人落了一坨鸟屎。顿时,两个人都被恶心到极致,当下扶着石把手,纷纷呕吐起来。   入秋之后,天光更短,晚膳刚过,天便黑了下去。   梧桐苑里,宫灯氤氲,离忧正和菱角嗑着瓜子说着话。   “菱角,白天我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呢,皇帝为啥要将我这傻子指婚给靖王啊?”   “小姐,听说夫人当年救过先帝,所以先帝为了报恩,自小就将你指婚给靖王殿下了,而且你小时也不傻……”菱角忽然顿住,偷偷瞄了一眼离忧。   “不傻?”离忧皱眉,这么说,这傻也是人为的?   菱角挠挠头道,“小姐你是八岁那年摔伤了头,所以才……”说着菱角叹了口,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道,“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谁让夫人去得早……”   离忧见她这样,不仅暗笑,继续道,“那夫人……我是说,我娘是几时去世的?”   “小姐,夫人她并没有去世……”菱角咬着唇,似乎在犹豫,片刻才忐忑道,“菱角入府晚,无缘得见夫人,只听老嬷嬷们说小姐您满月的当日,夫人的兰馨苑走了水,火势救下后,夫人便没了踪影,老爷遍寻不着,夫人这么多年……生死不明!”   凤离忧皱眉,自己在现代就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没想到重生穿越了,这身世也好不了多少,缺爹少妈的。   “那既然我都傻了这么多年,皇帝怎么又想起来要我和靖王完婚啊?”   菱角站起身,将门窗都关严实了,这才坐下道,“小姐,我告诉你,你可别在外面说,我也是偷听老爷和二夫人说话得来的,听说是靖王功高盖主,皇帝不放心,有意的。”   原来自己成了别人的刀子!她凤离忧好不容易车祸重生了,可不想又把小命送在宫斗里。还是尽早准备好,逃离这里为妙。   离忧暗自琢磨,忽然,她的耳边响起一个报警声,“嘀嘀嘀……请注意!附近有大量危险动物靠近!”   离忧一凛,一把捂住菱角的嘴,携着她闪躲进床榻边的帷幔里。 正文 第五章 你是谁   “呜呜呜……”菱角不明所以,离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嘘!别出声!”随即她含笑凝视着门缝。   菱角安静下来,顺着离忧的视线她狐疑的望去。只这一眼,菱角便觉得天旋地转,两腿发软。只见那门缝里,窗棂之上,大团大团花花绿绿细条状的物体,如潮水般四散这涌进来,耳边颤动的“嘶嘶”声宛如撒盐。   “呜呜呜……蛇……”菱角含混不清的喊了一嗓子,两眼一翻,便不省人事了。   “哎!胆子这么小!这花花绿绿的多好看啊!真是不懂欣赏!”转手将菱角放倒在榻上,离忧娇笑,伸手朝自己的耳垂上按了按,随即一个声音提醒道,“爬行类语言模式开启!”   离忧蹲下身子,伸手将脚边一条全身碧绿的小蛇擒在手里,冷笑道,“二姨娘啊二姨娘,哈哈,你竟然找这些来挑衅我!你说我夸你聪明好呢,还是蠢笨如猪好呀!”   “啊切!啊切!”庄福院里,正靠在榻上假寐的金巧梅忽然打了两个喷嚏,她起身看了一眼桌上的更漏。蛇已经吩咐阿四放进梧桐苑了,现下,就听着那边传来她想要的消息了。   丫鬟玉翠挑帘进来,垂首道,“夫人,三少爷那边传话,说是出去会友了不来用膳。”   “会友?”金巧梅微愣,这生性单纯淡泊的儿子,最近倒是经常出门。   正当她走神,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吵杂声,“什么人在外面,如此喧闹!”   玉翠刚撩开帘子,靳嬷嬷便一头扎进来,连滚带爬的滚到金巧梅榻边,大哭道,“夫人,不……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她……她”   “彩屏?她怎么了?”金巧梅猛地坐直身子。   “二小姐她被蛇咬了……呜呜呜!”靳嬷嬷说着,趴在地上嚎啕起来,凤彩屏可是吃她的奶长大的。   金巧梅闻言,只觉得两眼一黑,却被人扶住,她颤抖道,“快!快去找老爷,快去找大夫!”   院墙上,凤离忧居高临下,窥视着房间里的动静,她唇角微弯,自言自语道,“哼!出来混早晚要还的,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说着,离忧坐直了身子,露出凝脂如皓月的手腕,只见那手腕上,盘桓着一条细如筷子青翠欲滴的竹叶青,离忧玩笑道,“小青,你刚才有没有出力咬那个心机婊啊?”   