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千里追踪 一剑震天下(无兰吹雪) 古有一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通体幽蓝如月,唯剑尖一点殷红如血,武林赐名“兰花饮雪剑”。 因铸剑师临死前,用鲜血对其下了恶毒的魔咒:凡得剑者,如与“逆天剑法”同使,必遭“天诛地灭、雷打火烧”之酷刑——故此剑历代被视为人人谈而色变的“不祥物”。 北风呼啸,白雪飘飘。 放眼望去,天地间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却有一名身穿蓝色劲装、肩背华丽长剑的俊美年轻人,正迎着凛冽的北风,缓步踏雪而来。 寒风刺骨,着肤有如刀割。这少年却丝毫不怕冷,一个人优哉悠哉地踱着步,那懒散的笑容,那悠闲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将这风雪放在眼内。 雪中漫步,也亏他才有这种兴致,这种心情。 在他英气勃发的脸庞上,似乎充满了一股神秘的男性魅力,任何人只要瞧上一眼,便再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那双闪亮动人的眸子,顾盼间熠熠生辉,有如天空中的朗星。 他肩上斜插着一把通体幽蓝如月的奇特长剑,青光隐隐,寒气逼人,显然是柄不可多得的绝世宝剑。 雪,纷纷扬扬,似乎下得更大了。 但这蓝衣少年,却反而笑得更加灿烂,那一抹温暖怡人的笑意,挂在他朝气蓬勃的脸庞上,简直比冬日里的阳光还要夺目三分! 好奇怪的少年!他,是何方神圣? 漫天风雪中,忽然驰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只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副青铜制的狼头面具,威风凛凛,看起来就像一群塞北恶狼! 当先一人,虬髯浓眉,高大威猛,一双锐利的虎目,炯炯有神。 他一阵风般驰到蓝衣少年跟前,利落地翻身下马,拱手说道:“这位兄弟请了!在下‘塞北一狼’沙扬天,有一事相问!” 如果这少年在江湖上闯荡过一些日子,多多少少也会听说过“沙扬天”这号人物---就算没听说过沙扬天其人,也一定听说过北方有一支纵横沙漠、所向披靡的狩猎队伍,是由一个号称“塞北一狼”的人统率的! 可惜,这少年偏偏是个刚出道的雏儿,听到沙扬天自报家门后,脸上竟没有什么表情,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沙扬天正色道:“阁下从西边来,有没有看见一个肩披黑色斗篷、头戴垂纱斗笠、身穿黑衣长袍、并受了重伤的蒙面人?” 蓝衣少年懒洋洋地抬头瞄了他一眼:“你找他干嘛?” 沙扬天蹙了蹙眉:“他是在下的八拜之交,受奸人所害,被武林黑白两道赶至中原藏匿了起来。他手中掌握着一块可号令天下的水晶令牌,攸关整个武林的命运!如果找不到他,令牌落入奸人手中,天下就要大乱了!” “啧!这么严重啊?可惜我没看见他!”蓝衣少年不痛不痒地笑道。 沙扬天略感失望,谢过他后,翻身上马:“兄弟们,继续找吧!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助他脱困!” 他的手下轰然回应:“是,大哥!”声如狼嚎,中气十足,显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英成员! 于是一队人马,远远朝西方驰去了。 蓝衣少年仍负手在雪地上踽踽独行,愉悦的心情,半点也不受这段意外的小插曲影响。 忽然,远处又驰来一群腰悬长剑、峨冠高挽的武当道士。看见蓝衣少年迎面而来,为首道士立刻抱拳询问:“这位小施主,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肩披黑色斗篷、头戴垂纱斗笠、身穿黑衣长袍、并受了重伤的蒙面人?” 蓝衣少年目光闪动:“你们也在找他?” 为首道士喜形于色:“施主已见着他了么?” 蓝衣少年淡淡道:“没有!” 短短两个字,却犹如一盆兜头冷水,瞬间将这道士的满腔热情浇熄了! 蓝衣少年见状,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找他干什么?” 武当道士答道:“他手中有一块人人梦寐以求的水晶令牌,我们找他,自是为了夺取令牌!” 蓝衣少年呆了呆,苦笑道:“前一个找他,说是为了助他脱困;后一个找他,却说是为了夺取令牌!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武当道士冷冷道:“整个武林,所有在寻找他的人,不论出于什么堂皇的借口,结果都是为了那块令牌!” 蓝衣少年耸耸肩:“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又不认识他!” 一群武当道士不再理他,吆喝一声,继续赶路了。 蓝衣少年凝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眸中有抹奇异的光芒掠过,似黑夜里的火花,一闪即没。 须臾,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去了。 不一会,他碰上了一群手提打狗棒、衣衫褴褛的乞丐,看来是丐帮弟子。行过见面礼后,照样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个肩披黑色斗篷、头戴垂纱斗笠、身穿黑衣长袍、并受了重伤的神秘蒙面人。 他如实回答没有后,一个披着七条麻袋的丐帮弟子,有点泄气地问领队的麻脸乞丐:“大哥,他好像在人间蒸发了……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找下去啊?” 麻脸乞丐思索了一会,断然道:“找!当然要找——不找我们回去怎么向伍长老交待?他可是吩咐过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乞丐们只得勉强提起精神赶路了。 蓝衣少年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活见鬼了!我从西边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什么黑衣蒙面人!你们瞎找个什么劲?” 他正欲举步前行,迎面又走来了一群面色凝重、步伐沉稳的灰衣僧人,一个个扛着根大木棒,看样子似乎是少林寺的棍僧。 蓝衣少年拍手乐道:“呵呵!妙极妙极,这回连和尚都出动了!” 为首的灰衣僧人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有没有看见一个肩披黑色斗篷、头戴垂纱斗笠、身穿黑衣长袍、并受了重伤的蒙面人?” 蓝衣少年笑道:“大师找他有什么事?少林寺素以‘普渡众生’为己任,大师找他,可是为了替他疗伤么?” 灰衣僧人沉声道:“只要他肯乖乖交出水晶令牌,贫僧替他疗伤也无妨!” “啧,施恩不图报!大师所为,难道是少林寺一贯的作风么?” “少林门规,还轮不到阁下来说三道四!贫僧再问你一次:究竟有没有看见那个人?” 蓝衣少年打个哈哈:“没看见!就是看见了,也不会告诉你们!人家牛鼻子、老叫化还客客气气的问,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牛鼻子、老叫化?!”灰衣僧人脸色一变,低喝道,“糟糕!武当、丐帮抢先我们一步了!众位师弟,我们要快些赶去才行!丢了令牌,可就对不起普光师叔了!” 于是这群和尚,急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了。 蓝衣少年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好一群欺世盗名的‘少林神僧’啊,全是利欲熏心之徒!不见得有多高尚——”他打个呵欠,继续懒洋洋地赶路了。 这一路上,他不断遭到各色各样的人盘问。这些人起初看见他时,俱都满怀希望,但听到他的回答后,又都大失所望。 蓝衣少年暗忖:“这可奇了!全世界的人都在找那个劳什子黑衣蒙面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呢?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人如此着迷?” 大雪纷飞中,远处又传来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只见一群英姿飒爽、锦袍华服的青年骑士, 正风驰电掣般向这边奔来,声势快得吓人! 为首骑士一看见蓝衣少年,急忙勒马顿住身形,抱拳说道:“这位少侠请了,在下乃北岳华山派,首席弟子赵乘旭……” 蓝衣少年瞥他一眼:“你明明骑在马上,怎么算在下了?” 赵乘旭愣了一愣,赶紧飞身下马,朝蓝衣少年歉然道:“对不起,在下无礼了,请少侠莫要见怪!在下有一事相问……” 蓝衣少年截口道:“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肩披黑色斗篷、头戴垂纱斗笠、身穿黑衣长袍、并受了重伤的蒙面人?” 赵乘旭一呆:“少侠如何知道?” “因为这一路上,至少已有千千万万的人,向我打探过这位蒙面侠士的踪迹了!” 赵乘旭惊喜地问:“那……那少侠可见着他了?”他竟兴奋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蓝衣少年摇摇头:“没看见!” “什么?!”赵乘旭傻眼了。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呵! 半晌,赵乘旭倚在马前,颓然自语道:“师父,师父,天下之大,你叫我到哪里去找‘水晶令牌’的主人啊?” 蓝衣少年哈哈一笑:“告诉你,去鬼门关找!”然后缓步绕过他,吹着口哨向前走去了。 约摸过了半盏茶时分,蓦地马蹄声大振,空旷的雪地上,又驰来了一队鲜衣怒马、相貌凶恶的彪形壮汉。 瞥见款款而来的蓝衣少年,为首那个满脸刀疤的皂衣大汉喝道:“小鬼……” 蓝衣少年眸中寒芒一闪:“你叫我什么?”这一路上,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他也难得好脾气地据实回答,但这刀疤大汉一唤他“小鬼”,他潜藏的本性立时就爆发了。 “哈!”刀疤大汉仰天一阵狂笑,“小鬼,我叫你小鬼!这回听清楚了吗?” 蓝衣少年森然道:“你再叫一声试试!” “小鬼!你——” 蓝衣少年轻叱一声:“下来!”左掌一牵一引,发出一道宛如磁铁般强大无比的吸力,使那刀疤大汉一头从马背上倒栽下来, 跌了个非常难看的“狗啃屎”,满头满脸都是雪花! 蓝衣少年被自己的“杰作”逗得哈哈大笑,抚掌乐道:“妙极妙极!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儿,终于肯下马给本少爷行礼了!” 刀疤大汉怒喝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臭小子你敢戏弄我?!” 蓝衣少年笑吟吟地反问:“臭小子骂谁?” “臭小子骂你!” “不敢当不敢当,你老人家年纪胡子一大把了,却还自称‘臭小子’,真是不知羞耻啊!” 刀疤大汉气得一掌朝他轰过去:“臭小子,我毙了你!” 蓝衣少年不闪不避,任由一双铁掌结结实实地拍在自己肩上。 “哎哟!”刀疤大汉的手掌刚刚碰到他的肩膀,便突然痛叫出声,跟着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劲力震飞出去,像条死鱼般直挺挺摔在雪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了! 蓝衣少年啐道:“不害羞!被打的还没叫疼,打人的反而先叫疼!你这算哪门子英雄好汉了?” 刀疤大汉的手下互相望望:“这小子有点邪门,大伙儿齐上,乱刀砍了他!” 十几名大汉吆喝一声,不约而同地挥刀向蓝衣少年砍来! 蓝衣少年叹了口气,喃喃道:“你们就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师父啊师父,你叫我下山后不要惹事生非,我也尽量照做了——可现在,麻烦自动找上门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身形一晃,如魔影般闪入耀眼生花的刀光之中,身法快若鬼魅。 十几名大汉齐声怒吼,看准他的身影,用力一刀劈下去! 但闻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过后,雪地上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大汉们齐愣愣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半截断刃,一个个呆若木鸡,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蓝衣少年在包围圈外拍手大笑:“好厉害的刀法啊!你们干嘛自己人打自己人?不会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了吧?!” 原来他刚才闪电般闯入刀光之中,马上又一溜烟钻了出来,由于身法奇快,大汉们一时看不清楚,竟砍断了自己同伴的兵刃! 蓝衣少年背起手,大笑着扬长而去。那飘飘然的样子,看似缓步御风而行, 但人影眨眼间已在百丈外。而他所过之处,雪地上竟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他用的,竟是武林中绝顶上乘的轻功——“草上飞花,踏雪无痕”! 大汉们暗暗骇异:真的活见鬼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路数?! 傍晚时分,这个身怀绝技的蓝衣少年,施施然抵达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小镇。 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眸中露出满意的微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真好,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小镇面积不大,却犹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别的地方有的,它通通都有。客栈、酒楼、赌坊、女肆、钱庄……无一缺免。 蓝衣少年快步走进一家“安悦客栈”,大声叫道:“小二!我要投宿,给我一间上房!” 深山,古寺,一灯如豆。 昏黄的石室内,庄严的佛像前,一个长发披肩、身段婀娜的白衣少女,正在陪一个眉目如画、风韵犹存的老尼姑打坐。 老尼姑双眉尽白,满脸沧桑,虽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但是从那完美无瑕的五官,白如凝脂的肌肤,依稀可猜出她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倾倒众生的大美人! 她既有此等容貌,为何还要在这里出家为尼? 此刻她一手合十,一手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神色一片庄重。 那个白衣少女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原本淡漠得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庞,也似乎浮上了一层薄薄的轻愁。她为什么不专心念经? 寺庙里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白衣少女才咬着下唇,嗫嚅道:“师父,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嗯。”老尼姑睁开眼睛,看向心爱的女弟子,“问吧!” 白衣少女怯怯的道:“师父,你、你为什么要放师弟下山?” 老尼姑微微一叹:“就知你会问这个!” 白衣少女有些手足无措:“师父,我……” “傻丫头,晨儿学艺完毕,理应下山闯荡了!他是一条锁不住的神龙,‘梵音寺’已经容不下他……还是由他去吧!” “可是,他才十五岁啊!” 老尼姑笑了:“有志不在年高。这孩子天赋异禀,无论学什么都一点即通,年纪虽小却已成就非凡,为师不得不放他下山!也许尘世中的尔虞我诈,才能磨掉他那身与生俱来的傲气!” “哦!”白衣少女垂下螓首,望着地板不语了。 老尼姑白眉一蹙,又叹道:“可惜晨儿眉宇间的煞气太浓,我虽极力劝他不要乱开杀戒,但依他我行我素的性子,多半是听不进去的!我估计他此番下山,不是造福武林的救星,便是贻害江湖的杀星!” 白衣少女抬起头,面呈讶异之色:“既然如此,师父你为什么还要放他下山?留他在山上修心养性不更好吗?” 老尼姑微微叹道:“该去的,始终要去;不该留的,挽断罗衣留不住!这是晨儿命中注定的劫数,我们可不能强行困他在山上修炼!况且他是‘中州大侠’龙武飞的后人,总归要在江湖上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 白衣少女惶声问:“我不明白……既然师弟善恶未分,师父为什么还要把那柄受了诅咒的‘饮雪神剑’赐给他?” 老尼姑缓缓道:“‘兰花饮雪剑’是上古神物,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晨儿有了它,将来闯江湖便会如虎添翼!” “可是,它也是柄‘不祥之物’啊!饮雪饮雪,不饮人血,决不能回鞘!江湖盛传:兰花饮雪剑,出必伤人,无血不归!”白衣少女哽咽道,“这把剑,空回必噬其主!师父不怕它给师弟带来劫难吗?” 老尼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晨儿不逆天而行,少杀些人,多做些善事,‘饮雪神剑’就不会反噬其主!” 白衣少女凄然道:“师父,‘饮雪神剑’沾了太多人的鲜血,早已经触怒上苍,又何来好生之德?它只会带给师弟无穷的的灾难啊!” 老尼姑沉声道:“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当厄运来临时,他想逃也逃不掉的!” 白衣少女忍着泪道:“但师父你明明可以不将‘饮雪神剑’赐给他的……” “不是我赐给他,是苍天有灵!‘饮雪神剑’自动认主,依附于他——为师无力胜天!” “不,师父你是武林至尊,你明明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老尼姑面色如冰:“你错了!为师可以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却唯独不能改变晨儿的!”