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那一晚 倾城太子妃(寂轩) 楔子 火离元年,太岁在酉。夏,八月。 雨横风狂之夜,诸王之皇“东皇太一”乘六龙之车从天而降,与此同时,一万精兵血洗司马府。 原因很简单,司马“高辛”的强大让东皇太一感到不安! 高辛临死前将血色装备和坐骑暗血豹授予“韩逍”——一个十多年前他从沙漠里买来、养大的孩子,并嘱托韩逍照顾自己的女儿“语琳”。 凭借着自己作为“四大英杰”之首的强悍力量,韩逍杀出了重围,但即使这样,他也因受伤过重而昏死街头。 一个神秘的“老婆婆”救了他,并告诉他,根据她手下的斥候回报,语琳正和皇太子“东皇痕”一同带兵前往属于“妖兽族”领地的“玄密森林”,寻找传说中的“上古天书”。 因此,韩逍和对他很有好感的“老婆婆”一同南下,也来到了“玄密森林”。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身为太子妃的语琳把东皇痕带入了满是毒气的“绝域之境”,然后封死洞口,惨笑着告诉他:她已不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她已认为他和他的父亲是一丘之貉,他救她出宫,也只是为了上古天书! 当然,语琳没死。 韩逍和“老婆婆”救了她。 然而这个时候,曾经是太子伴读的右将军“少皓”带着人马都披挂着铠甲,奔跑时马蹄上就会燃起火焰的重骑兵“赤铁勇者”出现了! 两年前,朝廷和各族之王共同举办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演武大会。 冠军就是韩逍,赛后,他获得了一颗名为“炽烈之爱”的宝石。 人们普遍为亚军感到惋惜,因为,亚军在和韩逍交手时已经身负重伤。 而且当时,亚军的妻子身患重病,他是为了赢得“炽烈之爱”给妻子冲喜才来参加比赛的。 亚军不是别人,他就是这位少皓! 两年后,少皓的妻子早已经死去,当他再一次面对韩逍的时候,他提出了……单挑! 于是,在重骑兵的威武的口号下,韩逍和少皓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对决。 结局是平手,他们互相产生敬意。 最后,韩逍把作为人质的东皇痕还给少皓,而少皓也给韩逍三人放行。 就这样,韩逍和“老婆婆”带着语琳来到了一个渔村。 在渔村,语琳发现自己怀上了东皇痕的孩子,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有一天会发现母亲是他的杀父仇人。 于是,她和韩逍去找村中的一个巫觋卖药…… 在巫觋的小屋,韩逍为了缓解语琳的窘境,声称孩子是他的。 两人离去后,巫觋在自己的“幻之铜镜”中看到了谶语,其中暗示着巫觋今天遇到的人中有未来的“皇者”。 之后韩逍不在的某天,一群精魅族蜈蚣氏的祭司找上门来,将“老婆婆”打成重伤。 语琳出手,但依旧不敌。 这时候,那个曾经卖药给语琳的巫觋出现了,他帮助“老婆婆”打败这些家伙。 “老婆婆”被语琳和那个叫“析木”的巫觋所感动,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原来,她就是精魅的蛇氏酋长“女夷”。 当初她去帝都,就是因为她设立在那儿的一个情报点被人给拔掉了,所以,她才就亲自北上,想查个水落石出,没想到居然会救了韩逍。 女夷带着韩逍、语琳、析木来带了精魅族的领地“怀沙群岛”。 眼下,精魅族五氏纷争不断,而东皇太一的官吏又贪地无厌横征暴敛,更要命的是,海上还有一伙诡计多端的海盗! 语琳利用海盗头子多疑的性格,用虚虚实实之计打败了那群海盗,并收服帅气而年少的海盗头子“星纪”,和他结为姐弟。 之后,语琳又用离间计帮助女夷统一了精魅族五氏。 却说炎恩城中,卜尹“祝融”得到了一个神谕:东皇太一的宿命与一个远在南海的少女息息相关,只要这个少女活着,皇室的荣耀就有受到威胁的一天。 大发雷霆的东皇太一猜到那少女就是:还活在人世,更在精魅族大展身手的语琳。 于是,东皇太一命令一个优秀的少年将军“子默”带着他的圣旨前去西海,协助蛟王“海若”荡平精魅族,并杀死语琳。 临行前,和语琳一起长大的公主,东皇太一之女“东皇霜”跪在子默的面前苦苦哀求,要他放过语琳,令子默大为感动。 但感动归感动,子默依然带着命令出发了。 住在西海浮宫的蛟王接到圣旨后,一面派水军南下,一面又拨给了子默二十个美艳杀手。 为了对付蛟王,韩逍和语琳前往苍梧山系,求白鸟王“飞廉”相助。 飞廉是语琳之父高辛的结义弟弟兼连襟,天才琴师、军事家。而且当年,语琳的母亲“梦梵”,也是为了救妹妹,也就是白鸟王的妻子“若烟”才死去的。 在天籁谷,语琳终于见到了资质花心、仪容秀丽的白鸟王。 哪知白鸟王只字不提帮助语琳,更把她囚禁起来,只是每天都派自己唯一的弟子“飞续”来教她学琴学道,以此来淡人生。 可飞续却和语琳一见如故,当语琳对飞续说“难道,为了责任而死,为了那圣火前的结义誓言而死,就是死得毫无意义吗?”时,飞续被打动了,于是私下放走语琳。 语琳走后,白鸟王并没有责备飞续,他只是告诉飞续,虽然,他也希望能给义兄报仇,但他不希望语琳挑起战祸。 他认为语琳没有能力推翻东皇太一,却会给各路野心家们带来梦寐以求的乱世…… 但此刻,白鸟王终于明白,有些事,是注定会发生的。 在语琳和韩逍回南海的路上,子默带着二十个美艳杀手出现。 但是在剑落的瞬间,子默想到了东皇霜的那双冰冷而幽怨的眼睛,竟无法下手。 这一刹那的犹豫,就给了韩逍救下语琳的机会,并打败了他和他的美艳杀手。 语琳回到精魅族,与精魅族人一起战斗。 但蛟王的实力太过强大,精魅族的军队节节败退,甚至女夷也死在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中。 不过女夷早已经立下了遗嘱,当遗嘱被解读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为女夷把精魅族的王位传给了语琳。 语琳临危受命,当众发誓说:“怀沙群岛在,我在,怀沙群岛破,我以死祭奠亡姐之灵。” 星纪劝语琳明哲保身,离开精魅族。 语琳拒绝,并劝星纪、析木离开,但两人也同样拒绝了。 最后,析木单独留下,向语琳表白:“你就是我留下的理由,我很喜欢你,但我却不希望自己能成为你的伴侣。 我是巫觋,我那低浅的法力虽不能预测你的命运,却可以预测自己的命运…… 神告诉我:我的女人将被我所杀!所以,我早已在圣火前发下誓言,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有女人!” 