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这个贱妇   昏暗的牢房,潮湿的空气中混着血腥味和各种污秽的味道,凌乱的草堆上,身着囚服的薛亦晚奄奄一息地趴伏着。   薛亦晚不想动,那动一下就会叮当作响的铁链像是一把把利刃切割着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乌发半遮着她的面容,只露出精致而绝美的下巴,一道从眼角而下的血痕衬得皮肤白的可怖。   铁链紧锁着她的手脚,娇小的身躯动弹不得,只有那紧紧抠着地面的指尖血污混杂,白皙的肌肤上伤痕新旧交杂,令人触目惊心。   哐当一声,牢门被人蛮横地打开。   啪--   沾了盐水的皮鞭再次落下,她却不再有丝毫动静。   “死了?”一个狱卒皱了皱眉,伸手毫不客气地扯起薛亦晚的头发,见她紧蹙着一双秀眉,那狱卒yín笑着轻哼了一声,随手将她甩在了地上,一脚踢翻了过来。   “你这骚娘们,都被当众抓住爬上太子的床了,还不肯招供?还是说……太子那个没用的瞎子根本满足不了你?”   一阵哄笑声响起在阴森可怖的地牢内,回荡在石壁间,最后撞进了地上那女子的耳里。   薛亦晚闭着眼睛,声音微弱,一遍遍重复着:“我没有……我没有……”   通奸?真是可笑,她做了多年的晋王妃,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幽居东宫、多年失明的残废太子……   从太子的床上被人拖到地牢,已经整整十日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赤身luó体地躺在东宫的内殿。   啪啪作响的鞭子又如往常一般挥舞起来,那几个狱卒yín笑着对视了一眼,纷纷冲她的胸前抽去。   薛亦晚已经动不了了,只任他们抽得那囚服都破开了口子,露出了尽管伤痕累累却还是白的刺眼的娇嫩皮肤。   “这本来可是咱们南陵的皇后娘娘,你下手不能轻点?!这张嫩得能捏出水来的脸都被你破了相!”   那狱卒停下了鞭子,满脸皆是猥琐的笑意,“打坏了?我来看看!”   他一把撕开了那囚服,露出了根本遮不住什么的肚兜,这场景刺红了两个男人的眼睛,一个个都yín笑着要伸手上前。   薛亦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每天这样轮番折磨的戏码已经让她麻木了,可她不相信!她要等!余清一定会来救她的……   “放肆……”柔媚中带着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与这阴暗的牢房格格不入。   穿着如意缎绣祥云凤袍的女人缓缓走近,她的出现让狱卒纷纷跪倒,“参见皇后娘娘!”   “都退出去,本宫要亲自审问这个贱妇。”   薛亦晚身子一颤,皇后娘娘?这声音……不是出事那日还挡在自己身前要救下自己的嫡姐么?   睁开眼,薛亦晚整个人都如同坠入了冰窖,这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嫡姐薛安兰!   而她身边站着的则是自己视为姐妹的近身侍婢绿萝!   “妹妹瞧着柔弱,这张嘴倒是硬得很。”薛安兰的娇笑声如风铃般悦耳,却像是匕首戳进了薛亦晚的心!   绿萝则是咯咯笑着,“娘娘,这贱人虽然好哄骗,可骨子里下贱得很,天生就是贱胚子,烂泥扶不上墙!”   薛安兰满意地笑了笑,抬手道:“绿萝,你先下去,本宫要替皇上好好审讯这个贱妇!”   “长姐……”薛亦晚顾不得其他一切,听到皇上二字她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余清已经登基了……他说过,以后要和自己并肩共赏江山万里……   “余清呢?!他不会丢下我的,他会相信我的,长姐,我真的没有去见太子,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一见余清……”   最后的希望让薛亦晚清亮的眼眸愈加明媚,即使破了相也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美艳。   “你自然没有去见太子,本宫给你下的迷药可是薛家的秘药,恐怕你到现在都没有发觉吧?这一出捉奸的戏码可是让本宫满意的很!除掉了那个废物太子,又除掉了你这块绊脚石。”   “啊……”薛亦晚的脸颊被薛安兰狠狠地踩着,只能贴在地上,她满是血污的手指攥紧了那双精美的绣鞋,眼中的光亮也像是熄灭了。   “为什么?余清……”薛亦晚茫然地紧咬着牙,她不信!余清说过要和自己一起并肩携手,可为什么会这样?   一滴泪沿着伤痕落在了地上,火辣辣的痛楚强迫着薛亦晚认清了现实,可这一切是为什么?!她不懂!   “你也配喊皇上的名字?!皇上他从始至终爱着的都是本宫,倒是你,要不是为了利用你,皇上又怎么会屈尊纡贵地答应要娶你,你不会真以为这张脸能勾引到皇上吧?可笑至极!” 正文 第2章 赌上一切不死不休!   “凤簪临世,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薛安兰浅笑盈盈,在昏暗可怖的牢房中显得愈加阴冷。   “薛亦晚,本宫瞧你真是可笑,可笑的让本宫都觉得心疼,这点信口开河的把戏就能骗得你心甘情愿地为本宫铺路,还真是皇上有办法。”   抚摸着自己身上的上好凤袍,还有手腕上精致的凤镯,薛安兰得意的笑声在石壁间回荡,却让那蜷缩在墙角的纤细身影如同抽光了气血的玩偶,破布一般没了半点反应。   是啊,可笑!当真是可笑!薛亦晚连心里控制不住的痛意都觉得是种对自己的嘲讽。   见她没了挣扎的动静,薛安兰嫌恶地松开了鞋子,随后将她踢到了墙边,俯身重重地掐住了她的下巴。   “好妹妹,本宫的耐心有限,交出你手里那本千毒纲目的下半册,不然……恐怕你只能和薛成志那个小贱种一起下黄泉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却如同鬼魅,让薛亦晚顾不得自己的悲痛,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颤抖着,声音也尖利起来,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薛安兰……你将成志怎么样了?!”   “他砸了本宫的凤冠,还自不量力地拿着匕首要刺杀本宫,本宫赏了他凌迟。”