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老尼姑说完,又合上眼睑,默默地颂经去了,整个人宛如老僧入定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白衣少女虽有满腹疑问,却再也问不出口了。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师父不会再回答她! 正文 第二章  天之骄子 这个胸罗万象、能愔过去未来的老尼姑不是别人,正是九百多年前,令武林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冷血女魔头——纳兰倾城! 她原是一位皇室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享尽荣华富贵。不料为情所伤后,她心如死水,不顾父王反对,挥剑斩断青丝,毅然决然地出家做了尼姑,法号“蚀心师太”,从此绝迹于红尘江湖,携一柄绝世宝剑独居胭脂山“梵音寺”,将方圆数十里之内列为禁区,近者格杀勿论! “胭脂山”原名“燕子山”,因前来寻仇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纳兰倾城恼怒之下,大开杀戒!剑影漫天飞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挡得住“饮雪神剑”的绝世锋芒!山上的雪都被死者的血染红了,变成胭脂一般触目惊心的殷红色,是以“燕子山”才改名叫“胭脂山”! 一百年后,“蚀心师太”杀孽稍敛,幡然醒悟,开始积德行善,救苦济难,人们便改叫她“慈悲神尼”。只需再修炼个几十年,她便可功德圆满,羽化成仙。 但近十年来,她又开始频繁在江湖上走动,人们深恐她恶习未改,俱对她敬而远之。 谁料她仅是悠闲地在中原武林转了一个圈,收了大侠龙武飞之子——龙如晨为衣钵传人后,又安静地回到了胭脂山上。 原来她携剑下山,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徒弟。 “梵音仙子”柳迎霜虽是她最钟爱的女弟子,但却不能继续她的衣钵——因为通灵的“兰花饮雪剑”,不肯归附于善良无辜的柳迎霜。 把龙如晨带上山后,“慈悲神尼”便将一身高深莫测、惊世骇俗的神功绝学倾囊相授。 龙如晨禀赋异常,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跟随师父短短十年,功力已和师父不相上下,只是稍逊几分火候。 前几天,“慈悲神尼”夜观星象,看出这个徒弟不是池中之物,于是便放他下山锻炼。 龙如晨从此告别师父,孤身一人,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泰山绝顶。 今已百岁有余的“武林泰斗”罗烟锋,隐居在泰山之巅的“缥缈宫”里。 据说他武功之高,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所以被尊称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陆地上的活神仙。 他的成名兵器是一支“相思断肠矛”,因极度思念一个姑娘而肝肠寸断,饱受煎熬,最后不得不亲手毁了这件武器,退隐在山林中,避世不出。 明知相思苦,还要苦相思——武林中人无不为他扼腕叹息! 这天,“缥缈宫”里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他就是名满江湖的“完美公子”——独孤迈,来自武林中最神秘的“浮云宫”。据说他外表之英俊潇洒,谈吐之温文尔雅,举止之超凡脱俗,已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所以才有“完美公子”之称。 而他那一门出神入化的“流仙飞袖功”,也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只不过三年前,因一招之差,败给过罗烟锋而已。 这两个神话般的传奇人物会面后,客客气气地寒暄了一会,便相约在后花园凉亭里,一面品茶,一面下起棋来,衬着满山秀丽的景色,全心享受生活带来的乐趣! 对弈三局,三局皆成平手。 独孤迈微笑着问:“罗前辈,还想再下么?” 罗烟锋伸手把棋局一推,扬眉笑道:“不下了,不下了!独孤公子,咱们赏花吧!” 独孤迈捏着一颗棋子,含笑望向亭外花圃里的郁金香。静静地欣赏了半晌,他忽然蹙起眉头,手上微一用力,白玉雕成的棋子在他指尖下悄然粉碎! 罗烟锋讶然问:“独孤公子,怎么了?” 独孤迈长长一叹,转头看着罗烟锋,反问道:“前辈久居泰山,足不出户,可知武林近日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罗烟锋微微一笑:“独孤公子,你我既是世外隐者,就不应再过问江湖上的凡尘俗事。” “但此事攸关整个武林的安危,你我实不能不管。” “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独孤迈凝视着满山飘渺的烟霞奇景,轻轻叹道:“前辈,有关‘水晶令牌’的种种传闻,你听说过了吗?” “水晶令牌?”罗烟锋目光一闪,“你说的可是那块能化戾气为祥和、能令一对仇家变成朋友、一个乞丐变成富翁、一场杀戮变成游戏的神奇水晶令牌么?” “对,就是它。”独孤迈轻叹一声,“江湖传言:只要拥有了水晶令牌,就等如拥有了一切!可以任意地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发号施令——” “当然,水晶令牌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比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还管用!”罗烟锋顿了一下,又道,“但人世间的功名利禄,对于你我来说,不过是一片过眼云烟罢了!” “前辈乃世外高人,向来视钱财如粪土,胸襟自非一般俗人能比!只可惜别人不是像咱们这么想的……放眼当今武林,谁不想把水晶令牌据为己有?” “那又如何?” 独孤迈轻叹一声:“很简单,龙岛主要倒霉了!” “龙岛主?”罗烟锋再度讶异,“你说的可是‘孤芳岛’那位武功盖世、侠义无双的‘武林皇帝’龙岛主么?” “对,正是他,也就是水晶令牌目前的拥有者……只可惜令牌很快要易主了!” “呃……此话怎讲?依龙岛主的武功,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从他手上夺走令牌?” “从前或许不能,但现在就很有可能了……据说一个月前,龙岛主为了伸张正义,冒险去漠北铲除江湖上势力最强的一个邪恶组织——大漠鬼窟,没想到反被‘鬼窟三魔’暗算,身中巨毒,负伤逃回中原避难。岂料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 在得知他身受重伤的消息后,竟然不顾武林道义,群起而攻之,企图夺得万能的水晶令牌,取代龙岛主坐上‘武林皇帝’的宝座——于是整个武林,都在追寻一个肩披黑色斗篷、头戴垂纱斗笠、身穿黑衣长袍、并受了重伤的神秘蒙面人!” “唉!”罗烟锋叹息着,也不由自主地捏碎了一颗棋子,“想不到堂堂一代奇侠,为武林奔波劳碌了半辈子,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听说龙岛主武功之高,已不在你我之下。若是他没有受伤,那些三教九流之人,又岂敢动他一条头发?” “但他现在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罗烟锋微微一顿,抛掉那颗已经碎尸万段的棋子,“他手中掌握着那块至尊水晶令牌,便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独孤迈轻喟一声,黯然无语。 罗烟锋沉思半晌,忽然道:“乱世出英雄——此时正值天下大乱之际,看来那个天纵奇才的小魔星要降世了!” “小魔星?”独孤迈怔了怔,“前辈说的,可是‘中州大侠’龙武飞之子——龙如晨?” 罗烟锋颔首道:“没错,正是他。” “我不明白:龙武飞是个人人称颂的大侠客,他的儿子,怎会是魔星呢?” “天意弄人。此子体质特异,聪慧无比,偏又生得心高气傲,刚愎自用。十年前被女煞星‘慈悲神尼’收为关门弟子,学得一身好武功不说,还继承了她那把杀孽深重的‘饮雪神剑’!他日成名后,我敢断定他不是英雄,便是枭雄,不是福星 ,便是灾星!” 独孤迈一震:“难道,难道……慈悲神尼还教了他‘逆天剑法’么?” 罗烟锋点点头,严肃的道:“不仅‘逆天剑法’,连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踏雪无痕’轻功,也一并传给了龙如晨!” “饮雪会逆天,碧落犹梦寒——‘踏雪无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逆天剑法’!‘蚀心师太’一生杀人无数,可她并没有受到‘饮雪神剑’的惩罚!因为她从来都不会用‘饮雪神剑’来施展‘逆天剑法’,但是龙如晨不懂二者天生相克,一旦用了‘饮雪神剑’来使‘逆天剑法’,必遭报应!” “所以我才说他日后正邪不明,好坏难分!慈悲神尼博古通今,预知过去未来,她用塔罗牌算准了龙如晨的命运,却不肯对他说出实情,始终是一大隐患!” 独孤迈轻轻吐了口气:“武林风云,瞬息万变……天下就要大乱,前辈还想继续隐居下去么?” “独孤公子,早在一百五十年前,我就发誓不再过问江湖事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魔星既已出世,你我且袖手旁观罢!” 独孤迈注视着他:“如果有人不让我们袖手旁观,非要我们蹚这趟混水呢?” “呵呵,谁有这么大的法力,能号召我们出山?” 独孤迈微笑着,漫声低吟:“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引弓塞外奔,大漠豪情留!” 罗烟锋耸然动容:“大漠‘凝望居’,‘神箭公子’莫孤烟!” 传说北方大漠有一片方圆数十里的“梦幻绿洲”,是由一个叫“莫孤烟”的神秘少年亲自植树所创。 他手中有一支弓,名唤“逐日神弓”,上射飞禽,下射走兽。只要他箭在弦上,没有任何一种猎物,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箭术之神,简直可与射落九个太阳的后羿一较高下! 但是独孤迈否定了他。 “不,不是莫公子。”独孤迈微微笑了笑,“莫公子虽然厉害,但并不能号令我们!” “那……到底是谁啊?”罗烟锋糊涂了。 “是他身边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罗烟锋眼睛一亮,“你是说岭儿?” “对,放眼当今武林,只有岭儿能让我们再次踏入‘江湖’这块是非之地,去管那些本与我们无关的闲事!”他长叹一声,温雅柔和的笑容染上了一抹无奈,“别忘了,我们都是岭儿的守护神!” “这个……不是还有‘宇内三奇’吗?” “‘宇内三奇’是隐形的,岭儿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只能通风报信,不能直接出手相救……只有我们两个,才可以出现在他面前!” 罗烟锋长笑一声:“所以,为了岭儿,我们不得不重出江湖!” “这是我们两大家族的使命……前辈好像有些不愿意?” “命运如此安排,我能选择不愿意么?”罗烟锋一面摇头一面叹气,“唉!岭儿,岭儿,你为什么要姓罗呢?我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真的不想再受尘世所累!你在大漠过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来终结我的安乐日子呢?” “哈哈!前辈享了这么多年的清福,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不然会生锈的!” “呵呵!独孤公子真会说笑,我都一百多岁了,这把老骨头哪里还禁得起折腾?” “前辈才真是说笑……您虽然比我年长一百六十岁,但从外表看来,你只不过比我大了十岁而已,一点也看不出衰老的痕迹!” “是吗?承蒙公子贵言,咱们这些老家伙,就出去走动走动罢!免得世人遗忘了我们——” 雪地小镇,安悦客栈。 此刻已是翌日上午时分。 那个蓝衣少年龙如晨,正坐在临窗开设的一张桌子旁,悠然自得地用着早膳。 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他一个人正吃得津津有味之际,对面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唉,真不知龙岛主躲去了哪儿!黑白两道的高手倾巢而出,居然还找不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垂死之人,够丢脸哦!” 另一个声音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龙岛主武功何其高!即使受伤了,一般武林高手仍然接不下他一招半式!又有谁敢贸贸然靠近他半步?” 先前之人压低声音道:“其实,如果龙岛主肯乖乖交出水晶令牌,各位武林同道自然就不会再为难他了嘛!也省得一拨一拨的武林高手,成群结队去追捕他!我说呢,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武林皇帝,也该退位让贤了!” “说得轻松!水晶令牌只得一块,世上绝无仅有!他该交给谁才放心?若所托者武功不高,令牌势必会被第二个人抢走!然后又有第三、第四个人来抢……这样循还往复,武林还是浩劫不断!天下何时才有安宁之日啊?” 龙如晨暗忖道:原来他们终日追寻的那个受了伤的黑衣蒙面人,叫做什么龙岛主来着,跟我老爹同一个祖宗! 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忽然站起身,径直向那桌议论纷纷的食客走去。 “喂,老兄,请问什么叫‘水晶令牌’?” 一群食客霎时鸦雀无声,睁大圆滚滚的眼珠瞪着他,活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 半晌,其中一人才摇头叹道:“你小子这些年是不是白活了啊?居然连水晶令牌都不知道!” 龙如晨闻言便欲发作,但想起师父的教诲,又忍住了,抱着拳笑道:“我确实不知水晶令牌的底细——这位仁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当然可以!”那位食客得意洋洋的道,“水晶令牌乃是一块令人垂涎三尺的稀世宝物,拥有着它,便能像皇帝一般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 他仰头喝下一大碗酒,抹了抹嘴角后,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水晶令牌”的各种功用来。 龙如晨听完了,兴味地问:“它真的这么神奇?” “废话!它要是没有用,全武林的人干嘛疯了似的,集体出动去寻找龙岛主?” “哦……请问一句:龙岛主又是谁?” “他便是水晶令牌的现任主人,号称‘武林皇帝’,长年隐居在‘孤芳岛’上……”那位食客似乎意犹未尽,又口沫横飞地夸起龙岛主来,“他真是一位顶天立地、盖世无双的英雄好汉,一生为武林操劳,德高望重、功同日月,任何人也比不上他对武林的贡献——”忽然话锋一转,无限伤感地叹道,“只可惜这位旷世奇侠,如今却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惶惶然逃避全武林的追杀……偌大的中原武林,竟没有他的藏身之所!” 龙如晨冷哼:“你们既然知道同情他、可怜他,为什么不助他一臂之力呢?” “这个……”那位食客一时语塞,支吾道,“追杀龙岛主的人太厉害了,我们都惹不起……” “一群贪生怕死之徒!枉费龙岛主替天行道,一心为你们惩奸除恶,最后却落得个英雄气短、孤立无援的下场——啧啧,真是世态炎凉啊!” 那位食客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去,不再吭声了。 另一位食客叹道:“要是龙岛主座下的‘四大弟子’在这里就好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他们一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本该可以助龙岛主脱困的!” 坐在他对面的食客却说道:“只可惜孤芳岛远在北方‘灵隐海’,四大弟子根本不知他们敬爱的岛主已遭不测,如何能及时赶来相助?除非有人去通风报信!” 龙如晨冷冷道:“不必了,我知道就够了!我一定会阻止那些人继续追杀龙岛主的——” “你?就凭你一己之力?”食客们一齐大笑起来,“就凭你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想去阻止这场武林浩劫,跟全武林的人对抗?你以为你是谁啊?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龙如晨懒得和他们浪费口舌:“那你们就擦亮眼睛看吧!不管你们信不信,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不再理会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埋头用膳。 事实胜过雄辩——他不想解释什么,日后会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一切的!就让这群愚昧无知的市井之徒,怀疑一段时间吧! 他是龙如晨,他不需要解释。 正文 第三章  林中奇遇 吃完早餐,龙如晨又继续上路了。 当然,一路上仍有不少人向他打探龙岛主的踪迹。遇到好声好气的,他就老老实实地回答;遇到恶言相向的,他就毫不客气地赏人家一记大耳光,然后以绝顶轻功凭空消失,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中午时分,他走完了长达五百里的阳关大道,转入崎岖不平的山路中。 路过一片茂密无边的大森林时,他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低低的喘息声,似乎有人正在痛苦地叫——若不是他耳力极佳,根本不可能发现! 微微一怔后,他怀着一股好奇心,信步走了进去。只见一个脸蒙纱巾、身披斗篷的黑衣人,正手捂胸口,倚在一棵古松上喘气,那伟岸的身躯斜躺着,宛如大山倒塌一样震撼人心! 龙如晨不觉哑然失笑:没想到别人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得来却全不费功夫!这个天大的便宜,居然被他捡到了! 毫无疑问,这个黑衣蒙面人,就是人们疯狂追寻的“武林皇帝”龙岛主了! 垂纱斗笠已被他随手甩在了一旁,露出一双冷电般不怒自威的眸子。 听见脚步声,他霍然抬头,全身蓄势待发,正准备临死一击,却在看清来人面目的刹那卸下全副武装,欣喜地叫道:“烟儿,你来了?!” 