恶战终于开始了,海水被染为赭色,尸体绵延数里…… 经过数月苦战,骄傲的蛟王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更让他丢脸的是,妹妹“海女”居然还当了敌人的俘虏。 火离三年,天下多灾多难。 临武城主“句芒”发布了“讨皇檄”,历数“东皇太一”的十大罪状,号召天下群雄起兵讨伐! 一时间,天下的各路野心家们都像是嗅到了血腥的野狗那样地蠢蠢欲动起来。 白鸟王的预言终于变成了现实:乱世,降临了! 很快,天下便有九路军阀聚到了一起,其中包括语琳。 这群乌合之众在沧朗河前燃起圣火,然后举行誓师大会,由逐日王“东君”担任盟主一职。 可笑的是他们起兵不久就闹起了内讧,各自为政,窝里斗得不亦乐乎。 东皇太一乘机任命他所宠爱的少年将军“子默”为统帅,前往平叛。 子默新官上任,手下有很多人不服,但这位少帅凭借着自己的精明和能干,把那些盟军逐个击破。 一天,子默和太子“东皇痕”在行军的途中救起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女子自称“婉儿”,愿意做奴做婢跟随太子,否则当众撞璧,人死璧碎。 “冷郁太子”根本不在乎她是死是活,让东皇痕最后决定收她的,是她手中的奇宝,和氏璧! 不久,东皇痕要攻打义军领袖“巴莫”,婉儿深夜献计,让东皇痕对她刮目相看,婉儿乘机勾引,两人做成好事。 再说盟军这边,他们正在丢盔弃甲地退兵,尽管如此,他们也不忘记要拉一下盟友的后腿。 混战中,韩逍与语琳失散,前者带着一些精魅族战士救下了一个女孩,她就是逐日王的女儿“太阳郡主”。 另一方面,语琳遇到了朝廷前将军“屏号”的追击,但有幸得到蛟王之妹“海女”相助,打败屏号,俘虏了他和他的军队,继而又把他们全部释放。 子默因语琳的义释举动而对她表示钦佩。 之后,语琳遭到盟友西王母暗算,被这个阴险的老妇人擒获。 而此时,韩逍和太阳郡主则遭到了后将军“地宇”的追击,患难中的多次相救让太阳郡主爱上了这个不喜欢说话的刚毅男人。 韩逍送太阳郡主回到逐日王身边,太阳郡主向父亲表示,她已经爱上了韩逍,此生非韩逍不嫁。 逐日王无奈,只好派手下“羲和”劝说韩逍投入麾下。 羲和告诉韩逍:逐日王唯一的女儿很不成器,将来,他的女婿将会是他事业的继承人!而当今天下,逐日王是最强的军阀,说不定,未来的皇位就会落在他女婿的身上! 权力和美女一起降临,然而,韩逍却说:“我不会背叛宁公主,永远……” 羲和告诉韩逍,语琳已死在西王母手下。 韩逍万念俱灰,终于答应投效逐日王并与太阳郡主成亲。 逐日王大喜,广发喜帖,遍请四方英雄。 与此同时,大河教教主“河伯”的围攻项都,西王母的大孙女“清娥”放出“语琳”,共商对策,因此打败河伯。 之后,西王母把韩逍的事如实相告。 在获得象征“权利”和“孤独”的“浴火杖”,后,语琳前往逐日王的领地“敞禾高原”。 途中,语琳和临武城主“句芒”相遇。后者的母亲“文夫人”曾经和东皇太一爱得死去活来,但最终为了东皇太一的江山而拔剑自刎,并留下一曲千古绝唱。 句芒让语琳不要对韩逍抱太大希望,但语琳却对韩逍深信不疑。 韩逍和太阳郡主大婚当天,语琳出现,韩逍当众辞婚,自负的太阳郡主深受打击。 逐日王则风度很好地送走了韩逍、语琳两人。 他们走后,蛟王拜会逐日王,提出愿意把二十出头的妹妹海女嫁给年过半百的逐日王! 再说韩逍和语琳,两人一路往项都而去,逐日王虽然假装放走他们,但暗中,却派人装扮成朝廷的赤甲军追杀他们。 在项都,语琳得到了海女和逐日王成婚的消息。 语琳知道海女的心上人是白鸟王的弟子“飞续”,而且逐日王的前三任王妃都死得不明不白,海女不可能自愿嫁给他。 韩逍和语琳来到蛟王宫,却发现蛟王竟想用盅毒来操纵妹妹! 他们救下了海女,并在蛟王恋人“洛嫔”的帮助下逃回南海。 蛟王大怒,联合妖兽族之王“羿”,率军十三万,再一次南下! 万幸的是,白鸟王也派弟子“飞续”率兵支援——白鸟王终于出手帮语琳了。 而帝都炎恩中,升为太子从事的“婉儿”替东皇太一解开一局迷棋,并提醒东皇太一可以乘蛟王和语琳大战之际坐收渔利。 东皇太一对婉儿大加赞赏,然后悄悄行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蛟王虽然被语琳所杀,但蛟王的领地全部被东皇太一给收复。 却说西王母年事已高,一病不起,她感到三个孙女必定无法守住封地,于是派人去请语琳,把自己的封地和军队送给了后者,并嘱托语琳照顾自己的三个孙女,然后死去。 西王母死后不久,逐日王就联合句芒前来进攻语琳。 但语琳在飞续的帮助下打败了逐日王,并且,她还在和逐日王战斗的时候学会了如何去操纵太阳的能量。 打败逐日王后,语琳就一病不起。 而正在和妖兽族交战的东皇太一得到了这个消息,就立刻派子默去云阳邑调动朝廷的精锐部队“血虎军”前往破敌。 子默带着崇拜的心情来到了云阳邑,但是,当他发现昔日的铁军已经堕落成一群饭桶的时候,刹那之间,一切的期待全部轰然倒塌! 盛怒之下,子默杀了正在女肆玩乐的血虎军中领军“德明”,事后他才知道,德明是他手下一个爱将“希诚”的哥哥。 不过希诚告诉子默:“少帅,我不会因为一己私情而对您产生恶意的。” 在东皇太一派出前将军“仲略”和右将军“少皓”率领人马前来增的情况下,子默在语琳所处的项都城外修筑了天牢一般的双环工事。 但是项都城内粮草充足,子默一时也无可奈何。 东皇太一的女儿东皇霜来到了前线,来到了子默的身边,她只是想来见一见语琳。 但她的要求过于幼稚,子默无法答应,并告诉她,万一韩逍把她当作人质,并要挟自己退兵的话,就十分不妙了。 东皇霜情绪低落,而子默的陪伴,则让她很快就爱上了他。 希诚向子默提出去项都城中充当细作,因为他的哥哥被子默所杀。 子默同意了。 但在项都城中,希诚的目的被飞续看破。 语琳把飞续和韩逍叫到了自己的病榻前,让这一文一武相互击掌,以示和作。 然后,飞续运用了一个反间计,故意和韩逍为“卖官”的事情发生争吵。 希诚不知是计,拉拢飞续,两人约定和子默里应外合。 到了约定的日子,子默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只是派了少量的部队进入项都。 事已至此,韩逍也不能不在消灭了子默派来的少量部队后,向子默的双环工事发起进攻。 在战斗最危急的时候,所谓的铁军“血虎军”背叛了子默,这些害怕流血牺牲的饭桶单方面投降了。 带着无尽的惋惜,子默狼狈地逃回了东皇太一的身边。 而此时,东皇太一正好用疑兵之计占领了妖兽族的玄密森林。 妖兽王羿被逼得走投无路,投靠语琳。 但逐日王的军师羲和秘密策反妖兽王,邀他里应外合除掉语琳。 此事泄露,无奈之下,妖兽王挟持了西王母的二孙女“瑶姬”,一路西逃,来到了西王母封地西部的竟陵邑。 