嘶嘶,那是当然的!竹叶青摇晃着脑袋,邀功一般。   “乖!一会姐姐给你和你的蝰哥哥弄框鸡蛋吃,你们这咬得好!哈哈……”离忧高兴的拍拍竹叶青的头,随即垂下衣袖,将小青掩住。   “你是在和蛇说话?”一个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几分深沉和探究。   离忧一凛,垂眸望去,只见院墙边,一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于月华之中,一袭玄色暗纹锦袍,风姿绰约,宛如神邸,而他的脸上却戴着一面布满曼珠沙华的新月型面具遮住五官。   离忧被他深邃的逼视看得极不自在,不悦道,“你谁啊?大半夜,我在干嘛关你屁事!” 正文 第六章 驭蛇术   那人不答,继续追问离忧,“你是凤府的人?”   离忧闻言,顿时邪劲上头。   她跃下墙头,走到那人身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衣襟,“哎!我说,你这人有点搞笑啊!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凭什么要回答你两个问题啊?你这人哪来的?你懂不懂的尊重别人啊?”   “我只尊重值得尊重的人!”那面具男的语气波澜不惊,却把离忧气得不轻。   离忧正要发作,却见一身青衫的凤清书拿着一本琴谱走进来。   “呀!长姐,你怎的在我母亲院里?可是她又为难你了?”   离忧丢开那面具男,含笑道,“啊!三弟啊,没有的事,长姐我只是随便逛逛,走到这里的。”   说着,离忧便要习惯性的挠头,忽然意识到袖子里的东西,她立马将举了一半的手放了下来。这一切却被那面具男尽收眼底,离忧见他眼神不善,遂抬高了下巴,瞪着眼,回敬他。   见凤离忧和身边的人火花四溅的对视,凤清书不明的挠挠头,侧身轻声道,“兄台,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长姐!”   原来是清书的琴友,离忧也不知他刚才是否真的看得真切,正要开口打招呼,却听那人道,“原来是凤府嫡女,难怪如此傲气!”他转身望向清书,“这本琴谱就送给凤公子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离忧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僵在那里,哼!这人真是臭屁!不就是个弹琴的,拽什么拽!   “长姐,我朋友的脾气……你别见怪哈!”凤清书尴尬的笑笑。   这个三弟,菱角说过,是个心性单纯的少年,和金巧梅母女不同。   “没事啊,三弟啊,你快进去看看啊,你二姐被蛇咬了!”   “什么?二姐被蛇咬了?”清书一跺脚,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傲梅苑,只留离忧立在原地,看着那面具男消失的方向,暗自嘀咕,“真是个怪人!脾气不好,难道长得也见不得人啊?大半夜的还带着个面具!小青,你说是不是?”   嘶嘶,我都没看到,不知道是啥样的!小青大口喘着气,它可是在袖子里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人都走了,才出来透透气。   “算了,不提他,你憋了这么久,我带你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吧!”说着,离忧带着小青朝池塘边奔去。   竹影下,银色面具之后,探究的眸光一直紧紧跟随着池塘边的凤离忧。   “主上!”身侧,一头狂狷散发的魁梧男子,鬼魅般闪了出来,“属下适才亲眼所见,那些毒物,皆由那名女子引领而来,看她的招式,仿佛是西疆的驭蛇术。”   “西疆驭蛇术?凤府嫡女!”面具下的脸,唇角微弯,唇边的朱砂妖冶美艳,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月色下那个美丽的倩影。   “主上,朱雀那边进展缓慢,或许此女是个契机……”   面具男猛的侧眸,白寅立马闭了嘴,侍立在侧。 正文 第七章 现世报   面具男缓缓朝竹林深处走去,玄色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只留慵懒的声音飘散在空中,“给你一日,去吧此事办妥!”   “是!属下这就去办!”