龙如晨一愕,反问道:“谁是烟儿?” 黑衣蒙面人——龙岛主愣了愣,低喝道:“你不是烟儿!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和烟儿长得一模一样?” 龙如晨摸摸鼻子:“这可奇了!外貌是父母给的,我又没有选择权!你管我长得像谁不好?” 龙岛主沉声道:“你长得像谁都不重要,唯独不能长得像烟儿!” “为什么?” 龙岛主盯着他:“你先告诉我,你来这里为了什么?” 龙如晨耸耸肩:“偶然路过,顺便进来看一眼而已。” “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企图?”龙岛主半信半疑,“你不是为了‘水晶令牌’而来?” “不是,我是为了你而来。” “为了我?”龙岛主警惕地挑高眉毛,“你知道我是谁?” “灵隐海,孤芳岛,大名鼎鼎的龙岛主,对不对?” 龙岛主一震,骤然掠起,身形捷如矫龙在天,凌空扑向毫无防备的龙如晨! 他临死一击,其势快若闪电,饶是龙如晨武功过人,还是躲不开他的最后一扑! 龙岛主十指紧扣他的肩头,厉声问:“你来这里到底有何目的?快说!” 龙如晨不悦地皱眉:“喂,老头,你威胁我啊?本少爷可是吃软不吃硬的!” “少啰嗦,快说出你此行的目的,否则我不客气了!”他现在身受重伤,举世皆敌,所以绝不容许有人靠近他半步,近者杀无赦! 龙如晨反倒笑了:“你以为你真的奈何得了我吗?” 龙岛主脸一沉:“你……” “老实告诉你吧,我故意让你抓住,只不过是想试试你现在的功力而已!” 龙岛主一脸阴沉地瞪着他:“你试出来没有?” 龙如晨笑道:“试出来了,你已是强弩之末——连给自己挖坟墓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妄想要挟我?做梦!” 龙岛主怒极反笑:“你小子好恶毒的一张利嘴!真不晓得是哪个王八蛋,生得出你这种气死人不赔命的儿子来!” 龙如晨掀眉一笑:“论名气,论声望,想来家父并不输给你这个快要翘辫子的老头!” “哦?令尊是……” “‘莺舞山庄’现任庄主——龙武飞,不过人家都习惯叫他做‘中州大侠’……” “是他?”龙岛主眸中有精光闪过,似乎颇感意外,“你是龙武飞的儿子?” “怎么?我不配吗?” 龙岛主松开手指:“失敬了,没想到你竟是‘中州大侠’的后人,难怪会长得像烟儿!” 龙如晨微笑:“如果没事,晚辈先走一步了!”他抱了抱拳,转身欲行。 龙岛主急忙道:“慢着!小子,你给我回来——” 龙如晨回首:“前辈不怕我意图不轨了吗?” 龙岛主叹道:“如果我连‘中州大侠’的儿子都信不过,我还能相信谁呢?”他的身体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闭着眼躺在地上喘气。 龙如晨俯下来,握起他的手,缓缓将一股淳厚的内力传了过去。 龙岛主睁开眼,有些惊讶地问:“护心罡?” “前辈好眼力,我练的正是‘护心罡’!” 龙岛主缓过气来,定定地看着他:“这不是龙家的武功,你是谁的徒弟?” “武林至尊,慈悲神尼。” “什么!胭脂山的‘慈悲神尼’?” “不错,好像这世上只有一位‘慈悲神尼’吧?” 龙岛主肃然起敬:“原来兄弟竟是神尼的高足,难怪小小年纪就身手不凡!” 他是现任武林皇帝,只要上一代的罗烟锋不出山,武林便以他为尊;但若再上一代的“慈悲神尼”重现江湖,“泰山北斗”罗烟锋,恐怕也要靠边站! 龙如晨拧起眉道:“我不小了!晚辈忌讳听到这个‘小’字,请前辈勿再‘小子、小子’的乱叫——否则晚辈一生气,就会失手揍人的!” 龙岛主不可思议地瞪住他:“你、敢、揍、我?” 龙如晨淡淡道:“有何不敢?我师父她老人家与天地齐名,与日月同寿,但我心情不爽时,还不是照样顶撞她?” “好小子,真有你的!”龙岛主仰天大笑,朝他竖起大拇指,“假以时日,你定能和烟儿并驾齐驱——” 龙如晨已经第三次从他口中听到“烟儿”的名字了,不觉问道:“这个‘烟儿’是谁?” 龙岛主目光闪烁:“是一个和你关系极密切的人!” “什么人?” 龙岛主正色道:“我答应过‘霓裳仙子’黄仪秀,绝不能说的!” “霓裳仙子又是谁?” “无可奉告。” 龙如晨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晚辈告辞了。”对于无法知晓的事情,他绝不勉强。师父法力无边,经常隐瞒他一些天机玄妙的事情,他从不过问——反正时机到了,一切便会水落石出!他现在又何必伤脑筋去追寻答案? 龙岛主没料到他说走就走,呆了一呆后,又喝道:“小子回来!” 龙如晨停步,但未回头:“前辈,在下并非欲擒故纵。” 龙岛主长叹:“好!好!我告诉你,烟儿其实是我十五年前收养的一个孤儿——” “抱歉,在下不想听了。” 龙岛主瞪住他:“你小子还是不是人啊?” “我当然是人——如果前辈不是人,我也就不是人了。” “气死我也!”龙岛主怪叫,一掌拍出! 龙如晨轻轻一闪,笑道:“前辈,你又何必恼羞成怒?” “我快气死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好,好,我不说,我告辞了……” “慢着!”龙岛主没好气的道,“你急急忙忙赶路,到底为了何事?” 龙如晨悠悠的道:“什么事也没有,只不过是奉家师之命,回家向父亲大人请安罢了。” “这件事不要紧吧?” “不要紧,如果我父亲身子骨够硬朗的话,应该可以撑得到我回去向他请安的那一天!” “你!我要是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恐怕早就被你活活气死了!龙武飞啊龙武飞,我真佩服你的肚量!” “佩服个毛!我老爹也常被我气得跳脚的——” “那你还不改改你的臭脾气?” “改什么改,我对自己很满意。”龙如晨抱肘当胸,“废话少说,你三番四次唤住我,到底有何贵干?” 龙岛主目光倏然黯沉下去,又抚胸低低喘息起来。 龙如晨目光一闪:“你的事我大半都听说过了,你要我帮你疗伤呢,还是报仇?” “都不是……”龙岛主目露痛苦之色,从怀中摸出一块皎洁无瑕、玲珑剔透的白水晶,“我要你继承这块‘水晶令牌’,帮我执行其任务,匡扶武林正义,维护天下太平!” 不是吧?他把他气个半死,他还敢收他做接班人啊? 龙如晨怀疑地看着他:“武林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那些人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落井下石,你还处处为他们着想?” 龙岛主惨然一笑:“他们不仁,我却不能无义!只要天下太平,我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哦……你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水晶令牌’拿去卖了?” 龙岛主喘了口气:“你不是这种人……龙氏一族世代为侠义之辈,我不会看走眼的……” “好像还挺了解我。”龙如晨摸了摸鼻子,“那还要不要我帮你报仇呢?” 龙岛主苦笑:“那些三教九流的小人物,都已被我教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碍于昔日面子不好意思向他们动手——我只要你帮我揪出那四个假仁假义、躲在幕后策划这场阴谋的元凶!” “哪四个?” 龙岛主一字字的道:“少林监寺普光大师,武当掌门净松道长,丐帮长老伍荣生,华山掌门韩之权!” 这四个人在江湖上端的是赫赫有名,身份极大。无论谁与他们作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龙如晨却一口应允了下来:“没问题,我一定会揭穿他们的伪善面具,帮你讨回公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他们伪装得多好,我相信都逃不出老天爷的法眼!” 龙岛主低沉的道:“他们各怀绝技,诡计多端,都不是好对付的人!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像我这样着了他们的道!” “放心,我还没你这么笨——”龙如晨将水晶令牌纳入怀中,“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龙岛主闭了闭嘴,有些力不从心的道:“你务必要行使水晶令牌的权利,替我除暴安良,锄强扶弱……” “这些事我都替你做了,你自己呢?” 龙岛主凄然一笑:“我惨遭‘鬼窟三魔’的毒手,已活不过今夜子时了!” “晚辈略懂医术,虽然不大精通,但要医好你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否让我瞧瞧前辈的伤势?”他下山的时候,师父曾赐了他一瓶“救命金丹”,这时就派上用场了! 龙岛主气若游丝的道:“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身中奇毒,内脏又受了重创,此刻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 龙如晨闲闲的道:“是吗?如果我有办法医好你呢?” 他是一个不信邪的人。只要他下决心去救一个人,就算这个人半只脚已踏入鬼门关,他也有办法把他从阎罗王手中抢回来! 一连三天,龙如晨都留在树林里为龙岛主疗伤。 他在森林中央盖了幢小木屋,利用一棵棵参天大树作天然屏障,暗合五行八卦之术,布了个外人无法闯入的“奇门遁甲阵”。 龙岛主的性命虽然保住了,武功却失去了一半。这个旷世奇侠曾经消沉过一段日子,但在龙如晨那张恶毒利嘴的嘲讽下,很快又振作起来。 天杀的!有这个小魔星在,他简直想死也死不了! 这样一耽搁便是半个多月。眼见龙岛主伤势已无大碍,某天清晨,龙如晨便向他辞行了。 龙岛主自知无法再挽留他的去意,只得怀着一腔惆怅,和他怏怏作别。同时要他对外宣称自己已故的消息,引开世人的注意力。揪出那四只“幕后黑手”后,不必取他们的性命,只需带他们来见自己即可。 他要当面质问这些人的良心何在! 龙如晨向他郑重承诺后,又孑然一人,踏上了新的征途。 他并没有立即回家向父亲请安,而是沿途计划着怎样替龙岛主报仇雪恨……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他毅然向全天下的武林人士发出挑战书,执掌武林牛耳数百年的少林寺,便首当其冲! 龙如晨仰天长啸一声:“少林方丈,我来了!” 正文 第四章  初露锋芒 嵩山少林寺。 这座雄伟壮观的千年古刹,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往日的神圣和肃穆似乎都在今天失去了光彩。 辰时一刻,少林方丈普扬大师,再度瞄向手中的“挑战书”,若有所思地对大殿上合十团坐的众僧道:“时辰将至,他要来了。” 护院法师烜日气愤地骂道:“这小鬼到底是何方妖孽?竟敢向少林寺挑战,我看他八成是活得不耐烦嫌命长了!” 他的师兄烜月缓缓说道:“师弟,请小心说话!若不幸被他听到,你又有一番苦头吃了!” 昨天,龙如晨来少林寺下战帖的时候,这个烜日和尚因为嘴巴不干净惹恼了他,被他一顿拳打脚踢,揍得鼻青脸肿! 堂堂护院法师当众被揍,烜日如何忍得下这口怨气?因此言语间便对龙如晨有几分不敬——他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论武功打不过龙如晨,就在口头上占些便宜,以扯个心理平衡算了! 辰时三刻,少林正殿上,众僧环坐,梵音袅袅。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一条淡淡的蓝色人影,如追风逐电般向这边驰来! 眨眼间,蓝影便抵达正殿大门,原来是一个剑眉星目、俊朗慑人的蓝衣少年,肩背一把青光隐隐的宝剑,两道挺拔的浓眉桀骜不驯地扬起,全身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 普扬大师缓缓站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终于来了!” 龙如晨扬扬眉:“难道你们希望我不来吗?” 普扬大师淡淡一笑:“该来的始终要来,小施主真守时!” “当然,我要你们辰时去见阎王,就绝不会等到巳时!” 烜日在旁插嘴道:“好狂的口气!你今年几岁了?” 龙如晨一轩眉:“十五。” “才十五岁?”烜日笑得很张狂,“难怪我闻到一阵乳臭味!” “啪!”话音方落,眼前蓦地蓝影一晃,他圆滚滚的光头上,已中了龙如晨不轻不重的一掌! 而这少年用的是什么怪异手法,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烜日气愤地定睛一看,龙如晨正笑吟吟地提起手掌,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戏谑道:“原来乳臭就是这种味道啊?我今日总算闻到了,还真是臭不可闻哪!” 众僧尽笑。 烜日恼羞成怒,冲普扬大师嚷道:“师父,他欺负我……”原来这个人口头上的便宜也不容易占,他真是失算了! 普扬大师微微一叹:“烜日,你的武功和他相差太悬殊,就别再丢人现眼了!” “师父……”烜日不甘不愿地叫道。 “师弟,你认输罢!”烜月扭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到了一旁。 龙如晨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徒弟如此脓包,估计师父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阿弥陀佛!”烜月突然朝普扬大师长揖一礼,“师父,先让弟子打头阵,如何?” 普扬大师沉声道:“你小心点!这位小施主年纪虽轻,内力却不弱!” “是,弟子决不会和他硬拼内功的!” 龙如晨嗤之以鼻:这和尚不知他剑法更厉害,真是自作聪明! 烜月转向龙如晨,合十一礼:“请小施主出手。” 龙如晨背着剑踏上前一步,众僧顿觉一股疾风扑面而来,几乎喘不过气! 烜月的“光明拳”已告出手! 在密不透风的拳影中,龙如晨像一只潇洒的蓝蝴蝶般往来穿梭,从容自若。 烜月的拳法打得越急,他就躲得越轻松。眨眼间,烜月打出了一百零八拳,却连他的衣角也没沾着一片! 烜月虎吼一声,倏地张开五指,正宗少林拳改为“金刚龙爪手”,五指如钩,往龙如晨双目挖了过去! 普扬大师神色一变:“不可!你这是自讨苦吃——” 果然,龙如晨恨他招式太过歹毒,不再闪避,一式“大悲擒拿手”施出,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咔嚓”一声,便硬生生扭断了他的腕骨! 在众僧的惊呼声中,烜月被脾气发作的龙如晨用“大慈连环腿”,一脚踢飞了出去! “你敢伤我师兄,我跟你拼了!”烜日怪叫着,恶狠狠地扑上来! 龙如晨力贯右臂,家传绝学——“龙魂掌”如电幻出,正正印在烜日的胸膛上! 烜日惨叫一声,身形如败草般摔飞了出去,伤得比他师兄还重!不用脑子、鲁莽行事的结果就是——报仇不成,反而去掉自己的半条命! 十八罗汉惊怒交集,站起来大喝一声,手中棍棒齐飞,摆出了少林寺的镇山之宝——“十八罗汉阵”来对峙! 龙如晨长笑,在密密麻麻的棍网中潇洒穿梭,往来无阻,诡异的身法比蝴蝶采花还要轻灵美妙,双手或点或拍,掌指变幻莫测,瞬间便放倒了十八个武艺高强的少林棍僧! 之后,他拍拍双手,气定神闲地望向普扬大师,仿佛没事发生一般:“怎么样,大和尚?” 普扬大师处变不惊,淡淡一笑道:“小施主武功盖世,老衲佩服得很!” “那么,请出手吧!我也要见识一下大师的神功——” “老衲哪有什么神功?小施主别为难出家人了!” “大和尚,你再谦虚的话,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座破庙!你信不信?” “善哉,善哉!小施主请手下留情,莫要欺人太甚!” “我不管!你今天不陪我过两招,我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普扬大师的师弟——普提大师勃然大怒:“好!贫僧就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让你见识一下少林寺的武功!”一掌往龙如晨的天灵盖劈落。 “找死!”龙如晨突然拔剑出鞘,寒光一闪,锋利无比的“饮雪神剑”已刺穿了普提大师的手掌心,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剑法,竟可以在一招之内就伤了名列“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普提大师! 普提大师看向他手中的“饮雪神剑”,突然目露惊恐之色:“逆天剑法!你、你怎会使这门歹毒的剑法?!” “问得好笑!有‘饮雪神剑’的人,自然就会使‘逆天剑法’——你今天才知道吗?”他提起剑,轻轻吹落剑尖上的第一滴鲜血。 普提大师沉声道:“你错了,武林中有个关于‘饮雪神剑’的魔咒,是从千万年前的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据说凡是用此剑使‘逆天剑法’的人,如多行不义,必遭天谴!赠你神剑的人,难道没告诉你吗?” 龙如晨喝道:“臭秃驴瞎说什么?我师父哪会害我,你别挑拨离间、伤我师徒感情了!” 普提大师长叹一声:“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有骗人。”他竟绝口不提自己受伤的事,反而处处关心起龙如晨来。 但龙如晨天生忤逆,哪听得入耳?他不耐烦之下,索性转向普扬大师道:“不要啰里啰嗦了,请出招吧!” 普扬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施主,老衲今天是决计不会出手的,你还是请回吧!” “你怕死?” “非也,出家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你为什么不肯出手?” “这是我们达摩祖师与某位高僧的约定:少林世代方丈,不得向拥有‘饮雪神剑’的人出手!否则少林寺必在江湖上除名——达摩祖师圆寂后,这门规便一路遗传了下来,老衲身为方丈,又怎么能破例去欺师灭祖呢?” “此话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龙如晨心里一冒火,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来,点着了去烧大殿上的帷幔。 众僧齐起阻挡:“休得放肆,接招!” “来得好!”龙如晨长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双腿在半空中横扫而出,“砰砰嘭嘭”一阵乱响,众僧被他踹得东倒西歪,瞬间躺下了一片! 龙如晨傲然卓立,背负双手瞪着普扬大师:“一群窝囊废!你还不肯出手吗?” 普扬大师沉默半晌,缓缓叹道:“小施主苦苦相逼,到底为了何事?” “很简单,只要你交出少林监寺普光和尚,我就既往不咎!” “老衲可以交出普光师弟,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小施主必须先闯过本寺的‘铜人阵’!” “没问题!”龙如晨一口答应了。