在攻打竟陵的过程中,妖兽族战将寒卓让瑶姬给守军喊话劝降,但瑶姬宁死不屈,让妖兽王对她刮目相看。 在寒卓准备欺负瑶姬的时候,妖兽王及时赶到,英雄救美,两人互生情愫。 另一方面,妖兽族昔日的“白牛洞主,杰西卡”,在假意地投降了东皇太一后,又率领大量的妖兽族百姓揭竿而起,占领了“孔武河”和“晴阳岭”以东的大块地盘,和诸王之皇对峙,并决定迎回妖兽王! 再说竟陵这边,语琳也已经兵临城下。 战斗中,投降了妖兽王的竟陵邑邑主“贝鸣”突然又背叛了他,并杀了他的儿子辛离,使妖兽王方寸大乱,狼狈地往玄密森林逃窜。 夺回竟陵后,语琳告诉贝鸣:“这一仗,你的确有功,但是,你不应该去杀一个孩子。” 妖兽王逃窜的途中,遇到了杰西卡派来的援军,于是,他们合兵一处,攻占了若木平原上最靠近玄密森林的,可以作为将来抵抗语琳的缓冲的“历陵邑”。 历陵邑的邑主“姜风”是竟陵邑邑主“贝鸣”的哥哥,妖兽王恨贝鸣杀了自己的儿子,因此杀了姜风一家。 历陵的百姓为“姜风”哭泣,妖兽王又下了屠城令,杀了城中所有的人族百姓。 瑶姬见此悲痛欲绝,离开了妖兽王。 但她离开的时候,妖兽王拦住了她,并告诉她:“我会放你走,而且……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你们的黑甲军手里……其实一切大局已定。斥候来报,昨天,也就是东皇痕大肆屠杀我妖兽族百姓的第三天,他在‘孔武河’一战中打败了‘白牛洞主,杰西卡’。呵呵,你们人族总是把我们妖兽族称为野蛮人,但你们自己也在干屠杀这样的事情。其实,屠杀妖兽族百姓,只是冷郁太子故意激怒杰西卡放弃险隘,从而率军和他决战的一个阴招。另外么……语琳也已经亲自率军两万,往我这历陵来了。” 最后,妖兽王恳求瑶姬再拥抱他一次:“能抱抱我吗?我的心,已经伤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这的确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居然要你去拥抱一个杀人如麻的畜生。” 瑶姬抱住了妖兽王,但妖兽王却突然放手了。 他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一场错误。 之后,妖兽王也走到了他宿命的终点,语琳攻破了历陵城,杀死了他,但是,语琳收养了他的儿子辛离。 语琳是为了救瑶姬而匆匆来到历陵的,她攻下历陵之后,东皇痕就从玄密森林杀出来了。 语琳和东皇痕开战的那一天,如天的阵容前,两人同时向着对方看去…… 曾经相爱的人,曾经熟悉的身体,都已经成为过去。 再也没有必要,再也不可能破镜重圆。 一切都变了。 唯一要做的,就是毫不留情地杀死对方,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比山还要高,比海还要深的绝望在两人眼中浮现。痛苦,涨潮般,一浪高过一浪。 …… 战斗中,星纪和西王母的三孙女“玉芝”互生情愫,不久后就结为伴侣。 之后,东皇痕的新恋人,语琳的情敌“婉儿”往项都城中派遣了大量的斥候,但都被语琳果断地扫除掉了。 火离五年的四月,朝廷的大军在玄密森林结集。 这一次,朝廷并没有和往常一样从项都以北的‘龙恩邑’和‘元贞邑’一线进兵,而是在东皇太一的亲自统领下,绕道南方,从“天涯津”附近渡过若菱江,向项都挺进。 这次朝廷的总兵力号称有二十万,在他们渡江的时候,千舟并发,在他们登岸了之后,万马争锋。 语琳与当初发布檄文号召天下共同讨伐东皇太一的“春华公子”句芒结盟。 项都以南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城池是“雨琴邑”。 雨琴邑的邑主“承浩”派出使者向东皇太一“投怀送抱”。 语琳得到这个消息后,一方面稳住承浩,一方面和句芒率兵援救雨琴邑。 戎马倥偬中,东皇太一看出了婉儿的不同寻常,于是逼问她真实身份。 婉儿无法隐瞒,只好抱着必死之心,如实相告:她的真名叫作“姿姬”,是当初共同起兵讨伐东皇太一的九路军阀中,南盛城主“磊兴”的儿媳。她的公公和丈夫都死在东皇太一手里。 她接近东皇痕的目的只有一个,复仇! 然而,得知真相的东皇太一却并没有杀她,更因其胆略和智慧而对她刮目相看,命令她正式嫁给东皇痕,成为未来的皇后。 东皇太一得到语琳和句芒率军援救“雨琴邑”的消息后就撤去了雨琴邑之围,然后率军向东,迎向了联军。 最后,一切的壮烈在他们相遇的晨芙原上谱写。 这真是一块不幸的平原。在有明文记载的历史上,这块不大的地方因为自身特殊的地理位置,经历了太多的流血与杀戮。 火离五年的春末,朝廷和反朝廷的势力,挑选出它们中最精锐的武士,汇集在此,为了他们各自所谓的和平、统一、自由、幸福,展开史无前例的疯狂角逐。在这一天,双方共有有二十多万人的生命会走到尽头…… 胜利者是语琳和句芒,但语琳的弟弟星纪被朝廷右将军少皓擒获。 逐日王正在向朝廷的东北施加压力,但同时,他也担心千里之外的语琳的实力膨胀过快,因此挑拨“句芒”。 句芒的义父“烛龙”擅作主张,响应逐日王,并欺骗句芒,让他也不得不成向语琳倒戈。 项都城中,星纪那位野心勃勃的妻子“玉芝”嫉恨语琳夺走了本该由她继承的西王母故地,因此充当了句芒的内应。 盟友的背叛让语琳措手不及,结果不但丢了项都,而且自己都做了句芒的俘虏。 句芒以语琳要挟韩逍放下抵抗,后者答应后也被玉芝派人押走。 不过语琳还有遗嘱在飞续里,根据遗嘱的内容,飞续接收了语琳的军队,并带回白鸟族领地,以待将来为语琳复仇,并代替语琳一统天下。 句芒从小就缺少关怀,义父烛龙虽然爱他,但只会向他灌输复仇思想——句芒的母亲“文夫人”和诸王之皇“东皇太一”相爱后,父亲“句谦”起兵,结果兵败生死。 常年累月的苦闷让句芒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那就是把他喜欢的一切生命都变成木雕,也许对他来说,安安静静的木雕才是最值得信赖的。 昔日的太子伴读,眼下的朝廷的右将军少皓和曾经游学帝都的句芒有过一段交情。 奉太子“东皇痕”之命,少皓来到项都,以不谈军事的叙旧为借口,伺机查探句芒的军事动向。 句芒也说只是叙旧,不谈军事,但实际上他也想灌醉少皓,来套一点朝廷的情报。 少皓装醉,并且在夜晚来临以后潜入少皓的“地下花园”,找到了被变成木雕的语琳。 在带着语琳返回帝都的途中,少皓反而被从木化状态中恢复过来的语琳所算计,成了后者的俘虏。 语琳带着少皓潜回项都,要挟少皓手下的斥侯们说出了韩逍的下落。 韩逍此刻正在清娥、瑶姬、玉芝三姐妹的府上。 