薛安兰声音清脆,带着嘲讽的笑意。   “你疯了!薛安兰!他是你弟弟!他是你……”薛亦晚的心猛地一缩,成志还只是个会喊她二姐、会给她采野果子的少年啊!   他死了?为了自己……成志他死了?!   薛亦晚的心里在不住地颤抖着,叫嚣着,可她却再发不出声音,她头皮一紧,头发一脚被薛安兰一把扯起。   随后她被迫着直直撞上了那石壁,温热的鲜血汩汩流淌过薛亦晚的脸颊,却让她心中彻骨的寒凉!   “本宫没有他这样下贱的弟弟,薛亦晚,本宫没有耐心和你耗着,来人,将东西呈上来!”   一只托盘被放在了薛亦晚的面前,上头的火炉里煮着一块块的碎肉,薛亦晚猛然一惊,满目痛苦地抬起了鲜血淋漓的头。   薛安兰将一锅肉汤都踢翻在了薛亦晚的身上,看到这样狼狈落魄的薛亦晚,她唇角微扬,笑道:“两个贱种。”   薛亦晚被烫得颤抖起来,绝望的眼泪咸涩难咽,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肉块兜在了怀里,随后她抬眸死死地望着薛安兰,她可以为自己的愚蠢去受折辱去死,可她容不得这些人迫害自己身边的人!   一双唇掰被血染得殷红,轻启之下声音透着寒气,“你过来,我告诉你。”   薛安兰轻蔑一笑,她就知道这个贱人熬不过这些折磨!   她踩着一地狼藉缓缓走到了薛亦晚的身前,勾着一抹得逞的笑意弯下了腰。   没想到这时候的薛亦晚却是猛地勾住了她的脖子,旋即张口咬住了她的脖子,死死地用藏了剧毒的牙齿割开了薛安兰的脖子……   “皇后娘娘!”惊呼声从牢房外此起彼伏的响起!   而薛安兰那妆容精致却充满惊惧的眸子已经渐渐地失去了焦距,随后颓然地倒下……   一阵嘈杂和混乱在眼前铺展开,薛亦晚冷笑着几乎笑出了眼泪,这毒还是为了替穆余清扫除敌人而炼,见血封侯!   被几个狱卒狠狠地推开,薛亦晚瘦削的身子就像是一块破抹布被人肆意地践踏。   “安兰!”   这声音让要吞下毒液的薛亦晚蓦地睁大了眼眸,可迎来的却是一把寒光刺目的长剑,穆余清不带一丝怜惜地挥剑砍下了她的双腿!   一身的龙袍熠熠生辉,俊朗的面容却因为愤怒而扭曲,穆余清冷声道:“薛亦晚,你这个不知羞耻贱人!安兰要是出了事……朕要你不得好死!”   好,好……好啊!   真是一出极好的笑话!   这就是她愿意付出性命、为其铺路的心上人!这就是她不择手段送上皇位的良人!   自己不知羞耻自甘下贱?   薛亦晚笑得凄厉,却又透着一丝绝望后衍生的猖狂,她双腿尽断,可还是靠着墙跪直了身躯,分明是最卑微的动作,可却往人不敢再看,一身的煞气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这一世我薛亦晚自诩聪慧、机关算计,却瞎了这一双眼,看错了人心!若有来世……我赌上一切也要和你们不死不休!”   毒液流淌过喉咙,黑色的血让眼中所有的怨气凝固,薛亦晚带着冷笑,直直地倒下……   而此刻,天牢外头浓黑的夜色蓦地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猛地撕扯开一道大口子,旋即便是令人惊骇的轰隆作响的雷声! 正文 第3章 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夜色因骤变而沉闷,昏暗的屋子里被一道道的闪电照得一片惨白,随之而来的便是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让床上虚汗阵阵的少女猛然睁开了眼眸,空洞而阴寒的目光像是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不!”她瞪大了眼睛,惊叫着坐了起来,却发觉眼前一道道的白光映照出了眼前的床帐和被褥。   最烈的毒药似乎还如鲠在喉,但指甲嵌进手心的痛楚还是让薛亦晚全身颤抖起来,喷薄欲出的恨意一遍遍地侵袭着她的全身。   她紧紧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血腥味似乎还在她鼻尖纠缠着,那地牢的昏暗阴寒似乎还在她四周蔓延着,还有最亲近信任的长姐和真心以待的心中良人,他们要的是自己死!   自己死了,已经死了!毒死了薛安兰也算是为了成志报仇!可是,自己呢?   她死死地咬紧了自己的唇掰,直到腥甜味弥漫在唇齿之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薛亦晚自诩一世聪慧,可再如何的心机城府竟然却毁在了自己这一双看不穿人心的眼睛上!   为什么不让自己就这样灰飞烟灭,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有意识,沉沦在这种无边无际的苦楚中,遍体生寒……   轰隆一声,随之却是沉闷的重物砸地声。   这声音让屋子外头守夜的丫鬟都惊叫起来,“啊!快来人!快来人呐!这梧桐树被雷劈倒了!”   随后是木门的咯吱声,脚步声,还有细碎的议论声……   这种喧哗让床上的小人儿身子一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记忆里的一些片段猛地撞在了心底,砸得她几乎停滞了呼吸!   随即,她错愕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闪电一道道地闪耀,薛亦晚借着这光线看到了一双完好无损的双手,连条疤痕都没有,而手心那道因为救穆余清而受的箭伤也不见了!   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道闪电再次照亮了整个屋子,薛亦晚屏住了呼吸,她脑海各种画面在纠缠在撕裂一般。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冲下了床,她已经死了,为什么,可为什么……   赤脚踩在地砖上,薛亦晚虚弱无力的身子甚至撞倒了一旁的衣架,可她却毫不在意肩上的痛意,直到她直直地冲到了梳妆台前,死死地握住了那面铜镜!   披散着的墨发因为细密的汗珠而贴在脸颊,略有些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空洞和惊愕。   一遍遍抚着自己的脸颊,薛亦晚跌坐在了锦杌上,她仍是不敢相信,她举起了梳妆台前的一支金簪,咬着牙毫不犹疑地扎向了自己的手臂。   