他所学包罗万象、无所不通,就不信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机关阵法,能困得住他! 普扬大师把他带到少林寺后殿,指着一堵紧闭的石门道:“铜人阵就在里面,小施主请进吧!” 龙如晨哼的一声,按动机关打开石室大门,昂然走了进去。 经过一条长长的隧道,不见有什么铜人出现,他正感奇怪间,忽觉脑后生风,一只大手轰然拍上他的肩头,龙如晨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他火光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铜头和尚,正冲他咧嘴而笑! 他没好气抬臂一格,想甩掉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铜手:“你这家伙竟敢偷袭我?!” “叭”的一声,肉臂和铜臂相交,铜和尚若无其事,龙如晨却觉得双臂酸软,差点提不起来! 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两步,“砰!”他的脑袋又挨上了另一个铜和尚的光头,疼得他龇牙咧嘴,眼前金星乱冒! 这下他真的火了,哇哇大叫道:“普扬臭和尚,你敢陷害我!今天我若不毁了这个劳什子‘铜人阵’,我就不姓龙!” “铮!”的一声龙吟凤鸣,“饮雪神剑”再度出鞘!幽冷如月的蓝光,映亮了龙如晨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此刻他的表情是阴森的、可怖的! “少林铜人阵”正式启动!和尚们呵呵大笑着,张牙舞爪地向龙如晨扑过来,人影翻飞,拳掌交错,端的是声势浩大—— 电光石火间,龙如晨挥剑疾砍。 铜和尚虽是钢铁之躯,但终究比不上饮雪神剑的绝世锋芒!一阵“叮叮当当”声过后,和尚们断手的断手,缺腿的缺腿,掉脑袋的掉脑袋,一瞬间支离破碎、四分五裂,再也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了! 碰上“饮雪神剑”,精妙无比的“铜人阵”全军覆没! 龙如晨提剑走出石室,傲兀不群地看着门外的普扬大师:“本少爷幸不辱命——大和尚,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普扬大师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低沉的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武功盖世,老衲无话可说!” “那你可以交出普光和尚了吗?” 普扬大师长叹一声:“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普光师弟,师兄已无法再袒护你,你就出来化解这场恩怨罢!” 随着脚步声,大殿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目光阴鸷、城府深沉的灰衣僧人:“师兄。” 普扬大师合十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师弟,你就跟他把话说清楚吧!” “师兄,我跟他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是吗?”龙如晨似笑非笑地从怀中摸出一块透明如玉的白水晶,“普光大师,你可认得这块令牌?” 普光大师脸色剧变:“水晶令牌!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费尽心机,布下天罗地网去追捕龙岛主,都无缘一睹水晶令牌的真相——这位名不经传的少年,是怎么拿到水晶令牌的? 龙如晨扬了扬手中的水晶令牌:“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从龙岛主手上得来的了!” 普光大师叱道:“你胡说!龙岛主把这块令牌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岂会随随便便交给你这个无名小卒?” “说得没错。但龙岛主已经仙逝,他总不能把这块令牌,带到棺材去陪葬吧?” “你说什么?龙岛主已经死了?” 龙如晨盯着他,一字字的道:“不错,龙岛主就是被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武林败类害死的!今天我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你就准备受死吧!” 普光慌乱地转向普扬大师:“师兄,救我!”这少年的武功之高,他刚才已见识到了,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普扬大师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小施主,你既出示水晶令牌,就应该明白它的功用:水晶令牌代表着和平、吉祥之意,它所到之处,不能再有仇恨杀戮的发生!” 龙如晨冷冷道:“只可惜龙岛主已经死了,他订的规矩,自然作不得准!” “阿弥陀佛!龙岛主乃一代奇侠,虽死犹生!” “废话少说!我才是令牌的新主人,它的一切功用,现在都由我说了算!龙岛主订下的江湖规矩,自然也要改一改!” 普扬大师动容道:“你想怎么改?” 龙如晨高举令牌,扬声道:“我以水晶令牌现任主人的身份宣布:从今天起,水晶令牌出现的地方,不再是杀戮的结束,而是杀戮的开始!水晶令出,腥风血雨——” 少林众僧尽皆变色。 这少年好大胆,竟敢胡乱更改江湖规矩,也不怕激起武林公愤! 普扬大师半晌才问:“此言当真?” 龙如晨森然道:“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当众示范一次,血洗嵩山给你看看!” 他是有这个本领。 普扬大师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师弟,你就随他去吧!师兄已无力保护你——” 普光嘶声道:“不,师兄,你一定要救我……” 普扬大师怆然道:“师兄虽不忍心你落入敌手,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林寺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让全寺三千多条性命断送在师兄手中啊!” 龙如晨收起水晶令牌:“你放心,普光和尚虽然可恨,但我暂时还不会取他的狗命……我只需要他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龙如晨淡淡道:“他去了自然就知道。” 也许是地狱,也许是天堂,有因必有果,就看普光和尚的造化吧! 正文 第五章  不堪一击 武当山。 一个身背长剑、英姿焕发的蓝衣少年,负着手缓缓走上天柱峰,那优哉悠哉的样子,恍若闲庭信步一般。 路过“解剑池”的时候,两名武当弟子上前拦住了他:“少侠请留步,可否解下你的剑?” 这少年正是龙如晨。他一瞪眼,问:“为什么?” “这是武当派的规矩:凡是经过解剑池的人,都要解下兵器再上山!” “好,我今天就让你们把这规矩改一改!” 龙如晨身形一错,蓦地施出“菩提千幻指”,疾点了两名弟子的“中府穴”,令他们如石膏像般矗立着,自己则抬头挺胸,大踏步向山上的“紫霄宫”走去。 两名弟子眼睁睁地看着他背剑直上武当山,心里虽急得要命,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龙如晨来到“紫霄宫”三清殿正门前,抬眼看了一下门匾:“嗯,应该是净松老道住的地方了……不会错的!”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背着手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同时气纳丹田,纵声叫道:“武当牛鼻子,水晶令牌新主人来访,请速速现身相迎……” 叫声未了,七支精光闪闪的长剑已“咻”地电射而至,剑气如虹,声势吓人,霎时把龙如晨逐出了道观外! 龙如晨定睛一看,只见七个仙风道骨、白眉长须的青衣老道士,正手握长剑,缓缓从里面步出,在门前一字排开。 为首者威严喝问:“何方狂徒?竟敢擅闯我武当圣地,报上名来!” 龙如晨踏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道:“就是我!” 为首道士目光炯炯盯着他:“你是谁?” “水晶令牌新主人!”龙如晨反问他,“你们这群臭道士,是不是在江湖上稍有点名气的‘武当七剑’?” 为首道士脸一沉:“小施主休得狂妄,我们‘武当七剑’并不是好惹的!” “我龙如晨也不是好惹的!识相的就赶快把‘净松’老道交出来——我心情好,说不定会饶你们一命!” “净松师兄正在闭关练功,恕不见客!” “哦,难道他连那块唾手可得的水晶令牌,也不想要了吗?” 水晶令牌?! “武当七剑”互相望望,突然说声:“得罪了!”七支长剑又如急风骤雨般,迅猛无比地向龙如晨射去,正是享誉武林已久的“武当七星剑阵”! 龙如晨气得大骂:“好不害羞的臭道士,竟敢偷袭我!这算什么名门正派嘛,我看和旁门左道差不多!” 一支长剑直向他的“灵台穴”刺来,龙如晨刚刚避过,又一支长剑疾速射向他。 刹那间,长剑翻飞,风生雷动。七支长剑前赴后继,绵绵不绝地向龙如晨袭来,一剑紧似一剑,一招快逾一招,天地间全是密密麻麻的剑光,织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罗网,竟逼得他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了! 龙如晨大叫:“气死我也,气死我也!”青光一闪,被诅咒的“饮雪神剑”又告出鞘! “我要你们‘武当七剑’从此在江湖上除名!”龙如晨举剑怒啸。 天空中掠过一道璀璨夺目的蓝光,就像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兰花饮雪剑”再显神威! 但闻“叮叮叮”一阵乱响,七支精钢炼成的长剑皆被他尽数砍断,“武当七剑”傻愣愣地杵在原地,一个个做声不得。 龙如晨望着地上的断剑,嘿嘿笑道:“武当七星剑阵,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还比不上少林寺的‘铜人阵’!” 他还剑入鞘,大喝道:“净松老道!我数三声,你再不滚出来,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突听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徐徐传来:“武当清净之地,是谁在这里大放狂言?” 龙如晨一指自己的鼻尖:“就是你家爷爷我!” 一个童颜鹤发、长须拂胸的紫袍道士,背着双手,缓步从道观内踱出,目光如箭盯着他:“你是什么人?” 龙如晨讥讽道:“净松老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他刚才进门时那一声霹雳大喝,相信已响彻整个紫霄宫,他不信这个老道士会没听到! 净松道长勃然变色:“休得无礼!就算‘武林皇帝’龙岛主在此,也不敢这样对我说话!” 龙如晨冷笑道:“那是因为他老人家敬重你是一派掌门,不想令你难堪!如果换作我……哼哼,早就跟你这种伪君子翻脸绝交了!” 净松道长沉下脸:“废话少说,你来此有何贵干?” 龙如晨玩转着手上那块流光溢彩的水晶令牌,戏谑道:“老道士,刚才你那群信口雌黄的师弟,不是说你正在闭关练功吗?现在一听到‘水晶令牌’四个字,怎么又有空出来见我了?” 净松道长盯着他掌中的至宝,忽然道:“拿来!” “什么拿来?” 净松道长森然道:“你若不交出‘水晶令牌’,今天就休想活着走下武当山!” 龙如晨哈哈大笑:“好!只要你赢得了我掌中之剑,‘水晶令牌’尽管拿去无妨!但你若果输了,就得乖乖跟我走一趟!” 净松道长冷冷道:“一言为定!”向旁边伸出手,沉声一喝,“拿剑来!” 立刻有名武当弟子,毕恭毕敬地向他奉上一柄长剑。 净松道长接过剑,一式“清风徐来”,缓缓刺向抱肘而立的龙如晨,剑身平稳,内劲暗藏,正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太极两仪剑法”。 龙如晨却不屑一顾:“雕虫小技!”反手拔剑,蓝光一闪,净松道长手中的剑,已“叮”的一声断为两截了! 净松道长沉喝:“剑来!”又一名武当弟子毕恭毕敬地呈上另一柄长剑。 净松道长清啸一声,一剑往龙如晨胸前的“膻中穴”刺了过去! 龙如晨冷笑,抬剑一撩,又将他的长剑砍断了! “喂!我说老头,你就剩下这点道行了吗?简直,快把你的看家本领使出来呵!” 净松道长咬咬牙:“再拿剑来!”于是武当弟子奉上第三柄长剑。 净松道长手腕一抖,剑花朵朵,向龙如晨兜头罩下! 龙如晨举起剑,盘空三匝,但闻“叮”的一声,净松道长手中的剑又断为两截了! 净松道长厉喝:“单凭兵器取胜,算什么英雄好汉?” “好,我不用宝剑,就用一双肉掌对付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龙如晨还剑入鞘,双掌一拢,施出自己的家传绝学——“龙魂掌”,一式“龙须飘飘”向净松道长拍去! 净松道长脸色一变,急忙抽身后退:“‘中州大侠’龙武飞是你什么人?” 龙如晨傲然道:“我乃中原神龙之子,龙如晨是也!” “你就是神龙之子?”净松道长神情一黯,“那么这场比试不比也罢,我认输了!” “咦?”龙如晨好不诧异,“你弃权认输,那我岂不是胜之不武了?” 净松道长缓缓道:“不是。多年前我与你父亲在华山比武,输了就得无条件听命于你——现在,该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哇,老爹真有心,多年前就替我摆平了这个武当掌门人!” “中州大侠”龙武飞,与“武林皇帝”龙岛主齐名,两人被武林并列为“南北神龙”。龙武飞称雄江南中土,龙岛主名震漠北塞外。 两人一南一北,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闯出一片天地,在武林中留下动人传说。所以,他们的大名如雷贯耳,无人不识! 龙如晨收掌凝立,冷冷地对净松道长说:“那么,请你处理好武当后事,跟我走吧!” “武当七剑”齐踏上前一步:“堂堂武当掌门,岂能随便跟你走?” 龙如晨阴森森地瞪着净松道长:“你想出尔反尔吗?刚才你说过输了就得乖乖跟我走的!” “武当七剑”厉声道:“除非我们人头落地,否则谁也不能带走掌门师兄!” “无妨,反正我已更改令牌规矩:凡是水晶令牌出现的地方,必会引起一场杀戮!你们若想以身试法,我就成全你们!” 净松道长一凛,连忙劝道:“各位师弟切勿轻举妄动,我跟他走便是了!” “掌门师兄——”武当七剑双目尽赤。 净松道长将手中的断剑一抛,苦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我们又何必以卵击石,徒增伤亡?各位师弟,你们就让我走吧!” 龙如晨冷哼:“算你识相!” 于是,一代掌门净松道长垂头丧气地跟他走下了武当山,让“解剑池”旁的两名弟子看得瞠目结舌,不明白自己的掌门怎会变成了别人的跟班…… 北岳华山。 “风云剑客”李归仑闲着无事,遂去探访自己的好友——华山派现任掌门韩之权。 韩之权命弟子奉上美酒佳肴,热情地接待了他。 大堂上,两人一面开怀畅饮,一面高谈阔论。 李归仑喝下第十杯敬酒后,忽然问:“韩兄多年未涉足江湖,可知那块被奉为至宝的‘水晶令牌’,落到了何人手中吗?” “水晶令牌?”韩之权脸色变了变,“它不是一直都在龙岛主手上吗?” 李归仑叹道:“江湖传言:龙岛主已经仙逝多日,水晶令牌落到了一个武林后辈手上!” “谁?” “听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鬼,名唤龙如晨,年纪轻轻,武功却十分了得!因他是‘中州大侠’龙武飞的后人,师父更是名动天下的‘慈悲神尼’!他不但轻而易举地从龙岛主手上夺得了‘水晶令牌’,还擅自更改了令牌的规矩,而且已逐渐被武林承认……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垂涎于这块会带来凶兆的令牌了!” 韩之权手捊长须,呆呆地望着地板,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与此同时,“水晶令牌”的新主人龙如晨,正背负长剑,慢悠悠地走上山来。 抵达华山绝顶,他看见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男子,正在大门前的草地上,一板一眼地练着剑法,却是那日向他打听龙岛主踪迹的华山派首席大弟子赵乘旭! 龙如晨微微一笑,走过去冲他打了声招呼:“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赵乘旭看见他,却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师父的。” “我师父不认识你,他不会见你的!” “那么他认得这块‘水晶令牌’吗?”龙如晨从怀中掏出那块人见人爱的“水晶令牌”。 赵乘旭看了一眼,带点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瞪着他:“这块令牌怎会在你手上?你不是说没有看见龙岛主吗?你骗我——” “噢,我是在回答你之后才看见龙岛主的,不能说是骗你!他临死前把这块令牌交给我,托我帮他办一件事。” “什么事?” “找你师父,了结一段恩怨。”龙如晨收起令牌,语气冷峻的道,“我喜欢速战速决,你赶快带我去见你师父吧!” “你、你会伤害我师父吗?” 龙如晨笑得有点邪恶:“那得看我心情如何了!如果你快快带我去见你师父,我心情好,说不定会放他一马!” “好,我带你去见师父!” 客厅里,韩之权正陪李归仑闲聊着,突见徒弟领着一个蓝衣少年急奔进来,嘴里嚷道:“师父,水晶令牌的新主人求见!” 李归仑笑道:“好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们刚刚谈论着这小子,想不到他立马就送上门来了!” “小子?!”韩之权瞪着赵乘旭身后的龙如晨,“你们有没有搞错?” 他哪里是个十四、五岁的小鬼?分明是个十八、九岁的成年男子!年轻而俊美的脸庞上充满了阳光味道,全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 但韩之权哪里知道,龙如晨自幼习武,体质特异,五岁起便被“慈悲神尼”泡浸在药缸里长大,得天独厚的他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显得比同龄人早熟一些,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 龙如晨抱剑而立,满不在乎地任由旁人对他评头品足。等韩之权欣赏够后,他才不紧不慢的道:“韩掌门,我的来意,想必你已清楚了吧?你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要我押着你走?” 