白寅轻舒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池塘边的人,转身没入黑暗里。   池塘边,凤离忧似乎感觉到什么,抬眸望向竹林。   姐姐,你看什么呢?嘶嘶!小青在池塘里泡的舒服,此刻游上了一片荷叶小憩。   “啊?啊!没什么,时辰不早了,你洗完了没有?洗完了,我带你去找吃的。”说话间,离忧仍旧瞥了几眼那片竹林。   好呀,好呀,你看我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嘶嘶!小青听见吃的,高兴地昂起了头,朝自己的肚子吐了吐芯子。   “贪吃蛇啊你!哈哈……”离忧莞尔,唇边梨涡深陷,她朝荷叶上的小青伸出手,小青哧溜一下,就窜上了她的手臂,离忧将袖子盖了盖,四下警惕的扫了一遍,便带着小青朝梧桐苑而去。   仲夏清晨,晨雾弥散,左都尉府的后花园里,蝉声蛙鸣,一片静谧,忽然一阵刺耳的叫骂声响起。   “菱角,你被鬼追啊,要死了,将我的水都撞翻了……”   “菱角,你这个死丫头,没长眼睛啊……”   一阵吵杂喧闹声中,菱角没命似的一路狂奔,最后,一头撞开了离忧的闺房门。   “小姐……小姐!大小姐!出大事了!”   菱角扶门而立,上气不接下气,她的身后,清散的阳光穿过敞开的雕花门,投射进房间。   榻上,凤离忧正四仰八叉的酣睡着,却见她粉面带春,樱唇娇艳,月白色的莲花肚兜,眼看就要兜不住满眼的春色,而她身的身侧,竟然还躺着一条碧绿清脆的小蛇。   “啊蛇蛇!”菱角吓得捂着头躲到门背后。   离忧闻声,猛的睁开眼睛,“糟了!”,见菱角吓得蜷缩在门背后,离忧二话不说,抄起身边还睡得死沉沉的小青,一把将它塞进枕头底下。然后佯装被菱角吵醒,慵懒的揉着眼睛道,“菱角你又说梦话,哪里有蛇啊!”   “小……小姐,你……你快跑,你榻上有!”   “哪啊?没有啊?”离忧伸手扯过一条裙带,打哈哈道,“除了一条绿丝带,什么都没有啊?菱角你可别吓我!”   “绿丝带?”菱角疑惑,偷偷朝榻上看了一眼,果然只见离忧手里握着一条绿色的丝绦,“咦,难道我眼花啦?”菱角嘀咕着,靠近离忧榻边。   离忧见状,暗笑,遂岔开话题道,“哎呀,你这丫头,把本小姐的闺房门大开着,你想让我曝光啊!”   “大小姐,对……对不起!”菱角赶紧转身关上门,“我只是太兴奋了,忘记了!呵呵……”   “大清早的,你捡到银子啦,这么兴奋!”   菱角兴高采烈的凑过来,“大小姐,比捡到银子还高兴咧!”   “哦?”离忧正对着镜子胡乱的套着衣服,菱角赶紧过来帮忙,“大小姐,二小姐昨晚被蛇咬了,你说,这是不是比捡到银子还高兴啊!真是活该的现世报啊!不过也奇怪,我昨晚还梦见蛇呢!”   “呵呵,你梦见蛇啦!”离忧闻言暗笑,这丫头明明是被蛇吓晕了,还以为自己做梦。   “是啊,大小姐,我昨晚……”菱角正一脸兴奋的想要诉说自己的梦境,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正文 第八章 明日你便出嫁   “咚咚咚……离忧!开门!老夫有话说。”是个苍老低沉的男声。   菱角瞪大了眼睛,“大小姐,怎么是老爷?我去开门!”   离忧疑惑,她穿越而来这半个月,这个爹,也就自己睁眼那天见过一面,如今一大早就来找自己,不知又出什么幺蛾子。   正想着,凤裴书一身藏蓝色靛青朝服,已经迈腿进来。   见他脸色不大好,凤离忧欲上前行礼。   “罢了!为父前来,是告诉你,你和靖王的大婚典仪,明日就办。”   “明日?”离忧惊住,“父亲大人,据女儿所知,皇上为女儿择定的完婚吉日,是在年下冬月,怎地突然改成明日了?”   凤裴书坐在桌边,捋着那簇花白的山羊胡子,“为父已经向皇上禀明,明日便是黄道吉日!”说完,他起身欲离开。   “凤大都督!请留步!”离忧将嗓音提高了几度,不怒自威。   自己虽然对原主的这门婚事没什么感觉,可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态度,着实让她有些恼火,若他疼爱这个孤苦的孩子,原主也不至于……何况,她本欲争取时间逃离凤府,没想到这婚事这么快就逼来了。   凤裴书闻声回头,凤离忧愠怒道,“若我说,我不愿意呢?你也照样逼着我嫁过去么?”   凤裴书撇开脸,不再看这张酷似丰舒雪心的脸,这么多年,他的心还是会揪痛,他顿了顿,沉声道。   “只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已定,你不必多言,仔细准备就是了!”   “我不嫁!”