这样的剧痛并没有让她痛呼,她出神地凝视着手臂上汩汩流下的血珠久久不语,随之却是无声地大笑起来!   她笑得凄厉而阴森,在闪电和雷声轰鸣的衬托下如同鬼魅临世……   是,她死了!那些人谋她的算她的,害她身败名裂,可他们算不到!那些在她死前无法如意的事,在她死后更是无法如意!   是……她回来了,她薛亦晚从地狱回来了!   这一年,她年方十五,是被接回薛府的第三年,也是将自己送进地狱的开端!   窗外风声呜咽,砰地一声,窗子被风猛烈地吹开了,凛冽的夜风在屋内肆意扫荡,将幔帐吹得凌乱不堪。   铜镜前,发丝凌乱的女子静静坐着,即使狼狈也难掩倾世之姿的光芒,然而,她目光冰寒,连眉梢都似是镀上了一层冷冽。   她用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用金簪扎出来的伤口,眉眼间竟是冷意,分明是阳春三月,可这屋子内却如同寒冰九月,冷的彻骨……   “再没人能伤得了我,这一世,是上苍垂怜,既如此,前世害我的,夺我的,都将血债血偿!”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啊!”大丫鬟绿萝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手中的托盘都摔在了地上。   一只装满了褐色药汁的瓷碗滚落到了梳妆台下,停在了薛亦晚的脚边。   在闪电白色的光照下,梳妆台前一身月白寝衣的纤细背影就像是鬼魅一般,铜镜中依稀看得见她阴冷的目光,让人遍体生寒不敢再看。   从铜镜中看到了这个满脸惧色的娇俏丫鬟,薛亦晚却是勾起一抹嘲讽,这就是她身边忠心护主的好丫鬟绿萝!   “小姐……”绿萝吓得全身瘫软,她从没有见过二小姐有这种神色,尽管只是从铜镜中瞥向了自己,就让自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动弹不得。   对!就像恶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正文 第4章 放肆   “小姐,药翻了,奴婢再去煎一碗……”绿萝站也站不起来,只好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逃一般地离开了门口。   而此时,薛亦晚却是弯腰拿起了脚边滚落的瓷碗,虽然一碗药汁已经洒完了,可沾着药汁的碗底还是有股药味扑面而来。   皆是诊治风寒的草药,可是其中却是夹杂着淡淡的秕石味,若不是精通医理者根本就分辨不出。   秕石……所以这才是自己多年体弱甚至不能怀孕的缘由?   薛亦晚几乎是笑出了眼泪,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生活在那些人为自己打造着囚笼中,而他们则在肆意地玩弄着自己,欺骗着自己,利用着自己!   一遍遍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很快,院子里的喧哗声便不断地传进薛亦晚的耳朵里。   她眼眸一紧,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是回到了这一夜,她记得清楚,自己所住的清芜院中,那棵梧桐在雷雨之夜骤然倒下。   薛亦晚眸中的冷意骤然凝结,这一天也正是自己迈入了那囚牢的开始。   梧桐树倒,凤簪临世,正是这个精妙绝伦的谎言紧紧缠紧了自己,也纠缠着自己愚不可及的一世。   可笑,的确是可笑的,为了那一支出现在树下的凤簪,她竭尽全力地帮穆余清铺出了一条登位大道!也为自己凿出了不得好死的险路!   她站了起来,因为瘦削而显得怯弱的身姿在这样雷电交加的夜晚也显得愈加冷冽,纵然狼狈却不失气势。   披上外衫、着了绣鞋,薛亦晚迈着极稳的步子走出了屋子。   “哎哟,二小姐可使不得!这外头凉,您刚染了风寒,明儿还要进宫呢,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夫人非得教训我们这些下人不可!”   这婆子正在指挥人手搬开倒下的梧桐树,她回头看到薛亦晚,眼眸中虚闪了一下,随后疾步赶来,伸手就要去扶薛亦晚进屋。   “松手。”薛亦晚看也不看她,不必想她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好母亲陈氏放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还是带病之身,声音未免有些低哑,可透着的寒意却让这婆子的手背一僵。   “这是本小姐的清芜院,未经本小姐的吩咐,谁给你们的胆子来随意动这院中的一草一木?!”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极响的惊雷,就连几个婆子都吓得缩了缩脖子,可薛亦晚却是屹然不动地立在回廊下,娇小的身躯却能气势凌然地稳稳站着,她视线扫过之处皆是那些婆子的惊惧之色。   人人都是心里诧异,这二小姐虽然性子冷淡了点,可一向是好哄骗的,今日怎么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二小姐这是被雷声吓着了……”那个上前要来扶薛亦晚的婆子心里嘀咕了两声便不当回事了,只当这二小姐是被吵醒了有些恼意。   她向来拿捏得住二小姐,于是带着笑几步上前,随后猛地拉住薛亦晚的衣袖就要将她往屋子里拖。   “放肆!”薛亦晚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前世自己死前也是当了多年的晋王妃,面对朝中风波和军中事宜那一身气势都不遑多让,更别说是这一群下人了。   “主子面前也能这般放肆?!来人……”薛亦晚这一声呵斥让那毫无防备的婆子吓得当即瘫坐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二小姐此刻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对着自己!   “慢着!”回廊的拐角处,一个披着云锦累珠披风的身影出现在回廊的拐角处,走动间那披风下露出了薄绸碎花寝衣下摆和一双精湛无比的蜀锦绣鞋。   这正是薛府嫡长女,大小姐薛安兰!   看到了薛安兰,薛亦晚眼眸中的冷意更深了,她微垂下眼帘,嘲讽一笑。   