韩之权寒着脸:“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龙如晨冷笑一声:“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问?龙岛主遇害,我不信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韩之权又惊又怒:“龙岛主又不是我杀的!他死在‘鬼窟三魔’手上,关我什么事了?” 龙如晨逼视着他:“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同流合污,暗中加害于龙岛主,他会死得那么快吗?别想逃脱责任了!老实告诉你吧,普光和尚、净松老道均已伏诛本人剑下,难道你还想独自苟活吗?” 韩之权脸上肌肉抽搐:“你已经杀了普光大师、净松道长?” “不错,他们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现在轮到你了!姓韩的,你给我纳命来!”龙如晨拔剑出鞘,一剑往韩之权身上招呼过去,“你既然不肯束手就擒,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厅内三人同时吃了一惊。 赵乘旭和身扑过来,嘴上大叫道:“你说过不会伤害我师父的!” “你有病!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你又骗人!我和你拼了——”赵乘旭双足一顿,飞身而起,连人带剑向龙如晨扑去! 龙如晨冷笑,一掌拍出,劈断他的长剑后,再一掌印上他的胸膛,打得他整个人飞跌出去,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李归仑大喝,拔出三尺青锋长剑,手腕一抖,剑光如匹练般向龙如晨直卷过去!刹那间,一片纵横捭阖的剑光,笼罩了龙如晨全身! 他号称“风云剑客”,剑术造诣自然不弱! 龙如晨冷冷一笑,并指点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他持剑的右手! 李归仑虎口一麻,长剑脱手,“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龙如晨一脚踢出,劲风扫起长剑,“呼”的一声飞上了半空! “叮!”剑柄自上而下,直直插入地板三寸有余,剑身兀自晃动不已! 龙如晨大喝,凌空一剑劈下,“刷!”李归仑的长剑被他一分为二! “刷!”再一剑劈下,李归仑的长剑就变成了四瓣! “刷!刷!刷!”龙如晨挥剑疾砍,霎时间,李归仑的长剑被砍成了一根根比头发还细的钢丝!柔顺地披洒在地上,连着剑柄,如同一把钢拂尘! 龙如晨收剑而立,微微冷笑:“姓韩的,如果你自认骨头硬得过这把剑的话,不妨来试试我的剑锋!我正好缺人祭剑——” 韩之权、赵乘旭、李归仑目瞪口呆。 这是何等功力,何等剑法! 三人皆被他“乱剑分丝”的神功镇住了,谁都不敢说话。 龙如晨厉声道:“姓韩的,你若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就休怪我心狠手辣,活生生将你剁成肉丝了!” 韩之权惊恐地盯着他手中的长剑:“你这柄剑,可是传说中的‘饮雪神剑’?” “不错!现在你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不自量力,想撄‘饮雪神剑’的锋芒?” 韩之权呆了呆,颓然道:“罢了,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我已老了,不想再和你们这些后生小辈抢风头!” 他认命地站起来,凛然道:“你想把我怎么样,都随你的便吧!” 龙如晨斜睨着他:“你别摆出这副死样子来吓人!我不会要你的命,只须你乖乖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还债的地方。” “我欠有什么债?” “良心债。” 韩之权不吭声了。 龙如晨还剑入鞘,俯身拾起地上的“钢拂尘”,轻轻地摸着那一根根柔软如发的钢丝,忽然笑道:“这把拂尘,送给峨嵋派的‘池心师太’用,倒也不错!只可惜龙岛主没要我去触峨嵋派的霉头,我改天有空再上‘峨眉山’瞧瞧风景吧!” 韩之权和李归仑面面相觑,心道:这少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想把武林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挨个挑战完毕,简直太、太、太狂妄了! 正文 第六章  棋逢敌手 君山,丐帮总坛。 这是一间设备简陋的灵堂,大殿上高放着丐帮八袋长老伍荣生的灵柩。 丐帮帮主向天笑头缠白纱,一脸沉痛地立在灵柩旁,正在为失去这个得力助手而哀伤不已。 伍荣生怎么死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打杀声。 向天笑抬起头,正感诧异间,一个丐帮弟子跌跌撞撞地奔进来,叫道:“帮主,不好了!龙、龙如晨杀上门来了——” “龙如晨?!”向天笑脸色一变,“又是他!” 经过少林、武当、华山一战,龙如晨名扬天下,江湖上已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叫作“龙如晨”的狂傲少年! 向天笑沉声道:“他来干什么?” 丐帮弟子结结巴巴的道:“他、他已挑翻了丐帮分布在中原各处的堂口,现在杀到总坛来了!说、说什么要我们交出伍长老,否则他就血洗丐帮——” “好个大胆狂徒!伍长老尸骨未寒,他就上门来找碴了!他当丐帮是什么?”向天笑气得发抖,命令那个丐帮弟子,“带我去见他!” “是!”丐帮弟子转身领路。 总坛大门前的空地上,一群全神贯注的丐帮弟子,正摆出名震武林的“打狗棍阵”,与一名手握长剑、潇洒自若的蓝衣少年对峙。 不用说,这少年就是响当当的武林新秀——龙如晨了! 丐帮弟子严阵以待,他却懒洋洋地笑着,毫不在乎。 须臾,数十支打狗棒一齐向他兜头劈落,铺天盖地的棍影如莲花朵朵绽放,每一朵都带着凌厉的杀着! 龙如晨哂然一笑,像苍鹰般飞了起来,但见一团蓝影在莲花中如陀螺旋转,东奔西走,却没有一支打狗棒击得中他! 丐帮弟子齐声大喝,一面唱着鼓舞人心的《莲花落》,一面随着阵势的晃动,迅速地移形换位,漫天棍棒翻飞,将龙如晨包围在莲花的中心! “该死的莲花落,我要你们人头落地!”龙如晨长啸一声,挺拔的身躯冲天而起,蓝色光芒如虹闪过,凌空一剑劈下! “啪!啪!啪!”剑光所到之处,打狗棒寸寸截断! 龙如晨人在半空,一脚横扫而出!“大慈连环腿”再显神威,踢得丐帮弟子东倒一个,西躺一个,刹那间溃不成军! 向天笑看得耸然变色,暗暗震骇不已。 龙如晨飘然落地,大步向他走过来:“你就是丐帮帮主?” 向天笑回过神来,咳了一声:“不错!阁下为何大闹丐帮?” “我奉龙岛主之命,特来贵帮要一个人。” “谁?” “八袋长老伍荣生。” “伍长老?”向天笑脸色微变,“你找他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替龙岛主讨回公道——暗中策划谋害他老人家的四个罪魁祸首,如今已有三人伏诛,只剩下伍荣生一人!” 向天笑黯然道:“不用了,伍长老已经去世,不需你来取他性命了!” “是吗?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昨夜子时,暴病身亡。丐帮方阵大乱,来不及告知天下。” 龙如晨眉头紧皱:“世上怎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我不来他没事,我一来他就死了?” “你若不信,可以进灵堂瞧瞧!” “好!”龙如晨负手向灵堂走去。 向天笑和一群丐帮弟子紧随而入:“你只可以瞧瞧,决不能捣乱!” 龙如晨冷笑:“如果我偏要捣乱,凭你们那点能耐,阻拦得了我吗?” 向天笑气结:“你小子当我丐帮是什么?” “丐帮虽有‘天下第一帮’之称,但在我眼中,它绝不是龙潭虎穴!” “信不信我会让你竖着走进来,横着抬出去?” “你没这个本事!” 向天笑须发皆张:“堂堂丐帮,虽不够格称‘武林圣地’,但岂容你随便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龙如晨傲然道:“任何地方,我龙如晨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也挡不住!即便是戒备森严的皇宫,我也一样来去自如,畅行无阻!” 向天笑忿忿的道:“你太狂妄了!我不允许你在丐帮撒野,你马上给我滚出灵堂去!” “只可惜在没看到伍荣生的尸体之前,我是决不会出去的!” 向天笑大怒:“死者为尊——伍长老已经入殓,准备明日出殡!难道你还想揭开棺材盖,看他的尸体不成?” “没错,我正要开棺看看!” 向天笑厉喝:“放肆——” 龙如晨不理他,大步窜到灵柩旁,一掌轰出!“砰”的一声,棺材盖应声而起! “嗖嗖!”灵柩内突然射出一排淬满剧毒的冷箭,如电袭向龙如晨的眼睛! “卑鄙!”龙如晨沉喝,挥掌击落冷箭!棺材内又射出无数把飞刀,闪着幽蓝的光芒,接二连三地射向龙如晨! 与此同时,一条模糊的黑影飞快地从灵柩内跃出,带起一阵淡淡的轻烟。 等龙如晨击落飞刀,烟雾散去后,棺内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本忍术!”龙如晨一眼识破黑影逃跑的伎俩,“区区一个丐帮长老,怎么会东羸绝技?向帮主,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向天笑呐呐的道:“我……我也不知道……”他显然也被眼前的奇景吓呆了! 龙如晨脸色铁青:“你不是说伍荣生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复活了?” “但我……但我昨晚确是亲眼看着他入殓的,他明明……他明明已经断了气……” “你就不许他用‘龟息法’诈死,骗过你们所有人的眼睛?” “身为白道中人,如何识得这些邪门歪道的功夫?” 龙如晨厉声道:“事实摆在眼前!伍荣生还没死,现在我要去追捕他,把他绳之于法!你还有异议吗?” 向天笑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话好说?万一惹得这个小魔星性起,来个“杀鸡儆猴”就惨了! 鱼米之乡,江南小镇。 浑身杀气的龙如晨一脸沉肃地走在街道上,吓得路上行人纷纷躲到一旁,避之唯恐不及。 这是他追捕伍荣生的第十天。千里迢迢从丐帮总坛追到了江南水乡,有好几次都差点捉住了这条“漏网之鱼”,却又被他狡猾地逃脱了! 此人无所不用其极,诡计之多端,手段之高明,简直连一向聪颖过人的龙如晨,也有点措手不及! 而他素来喜欢迁怒于旁人,久追不到伍荣生,使他心头渐恼,因此在追捕过程中,失手误杀了不少无辜的好人! 伍荣生似乎有许多帮凶,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马夫走卒,几乎都是他的同伙。龙如晨一路上不断上当受骗,气得他对天怒啸:“伍荣生,你若被我抓到了,我一定要杀你千万次!” 同时他确定,伍荣生才是真正加害龙岛主的幕后主谋——普光大师、净松道长、韩之权等人,只不过是被他拖下水的替死鬼而已!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帮”,分舵遍布中原各地,势力庞大无比。伍荣生身为“八袋长老”,更是交友甚广,耳目众多。 仗着这些猪朋狗友的帮助,他多次从龙如晨剑下逃生,令龙如晨气炸了肺! 他发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就算帮凶再多,他也要将伍荣生伏诛剑下! 此际已是红日西沉时分。 龙如晨提着剑走在大街上,看着人群在夕阳的照耀下渐渐散去,热闹的街市慢慢趋于平静,他心头也升起了一片倦怠之意。 日食兼程、马不停蹄地从君山追到江南水乡,饶是他有钢铁般的意志,此刻也不禁累了! 他决定找个地方歇歇,待体力恢复后再去追踪。 走进一家客栈,他对店伙说要投宿一晚。 店伙却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本店的客人已经住满了,公子请另觅地方吧!” 龙如晨只好去第二家客栈投宿,哪知也一样住满了人。 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这些客栈居然不是住满了人,就是早已被人包下了!堂堂一个江南大市镇,竟然没有龙如晨栖身之所! 龙如晨怒气勃发:“是谁搞的鬼?我要把他揪出来五马分尸!” 他走进最后一家客栈,大声道:“掌柜,我要投宿!你若敢说住满了人,我就把这些人通通杀了!” 正在抹桌子的店小二连忙迎上来,战战兢兢的道:“对、对不起,公子……小店、小店虽没有住满人,但、但已被人包下了……” “什么人?” 店小二愁眉苦脸的道:“一个乞丐,脾气很怪,但却很有钱……我们想不包给他都不行!” 龙如晨心念一动:“什么样的乞丐?” “他自称姓伍,身披八条麻袋,手提一支打狗棒……” 龙如晨沉声道:“带我去见他!” “可是他吩咐过小人,在他休息期间,不准带任何人去打扰他的……” 龙如晨暴怒的道:“带我去见他,不然我宰了你去喂王八!” 店小二吓得一哆嗦,赶紧放下抹布,给他带路。 龙如晨长吁一口气:伍荣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下你死定了,我看你再往哪里跑! 店小二领着他来到一间厢房前,伸手推开门,却见里面空荡荡的,半条人影也没有! 龙如晨沉声问:“怎么回事?” 店小二缩了缩脖子:“小人……小人也不知道……” “你确定他是住在这里?” “嗯,小人亲眼看着他走入这间房的……” “那么他现在去了哪儿?”龙如晨沉思着走进房门,想在房内找出一些蛛丝蚂迹。 忽然,一缕淡淡的幽香钻入他鼻腔内,他挺拔的身形轻轻晃了晃。 店小二双眼发亮,嘴里念道:“倒也,倒也!” 龙如晨霍地转身:“你也是伍荣生的同党?” “说得对极了,你想宰我还嫌早呢!现在轮到你任人宰割了——”店小二得意地笑着,却没发现龙如晨仍然站得笔直。 “咦?你怎么没倒……”他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却已晚了一步! 龙如晨冷笑道:“本少爷百毒不侵!区区一点迷魂药,岂能奈我何?”一掌拍出,登时将店小二打得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一条轻灵如猫的黑影倏地从横梁上跳下,飞一般往门外逃去。 龙如晨大怒:“伍荣生,我若会再让你轻易逃脱,我就不叫龙如晨!” 他掠出厢房,正要展开轻功追去,对面房里突然跑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妙龄少女,抱住他大叫“非礼”! 龙如晨又惊又怒,却挣不脱她“八爪章鱼”般的抱法,气得他大骂“神经病”! 少女又哭又闹,声泪俱下地控诉他的罪行,要他赔偿清白。 于是马上跳出一个“程咬金”大侠来主持公道,打算上演“英雄救美”的无聊戏码。 龙如晨暴怒之下,一掌一个,拍碎了他们的脑袋! 等他甩掉这对狗男女的缠绕后,伍荣生早已逃远了! 龙如晨气得想杀人。 提剑走在江南大道上,他随手抓过一名车夫就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手提打狗棒、身披八条麻袋的乞丐?” 若车夫说没有,他就一掌把人家送上西天;若说有,但又具体说不出那乞丐去了什么地方,他同样照杀不误! 问到最后一个车夫时,他已不抱任何希望了,但这次却意外地获得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看见那个乞丐了,他逃去了‘西门记’钱庄。” “西门记”钱庄,是江南最大的一个钱庄。老板西门鸿,是一个和和气气的生意人。因为他乐善好施、古道热肠,在当地挺有口碑和人缘的。 这天傍晚,西门鸿像往常一样,和妻子、女儿在灯下忙着数银票的时候,门外忽然无声无息地来了个煞气毕露的蓝衣少年,冷冰冰地对他说:“我要见伍荣生!” 西门鸿莫名其妙:“什么‘无用生、有用生’?我不认识这东西……” “伍荣生是一个人,不是东西!” “我这里没有姓无的人……” 龙如晨怒道:“少装蒜了!你若不是他的同伙,他会逃到这里来吗?” 西门鸿摇头道:“兄弟,我当真不认得什么‘无用生、有用生’……你若是缺钱花,就从我这里拿几叠银票去用吧!别再找借口打家劫舍了——” 这善良的生意人,居然把他当成了劫匪!龙如晨心里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看着西门鸿将几叠银票推到自己面前,他非但不领情,还一掌打掉了银票:“少啰嗦,快把伍荣生交出来!” 他老爹富甲一方,他身为龙家大少爷,什么时候缺过钱花了?真是笑话! 西门鸿瞪大眼:“你嫌少吗?这已经是好几百两银子了!” “区区几百两还不够我塞牙缝!”龙如晨掏出水晶令牌,大声道,“我已出示水晶令牌!这是我的最后通告:若你们再不交出伍荣生,我就血洗钱庄,把你们家杀个鸡犬不留了!” 西门鸿好笑的道:“兄弟,我这里没有鸡也没有犬……你找错地方了吧?” 龙如晨森然道:“我看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拿你们来祭剑了——” “兄弟,你搞错了,我这里真的没有姓无的人……” “我受骗多次,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片面之词吗?” “你不信可以叫我的妻子、女儿作证,这里真的没有你想找的人……” 倏闻后堂传来一声轻笑:“谁说没有?西门兄,我不就姓吴吗?” 屏风后缓缓转出一个穿戴整洁、白面无须的教书先生,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赫然便是化过妆后的丐帮八袋长老——伍荣生! 此刻他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哪里还像个肮脏污秽的老乞丐? 龙如晨微微冷笑:“阁下既会‘日本忍术’,又会南海‘龟息法’,既是易容高手,又是武林前辈——这样的人才死了,倒真有点可惜!” 伍荣生微笑道:“承让承让,能从尊驾口中博得一两句称赞,当真不容易!” 西门鸿看得一头雾水:“吴先生,你跟这位兄弟有仇吗?” “是的,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伍荣生对西门鸿长揖一礼,“西门兄,很抱歉,我不能再教令郎读书写字了……你有的是钱,就另请高明罢!” 西门鸿大急:“不行!钰儿只喜欢你教他读书写字,别的老师,他一概不认!” 伍荣生一指龙如晨:“可是他不让我活了!” 西门鸿转身向龙如晨下跪:“兄弟,我给你磕头了!吴先生是好人,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龙如晨冷笑道:“我没有看错,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伍荣生哈哈大笑:“西门兄一直视我如兄弟,我们当然是一家亲了!” 龙如晨拔剑出鞘:“好个‘一家亲’!