凤离忧甩开菱角的手,逼视着凤裴书,“凤大人,嫁女求荣,攀附权贵,只生了两位千金,岂不可惜!”   凤裴书闻言,瞳孔一缩。须臾对峙,他从袖间掏出一封信,丢到离忧脚下,冷道,“看看吧,看完了,明日便给我准时安分的上花轿!”   看着凤裴书扬长而去,离忧疑惑的盯着地上的信封。   “大小姐……”菱角将那封信捡起来,递给离忧,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何自家小姐,靖王都不肯嫁。   凤离忧不情愿的接过信,打开。   满纸娟秀的蝇头小楷瞬间展现在眼前,信纸的色泽有些发黄,看来是有些年头了,视线下移,离忧一惊,只见那落款处,略大的字体,清晰的写着“丰舒雪心绝笔”。   细细凝视半天,离忧脸上的怒气逐渐被疑惑所代替,菱角看着,也是满头的问号,却不敢插话。   片刻,离忧将那封信叠好,放回信封里,开口道,“菱角,去!将我的细软收拾好,明日我们去靖王府!”   菱角愣了愣,看着离忧的脸色不好,终是没有多问,点头下去安排了!   一整天,离忧都抱着腿坐在回廊下,冷眼看着家丁们进进出出为自己抬送嫁妆,心中疑窦丛生。   据这封信上所写,这门亲事,竟然是丰舒雪心多年前的心愿?不是说,是先帝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定的娃娃亲么!还有,凤裴书为何突然要自己这么仓促的嫁过去,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离忧再次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仔细的看着,想从字里行间找寻些蛛丝马迹,可研究良久却始终不得线索。   离忧摇头,转眸望着天际,自己势单力薄,即便逃出去,想要在这异世生存,也是非常艰难的,看来只能顺势利导,嫁去靖王府后,见机行事了。   离忧再次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仔细的看着,想从字里行间找寻些蛛丝马迹。 正文 第九章 闭门羹   骄阳似火,原本热烈喜庆的唢呐声在喧嚣了两个时辰后,终于低挡不住滚滚热浪的侵袭,萎靡下去,转成了有气无力的哀鸣。   离忧身披繁琐霞帔,头顶沉重的凤冠,坐在桐油楠木的八抬大轿里,她除了觉得热,便觉得自己的脖子就快断了。   赌气似的,一把扯掉脑袋上顶着的喜帕,离忧用袖子不断的扇着风。   在凤家出门的时候格外冷清,凤裴书只是静静的立在门口看着她上了花轿,便转身离开。   如今到了靖王府门前,没想到对指婚未提异议的靖王府居然给新娘子吃闭门羹,喜娘前去通报了数次,也不见有人出来迎亲,私下里看热闹的百姓倒是越聚越多。   离忧撩开珠帘,朝外望去,一眼就看到靖王府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   放下珠帘,离忧心中暗道,看来这靖王也不想娶,或许和他好好谈一下,让他主动休妃或者他俩随便找个理由和离也不是行不通嘛!想到以后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不由得唇角含笑。   忽听轿子外面菱角道,“小姐,怎么办,靖王府还没动静,吉时都快过了!”   离忧撇撇嘴,“菱角,小姐我好饿,你去给我找些吃的来!”   “大小姐,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菱角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今日被靖王拒婚,明日她家小姐就会成为整个苍空大陆人人皆知的大笑话。   “哎!好菱角,闭门羹又不抵饿!你家小姐肚子一饿,脑子就不灵光了,脑子不灵光,铁定是想不出办法的!”   菱角没了声响,不多时,只见一块帕子包着几块牛乳酥递了进来。   “哈哈,我的好菱角!”耗了大半天,她的肚子早就饿了。离忧一手抓一块,埋头啃起来。   看着她大快朵颐的吃相,一旁的小青看的口水直流,可惜这糕点,它们蛇不吃。   “菱角,去敲门!他们不开,你就给本小姐用脚重重的踹!”离忧含着糕点,嘟囔了一句。   “踹”菱角回头看了一眼靖王那桐油朱漆的大门,咽了咽口水,这可是靖王府啊,往日里,百姓路过这里都不敢多看一眼,如今她家小姐居然让她去踹门!   真是没法活了!算了,为了小姐的婚事,豁出去了!   “砰砰砰……”菱角当着数百个围观者的面,硬着头皮拍响了靖王府的大门。   