果然薛府的人一个个都对自己身边的事消息灵通,自己这千般端雅、万般柔媚的长姐赶来地还真是快。   “晚儿,你这是怎么了?我听绿萝说你很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薛安兰也没当一回事,只想着绿萝是夸大其词了,薛亦晚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么?   瞥了眼那地上瑟瑟发抖的婆子,薛安兰低声呵斥道:“还不快滚出去!倒了一颗树而已,你要是惊着了二小姐就别在薛府呆着了!”   “是是是!老奴这就滚!”那婆子如释重负连忙就要爬起身,可她还没爬起就被薛亦晚一个回眸吓得再次跌坐在地上。   薛安兰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拉住了薛亦晚的手,“晚儿,你身子还没好,先跟长姐进屋吧。”   不动声色地挣开了薛安兰的手,薛亦晚冷声道:“我这清芜院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规矩!” 正文 第5章 这就受不了了?   薛安兰还留在半空中的手都是一僵,她蹙起了眉,抬眸对上了薛亦晚的眼眸,可这一瞬间她像是整个人都被凉风席卷过一般。   “晚儿……你……”   “来人!这刁奴以下犯上,杖责五十!”   周围皆是一片倒吸气的声音,从二小姐三年前被接回薛府到现在还从没有见过这二小姐发落过下人呢!   “本小姐的话都听不见?蔑视主子的吩咐,你们也想要和她同罪?!”薛亦晚说完冷冷地扫视了一圈。   那几个婆子吓得连连摇头,急忙争先恐后地按住了地上瘫软如烂泥的婆子。   “长姐,亦晚可有说错?”薛亦晚瞥了眼愣在一旁久久说不出话的薛安兰。   “没错……”薛安兰咬住了唇,这种被薛亦晚当众蔑视和践踏的感觉让她的眸子染上了羞恼的怒意。   “那便打!要是打轻了,便同罪!”薛亦晚看得出薛安兰眼中的怒意,她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这就受不了了?薛安兰,我们之间的帐还要一笔笔地慢慢算清楚!   雷声渐渐停了,杖责的板子声响彻着院子,比方才的惊雷还要震慑人心。   那木板打完五十下后,那婆子已经叫喊不出来了,她的裤子都被血肉糊住了,不成人形。   薛安兰连连后退,紧紧捂住了胸口,她一阵干呕,一旁的绿萝连忙扶住了她,“大小姐,进去歇歇吧!”   薛安兰连连摇头,她一眼也不想再看下去,有些口不择言地惊叫道:“别……别!快……扶我回去!快扶我回去!”   薛亦晚望着薛安兰逃一般的身影,眸中的暗沉愈加深邃。   这一世,还长着呢。   那几个婆子很快也拖着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婆子退了出去,这整个清芜院的内院都只剩下薛亦晚一人。   她屹立在回廊下的身影被夜色勾勒地绝美。   久久不语,雨后的气息让她异常地冷静下来,她不能再错分毫,今日是重生,也是一切重新的开始,她不容许自己再错下去了!   疾步走到了那棵倒下的梧桐树下,薛亦晚冷笑地望着那难以察觉的刀刃痕迹,虽然这手脚做得精细难辨,可到底不过是这样老掉牙的把戏罢了……   她轻易地找到了前世那个位置,随后利落地挖着那淤泥,直到碰到了一块硬物。   薛亦晚心里一紧,随后更加用力地挖了起来,没多久那被污泥掩盖的红木匣子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打开木匣便看到了那支在前世被自己风味珍宝的发簪,隐约可见的凤纹雕的精细,倒是下了十足的功夫。   她忖度了片刻,本是要毁掉这两样东西,可她想到京都城马上就要出现的瘟疫,眉头微蹙,随后用尖利的金簪在那木匣背面刻下了“良姜”二字。   这场瘟疫来的汹涌,就连自己的父亲,医药世家的家主也束手无策,而以良姜为药引的法子还是前世自己以身试药才得出的。   可因为误会,最后却让薛安兰成了名动京都的第一高门贵女,想到薛安兰当时装作的愧疚和不知所措的眼泪,薛亦晚冷笑了一声。   这一世,绝不会再让她踩着自己上位!而自己也实在需要立足的资本。   做完了这一切,薛亦晚才重新掩好了土堆,因为下雨地上本就是一片泥泞,根本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   这时候,在树枝密盖的院墙上却隐着一道黑影,一袭黑衣加身,这身长玉立的身形稳稳地站在院墙上,周身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   他俊美得不像样子的面容极自然地被掩盖在夜色下,仅仅是微眯着眸子,那如刀刻般的轮廓便明晰了许多。   如墨的发在他背后轻扬,透着股异样动人心魄的威仪感,他俯视着院中这场景,久久地望着薛亦晚的动作,虽有怀疑却仍然不动声色。   薛家二小姐虽是庶出,可薛家家主薛正平对这个庶女的态度却很是诡异。   今夜初见,便看到这女人气势不凡,甚至仅仅是站着就算得上超乎于她年龄的凛冽了,她不过才十五罢了,薛家哪里养得出这样的庶女?   如此诡异的女人,他穆君毅从未见过……   望着薛亦晚竭尽全力地挖着地上的东西,他眼中的审视和探究之意更浓。   很快,另一道黑影便极轻地落在了院墙上,暗卫压低了声音,“殿下,都搜过了,还是找不到解药的线索!”   “天快亮了,所有人撤出薛府。”穆君毅清冷的声音落下,他再次瞥了眼院中那道纤细的身影,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   倾城容貌虽只是如同花瓶一般精致地出现在眼前,但那眼眸中深深地倔强和凛然却让他眼眸一紧…… 正文 第6章 这小贱人刁钻得很   第二日一大早,清芜院又喧哗起来,陈氏带着人匆忙赶来了这里。   到了院门外头,薛安兰却是再次停住了步子,她一把拉住了陈氏,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说道:“娘,实在是太邪门了薛亦晚那个贱人就像是撞着了什么邪!”   陈氏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肩,“兰儿,这一切都是娘安排的,哪有什么邪门的,许是昨儿夜里那个小贱人受了惊吓发发脾气而已。”   “不是……她……”薛安兰一回忆起薛亦晚那像是要杀人的眼神就背后发毛。   “兰儿,你还想不想得到她手里那东西了?