玉芝知道姐姐清娥暗恋韩逍已久,为了能操纵大姐清娥和韩逍,她去找合虚顶掌门“姑射仙子”,并求得了一条姻缘线。 清娥被妹妹们哄骗着,把姻缘线的一头捆到了自己的手上。 然后,玉芝才告诉清娥真相:“第一个捆上姻缘线的人倒没什么,但第二个人,他就会忘记过去的一切,像一张白绢那样地爱上第一个人,生生世世,绝不变心。不过,如果第一个捆上姻缘线的人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得到他想要的爱情的话,他就会……变成飘散的火焰!” 无可奈何的清娥去找韩逍。后者的口中被放进了一枚定魂珠,整个人昏迷不醒地躺在一个满是紫绢、魅香、靡靡之音的房间里。 “不,不能的,我不能这样糟蹋我自己的,我是清娥,我不能任人摆布,我可以没有爱情,但我不能没有尊严!”在险些铸成大错前的最后一刻,清娥的理智又回到了头脑中。 最后,她带着韩逍出了府,并遇到了前来寻找韩逍的语琳。 看着他和她离去的背影,清娥吟着自写的情诗,变成了漫天飘散的火焰…… 韩逍和语琳回到了白鸟族领地。飞续把军队还给语琳。 在一个雨横风狂的夜晚,语琳出兵夺回项都。 句芒战败而死,临死遗言:“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我先走一步,你一定要夺下江山啊……就当是为了我……” 瑶姬在战斗中死了,玉芝被俘。 战斗结束后,语琳“咔嚓”一刀,割下了玉芝的头颅,并告诉她:“你既然敢玩这个叫做‘逐鹿天下’的游戏,那么,成者王侯败者寇,现在,该是你履行游戏规则的时候了。” 做完了句芒领地的善后工作,语琳率军进入妖兽族领地玄密森林。 朝廷的少帅“子默”奉命抵挡。 其实自从项都之战输给韩逍以后,子默就失宠了。 当初,那些血虎军的饭桶,不会打仗被俘虏就算了,但他们被释放回来以后,居然通过朝廷里反对子默的老妇男们,狠狠地参了他一本,把失败的责任推到了子默头上,还说他跟语琳有什么私交。 因此,这一次来玄密森林驻防,多疑的东皇太一居然给子默下了一道绝情的命令:不胜利,毋宁死! 妖兽王宫之战的唯一转机就是合虚顶的掌门姑射仙子来到了子默身边,并和手下的巫觋们为妖兽王宫布下了一个火焰结界。 但姑射仙子在为子默解梦的过程中发现了子默拥有反相,因此,带着她的手下连夜逃走。 在和子默斗智斗勇了一番后,飞续在妖兽王宫的上游修筑水库,然后又逼着子默单刀赴会。 子默来了,他已经别无选择。 飞续冷笑着对他说:“莫非少帅是想在城楼上摆几个‘壮烈’的姿势;再高呼几句豪言壮语;然后,拉着整个妖兽王宫的人,以及若菱江下游的各族百姓,一同为一个行将就木的时代殉葬?” 子默的回答是:“我决定了,投降!我不在乎历史怎么看待我,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我只做我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就这样,子默放走了被囚禁在锁妖塔里的星纪,并与星纪一起来到语琳这边。 子默曾设计害死了语琳的义姐女夷,但飞续指出:“成大事者,不应以私怨结仇……” 语琳因此收下了子默。 子默投降后就帮助语琳劝降了少皓。 但太子“东皇痕”却很意外地送来了少皓的家属,并写信给少皓声明:“宁可卿负我,不可我负卿。” 少皓感到惭愧,他在城楼上对语琳说:“对不起,公主……我的忠诚就犹如我的爱情……我的爱情,只给过我死去的妻子……而我的忠诚,也不应该再给第二个人……见谅……” 然后他就横剑自尽,死在了语琳怀中。 为了推翻东皇太一,语琳与逐日王讲和,并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会盟。 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语琳和逐日王结成同盟,太阳郡主虽愤愤不平,但她父亲才懒得理她。 不过同时,语琳也担心新任的蛟王——也就是东皇太一的义侄女“冰怡”在她北伐的时候突然发难。 但神谕告诉析木,他可以征服冰怡。 因为这道奇怪的神谕,析木前往西海,在浮宫中,他见到了冰怡——她竟然就是他在晨芙原之战中所救的女战士。 冰怡被析木的美貌和善良所迷惑,因而占之。 事后,析木告诉冰怡:不管如何,他的心中只有语琳。而且,命中注定,他的女人会被他所杀! 这个时候,东皇太一派出特使想要冰怡带兵勤王。 析木在冰怡不知情的状况下闯入了特使的房间,一番激战,杀了特使。 然后,他把焦烂的人头扔在了冰怡脚下,梦呓般说道:“特使是我杀的,或者是蛟王冰怡杀的,这两者还有分别吗?反正人是在你军营里死的,除非你带着我的头颅去见东皇太一,否则,你还说得清楚吗!” 冰怡“噌”地一声抽出了魂鸟剑,架在了析木的脖子上:“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的哥哥,我以前的两个恋人,都被我亲手用魂鸟剑杀了……你不害怕吗?” 析木的眼角上,忽然有晶莹的泪珠闪耀着,他伸出手,温柔地摸着冰怡的头发:“那你也杀了我吧,我不会有半句怨言。” 当然,冰怡没有杀他,和神谕一模一样,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征服了她。 …… 语琳和逐日王一同开始北伐…… 要进攻帝都就必须先进攻帝都的屏障无假关。 在这儿,语琳再一次和她的老恋人东皇痕刀剑相向。 一次战斗中,语琳追赶东皇痕和他的残兵败将来到了一面悬崖之前,然后,她见到了童年姐妹,东皇太一之女“东皇霜”。 东皇霜邀请语琳到悬崖之巅单独谈话。语琳答应了。 但哪知东皇霜背后的朝廷令尹“云中君”突然偷袭,把语琳轰下了悬崖。韩逍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东皇霜大骇上前。她趴在悬崖边查看的时候,悬崖发生崩塌。 子默前来救她,结果两个人也拉扯着摔了下去。 悬崖下是一个深水潭,穿过深水潭居然就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银杏谷”。 四个人在这儿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但最后,语琳还像是宣布宿命一般地说:“该走的,早晚都得走,我们终究不属于一个奇怪的村子,我们必须回到现实中去!” 经过一番努力,语琳找到了出口,四个人离开了世外桃源,当他们回头去看的时候,小村已经凭空地消失了。 子默要东皇霜跟他走,但东皇霜坚决不同意,并说她不会背反父皇和皇兄。 在分手前,东皇霜要求和语琳最后拥抱一次。 语琳点头上前,用尽全力抱住了东皇霜。 