今天我就要你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蓝光冲天而起,一道剑气冷森森地射向伍荣生! “不……”西门鸿扑上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伍荣生挡了一剑,冰冷的剑尖穿胸而过,这个愚昧的大善人,当场死于非命! 西门夫人尖叫一声,长发披散,状如厉鬼般扑了上来,十指直掐龙如晨的咽喉! 与此同时,伍荣生也准备“功成身退”,扬手撒出一阵淡淡的轻烟,再度欲以“忍术”逃遁。 龙如晨怒啸一声,“饮雪神剑”脱手掷出,快逾闪电,眨眼间已穿破重重烟雾,直刺入伍荣生背后的死穴! 正在逃亡中的伍荣生突然感到胸口一痛,有种冰凉的感觉穿心而过,使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低头一看,半截剑尖从他胸前冒了出来,一滴滴刺眼的鲜血,缓慢染红了他身上那件洁白的长袍。 他惊愕地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瞪着龙如晨:“你杀了我?!” 他居然还不相信龙如晨能杀得了他,倒真自信得可以! 龙如晨一掌拍碎西门夫人的天灵盖,冷笑道:“看来你比我还自大嘛!可惜‘饮雪神剑’的威力,远非你所能想象!” 伍荣生呼吸一窒,修长的身形缓缓倒了下去。 这个狡猾如狐的头号敌人,终于死在他剑下了! 龙如晨以掌力吸回“饮雪神剑”,慢慢走向缩在角落里发抖的钱庄小姐-――西门铃。 看见他走近,西门铃抖得更厉害了:“你、你想干什么……” 龙如晨沉默了一会,缓缓的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只要你代替伍荣生,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 “嗯……”西门铃挣扎着站起来,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龙如晨抱起她,展开轻功,电击云飘般掠出了“西门记”钱庄。 正文 第七章  种下祸根 太阳终于下山了。 一个神采飞扬的锦袍少年,兴冲冲地跑进“西门记”钱庄,大声叫道:“爹,妈,铃儿,老师,我回来了!” 他就是钱庄的大少爷——西门钰。 看见家里空无一人,他不觉微微一愣。 走进客厅,他赫然看到自己的父母师长正躺在血泊中,而妹妹却不知去向! 他大惊失色,踉跄着走过去摇父亲的尸体:“爹!爹!你怎么了?” 西门鸿毫无反应。 西门钰又去摇母亲,可惜西门夫人也已魂归阴府多时了! 西门钰看着惨死的家人,想到自己从此没人照顾,一瞬间由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不禁悲从中来,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他只不过出去玩了一会儿,家里就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这叫他怎么接受得了?! “呃……”伍荣生的尸体突然动了动,微弱地低叹出声。 西门钰立刻察觉了,跑过去摇着他喊:“老师,老师,你怎么了?” 伍荣生睁开眼睛,看见西门钰,展眉一笑:“很好,钰儿,你终于回来了!” 他被龙如晨一剑穿心后,仅剩下一口气,支撑到现在。 西门钰恨声问:“老师,是谁杀害你们的?” “是、是一个武功绝世的杀人魔王……他、他的名字叫做龙如晨……” “龙、如、晨!”西门钰咬牙切齿的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伍荣生交给他一本武功秘笈,喘着气道:“钰儿,你一定要好好练武……将来为父母报仇、为老师报仇……” “是!”西门钰接过秘笈,悲愤难控。 “老师,我妹妹呢?” “铃儿……铃儿她被那个恶魔毁了清白……跑出去投河自尽了!”反正西门铃已被龙如晨带走,死无对证,伍荣生干脆再给他加上一条罪名。 天啊,他妹妹才十三岁!龙如晨,我定教你不得好死! 西门钰恨恨的道:“龙如晨,你太过分了!我一定要你妹妹遭此同等欺负——” 伍荣生面露微笑:“好孩子……好孩子……为师没有白教你……”头一歪,终于咽了气。 西门钰跪在地上,举起手,含泪对天发誓:“我西门钰从今改名‘西门恨’,此生定要教龙如晨人头落地!” 他才十四岁,今天发生的悲剧,却使他一晚之间长大了! 西门恨利用父亲留下来的金钱,厚葬了父母师长,再请来一群保镖,维护钱庄的安全。 以前有伍荣生坐镇着,他家从来不用请保镖。现在伍荣生死了,他只得自力更生。 同时,他开始努力练武,盼望有朝一日能练成天下无敌的神功,去手刃龙如晨的人头! 他每天都在心里诅咒道:龙如晨,你等着,这一天不会太长久了! 完满达成使命的龙如晨,终于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当他路过一片茂盛的桃花林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悠扬的琴声,铿锵柔和,美妙如天籁。 他忽然有所感触,不由得停住脚步,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支碧绿的玉箫,缓缓吹奏起来。 优雅悦耳的箫声响彻整个桃花林,直上云霄,似乎不比琴声逊色。 但在这箫琴共鸣的乐韵中,却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奇怪,胜利是喜悦的,他为什么会感到寂寞呢? 龙如晨很郁闷。 师姐总说他身边缺一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女子陪伴,他当时不以为然。 现在,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寂寞的悲哀。寂寞,你懂吗?胜利后的喜悦无人分享,就变成了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把他包围了—— 会有哪个女孩子愿意爱上这么一个霸道、跋扈的男人? 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龙如晨迷惘了。 他的师姐——柳迎霜长得很美,跟他妹妹龙玉神一样,美得令人惊艳,但却终日郁郁寡欢,不苟言笑,跟林黛玉有得拼。 他不明白师姐为什么这样忧伤。他只知道,师姐从小被许配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所以她很不开心。 他曾想过去帮师姐杀了这个男人,但被师父厉声阻止了! 师父从来都没有对他这么凶过,他和师姐都被镇住了,从此不敢再提这个男人的名字。 师父为什么会这样凶?! 琴声停止了。 龙如晨悠悠地吐了口气,低念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忽然,他眼前掠过一团轻飘飘的白云。 龙如晨毫不在意,继续吹他的箫。 白云从他眼前飘过去了。 不一会,龙如晨突感眼前一黑,有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从后面伸来,轻轻蒙住了他的眼睛。 龙如晨反手一掌拍出。 不管是谁,调戏他的下场就是死! 耳边响起一声甜美娇柔的轻笑:“你打不着我的!” 龙如晨一掌落空后,立刻转身。 白影一闪,神秘女子又躲到了他的背后,发出阵阵悦耳动听的笑声。 龙如晨再度转身,但无论他转得多快,始终快不过那名神秘的白衣女子。 最后,龙如晨干脆停了下来,双手抱肘,悠悠的道:“好轻功!” “谢谢夸奖!”一声脆笑,有个全身裹在白色羽纱云裳中的蒙面少女,娉娉婷婷地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浑身上下,美得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息。 龙如晨却不为所动。见惯了妹妹们的绝美容貌,他对世间女子的美丽视而不见。 他有九个妹妹,每一个都是倾城倾国的人间绝色——所以这少女对他而言,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龙如晨淡然问:“刚才那团白云就是你了?” “嗯。” “也是你在桃林里弹琴,引我悲伤?” “嗯……”蒙面少女明眸滴溜溜一转,“喂,你能不能再吹一曲给我听听?我喜欢听你吹箫!” “抱歉,我只吹给我师姐听!” 蒙面少女叹道:“真遗憾,我好羡慕你师姐……” “她是全世界最可怜的女子,不值得你羡慕!” “呃……她很美吧?” “在我眼中,她比仙女还要美。” 蒙面少女叹了口气:“那么我很妒忌她!” “为什么?” “因为我容不得别人比我漂亮。” “善妒的女人最丑陋。” 蒙面少女嫣然一笑:“你放心,我只妒忌那些被你喜欢过的女子!” “哦?”龙如晨挑了挑眉。他还没成亲,他喜欢哪个女子,关她什么事啊? 蒙面少女眼珠一转:“你想不想看我的真面目?” “我想,你就会成全我吗?”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答应!” 不是吧?他今天走上桃花运了?! 蒙面少女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拉下了脸上的纱巾,露出一张绝美的脸蛋来,清灵脱俗,纯洁无瑕,恍若天上的瑶池仙子,教人看得怦然心动! 龙如晨长长吐了口气:“原来你也很美!” “过奖过奖。”白衣女子笑靥如花,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闪出水汪汪的光泽。 龙如晨不得不承认,她的清纯甜美,似乎比妹妹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贵姓?” “白。” 龙如晨叹道:“难怪你全身上下都是白,原来连姓都是白的!” 白衣女子抿嘴一笑:“就因为姓白,所以我才爱穿白衣服呀!” “姑娘的名字……” “白妤姬。” 龙如晨侧头沉思:“白妤姬?这名字有点俗,是否出自什么典故?” “嗯……因为我很崇拜楚霸王身边那个红颜薄命的美女——虞姬,所以才起名叫‘妤姬’。”白衣女子浅浅笑着,悠然神往的道,“能被一个像楚霸王那样雄才大略的男人爱上,是件挺幸福的事,虞姬真幸运!” “可是她的下场太悲惨了!你不会期待自己有那样的结局吧?” “那得看你对我如何了。” 龙如晨一愕:“这关我什么事?” 白妤姬低叹:“因为,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楚霸王!我好像爱上你了,龙如晨——” 她挥动着一对流云般的长袖,如蝴蝶般轻盈地飘入桃花林里,在一片粉红色的花海中翩翩起舞,身姿婀娜,妙曼动人! 龙如晨默默地看了半天,被她的舞姿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将玉箫送到嘴边,用迷人的箫声为她伴起奏来…… 曲终舞毕,白妤姬“嘤咛”一声,突然如一团白云般飞扑过来,直直投入龙如晨怀中! 龙如晨张臂搂住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他动心了。 爱情竟在他最不设防的时候到来,有点令他束手无策! 天地间只剩下一对紧紧相拥的人儿…… 桃花林深处,有一间漂亮养眼的小木屋,里面的一切家具都是用桃枝编成的:精巧别致的桃木凳,美仑美奂的桃树台,芳香扑鼻的桃花床,春意盎然的桃叶窗…… 白妤姬挽着龙如晨的手,嫣然问:“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美不美?” 龙如晨在桃花床上坐下:“美,可惜太浪费了这些花儿!” 白妤姬嘟起嘴:“我摘了,它明年还不是照样会开花?” 龙如晨轻轻一笑:“这么美丽又残忍的桃花屋,我该说你是桃妖还是桃仙呢?” 白妤姬咬着下唇:“我、我像妖精吗?” “不,你像仙女多一些!” 白妤姬甜甜一笑,偎入他怀里:“我花了好多天时间来造这屋子,你觉得这一切像不像‘世外桃源’?” 龙如晨抚着她的秀发,微笑道:“桃源是桃源,但不像世外的——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景色,是我等凡人刻意创造不出来的!” “噢,那我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龙如晨看着她的眼睛:“你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嗯,我关注你很久了,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值得你花这样的心思吗?” “当然值得——你不是已经进入‘桃花屋’,证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了吗?” 龙如晨淡淡一笑:“可是我不能留太久的,待会又要上路了!” 白妤姬眸中泪光莹莹:“晨哥哥,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么?” “我已经陪了你一日一晚。” “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 “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爱情来得太快,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必须回去好好想一想: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他毕竟才十五岁,江湖对他的吸引力相当大,年少轻狂的他,搞不懂是成家立室重要,还是扬名立万重要—— 又或者,他想鱼与熊掌兼得吧! 都说天妒英才——他这辈子还没栽过什么大跟头,老天爷不会那么狠心地,拿他的终身大事来开玩笑吧?! 白妤姬迷惑地问:“晨哥哥,什么事情比我还重要?” “你出现得太早——而我,还没有准备好。”龙如晨站起身,“我得先回家去跟父母谈谈,确定他们想我怎么走这条路。” “你家在哪里?” 他的眼神变得温暖起来:“在一个很美很美的山庄里,有很多很多的鲜花,与世隔绝,清静幽雅,那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白妤姬低下头:“你有这么美丽的家,回去后还舍得离开吗?” “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我有事情要做,也不会在家里留太久的。” 白妤姬有点不解:“到底什么事情?” 她只想与他朝夕相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和他分开! “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等我成功后,你就知道了。” “那你要离开我多久?” 龙如晨伸出一根手指头:“你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回来娶你。” 白妤姬含泪点头:“好,我等你。” 龙如晨拥着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珍重,等我回来。” “嗯,你不来,我不走;你一辈子不来,我就一辈子不走……”白妤姬痴痴地望着他,“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 龙如晨轻刮她鼻子:“小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独守空闺一辈子呢?我当然会来的!” 她破涕为笑,淘气地伸臂搂住他的脖子,“说你爱我,一辈子。” “好,我爱白妤姬,一辈子。” “若你变心了呢?” 龙如晨轻笑一声:“就罚我今生娶不到一个妻子,孤独终老!” 他平生第一次许下这样的山盟海誓。 正文 第八章  游子归来 蝶声谷,莺舞山庄。 武林中有“四大山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们就是“中州大侠”龙武飞的莺舞山庄;“仁义剑客”梅映红的荡剑山庄;“江南首富”倪老爷的安乐山庄;以及“书香世家”竹探花的潇湘山庄。 此刻正值阳春三月,蝶声谷繁花遍地,绿草如茵,满谷一片生机勃勃。 山庄前有一个巨大的花圃,栽满各种珍稀名贵的奇花异卉,轻风吹过,馥郁芳香沁人心脾。 一群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女孩子,正挥动手帕,在花圃里互相奔逐着,一面笑闹嬉戏,一面追扑飞蝶,嘻嘻哈哈地玩得不亦乐乎,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春花绽放! 毫无疑问,她们就是龙家的九朵金花,龙武飞的掌上明珠:大公主龙玉神、二公主龙玉纶、三公主龙玉韵、四公主龙紫妍、五公主龙紫幽、六公主龙紫樱、七公主龙莲、八公主龙瑶、九公主龙绮。 很明显,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她们是三胞胎,年龄大小不一,有的十三、四岁,有的十一、二岁,有的才八九岁。 九个女孩玩得正开心之际,忽闻一个久违了的、熟悉的男中音轻轻笑道:“嗨,公主们,我回来了!” 女孩们一齐转头,只见一个阳光般明朗慑人的少年男子,正含笑站在她们身后,用那双令她们朝思暮想的黑眸,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们。 “哥哥,哥哥——”她们欢呼一声,不约而同地抛下手帕,发足向兄长奔来,“哥哥,哥哥,你回来了!” 女孩们争先恐后地跑向龙如晨,一个个兴奋若狂:“哥哥抱抱,哥哥抱抱!” 龙如晨笑着俯下来,抱起这个亲亲,搂住那个吻吻,不曾让公主们失望。 他对九个妹妹都同样疼爱,每次回家都一视同仁,绝不会厚此薄彼。 “哥哥,我好想你哦!” “哥哥,你还会走吗?” “哥哥,不要再丢下我们!”九个女孩含泪央求。 龙如晨微笑:“傻丫头,哥哥已经学艺完毕,不用再回山上了。” 在跟“慈悲神尼”学艺期间,他每年回家一次,小住几天又要回到山上。每次出门,九个妹妹都会哭成泪人似的,拉住他的手,依依不舍。 听到他说不用回山上,女孩们顿时兴高采烈,跳起来嚷道:“真好,哥哥不会离开我们了!” “哥哥,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八个妹妹都围着他打转,只有六妹妹龙紫樱立在一旁,闷声不吭。 这个妹妹天生内向,不爱说话。龙如晨怕她久了会变成自闭和结巴,曾试过百般逗她,用尽法宝,却也难以令她开怀大笑。 久别重逢。龙如晨不免又想逗她,抚着她的头柔声哄诱:“来,樱儿,跟哥哥说话。” 龙紫樱红着脸,小手捏紧衣角:“哥哥好……” “乖,给哥哥笑一个。” 龙紫樱腼腆地一笑:“哥哥。” 龙如晨笑眯眯的道:“樱儿真乖,真听话。” 龙紫樱害羞地低下头,又不吭声了。 