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那毒纲的全册,晋王又怎么会看重我们薛家?你可要好好看住了这个小贱人。”陈氏说着便让婆子去开门。   薛安兰想到了温润俊逸的晋王,脸一红。   现如今太子穆君毅如同废人,宁王穆承修远在边关,圣上的身子又不好,要是撒手去了,这皇帝之位十有八九就是晋王的!   而自己,就是南陵未来的国母!   再想到晋王对自己说过的承诺,她眼眸中也泛起了狠厉。   进了清芜院,陈氏便摆出了一副担忧的神情,“晚儿!母亲来晚了!昨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浆扫的婆子连忙上前将昨晚梧桐树被雷劈倒的事禀告了一番。   陈氏吩咐道:“倒了一颗树罢了,先将这树运出去,这院子里清扫干净了!”   说着陈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婆子,直到那婆子点头陈氏才拉上有些发抖的薛安兰往内室去了。   咯吱一声,木门开了。   薛亦晚未施粉黛的面容更显清冷,她淡漠地扫了眼外头的人,目光中透着一丝讽意,“母亲来了。”   这语气冰凉,噎得陈氏几乎是白了脸。   可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薛亦晚,她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是讪笑道:“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今日还要赴宫宴,可不能耽搁了。”   这时候一个婆子高声喊道:“哎呀!这是什么?!”   这本就是安排好了的人,陈氏心中了然,她立刻赶了过去,果然见到那匣子被挖了出来。   红木匣子很快就被挖了出来,陈氏惊愕道:“快打开瞧瞧,这看起来不像是新埋的东西!”只要这凤簪能骗住这小贱人,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望着她们做戏般的神色,薛亦晚则是斜倚在廊柱上,前世这一出戏自己是入局者。   那时候,想到梧桐树倒再看到凤簪,这一切都像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一般,有了预言再加上穆余清的花言巧语,自己根本就深陷其中深信不疑。   而这一世,她则像是个看戏的人,望着眼前这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心中除了冷意就是嘲讽。   在薛家呆的三年更像是被圈进了牢笼,仍由他们对自己剥削榨取,要是没了自己的毒术和薛家医术相辅相成,薛家也不会在三年内击垮南陵的其他医药世家。   “空的?”陈氏眸中的得意之色都是一僵,她目光一沉,狠狠地瞪了眼一旁的婆子。   那婆子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她分明是将那凤簪亲手放进去的啊!   薛安兰也是一惊,她心里却有一丝放松。   比起骗,她更想逼薛亦晚直接交出这毒纲,她想要的是自己能站在晋王身边,而不是非要让薛亦晚这贱人当上晋王妃!   薛亦晚冷笑后浅笑盈盈地走上前,她瞥了眼脸色难看的陈氏,“这匣子倒是好看,我瞧瞧。”   翻了翻那匣子,薛亦晚淡淡道:“这匣子后头刻了字。”   陈氏哪有心情去看那匣子后头的东西,她随后将匣子丢给了薛亦晚,“许是哪个小丫鬟埋了玩的东西,一会儿还要入宫,你快去换身衣裳,别为薛家丢了脸面。”   薛亦晚敛了眸中的思索,她掂了掂那木匣,现在虽然还用不着,可等不了多久,这东西就能起作用。   随后,陈氏和薛安兰便匆匆离了清芜院,回到长宁院,陈氏便忍不住发怒道:“一群废物!这么点事也办不好!”   “夫人饶命啊!老奴分明是办妥当了!”那婆子吓得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薛安兰扁了扁嘴,“罢了,既然如此,娘,还是让爹爹换个法子吧,直接夺过这毒纲不就好了?还非要费这个功夫做什么,我们一家人哄了这个小贱人三年了,她也不过吐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毒方出来。”   “这小贱人刁钻得很,她那院子我里里外外都搜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有。”   陈氏脸色阴沉,半晌后她冷哼了一声,“只要这小贱人还在我手心里一天,我就绝不会放过她!” 正文 第7章 好自为之?她当然会!   因着做不成文章,清芜院的事情也这么掩盖过去,除了留下那匣子的薛亦晚。   她心知肚明,等到那场瘟疫蔓延,这匣子还能助她一回。   半个时辰后,薛家进宫的马车便离开了薛府的大门。   薛亦晚今日打扮得很是素净,天蓝色的翠烟衫下是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十分浅淡简单。   前世她一心要在宫宴上一鸣惊人,甚至得罪了很多人,这一世,她再不会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   听着车辙声,她挺直了腰坐着,一对柳眉弯如月牙,却偏在眉尖的地方染上了冷冽。   一双美眸漆黑如墨,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闭目凝神间,整张脸只有睫毛在眼帘下的阴影为整张脸添了一丝柔和。   她抿着唇,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粉黛微施却更显出尘的气韵。   望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绿萝,薛亦晚嘲讽一笑,“你怕我?”   她自然记得,自己临死前,绿萝还得意洋洋地喊着自己贱人。   绿萝被这目光吓得手一抖,整个茶壶都翻在了马车内。   “二小姐饶命!”绿萝顾不得其他,直直地跪在了一片茶水和茶叶渣子中。   直到马车停下,薛亦晚才望了眼膝盖上一片茶渍的绿萝,她冷声道:“要跪,就跪个够。”   说着薛亦晚一掀车帘出了马车,再也没看那瞪大了眼睛不敢开口的绿萝。   