突然,她的身体一颤,难以置信地按着小腹蜷曲在东皇霜怀里。腥热的鲜血从语琳的指缝间溅起,洒到东皇霜的脸上、身上。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银杏谷,我们为什么要回到了现实中?语琳,我不会让你杀了我父兄的!”东皇霜居然乘着和语琳拥抱的机会捅了她一刀! 韩逍上前,要杀了东皇霜。 东皇霜也决然地回答:“要杀便杀吧,我早就这么想了——与其让我看着语琳和父兄相互残杀,到不如让我和语琳都死在,回到现实中的这一天,痛苦的这一天!” 但语琳制止了韩逍,并让东皇霜赶紧走。 韩逍抱着语琳找到了由飞续暂时统领的军队。 幸好,语琳拥有凤凰之躯,因而析木得以用圣火使她涅槃回生。 语琳复活后就在军师飞续的帮助下向无假关发起进攻。 无假关边的逢尤山上却驻扎着一支“凶祭大军”,而他们的将领,就是有飞续的仇敌——被白鸟族驱逐出族的“辉录”! 曾经,辉录的心上人和妹妹都是飞续身边的鹤卫。 在一次的行动中,“辉录妹妹”泄露了她家公子的行踪,于是,作为上级的“辉录心上人”就只能按照白鸟族王室的家规杀了她,然后又在辉录面前拔刀自尽。 “我要去杀了那个狗屁的花心公子!飞续,你等着!”七年前那个凄凉的夜晚,辉录这样地发誓说。 在惨烈的无假关一战中,朝廷的左将军仲略死了,辉录死了,飞续的妻子“海女”,也死了…… 占领了无假关后的某天深夜,子默收到了东皇霜的书信,邀请他在“飞翼坡”相见。 子默去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东皇霜约他前来,就是为了要死给他看。 临死前,东皇霜对语琳发下诅咒:“即使你得到江山,也保护不了你最亲的亲人!” 语琳向炎恩进军…… 火离六年,冬,十二月,语琳兵临帝都城下。 那一刻,太子东皇痕在城楼上发誓,说自己真地爱过语琳,而且只爱过语琳——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剑已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至此,语琳也无法明白这个男子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 最后,炎恩城破,在漫天的雪花和新年的爆竹声中。 王宫里浓烟滚滚,最高的鹿台之上,太子妃姿姬抱着已经自尽东皇太一笑着告诉众人: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就是她的公公——东皇太一!虽然东皇太一并不接受她的爱情。 随后,火焰吞噬了精美了楼阁,也吞噬了姿姬…… 消灭了东皇太一后,语琳和逐日王划分了帝都,暂时地和平相处。 但这种虚伪的和平必然无法长久。 终于有一天,帝都之战爆发了! 战争爆发前,逐日王的女儿“太阳郡主”来找韩逍,企图勾引他,并用“别忘了,你可是逐日族的人啊!”来说服他为自己的父王效劳。 但韩逍的回答是:“公主打这些仗,绝不是为了哪一个种族……否则,她也不会去立一个妖兽族的太子——她没必要去讨好一个衰败的种族吧? 你说我和逐日王作战是屠戮自己的族人?我不觉得。我觉得我只是在把天下的每一个种族都重新纳入统一而已。 天下终究还是统一的好,不是吗?而统一的任务由哪一个种族来完成,我都不太介意……至于皇位,真可惜,我对皇位的兴趣不大。” …… 在帝都之战中,语琳利用下水道偷袭了逐日王的后方,取得胜利。 在这之前,太阳郡主曾企图率领死士找语琳拼命,结果被韩逍一刀误杀了。 太阳郡主临终幽怨道:“狠心的人,为何你不肯爱我……那好吧,让我的人死在你刀下,让我的血永远留在你刀里……这样,你就会永久地记住我了……” 天下终于重新统一了,但一切就从此结束了吗? 没有,新的乱才刚刚开始…… 有人已经在策划政变! 逐日王父女死在了帝都之后,他们的老巢“敞禾高原”上出现了规模空前的叛乱。 有一个人联合逐日族,联合蛟族,联合东皇太一的旧部……誓要致语琳于死地! 因为语琳不死,他也再无颜去面对她了。 最先得到政变坏消息的是析木,他无法接受那个人竟然要背叛语琳,他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蛟王,冰怡”也参与其中。 在绝望中,析木做了一件事,救喝下名为“仙灵之吻”的毒药,或许,在他的心中,冰怡也有了位置,语琳和冰怡,无论谁,最后死在谁手里,他都接受不了。 冰怡在前往支援那个阴谋家以前和析木缠绵一吻。 然后析木告诉她结局:“听说过一种叫‘仙灵之吻’的毒药吗?无色无味而且很清甜。 但既然是毒药,那么它的名字再美丽,它的滋味再美好,它也还是毒药,是要带你下地狱的!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你会死,死在我的手里!我也会死,死在自己的手里!因为我已经喝下了‘仙灵之吻’,而你亲吻了我……对不起啊,没有人可以伤害语琳的,包括你!” 语琳进兵的敞禾高原路线是谨慎的,她一路沿着河谷而走,宁可多绕弯路也千方百计地避开了一些寸草不生的荒漠。 终于,在火离七年五月的第一天,语琳率领大军来到悬圃原,和那个阴谋家发生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最后一战。 在战斗中,按照那个阴谋家的方案,莫贝冥等逐日族余众摆出了“鱼丽之阵”。 但语琳神机妙算地破解了这个千古奇阵。 阴谋家急了,他乘着语琳不备向她抛出了一包毒粉…… 乱军中,韩逍为了救语琳,再一次,他展现了他一骑当千的神勇。 然后,他倒下,永远地。 …… 最后一战结束了,双方都死伤惨重,尸骸遍野。以至于秃鹫和野狗成群结队地在悬圃原上徘徊,数月不去。 皇权从来都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亘古不变。 而那个阴谋家不是别人,他就是星纪。 在早年,他是语琳的结义弟弟和得力战将,但他的野心也在南征北战中不断地与日俱增…… 语琳杀了他所爱的女子玉芝后,姐弟俩的矛盾越结越深,直到发展出了惨烈的最后一战。 当星纪知道自己失败的那一刻,他的确再无颜去面对阿姐语琳,因而自尽。 临死,他微笑着说道:“如果这次输的是你,我也会给你凌厉的一刀……阿姐,一展宏图吧,天下是你的了!星纪会祝福你的!” 结束了…… 语琳,这位新朝的女皇,在火离编年史上,是一个谜。 她在成就一番霸业的同时,选择了孤独终老。 她死以后,她的异族仇人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养子辛离继承了皇位。 