龙如晨叹口气,慢慢站起身:“樱儿,哥哥要去见爹爹了,你和姐妹们继续玩吧!” 龙紫樱瞅着他,点了点头。 龙如晨揉揉她的秀发,转身向“莺舞山庄”的大门走去。 还没进门,陡闻一声霹雳火爆的“狮子吼”:“好啊,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臭小子,终于知道回家了!” 龙如晨慢悠悠地踱进家门,看见他老爹正和“仁义剑客”梅映红——也就是他敬爱的姑丈大人,并肩站起来迎接他。母亲冷玉翠和姑姑龙燕飞,坐在一旁看着他,目露担忧之色。 他先向母亲和姑姑、姑丈行过礼后,才慢腾腾地转向父亲:“爹,师父叫我回来,向你老人家请安。” 龙武飞脸色铁青:“是不是神尼不叫你,你就不用回来了?” 龙如晨简洁的道:“是。” 龙武飞气得一拍桌子:“你这不孝儿,老夫真想一掌毙了你!” 龙如晨冷然道:“你有本事的,不妨试试!” 龙武飞勃然大怒:“你以为你跟神尼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就能目无尊长了吗?信不信为父两根手指就可以掐死你?” 龙如晨横眉相对:“你有种的就掐试试,掐得死我算你厉害!” 龙武飞气炸了:“老夫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会生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不肖子来!” 龙如晨好诧异的道:“什么‘老夫’啊?爹,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吧?正是花心快活的大好时机——” 这个不孝子! 龙武飞几乎要吐血了:“臭小子,我不跟你瞎扯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挑战武林九大门派的掌门人,胡乱更改‘水晶令牌’的功用,弄得整个江湖人心惶惶?” 龙如晨挑起眉:“原来有人告状告到青天大老爷这儿来了,难怪我一进门就闻到了不寻常的火药味!” 龙武飞气得再度拍桌怒吼:“你闯下那么大的祸,还觉得很有理?你可知我每天要接见多少上门来投诉的武林人士吗?我辛辛苦苦养大你,还要帮你收拾烂摊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你、你——给我跪下!” 龙如晨昂然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决不能随便下跪!” 龙武飞怒极:“我是你亲爹,你跪一下会死吗?” “等你百年归天后,我自会去祖坟上拜祭你!” 龙武飞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指住他:“你这个忤逆子,我要杀了你——”一掌含怒而发,夹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龙如晨不闪不避,力贯右臂,硬生生和父亲对了一掌! “轰!”龙武飞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三大步,兀自站立不稳。 龙如晨却只轻轻晃了晃,便屹然站立不动了。 由此可见,父子俩的功力谁强谁弱了! 龙如晨语气略带嘲弄的道:“老爹,你两指掐死我看看!” 龙武飞怒不可遏:“好啊,你厉害,你高明!你有本事的,就去大漠给我杀了‘鬼窟三魔’!为民除害,为龙岛主报仇——” “没问题,明天我就去挑了‘大漠鬼窟’,让你瞧瞧我的本事!” “仁义剑客”梅映红心一凛,连忙对还在吹胡子、瞪眼睛的龙武飞道:“龙兄,不可!‘鬼窟三魔’称霸漠北二十多年,岂非泛泛之辈?连老江湖龙岛主都惨遭他们的暗算,晨儿初出茅庐,岂会是他们的对手?” 龙武飞生气的道:“你刚才没看见吗?他的功力已高出我许多!而我和龙岛主的武功仅在伯仲之间,证明他的功力还在龙岛主之上!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去铲除‘鬼窟三魔’了!” “可是龙兄,他终究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当真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他太狂妄了,必须吃点苦头才会学乖……”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冰心女侠”冷玉翠终于开口。她生性冷漠,不喜动怒,但说出的话却很有分量。 龙武飞平生最大的弱点就是怕老婆,自十六年前成亲以来,便对妻子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不敢拗违半分。因此庄中大小事务,一律由女主人冷玉翠说了算。 “我不同意晨儿去涉险。他是龙家一脉单传的男丁,我绝不允许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龙如晨转向母亲:“妈,没关系的,我有能力对付‘鬼窟三魔’!” “行了,这件事休要再提!”冷玉翠缓缓站起身,“你远途归来,想必累了,快回房休息吧!我叫丫环打水给你洗澡——” “是。”龙如晨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他尊重母亲,但不代表会乖乖听她的话。 莺舞山庄,更深人静之际。 龙如晨等所有人都睡熟了,悄悄从墙上取下自己的剑,正准备偷溜出房,忽见一条小巧玲珑的人影,飞快地从门外窜进,一头撞入他怀里! “哎哟!哥哥,你的骨头硬死了!” “小妍?!”龙如晨又好气又好笑,“你来干什么?” 窜入的人影正是四公主龙紫妍。九个妹妹之中,就数她最调皮捣蛋、最爱搞恶作剧——可是在龙如晨面前,她却乖得像一只小猫咪。 龙如晨轻轻呵斥道:“你不在房里好好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龙紫妍顽皮地吐吐舌头,做个鬼脸道:“哥哥,我要跟你去闯江湖!” “不行,你太小了,等你长大后再说吧!” 龙紫妍噘起小嘴:“你老是说等我长大,等我长大……我究竟要有多大,才能去外面玩?” 龙如晨抚着她的头:“等你满十八岁的时候,哥哥就带你出去玩,好吗?” “好啊!”龙紫妍拍手欢呼,“大姐呢?她们能不能出去?” “能。你们九姐妹,每一个在满十八岁的时候,哥哥都会带你们出去玩的!” “哇,哥哥真好!”龙紫妍抱住他,又笑又叫又跳。 每天呆在山庄里跟姐妹们扑蝴蝶,她都快闷死了!好想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 “嘘,小声点,别让爹爹妈妈听见,否则哥哥就走不了!” 龙紫妍眨眨眼:“这么夜了,哥哥还要去哪里?” “哥哥要去大漠,杀了‘鬼窟三魔’!” “我也要去!”门外又蹦进一条娇小迷人的纤影,却是大公主龙玉神——九朵国色天香的金花中,最漂亮夺目的那一朵。 龙如晨头疼的道:“你们九姐妹,不会全都起床了吧?” “没有,就我们两个。” “那就够了,你们两个最难打发!” 龙玉神嗫嚅道:“哥哥,我要跟你去大漠。” “不行!你武功太差了,等你练好武功再说吧!” “我为什么要练好武功?哥哥你不是会保护我吗?” “哥哥在对敌的时候要专心——如果分心照顾你,哥哥会被‘鬼窟三魔’杀死的!” 龙玉神仰起小脸,充满崇敬的道:“哥哥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神,谁也杀不死你。” 龙如晨柔声道:“那你答应哥哥:努力练武,等到有一天,变得和哥哥一样厉害,就能跟哥哥去闯江湖了,好不好?” 龙玉神歪头想了想:“好,我会和哥哥一样厉害的!” 龙如晨笑了,搂住两个妹妹,在她们脸上各亲了一口:“乖,哥哥要动身了!你们快回去睡觉吧,记住不要惊动爹爹妈妈!” “知道了。”两个女孩心满意足地回房去了。 龙如晨拿着剑,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莺舞山庄。 无名镇。 “无名镇”是大漠深处的一个繁华小镇,也是去鬼窟的必经之路。方圆五百里,只有这个镇是直接通往“大漠鬼窟”的。 当龙如晨抵达这个热闹非凡的小镇时,已是红日西沉之际。 他向一个行人打探鬼窟的去路,却换来行人怪异的一瞥:“你去送死吗?” 龙如晨反问:“鬼窟很可怕吗?” 行人悠悠的道:“鬼窟不可怕,可怕的是‘鬼窟三魔’!” “是吗?有多可怕?” “他们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各种手段令人防不胜防!龙岛主就是给他们害惨了——” “哦,他们都是些什么来头?” “鬼窟三魔横行江湖二十多年,大魔头毒君子用毒如神,二魔头暗青子擅长暗器,三魔头神算子善用大脑——这三魔联手出击,当然天下无敌!” 龙如晨笑了笑:“未必,我今天就要把‘大漠鬼窟’连根拔起,将三个魔头诛于剑下!” 行人瞪大眼睛:“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姓龙,我有水晶令牌。” 行人跳起:“你就是水晶令牌的新主人?” “对。” 行人叹了口气,喃喃的道:“罗烟锋,你说对了:神龙现首,天下大乱!” 龙如晨莫名其妙:“什么罗烟锋?” 行人笑眯眯的道:“罗烟锋就是泰山的罗老前辈。” “不认识。能否详细介绍一下?” “嘿嘿!我不跟你说了,再见——” 行人一个筋斗翻出三丈外,以绝顶轻功在龙如晨眼前消失了! 龙如晨吓了一跳:这个貌不起眼的行人,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倒真出乎他意料之外! 显然,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正文 第九章  大漠遇险 出了小镇,他便踏入了浩瀚无边的大沙漠。 烈日照着一粒粒金黄的细沙,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虽说是黄昏,但依然刺痛了他半眯起的眼睛。 靠,是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他回到中原后,一定要把这个人拉出来斩首示众!他此刻最讨厌黄昏的夕阳了—— 走了一段路,他感到有些疲倦,便在一个沙丘前坐下来,喝几口水休息休息。 他不喜欢骑马,也不喜欢坐车。几万里路,全是他用脚走出来的——他就喜欢那种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感觉。 但他显然忘了这一点:大漠的流沙,经常会让人双脚悬空! 长居中原的人,或许不知道什么叫“流沙”;但在大漠,流沙是随时都会发生的! 天空刚刚还晴朗无云,忽然间大漠上空就刮起了狂风,霎时沙石漫天! 龙如晨还搞不清状况,就发现他身后那座沙丘居然开始缓慢移动! 他大吃一惊,连忙腾身跃起。 在离沙丘三丈外落地后,他忽觉双足一软,脚下的泥沙居然也开始缓慢下陷! 流沙出现了! 他又急忙跃起,这回再无落足之处,只有借着狂风漂浮在半空中。 远处忽然涌来无数个大小不等的沙丘,形成一条所向披靡的“沙丘链”,带着摧城毁池的破坏力,浩浩荡荡地向前进军。 龙如晨叫苦不迭:“我的妈呀,你要我去跟大沙漠作斗争?!” 张牙舞爪的“沙丘链”,像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疯狂地向空中的龙如晨扑来,掀起漫天沙雾,猛烈拍打着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鼻孔……每一下都有如刀割! 龙如晨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只好徐徐下降。 地面忽然裂开一张恐怖的“血盆大口”,狞笑着等他来自投罗网! 龙如晨暗叫一声“不妙!”他还来不及跃起,整个人已跌入沙漠的裂缝中,席卷而来的沙丘链,随即吞没了他的身影! 龙如晨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龙如晨才悠然醒转,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皆被粗大的铁链绑住,全身动弹不得。 是谁把他捆住了?! 龙如晨游目四顾,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宽敞明亮的殿堂,周围坐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正殿的丹墀上,摆着三张虎皮大椅,中间和右边都坐着一个人,左边却是空的! 很明显,他落入贼窝了! 龙如晨闭上眼,暗暗叹了口气。 父亲没有料错,他果然在大漠栽跟头了! 这时,正殿上的人发话了:“你是谁?报上名来!” 龙如晨睁开眼:“奇怪了,你抓我来,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你就是龙如晨?” “不错,阁下有何指教?” 殿上人冷笑:“很好,我没有抓错人!老三,大哥要为你报仇了!” 龙如晨盯着他:“你就是‘鬼窟三魔’的大魔头毒君子?” “没错,你杀了我三弟神算子,今天我要你血债血偿!” 龙如晨莫名其妙:“我何时杀了神算子?” “我那聪明睿智的三弟,数年前混入丐帮做卧底,后来被你一剑穿心!” 龙如晨恍然:原来伍荣生就是神算子,难怪可以号令黑白两道的人马,合力追杀龙岛主了! 毒君子向他伸出手:“拿来!” “什么拿来?” “水晶令牌!” 龙如晨笑了:“你也在打‘水晶令牌’的主意?” 毒君子怒道:“少废话!快拿来,不然我叫二弟喂你暗青子!” “你试试看!” 毒君子霍然站起:“你没有中毒?” 龙如晨悠悠的道:“你爷爷我自幼泡在药缸里长大,早已百毒不侵!”他双手微一用力,“咔嚓、咔嚓”几声,铁链寸寸截断,变成了一堆废铁! 毒君子一挥手,命令左右:“抓住他!” 两旁鬼卒一涌而上,四面夹攻龙如晨。 龙如晨虽然没有中毒,但已饿得筋疲力尽——这种对己不利的情况下,他可不愿逞英雄作战,虚晃一招后,转身往门外逃去。 毒君子和暗青子如飞扑来,双掌齐轰:“你逃得了吗?” 龙如晨不得不回身和他们对了一掌。 “砰!”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毒君子和暗青子如败草般摔回殿内! 龙如晨仰天喷了一口鲜血,虽然没有倒下,但已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他更加不敢恋战,转身往门外飞逃。 毒君子嘶声道:“兄弟们,给我追,杀了他重重有赏!” “是!”鬼卒们呐喊着,一窝蜂追了出去。 龙如晨捂住胸口,踉踉跄跄地走着,心里咒骂个不停:要是他没有受伤,岂会怕这些狐假虎威的小鬼卒?! 唉,现在他总算体会到了“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的滋味了! 逃着逃着,前面蓦地出现一块春意盎然的绿洲,到处花团锦簇,鸟语虫鸣,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宛如人间仙境! 逃亡中的龙如晨看见了,也不忘赞上一句:“好美啊!” 但追踪而至的鬼卒们见了,却有如见着阎罗殿一般:“梦幻绿洲!梦幻绿洲!”纷纷怪叫着,惊恐万状地往回逃! 龙如晨摸了摸鼻子,暗忖道:莫非这才是真正的鬼窟?他刚才逃出来那个是假的?要不然,这些鬼卒们为何如此惧怕? 绿洲前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武林禁地,擅闯者死!” 瞧那笔画,竟似是用手指刻上去的!茫茫戈壁之上,谁有这么高深的功力? 龙如晨慢慢走近绿洲,发现那些参天树木暗合着五行变化之术,稍不留神,便会深陷其中,找不到出口。 但龙如晨对奇门遁甲可谓了如指掌,区区一个迷魂阵,还难不倒他。 于是他顺利进入了绿洲。 一瞥之下,他发现绿洲里面又别有洞天:数百株参天大树包围着的,竟是一个比天宫还要美丽的仙乡,比他家更像世外桃源! 周围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几朵碗大的牡丹芍药点缀其间,傲气逼人;数株火红的杜鹃月季零星穿插,更显娇艳! 这是谁建造的人间仙境?当今世上,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龙如晨眨眨眼,发现花丛中还有三座精致雅观的小木屋,每座木屋的门上都刻着一个字,合组成“凝望居”。 什么意思? 龙如晨觉得很有趣,就走过去拍了拍门:“喂,有人在家吗?” “咻!”一道白光倏地从屋内电射而出,直击龙如晨身上的死穴! 龙如晨一个筋斗避开:“喂,喂,你干嘛偷袭我?” 里面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功夫不错,再接我一招!” “什么嘛!我现在身受重伤,你别乘人之危好不好?” “咻!”又一道白光射出,正正击中龙如晨的昏睡穴! “你——好卑鄙-――”龙如晨往后一倒,直挺挺晕了过去! 靠,什么世道? 还手的机会也不给一个,太、太、太伤他的自尊了! 当龙如晨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置身木屋中,正躺在一张硬梆梆的竹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内伤竟然痊愈了! 谁把他弄进来的? 龙如晨一跃而起,四下望望。只见窗前,负手伫立着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衣人,那道孤寂的背影,折射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龙如晨揉揉鼻子:“喂,是你救了我?” 黑衣人冷冷道:“我只记得我把你打晕了,并没有救过你!” “那是谁医好了我的内伤?” 黑衣人头也不回:“药!” “药?”龙如晨发觉他的话有点难以理解,“你用药医好了我的伤?” “你脑子有问题吗?一句话要重复多少遍才能听懂?” 龙如晨咕哝:“你脑子才有问题!” 黑衣人霍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咦,你长得好像我!” 黑衣人不回头还可,一回头,龙如晨就发现他竟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黑衣人左眉心有颗朱砂痣,而他却是右眉心有颗朱砂痣! 龙如晨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世上怎么会有个长得和他如此相似的人?简直像在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太冷漠了,他会以为这人就是自己的翻版! 黑衣少年揪住他的衣领,一字字的道:“我问你,你藏在剑柄里的那块‘水晶令牌’,是怎么得来的?” “高明!我藏得那么隐蔽,连‘鬼窟三魔’都找不到,竟然被你找着了!” “不要顾左右而言它,回答我的问题!” “呃……是龙岛主送给我的。” “龙岛主?”