前世欺自己践踏自己的人还很多,日子还长着呢,这些债,她薛亦晚会一一讨回来!   看到薛亦晚身后空无一人,薛安兰蹙了蹙眉,“绿萝呢?”   “长姐既然这般离不开绿萝,过了今日我便将绿萝送去长姐的青蘅阁。”薛亦晚虽然在笑,可其中透着的阴冷却让薛安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陈氏不满地拉住了薛安兰,斥责道:“不得胡闹,这是宫门口!”   薛安兰望着淡淡站在一旁的薛亦晚,只觉得心里一阵后怕,原先这贱人不是这样的!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撞了邪?   领人进宫的太监很快就赶到了,这宫门口此时也停了许多的马车,各家的夫人小姐纷纷下车入了宫,薛亦晚拖着步子混在了人群中,没有丝毫的显眼。   宫宴是柳贵妃所办,因着她宠冠后宫多年,这随口举办的宫宴倒是比寻常的国宴还要热闹三分。   瞧过了歌舞,筵席便开始了,薛亦晚静静地坐在薛家最后头,她低着头珉唇不语,可双拳却在衣袖中紧紧攥着。   前世,正是这场宫宴,才让自己心甘情愿和穆余清纠缠到了一起!甚至用命去帮他铺路。   这时候,陈氏推了薛安兰一把,用眼神示意她动手。   薛安兰还心有余悸着,可想到了晋王和自己说过的话,她心里一横,用手肘猛地推倒了一旁的杯盏。   清脆的瓷器碎地声让附近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突然腿上一凉,薛亦晚心中冷笑,果然一旁的薛安兰立刻惊呼起来,“哎呀!都是我不好!我陪晚儿去换一身衣裳!”   薛安兰连忙去找了管事宫女来,随后便拉着薛亦晚要去换衣裳。   薛亦晚目光微沉,跟着薛安兰到了御花园后头供人休息的屋子里。   薛安兰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柔声试探道:“晚儿,都是我不好,昨天我是身子不适才扔下你一个人,你没有怪我吧?”   薛亦晚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姐姐身娇体贵,昨晚跑来我的清芜院,定是染了风寒,四处乱跑要是过了病气给这宫里的贵人……”   “你!”薛安兰被她这话刺得当即就要抬手,她忍了这个贱人三年多了,现在这贱人居然已经会反击了!   “姐姐下手前最好想想清楚。”薛亦晚当然知道她不敢对自己动手了,更何况,一会儿穆余清会过来,薛安兰怎么舍得撕下自己良善温雅的皮子?   薛安兰要发怒也发不出来,想装出笑又心里堵着慌,索性甩袖道:“二妹好自为之。”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薛亦晚凉凉一笑,好自为之?她当然会!   绿萝没有跟进宫,薛亦晚身边也没有带其他的丫鬟,她独自一人踏进身后这屋子。   刚一驻足就闻到了那股隐约有些熟悉的熏香,她蹙了蹙眉,这里头掺着的轻微迷香会让寻常人体乏无力,更何况是风寒在身的自己?   关于这些毒……她从小就被青姨逼着背下毒纲,甚至青姨临死前就毁了毒纲的册子,此后她被薛正平接回了薛家,但只懂毒不懂药。   直到嫁到了晋王府,为了穆余清才拼命去学那些晦涩难懂的药理。   拿起了桌上的茶壶,薛亦晚冷笑着伸手泼灭了那熏香,随后迅速地换好了衣裳后便趴伏在了桌上,她知道薛安兰不会那么放心地走开。   果不其然,很快薛安兰就折返回来。   她从窗子外看了眼,发现薛亦晚已经是昏睡过去的样子,她轻轻扣了扣窗沿,见薛亦晚没有反应,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而这时候,薛亦晚才抬起头,还不等她起身就听到窗外响起了远远而来的脚步声,很是沉稳,不似女子…… 正文 第8章 东宫!   薛亦晚迅速起身,透过窗子的缝隙便看到了穆余清!她几乎忍不住一阵阵的寒意和恨意!   世传晋王穆余清温润如玉、淡雅出尘,几乎全京都城的高门贵女都为之倾倒,一见晋王误终身的说法更是广为流传。   当初自己也是痴痴地深陷其中,甚至不惜用命去为他铺路!   薛亦晚紧紧攥紧了拳,死前看到的他那张怨毒的脸,早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不断地提醒着她,酝酿着肆无忌惮在心中叫嚣的恨意!   虽然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薛亦晚很清醒,她要的不是一时之快,她想要复仇就要一步步击碎这些欠她之人的所图所求!   穆余清,你不是想要高高在上的权势和地位么?那我拼尽这一生力气也要断你前路毁你一生!   薛亦晚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快速地闪身离了这间屋子,她不想再听到穆余清那些冠冕堂皇的甜言蜜语。   绕过这条路,她蹙了蹙眉,前头这条路她从没有来过,突然看到两个宫女的身影,薛亦晚身形一动,闪身躲在了拐角处的廊柱后。   “哎哟,你怎么还在这儿?今日去宫宴那边儿,可是有赏钱拿的!”   “可我们不是还要赶回东宫去,今日轮到我们守着院子啊。”   “你傻了吧?守着那个废物太子能做什么啊?他一个瞎子又看不见,赶紧跟我去吧,要是被贵妃娘娘看上了,我们不也能远远儿地离了这死气沉沉的地方?”   躲在廊柱后的薛亦晚心里一惊,随后紧紧蹙起了一双秀眉。   她听着这两个宫女的交谈,蓦地想到了那个尚未谋面却被陷害和自己通奸的太子。   南陵太子形同废人,长年失明,日日同药相伴……   她不恨这个废太子穆君毅,虽然素未谋面,但一个被关在东宫形同软禁,只能等死的瞎子,命数甚至比自己还要凄惨。   看到那两个宫女走了,薛亦晚刚要出来却又听到了穆余清的声音。   “兰儿,你一向明白本王的心意,本王对薛亦晚只有利用,断不可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薛安兰娇嗔着低下头,一双纤纤玉手环住了穆余清的腰,“可王爷还是要娶她。”   “就算本王娶了她,也会日日用红花断了她的子嗣,等到得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本王便废了她,到时候,你才是本王唯一的……皇后。”   穆余清勾起了她的下巴,呼吸也沉重起来,随后二人亲吻得难舍难分的样子也映入了薛亦晚的眼帘。   