有人说她是个善良、温柔的母亲,虽然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有人说她无非是个虚伪、阴险的野心家…… 不过也许,这些都不重要。 担当了身前事,何计身后评! 圣火熊熊,迎着古老的太阳。 一只彩凤飞过,跳跃欢唱。 小说中将出现的法术咒语 灵威愤兮,怒气作;岩浆翻兮,炼池开。 冲天起兮,鬼魔焰;势浩浩兮——地狱火! 大地动兮,山将摇;鸟惊飞兮,兽奔走。 烟尘飞兮,沙石裂;后土塌兮——地岩爆! 诚可爱兮,涓涓流;千般缠兮,万般绕。 倾天下兮,不血刃;最难消兮——柔水颂! 天不仁兮,乱魔舞;扰纷纷兮,害苍生。 得道士兮,怀正义;焚凶邪兮——火墙术! 暗冥冥兮,天阴晦;狂风卷兮,神灵雨。 木萧萧兮,涡流转;冲波逆兮——水咆哮! 乾坤黑兮,宇混沌;裂缺闪兮,光耀目。 神变色兮,魔惊骇;灭天地兮——雷神怒! 苦海挣兮,永无休;人间悲兮,神莫知。 魂归魔兮,诛上仙;抗天命兮——五灵现! 三生石兮,铭前世;堕幽冥兮,为情故。 万劫加兮,死不悔;怨遗天兮——恨焰降! 幕袅袅兮,天之极;粲无比兮,美无匹。 红绫动兮,汇入体;奋杀敌兮——极光佑! 岁寒冻兮,百草凋;死灵遍兮,生灵残。 玄鸟来兮,唤春归;清孽障兮——春藤缚! 绝域高兮,雪山连;水凝结兮,成白川。 年复年兮,心亦冷;聚作怨兮——寒冰咒! 地狱中兮,困明皇;骷髅怨兮,火熊熊。 一飞冲兮,涅槃去;金翅绽兮——凤天翔! 盘古助兮,千钧拨;力拔山兮,气盖世。 滚石落兮,声如雷;难抗拒兮——巨山压! 随波流兮,逐浪心;视富贵兮,若飘萍。 美酒醇兮,佳丽众;逍遥游兮——云影行! 枭啼鸣兮,鬼嚎哭;魅起舞兮,魂旋绕。 幽都敞兮,魔争雄;唯我尊兮——冥王临! 火离元年,太岁在酉。 夏,八月。 若木平原之上的帝都“炎恩”。 这是个繁华、奢侈的城市,它令每一个初次踏上它的行人都头晕目眩,心醉神摇。 各种亭台楼阁栉节比邻,大街上更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满眼的珠光宝气。 白天,它烟雾缭绕,犹如仙境。 夜晚,它灯火璀璨,更好像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梦幻世界。 现在就是夜晚。 司马府。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窗边,他的身后,一盆世人用来祈求吉祥的圣火正熊熊燃烧。 中年男子的身边,是一个棕色齐耳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线条像大理石刻般刚毅,高大而英武;银色的眼白,没有瞳眸;头顶两侧,分明生着牛角。他是个逐日族的人。 这两个人虽然都穿着便装,但他们标准的站姿却让人觉得,他们应该是军人,而且应该是优秀的军人。 忽然,中年男子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说话了:“韩逍,我是真地不懂天子,这么多年了,我真地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叫韩逍的年轻人直白地说:“司马这次打败妖兽族,大胜回朝,他却既没有给您封侯,也没有给您奖赏,摆明了对您很有猜忌。” 中年男子一声叹息,说:“是啊,所以他两次召我进宫,我都称病,没有去见他。” 不知不觉中,一种奇怪的声音传来,金属的声音。 地面似乎也微微地震动了起来,然后这震动越来越大,借着司马府那通明的灯火,可以看到,府外,竟然布满了赤红色! 是军队! 无数身着赤红色青铜铠甲的战士包围了司马府。 随即,前排的盾牌手停下行进,将他们那画着狰狞怪兽的青铜巨盾竖立在地上,单膝跪下。 盾牌手之后是两排弩机手,都手持弩机——一种将弓固定在木条上,并带有刻度的的武器——蓄势待发。 “天子驾到!” 伴随着洪亮的喊声,一辆华盖战车低飞过来,拉车的是六条张牙舞爪的龙。 六龙之车,“东皇太一”的六龙之车! 中年男子慌忙从楼上翩身飞下,对着六龙之车单膝跪倒道:“叩见天子,臣不知天子深夜造访,有失远迎,真是罪该万死。” 六龙之车上的男人胡须稀疏,十分清瘦,头上戴黑色垂珠皇冕,身穿绣有十二种花纹的黑色皇袍。他人族的王,天下的皇,“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在冷笑:“高辛!你知罪吗?!” 单膝跪在六龙之车前的高辛低声说:“臣不知。” 东皇太一厉声道:“你心怀鬼胎、想要谋反,你以为寡人不知道吗?跟妖兽族的战争,你虽赢了,但这是妖兽王卖给你的!” 在楼上窗后看着的韩逍嘀咕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当然,楼下高辛也大喊:“冤枉!” 东皇太一用右手指着高辛说:“那你为什么班师回朝到现在,都没有来见寡人?” 高辛支支吾吾:“……臣……臣近来身体欠佳。” 东皇太一哈哈大笑:“司马是有心病吧。那今天,寡人就替司马好好治治。” 说着,他的左手落下。 随即,他身后的数辆战车敲响了车载铜鼓。 前排弩机手扳动弩机上的扳机放箭;后排弩机手蹲下,装箭准备。然后,前排弩机手蹲下准备,后排弩机手射击……他们一起一伏、配合默契。 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镞,高辛低喝一声:“铠化!” 眨眼,一套锈迹斑斑的铠甲便出现在了高辛的身上;而他的双手,则分别多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和一块锈迹斑斑的大盾。 闻名天下的血色装备! 高辛的“血色长刀”夹带着强悍的力量在箭雨中起舞,不多时,地面上便积起一层厚厚的残箭。 “司马,挺住,末将来了!”一个棕发年轻人带着上百个身穿赤甲,手持弩机和弓箭的轻骑兵从府中杀出,轻骑兵的右肩都缠了一块白布。 不用说,这年轻人便是韩逍了。他早已从楼上下来,并召集了家兵家将。 但家兵家将们的装备也都由朝廷统一配给,眼下情况紧急,为了和前来进攻的东皇太一军区别开来,家兵家将们从内衣上扯下布条,缠在右臂上。 高辛看见韩逍和家兵家将们都赶来救援自己,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的手下在危难时刻也能对自己不离不弃,忧的就凭他们这数百人又能抵挡多久? 来不及想太多了,他当下亲吻着自己的血色长刀嘶声大喊:“暗血豹!” 只听见一声豹子吼,一头纯黑的豹子昂着头扑出来!