黑衣少年眸中寒光一闪,揪他衣领的手更紧了,“他在哪里?” “喂,你想勒死我谋财害命呀?快放手!” 黑衣少年脸色如冰:“你再不老实点,我就一掌毙了你!” “我干嘛要老实啊?你这人冷冰冰的,板着一副晚娘面孔来吓谁?我可是吓大的——” “你活腻了!” 黑衣少年一掌拍出,龙如晨整个人被他打飞出去,摔在地上叫苦连天:“妈呀,你武功比我老爹还高!你究竟是谁?” 黑衣少年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你先回答我的话!” “你懂不懂礼貌啊?我不接受这样的问话方式!”一点尊重都没有,龙如晨会理他才怪! 黑衣少年眸中煞气一现,提起手,掌心蓦地涌出一团红艳艳、瑰丽无比的火光!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大、草、蔓、延——”黑衣少年冷酷地吐出一句神秘的真诀。 “蔓延神掌!”龙如晨大惊失色。不得了,这门掌法比他的剑法还要歹毒! “你居然会‘蔓延神掌’!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不到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惊世绝学——蔓延神掌,竟在这里出现了! 他由师父口中得知,“蔓延神掌”乃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一门掌法,掌心含有剧毒的红色火光,可以化铁熔金,无坚不摧!人一旦中了,非但没有任何灵丹妙药能解,而且会在瞬息间变为一滩绿水,沁入地下无影无踪,宛如中了“化骨散”! 数天后,这块受过绿水滋润的土地,便会长出一种青青的小草来。这种草的生命力十分顽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且,死人的尸体是它最好的养分,有了死尸作肥料后,它便会疯狂生长,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所以,这门掌法就叫“蔓延神掌”,这种草就叫“食尸草”——似是死者灵魂的延续! 这门掌法已经失传了几百年,不知黑衣少年是从哪里学来的?! 龙如晨这回不得不老实了。因为师父说过,可能连天下无敌的“饮雪神剑”,也不一定破得了这门神奇的掌法! 他不想成为“食尸草”,只有乖乖地回答:“龙岛主死了!” “什么?!”黑衣少年神情大变,冷漠的脸色突趋苍白,修长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黑衣少年收回掌,蓦地转过身去,仰头深深呼吸,似在掩饰内心的激动。 片刻后,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不再理会龙如晨,径自走到窗边,十指轻轻抚上窗台那架古色古香的玉琴,缓缓弹奏起来。 琴韵流转,随风飞扬。幽幽咽咽的琴声,竟使龙如晨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悲怆! 他和龙岛主是什么关系?听到龙岛主的死讯,他为何会如此伤心? 琴声越发凄厉了,直上云霄。 龙如晨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连忙大嚷起来:“喂,我可以走了吗?” 黑衣少年回过头来,目光冷峻若冰:“我不叫喂。” 龙如晨咕哝:“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莫,别人叫我‘神箭公子’!” “莫什么?” “你不必知道!” 龙如晨心念一动:“你的名字中,是不是有一个‘烟’字?” 黑衣少年目光突趋严厉:“你怎么知道?” “因为龙岛主临死前曾告诉我:这世上有一个名叫‘烟儿’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又答应过什么仙子黄仪秀,不能公开你的身世……”龙如晨怕他又要翻脸,连忙如实招供。 黑衣少年冷冷地盯了他半晌,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五个字:“我叫莫孤烟!” 龙如晨笑道:“好名字,很符合你的性格——我叫龙如晨。” “你姓龙?”黑衣少年神色微微一动,“‘中州大侠’龙武飞是你什么人?” “啊……你也认识我老爹?” 黑衣少年淡淡道:“那是我唯一认识的一个中土人的名字。他很有名,不是吗?” 龙如晨怪叫:“不要再提那个老家伙,我恨死他了!居然咒自己的儿子不得好死,叫我来铲除‘鬼窟三魔’,他安的什么心?” 莫孤烟冷笑:“是你学艺不精,技不如人,不要赖在别人身上!” “我技不如人?!”龙如晨捊起衣袖,“要不要我跟你打上一架?” 莫孤烟一掌轻飘飘拍出,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龙如晨却闪避不开,“砰”的一声,又被打飞了出去! 他只有叹着气低头认输:“好,你厉害,我打不过你!” 莫孤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负手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龙如晨慢慢爬起,揉了揉被打痛的胸口:“喂,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救我是好心还是恶意?” 莫孤烟冷冷道:“如果我心存恶意,早在你敲门时就一掌送你上西天了!” “啧,说得你那么了不起!你现在补我一掌试试——” “我不需要一个死人来陪我。” “陪你?” 莫孤烟回过头来,目光还是那么冷:“岭儿走了,我需要有个人陪我。” 龙如晨莫名其妙:“岭儿是谁?他走了关我什么事?” “你没必要知道!” “那我也没必要陪你!” 龙如晨拾起床头的“饮雪神剑”,刚想转身走人,莫孤烟轻轻一掌拍出。 “砰!”他整个人又被打飞了出去,再一次领略到“技不如人”的滋味! 这少年的武功,怎么比他高出那么多啊? 正文 第十章  天外有天 窗前挂着一串精美别致的竹风铃。轻风吹过,发出悦耳动听的叮当声。 龙如晨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下这串巧夺天工的竹风铃。 莫孤烟眼神倏冷:“你敢动它一下,我马上废了你这双手!” 龙如晨怔了怔:“你既然要我陪你,为何又对我这么凶?” “那是岭儿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包括你吗?” “当然!” 龙如晨想了想:“岭儿是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莫孤烟冷笑:“岭儿是一个刚满七岁的小男孩,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龙如晨哑然。 陪莫孤烟过了几天生不如死的日子,他由于技不如人,每天都被莫孤烟修理得很惨。吃足了苦头的龙如晨暗暗发誓:回到中原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练武,等他神功大成之日,再来找莫孤烟决斗! 只是,只是,他很悲哀地发现了一个不争气的事实:自己对这个冷漠的神秘少年有种莫名的畏惧感,一看到他用冰冷的眼神盯着自己,就会身不由己地颤抖,宛如掉入冰窖! 唉,他恐怕这辈子都赢不了莫孤烟! 岭儿,岭儿,这个令他恨得牙痒痒的小恶魔,又是何方神圣? 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害自己被莫孤烟困在绿洲上,失去人身自由?! 他要回中原!他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 谁来救救他? “你想不想报仇?”莫孤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 龙如晨微微一愣:“呃……报什么仇?” 他又打不过他,自取其辱的报仇有意思吗? 莫孤烟淡淡的道:“你别误会!我是说鬼窟三魔伤了你,你不想找他们算帐?” 原来是说这个啊!他都被他折磨得快忘了有这回事…… 龙如晨苦笑道:“你不准我踏出门口半步,我怎么去报仇?” 莫孤烟沉默半晌,缓缓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那些鬼卒们好像很怕你!大概我们还没进入鬼窟,他们就已经望风而逃!”龙如晨斜睨着他,“说真的,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样怕你!” 莫孤烟冷冷地问:“难道你就不怕我?” 龙如晨呆了呆,干笑一声:“不错,我也很怕你!” “你用不着怕我,至少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但你为什么要杀害其他闯入的人?这块绿洲生于沙漠之中,又不单单属于你的……” 莫孤烟盯着他,一字字的道:“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漠;十年后,这里才变成一个人间仙境!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皆是我亲手所种,亲手所养!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禁止别人随意践踏?!” “挖……”龙如晨咋舌道,“你用了十年时间来建造这个鬼地方,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住在这儿,长年与世隔绝,难道不觉得寂寞吗?” “有岭儿陪着,我不寂寞。” “但是他受不了寂寞,丢下你离家出走了!” “他只是出去玩几天,很快会回来的。” “希望如此吧,他回来我就解脱了!我可不想陪你困在这个闷死人的地方——” “你不喜欢这里?” “这里有什么好玩?我承认它很美很养眼,偶尔住一两天会觉得心旷神怡,但是长久住下去我会疯的!” “我都住了十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因为你长期不与外界接触,现在才会变得这么没有人情味!”龙如晨靠过去,试图引诱他,“如果你有空,跟我去中原玩玩吧,我带你见识见识一下外面的花花世界!” “你别发梦!” 莫孤烟一句话堵住了他的下文。 龙如晨瞪眼。 这人貌似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骗嘛! “大漠鬼窟”不在大漠之上,而在大漠下面。无数个洞穴形成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戒备守卫比皇宫还要森严! 它的核心部分,就在龙如晨那天被流沙吞没的地下方。“鬼窟二魔”利用大自然的威力,生擒了龙如晨,却又因一时大意,让龙如晨侥幸逃脱了! 这次,莫孤烟陪同龙如晨,又来到那个流沙出没的地方。 看着风平浪静的沙漠表面,龙如晨仍然心有余悸。 “好可怕的流沙,那时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莫孤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现在就感到害怕,要是在风沙肆虐的四、五月,你还敢来大漠杀人吗?” “不敢。回到中原后,打死我也不会再踏入沙漠半步了!” 莫孤烟唇边露出一抹讥讽般的笑意:“我在大漠生活了十年,大大小小的沙尘暴看过不下百次,从没觉得它有什么可怕的!” “你厉害!”龙如晨朝他竖起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话间,两人已抵达一个幽深莫测、怪石嶙峋的天然洞穴,洞口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洞顶上雕着四个殷红如血的狂草字:大漠鬼窟! 莫孤烟目不斜视,负手走了进去。 龙如晨叫道:“喂!” 莫孤烟回头:“干什么?” “你就这样闯进去?不怕他们设有埋伏?” 莫孤烟冷冷道:“你怕就别跟着我,在外面等!” 靠,真是好心没好报!这人什么态度啊?! 龙如晨虽然很气愤,但还是乖乖跟着莫孤烟,一前一后走进了“大漠鬼窟”的核心部位——勾魂殿! 洞口漆黑如墨,勾魂殿里却是亮如白昼,四面墙壁上都镶满了闪闪发光的珍珠宝石,显然是抢劫过往商人的珠宝建成的! 莫孤烟气纳丹田,纵声长啸:“梦幻绿洲‘凝望居’主人,携同水晶令牌新主人来访!” 啸声远远传了开去,直达勾魂殿深处,但却没有一人回应。 龙如晨乐道:“我都说了,他们很怕你的嘛!听到你来访,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还敢出来相迎?” “你的废话真多!” 莫孤烟走上丹墀,大殿周围的墙壁突然“嗖嗖”射出几百支精光闪闪的毒箭来!密密麻麻,源源不断,一支紧接一支,速度快得惊人! 莫孤烟双掌一拢,红色火光怒涌,毒箭碰上他掌心的火球,登时化为粉末! 龙如晨在旁闲闲的道:“没想到你的掌比我的剑还利嘛!难怪鬼窟的人如此怕你,一个个都躲起来做缩头乌龟了!” 莫孤烟拂了拂衣袖上的碎末,懒得理他,目光定格在大殿四周的墙壁上。 龙如晨跟随他的目光看了看,忽然皱眉道:“奇怪,怎么‘鬼窟三魔’也懂得消息机关之类的秘学?” 莫孤烟冷冷地瞟他一眼:“神算子精通五行八卦,易容忍术无所不能!你以为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人懂奇门遁甲吗?” 龙如晨翻个白眼:“他人都死了,你还有必要在我面前称赞他吗?” “你没被他整死,算你命大!” “靠!他算老几啊?能整死我才怪!” “小心——” 龙如晨怒道:“小心你个头!” 突然间,大殿天花板“轰隆”一声,落下几道粗大的铁栅,把他团团包围了! 莫孤烟一个闪身,轻松避到安全地带,还不忘讥讽他一句:“都叫你小心了!” 龙如晨怪叫一声:“看我的!”拔剑出鞘,运劲一斩,耀眼的蓝光过处,铁栅“哗啦啦”一声倒塌,化作漫天碎屑飞溅开来! 龙如晨哼了哼:“什么破玩意?你会抵得住‘饮雪神剑’的锋芒吗?” 话音方落,眼前突然一黑,勾魂殿里的灯火竟在一瞬间尽数熄灭! 莫孤烟沉声道:“这里遍布机关,你不要到处乱走!” “那我该干嘛?” “站着别动!” “看不到你,我怕……” “你有没有带火折子?” “没有。”龙如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在黑暗中透出星星般的光芒。 莫孤烟缓缓靠过去:“拿出你的水晶令牌,它可以发亮。” “是!”龙如晨立刻照做。玲珑剔透的水晶,在他掌心发出色彩斑斓的光芒,顿时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一瞥之下,龙如晨有些吃惊——不知何时,宽敞明亮的勾魂殿,赫然已变成一座钢铁铸造、密不透风的牢狱! 龙如晨摸了摸鼻子:“怎么回事?难道‘鬼窟二魔’想铁屋藏娇,把我们两个大男人当金丝雀供养起来吗?” 莫孤烟白他一眼:“你想他们会这么无聊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出去啊?” “当然有。”铜墙铁壁在他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一堆烂铜废铁而已! 莫孤烟掌心红光一现,无俦劲风伴随着两团红艳艳的火光呼啸而出,轰然没入精钢炼成的墙壁中! “蔓延神掌”化铁熔金无坚不摧,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后,钢铁般的牢狱在瞬息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龙如晨吐吐舌头:“好厉害,这回我真的服了你!” 铁牢消失后,两人又奇迹般回到了满地碎屑的勾魂殿, 重见光明,龙如晨赶紧收起了水晶令牌。 莫孤烟背负双手,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上的一盏大宫灯发呆。 龙如晨伸手推了他一把:“喂,你怎么了?” 莫孤烟蓦地长啸,一袖拂出,凌厉无比的袖劲冲天而起,正正击中那盏散发着妖异光芒的大宫灯! “砰!”大宫灯落地粉碎! 但闻“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勾魂殿四面墙壁突然飞速下沉,眨眼没入地下无影无踪! 刹那间,勾魂殿又变成了一片空旷无边的大沙漠! 原来,“大漠鬼窟”只不过是一座虚幻的海市蜃楼,一旦触动机关,所有的洞穴便会消失于无形! 距离龙如晨、莫孤烟十余丈外,密密排满了一群手持弓箭、严阵以待的鬼卒! 位居正中的“鬼窟二魔”气红了眼,冲莫孤烟大吼:“神箭公子!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这么狠心,毁了我们辛苦建造的家园?” 莫孤烟冷笑:“你们在大漠横行霸道那么多年,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放屁!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吗?干嘛要助这姓龙的小子来对付我们?”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可恶!小的们,放箭!” “是!”鬼卒们拉弓搭箭,吆喝一声,霎时间万箭齐发! 莫孤烟不屑一顾,袖中神箭闪电般射出!一道令人目眩的金光,优美如彩虹般划过天空! 只听“铮”的一声,鬼卒们射来的箭全被那耀眼的金光挡了回去! 龙如晨定睛一看,却是一支小巧玲珑、纯金打造的弓箭! 他郁闷地问莫孤烟:“你射箭不用拉弓吗?” “看清楚了!”莫孤烟袖中弹出一把华丽夺目的金弓,轻轻一拉,又一道气势磅礴的金光掠空而过,连天上的太阳都为之黯然失色,弹指一挥间便割破了鬼卒们手中的弓弦! “啊!逐日神弓,逐日神弓出现了!大家快跑——”鬼卒们惊慌失措,不顾一切地丢下弓箭落荒而逃! 莫孤烟冷冷一笑:“你们逃得了吗?”身形飘闪若电,双掌交拍,排山倒海的掌劲如怒涛般汹涌而出,挡者披靡! 军心大乱的鬼卒们纷纷倒下,无一幸免! “鬼窟二魔”中了蔓延神掌,惨叫一声后,立即化为一滩绿水! 人们只道“神箭公子”箭法独步天下,却不料他的掌法更是举世无双! 龙如晨瞧得眼花缭乱,暗暗喝彩不已! 别人就算再修炼几十年,恐怕也难以达到他这种境界吧?! 等莫孤烟歼灭所有敌人后,龙如晨才心有不甘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留下几个俘虏来让我祭祭剑?我手痒痒了!” “砰!”莫孤烟的反应是一掌把他轰出老远,然后冷冷地说:“你不是手痒,是皮痒!” 龙如晨只有自认倒霉。 和这个不近人情的冷血动物在一起,他似乎只有挨打的份! 莫孤烟又冷冷的道:“该回去了,你还愣着干嘛?” “是,我什么都听你的!”龙如晨翻翻眼,跟他走回绿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