几乎要忍不住了,薛亦晚攥着手心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一片,她恨不得上前去撕下那两人的伪善面孔!   脚步还没动,薛亦晚的身子猛地一僵,此刻,一只大手正死死地扣住她的脖子,而另一只手已经捂紧了她的嘴。   “别动。”清冽的声音带着一股浅淡的药香味让薛亦晚蹙紧了眉头。   扣住她脖子的那只手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想必这人要是想杀了自己也不会很难!   等到穆余清和薛安兰离开后,这里便空无一人了,而此时,薛亦晚的额前都微微出了一层冷汗。   她的仇还没有报,她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深宫中!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捂住她嘴的大手也随即一松。   薛亦晚脱开这桎梏后,立刻大口地呼吸起来,她眼眸微眯,伸手就要去拔头上的发簪,那发簪上淬了最烈的软骨散,见血便起效。   穆君毅依然紧紧扣着她的脖子,他眉头微蹙,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淡漠如冰道:“扶本宫回东宫。”   东宫?!   除了那个犹如废物的太子穆君毅,谁还敢这么说话?!   薛亦晚再次整个人僵住了,她缓缓地回头,立刻对上了一张异样俊美的面容,眉头轻蹙下的威仪中透着冷俊。   穆君毅一袭黑衣加身,虽然有些苍白的脸色带了一丝病态,可整个人还是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高挺的鼻梁和绝美的唇形相衬,黑发半束起,以鎏金冠固定着,披散下的长发在风中拂动。   只是,浓密的剑眉下那一双如墨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空洞一片,仿佛失了光彩的琉璃。   “你是穆君毅?!”薛亦晚惊愕地连脖子上挟制自己的手都几乎是忘了。   竟然是他!那个看不见的药罐子太子!薛亦晚这才明了,这太子大概是偷偷出东宫后发病了,没想到却撞见了自己。   “放肆。”穆君毅冷下脸,那骨节分明的手掌也加了一分力气,可尽管如此还是难以掩饰他紧皱的眉头,和微晃的身子。   他不知为何,竟然这个时候毒发了……   “走……”他冷汗涔涔,声音也微弱下来,可气势不减,冷冽依然。   说完,穆君毅整个人都靠在了薛亦晚的肩上,但那紧扣着她脖子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正文 第9章 有没有羞耻心   想到他根本看不见,薛亦晚只好咬着牙扶住了他。   可她心里却有些惊疑,分明是常年卧病在床的病患,可他的身体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单薄。   穆君毅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了薛亦晚的身上,他乌黑如墨的眸子盯着薛亦晚光洁白皙的侧脸。   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了她,和昨晚所见有些不同,今日看起来这女人倒是添了丝人气儿,不像是鬼魅一般。   “东宫怎么走?”薛亦晚喘着气开口问他,本就脚步沉重,还要顾着几乎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肩上的太子,十分吃力。   望着穆君毅的眼眸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薛亦晚心里一紧,随后却又释然了。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一丝反应,随后松了一口气,却又自嘲般一笑。   他是个瞎子啊,又怎么会看得见自己?只要自己咬死了不说身份,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谁。   这样就很好,将他送回东宫,然后离他远远的,前世两人的冤孽就随风而去吧……   穆君毅珉着唇,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他望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丝毫见不到她眼中有任何的害怕,倒像是还有释然和放松!   “往东直走,见到长亭左拐。”穆君毅像是惩罚一般又加重了力气。   薛亦晚感受到脖子上那只手加重了力气,她心中叹了口气,一个多病的瞎子还处在这宫里最显眼的位置上,想必要谋害他的人一定数不胜数,所以他才这般警戒?   薛亦晚没有再和他计较,只是因疼痛而皱了皱眉,随后扶着他往东面去了……   拐过长亭,随后便能看到东宫的殿门了,薛亦晚心里松了一口气,“到了,我送你到殿门口,你放我走。”   “继续往东。”穆君毅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不从正门走?   等到薛亦晚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双双坐在了院墙上,因着院墙下有垫脚的石块,倒也方便。   扶着一个大男人爬院墙,薛亦晚气喘吁吁地坐稳了才抬起头观察着四周。   这院墙前头是一座角楼,正好掩住了他二人的身体。   刚要开口问他,薛亦晚却眼眸一紧盯住了那院门。   此时一个男人抱着女人从一旁的院门急匆匆地进了这院子,那女人一身彩秀辉煌的紫金赤凤宫装。   “你这小妖精,让本王日夜魂牵梦绕的!”那男人的衣着也是尊贵不凡,甚至头上还带着象征皇室身份的玉冠!   薛亦晚蹙紧了眉,望着那满脸绯红的女人,她似乎是有些眼熟……   再联想到这东宫,薛亦晚猛地一惊,这是东宫唯一的妃嫔徐良娣!虽说名号是良娣,但却是皇上赐下的,相当于太子妃了。   那男人的身份薛亦晚是猜不出来了,但想必也是王爷,今日柳贵妃办的宫宴的确请了不少皇室宗亲。   薛亦晚有些不安地瞥了眼一旁皱紧了眉的穆君毅。   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薛亦晚心里感慨幸好这太子是个瞎子,不然这幅景象还真是够刺激。   