但豹子的双眼,却是血红色的,就像是一个恶鬼。 高辛跳上豹子。暗血豹腾空跃起来,然后落在敌阵中央…… 血色长刀挥处,别说是穿着轻甲的弩机手;就是那手持青铜盾,人都包得只剩下眼睛的重装盾牌手也连人带盾牌,被生生地砍作两断! 见到自己的将军在敌人中打开了缺口,韩逍当即带着家兵家将们紧紧跟上,杀出一条血路。 但远处,一支锋利的箭矢已悄悄地瞄准了高辛。 手握这支箭矢的,是和韩逍一样无瞳、牛角的逐日族人,身躯魁梧,骑着头如青色犀牛一般的“兕”。 人族的王就是天下的皇,东皇太一的军中有其他种族的将军不足为奇。 “嗖。”那箭矢穿过黑夜,准确无误地钉上目标! 血在弥漫…… “司马!”首先发出惊呼的是紧紧跟着高辛的韩逍,也是他,在第一时间抱住了从暗血豹背上跌落下来的高辛。 但高辛已经被一箭封喉。 暗血豹的眼眸中也隐隐有泪水涌动。 高辛的家兵家将们知道,他们的司马一定有什么遗嘱要交代给他最信任的手下韩逍。 于是,所有的家兵家将都拼尽全力地挡在了高辛和韩逍身前。 高辛的喉咙已经被贯穿,说话也变得如此艰难,他颤抖说:“铠甲……豹……给你……请……替我照顾……语琳……” 说罢,他将血色长刀塞到韩逍手了,然后,整个人轰然倒塌。 韩逍一咬牙,忍住夺目而出了泪水,对着手中的血色长刀叫一声:“铠化!” 锈迹斑斑的“血色套装”立刻从高辛身上消失,转而出现在韩逍身上;甚至连头盔的部分,也十分周到地多出了两个洞来,探出了韩逍的一对牛角。 骑着青色犀牛的大将又开始弯弓搭箭…… 但同样的伎俩如何能连玩两次? 韩逍当即翻身上了暗血豹,躲过这夺命的一击。 他有高超的骑术,又和暗血豹很熟,驾驭它不成问题。 而他身后却接连发出两声惨呼,有两个不幸的赤甲战士被这射向韩逍的劲矢一箭双雕那样地贯穿在了当场。 “‘仲略’你记住,我一定会为司马报仇的。”韩逍暗暗发誓说——他当然知道那个放箭的人就是左将军“仲略”。 当然,韩逍此刻要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突围。 挡我者死!杀无赦! 脑浆、血液、残戟断箭……所有这些都源源不断地从血色长刀下飞出。 韩逍自己也中了三箭,又被刺了一戟,虽然,这些都是小兵们制造的,没有生命之忧,但毕竟,也让这位强悍英武的年轻人流血不止。 而血色长刀却渐渐地饮饱了鲜血,竟然由锈迹斑斑变成了通体鲜红,诡异妖艳之极。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一把鲜红妖艳的刀! 有三个偏将策马向着韩逍追来,他们是尚社、尚卿、尚恒三兄弟,都穿着一身黑色,各自手握一把长枪。 但韩逍突然转身,尚社只觉得眼前血光一闪,然后手中一轻,长枪已被前者的刀给挑走,再是喉结下一凉,然后剧痛难当。 韩逍从尚社那鲜血喷涌的脖子上拔下刀,同时又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长枪,然后旋即回身。 这个时候,尚卿已赶到了韩逍的前方,挥枪直扫他的面门。 韩逍用左手中夺来的长枪一封,将尚卿的进攻封死,然后右手刀猛然斜向劈出,将尚卿剁翻下马。 好快的刀! 尽管尚恒久经战阵,但一股寒意在他的心中蔓延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是人,而是一个……魔鬼! “吼!”尚恒怒吼一声,策马向前,他必须借着吼声来给自己壮胆。 但他还没冲到韩逍附近,就觉得血腥味极重的气息扑鼻而来,当他的马和韩逍的暗血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魔鬼”是如何挥地刀,心窝就被那一把鲜红妖艳的刀给透入,再猛地一搅。 杀了尚恒后,韩逍环顾四周:四周的小兵都面带寒色,犹犹豫豫地缩着,一时竟没有人敢冲杀上来。 他们不杀,韩逍却不能不杀,他必须突围。 他手中的血色长刀已变成了死神的镰刀,如切菜瓜一般地收割起了敌人的生命。 就这样,似乎是从地狱里出来一般,他,杀出了重围,消失在了“炎恩”城错综复杂的街道尽头。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韩逍居然能逃离当今皇者的天罗地网! 突围后,他驱策着暗血豹窜入了一个小巷,但整个人在豹子背上摇摇晃晃地,毕竟,他已经失血过多。 终于,他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身子一软,扑倒在暗血豹的背上。 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炙热的太阳、漫天的黄沙。 年幼的自己和另一些孩子,起被奴隶贩子们锁链牵扯,走过了一片沙漠,来到了一个绿洲小镇上。 “卖奴隶罗,都是些健康的孩子,便宜得很,都过来看看啊!”四个人高马大的奴隶贩子吆喝着招揽生意。 十一岁的韩逍,却乘奴隶贩子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悄悄地往远方奔跑。 “臭小子你又要逃跑了?”一个戴着毡帽的奴隶贩子追赶过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身上的锁链。 韩逍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另一个头上只留着一撮毛的奴隶贩子也赶了过来,“喳!”地一声,对着韩逍拔出了他的马刀。 “大哥,杀了他算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企图逃跑了。”拔出了马刀的奴隶贩子对带毡帽的奴隶贩子说。 “大哥”点点头:“恩,那就杀了他吧,反正,他也不值几个钱的!” 但是,正当“一撮毛贩子”准备杀了韩逍的时候,不远处,有一对父女经过了。 这对父女穿着光鲜的衣服,而且从外貌判断,是人族。 父亲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气势,而女儿,却完全不像她的父亲,整个人水灵灵,柔柔弱弱的,她的一张小脸虽然美丽,但却显得有点病态。 “不要杀人啊!”有点病态的女孩儿发出了一声惊呼。 正准备杀了韩逍的“一撮毛贩子”一怔,清了清喉咙说道:“小姐,这畜生卖又卖不出去,我难道白养他?” 女孩儿眼波流转,然后扯了扯父亲的衣角:“爹爹,你买下他嘛,求你了爹爹。” “好吧,只要我的小‘语琳’喜欢。”父亲一下用单臂把女儿抱起来,另一只手摸出一块刀币丢给贩子,“我买了!” 韩逍抬起头,看着那个叫语琳的女孩子,想了想,用艰涩的声音说了句:“谢谢你救了我。” 