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颗头,“你们又敲门,烦不烦啊!告诉你吧,我们王爷不在!”   “什么!我们等了几个时辰,你才说靖王爷不在?可今天是皇上下旨,靖王爷迎娶我家大小姐的日子啊!他怎么能不在啊!”菱角闻言又急又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指婚这事……”那家丁又朝外看了一眼花轿队伍,“你们等着,我去问问太妃!”   “砰!”一声,大门又关上了,原本看到希望的送亲队伍,这下子彻底炸开了锅,唢呐丝竹干脆都扔在地上不吹了,众人都议论纷纷,靖王府门前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离忧却坐在花轿里摸着鼓鼓的胃,一脸满足。 正文 第十章 走侧门   靖王府中,祥太妃正称病,窝在榻上。   这门亲事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尉迟墨可是她的心头肉,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配一个普通的宦家女子。   后来凤离忧突然傻了,尉迟墨还小,亲事也没人再提。她当时可怜凤家嫡女病重,未曾要求解除婚约,再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却不想这事多年后,竟被太后利用成了打压他儿子的话柄,如今闹成了这种局面,想想真是后悔!   “哎!”祥太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疼不已。   面白如玉,一身孺衫,头戴纶巾的太医院院正顾青松正在给她把脉,见她叹气,轻言道,“太妃放宽心才好!要知道,诸病皆由烦恼生……”   顾青松话还没说完,就见管家腿脚麻利的进来,隔帘磕道,“启禀太妃,凤府送亲的队伍已经在大门口等了两个时辰,现下他们来敲门,说再不进门,恐误了吉时。奴才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太妃示下。”   “哎呀,烦死了!没见本宫正瞧病呢吗!你们去找墨处理!”说着,祥太妃伸手揉着脑门,无名指上,一枚碧绿滴油的翡翠戒指异样生辉。   “太妃,王爷他……他公务在身,此刻不在府中!”管家说着,侧眸看了一眼顾青松。皇帝指婚,竟然这般儿戏的,恐怕只有这威震四国的靖王爷了,只是当着朝臣的面,这话说出来,太损皇帝面子,总不大好。   “墨不在啊!”祥太妃终是被丫鬟扶着坐了起来,顾青松垂着头,退在一边,脸上并无表情。   “那你就出去告诉凤府的人,说王爷不在,成亲的事改天再说吧!”   管家闻言,一噎,他又看了一眼正在默默整理药箱的顾青松,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起身出去了。   不把左都尉府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抗旨,在于靖王府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这婚姻乃是人生大事,任凭谁也受不了这“改日再说”的拒婚之辱吧!   不多时,管家又屁颠的进来了,磕道,“启禀太妃,凤府小姐派人来问,太妃说的改天,是哪天?”   闻言,顾青松手中动作微顿。   祥太妃挑眉冷哼,果然是丰舒雪心的女儿,和她娘一样不是省油的灯!   管家见太妃沉默不语,脸上神情难测,遂小心开口道,“太妃,小人多嘴,这毕竟是皇上指婚的,既然王爷不在,不如先让新娘子进来吧!其他的事,等王爷回来再商量!”说罢,他再次偷看了一眼顾青松。   祥太妃轻叹,“也罢!皇帝指婚的,只怕是推不掉了!那个大门不是刚油漆过的,就别开开关关的,万一把漆又刮掉了,那就真心难看了。你就让那凤什么的小姐,从侧门进来吧!省的再闹下去,本宫头疼!”   侧门?皇帝下旨,可是迎娶正妃!   顾青松拿着针包的手,微顿。   “顾太医,有劳你继续给本宫施针!本宫的头疼得厉害!”   “是!”顾青松目不斜视的凑到太妃近前,修长的手指熟络的解开针包的丝带。   此刻靖王府外,送亲的队伍已经东倒西歪的散坐在地上,喜娘的发簪都歪了,正靠墙扇风,四下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