那男人似乎很急,一把将徐良娣抱在了石桌上,“等到那废物死了,本王就带你离了这里。”   徐良娣媚眼半眯,一双玉手半推本就,“雅儿日夜都受着煎熬,王爷一定要带雅儿离开这鬼地方。”   她虽然做了几年的良娣,升为太子妃也是指日可待,可除了每日向皇帝禀报外连穆君毅的屋子都接近不了。   不想去接近这个没用的瞎子,只好是投向了梁王的怀抱。   刺激着那男人的眼睛,手中的动作更粗鲁了,将她身上的宫装甚至都撕扯坏了,凌乱地搭落在石凳上。   “别……轻点……”徐良娣连发钗都尽数落在了地上,华美的发髻也散成了一团。   那男人看得红了眼,松了腰带便欺身而上。   一时之间,那毫无避讳的声音便让坐在院墙上的薛亦晚都黑了脸。   她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穆君毅一道坐在墙头看一出活春宫……   想到穆君毅是个看不见的瞎子,薛亦晚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薛亦晚实在是无奈了,那徐良娣的叫声一声高过了一声,竟然敢这么放肆,再看看这寂静一片的东宫,想来今日是没有别人在了。   薛亦晚轻咳了一声,转过头望向了穆君毅。   虽然亲眼看人家老婆爬墙还看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不太厚道,薛亦晚压低了声音,俨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没别的事了,殿下可以放我走了么?”   望着薛亦晚丝毫不动声色的脸,穆君毅整张脸都黑了,他扣着薛亦晚的手都是一僵。   这女人有没有羞耻心?   他刚要开口却是一阵眩晕,整个人都倒向了薛亦晚。   薛亦晚吓得忙撑住了他,这个时候要是被发现了,那王爷一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杀当朝太子可能还会迟疑下,可杀自己这么个闲杂人等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正文 第10章 你懂毒?   薛亦晚死死地撑住了穆君毅,她望着穆君毅的脸色,突然心里一惊,这倒不太像是病发,倒是有点像毒发!   她随即伸手握住了穆君毅的手腕,顺势探向了他的脉象。   穆君毅脸色一冷,伸手就要甩开她的手,能让女人近身已经是他能忍耐的极限了!   “别动!”薛亦晚脸色也阴沉下来,“你再动这毒就要攻心了。”   穆君毅眼眸一眯,强撑着抬起了头,厉声问道:“你懂毒?”   “这种慢性毒药会慢慢侵蚀心肺脏器,殿下如今应该是五日发作一次?”   薛亦晚眨了眨清亮的眼睛,她毫无忌惮地摸了摸鼻子,反正这穆君毅又看不见。   穆君毅脸色一沉,随后道:“替本宫解毒,本宫便放了你。”   这时候那院子里的声音更大了,连石桌都像是要倒了。   薛亦晚有些疑惑地望着这么心急的穆君毅,随后一阵香气随着转了的风势扑面而来,她这才明白了!   原来是下了春药,怪不得这王爷不顾一切地如狼似虎一般。   薛亦晚眉头一挑,她现在有了能谈判的资本,随后她淡淡开口道:“这么急?莫非殿下是想捉奸?”   望着穆君毅没有反驳,薛亦晚更是心里了然,看来他是等不及这阵子的毒发结束了,不然这一切部署都白费心机了。   看来这看似没用的太子也是有手段的,这丑闻一旦曝光,徐良娣必定是要死。   昭文帝一向是心胸狭隘的,这王爷只怕也难逃罪责,恐怕是不能逍遥自在了,到时候贬去了什么荒蛮之地也是可能的。   看来穆君毅是准备除掉他们!   “废话少说,替本宫解毒,本宫便放了你。”穆君毅虽然额前已经密布了一层冷汗,可他还是紧紧地扣着薛亦晚的脖子。   薛亦晚也眯起了眸子,虽然穆君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弱,可她知道这时候穆君毅是不会杀了自己的。   她抬眸,“空口无凭。”   穆君毅脸色更差了一分,他虽然明面上是个没用的废物瞎子,可暗地里却大权在握,哪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般谈条件?!   很好,这薛亦晚已经屡次挑战了自己的底线!   “本宫从未食言过。”他已经脸色极差,耐心也到了极点。   薛亦晚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只极小的瓷瓶,旁人看也只会以为是装饰。   她从小瓷瓶中取出一颗药丸,挑眉道:“好,我相信殿下,那就要看殿下信不信我了,这药丸能暂时抵消了殿下体内的毒性。”   穆君毅紧紧皱着眉,俊美的面容上寒若冰霜,乌黑的眸子紧盯着薛亦晚。   薛亦晚却是得意地扬着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嘴角的笑更是带着一丝张扬。   望着薛亦晚几乎能算得上张牙舞爪的模样,穆君毅想到了昨晚见到的这女人,一身的凛冽气息,而此刻的她倒是像个女人了,只不过,蛮横张狂的很!   虽然仍旧黑着脸,可穆君毅却是从心底莫名地没了戒备。   “好,本宫信你。”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从她手中夺过了药丸,薛亦晚一时不稳,紧紧攥着穆君毅的衣领才坐稳。   她感受到了脖子上那大手又是一僵,连忙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手。   穆君毅俊脸一沉,薛亦晚忙缩回了自己的手,她又闻到了穆君毅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她连忙往一旁挪了挪。   服下了那药,穆君毅珉唇调息着,直到体内那股肆意冲撞的气息都平息下来。   他紧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大手松开了,薛亦晚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摸着酸痛的脖子就要转身跳下院墙。   “慢着……”穆君毅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