后来,韩逍才知道,那个做父亲的,就是当朝的司马“高辛”,这次他以“特使”的身份,来人族的“东北军”考察。 韩逍是个很有潜质的孩子。回到帝都后,在语琳的一再恳求下,高辛把他认作了自己的弟子,传授他武艺,并教给他了一些知识。 一晃,十年就过去了,十年后的韩逍已经升任为“司马长史”,并且,他朝廷的演武大会以及对妖兽族的战争中名声大振,成为让人瞩目的年轻英杰。 …… “语琳、语琳、语琳!”昏迷中的韩逍大声地呼唤着那一个名字,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着。 猛然间,他感到有一只鸡爪子一样的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用尽全力,终于睁开了他的双眼——眼前出现的是一位丑陋的老妇人,皱巴巴的脸就像是一个核桃,而且,这个老妇人的额头上有一个青色的蛇状图腾,图腾两边是一对短短的蜗牛状触角。 是一个精魅族的人! 而一只长着嫩黄色长毛,尖耳朵,有一对黑色小翅膀的可爱生灵在老妇人的身边飞舞,“嘟嘟”地叫个不停。 “婆婆,这儿是哪?你又是谁?”韩逍情不自禁地问道。 精魅老妇“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儿是帝都中的一幢久无人居的民房,昨晚,你昏死在一头豹子的背上,浑身是血,不断地念着一个叫‘语琳’的名字。我看你挺可怜,因此救了你。” 韩逍一怔,随即低头说:“谢谢您,谢谢。” 过了一会,他又抬头望向窗外:东方渐渐转白,无数的台阁楼榭在白云袅袅间乍隐乍现,这就是帝都“炎恩”,一个人间仙境。 望着即将升起朝阳的方向,韩逍忽然间觉得昨夜的一切都恍惚得像是一个梦,一个血色的噩梦。 但那个他敬之爱之的司马确实永远地离开他了。而他,也变成了举国通缉的逃犯,人人得而诛之。 司马临终的嘱托是:“请……替我照顾……语琳……” 语琳! 语琳是司马的女儿,司马和精魅族的妻子“梦梵”所生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当然,语琳也是他韩逍的大恩人…… 但语琳从小就失去母亲,在高辛购买了韩逍不久后,东皇太一的第二任皇后看她可怜,就将她带入宫中抚养,封为“宁公主”,后来,语琳更成了太子“东皇痕”的恋人。 不过,高辛也曾多次把语琳接出宫来,甚至带到战场上历练,因为早有巫觋预言,她将活在尸骨遍野的乱世。 语琳现在在哪?难道还在宫中? 那东皇太一有没有杀她?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韩逍的脑海中盘旋着,甚至,让他恨不得立刻闯入宫中一探究竟。 但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握紧拳头,直到指关节发白。 “司马!我会照顾公主的!一定……您,放心吧!”韩逍将拳头按在胸前,默默发誓道。 “语琳?”精魅老妇用一种猎奇的目光打量着韩逍,问道:“你说的语琳该不是已经被定为了太子妃的女人吧?咯咯。” 韩逍毫无表情地说:“她的确是太子的女人。” 短暂的沉默后韩逍转换了话题:“婆婆,我的暗血豹在哪?” 精魅老妇伸手指了指墙角:“哎,我是好人做到底了,就连你的坐骑也收留了。” 韩逍喜出望外,立刻向墙角看去,黑暗中,他清清楚楚地见到了那一双狰狞的眼睛,血红血红。 是暗血豹,错不了的。 而暗血豹也似乎感觉到了主人正看着它,立刻向着主人走来,并挨到了主人的床边,任由主人摸着他光洁柔软的黑色毛皮。 忽然,韩逍似乎想到了什么,挣扎着要走下床来。 “喂,喂,喂,你干什么呀?整个帝都在通缉你呢,现在天快亮了,只要你一出去,就马上会被逮捕的!”精魅老妇一把将韩逍按回了床上。 “你说什么?整个帝都全部在通缉我……难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韩逍刹那间目瞪口呆。 精魅老妇伸手往额头上一拍:“咳咳,我好像说漏嘴了……恩,我的确知道你是谁,你叫韩逍,是司马‘高辛’身边的一个长史。” 韩逍的剑眉微微一拧:一个老婆婆,居然用这种俏皮的语调说话,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知道语琳现在怎么样了吗?她还在皇宫中吗?她……”韩逍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位老婆婆的真实身份了,既然对方这么“消息灵通”,那么也许,她知道语琳现在的处境也不一定呢。 这位冒牌的老婆婆眨着眼睛问:“喂,你是不是很喜欢太子的女人啊?看上去,你似乎对她用情很深嘛。” 韩逍的脸上又毫无表情了:“我可以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吗?” “老婆婆”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只要你告诉我你有多爱她,我就可以把手下斥侯们飞鸽传书给我的消息告诉你。” 韩逍用低沉而平缓地口气说下了一段冗长的话,虽然,依旧有点儿答非所问: “她和她的父亲都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们,我什么都不是。 要是,太子能好好地待她,就让她永远地当她那高贵的太子妃吧。 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不太现实,‘冷郁太子’不像是能为了她而背叛自己父皇的人,所以,语琳的处境是危险的,非常危险。我必须去救她!” “老婆婆”听罢,若有所思起来,良久,对韩逍说:“我手下的斥候们汇报,太子‘东皇痕’带着语琳去了若木平原以南的玄密森林。” “玄密森林?!”韩逍自言自语,“他们去妖兽族的领地干吗?” 紧接着,他又坚定地这样说道:“不管怎样,等天黑了,我就会动身去玄密森林。” “你去了也救不了她,太子的身边有大量的禁卫军守护着,明白吗?”“老婆婆”冷笑了起来。 “只要能救她,我粉身碎骨都可以,”韩逍也在冷笑,“而且,救人的方法很多,硬的不行,我还可以在他们的营地放火,或者在他们的食物中下毒……你说对吗?” 只要能救她,我粉身碎骨都可以…… 老婆婆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终于感慨万千地低语着:“如果有一个男子也愿意为我这样做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韩逍没有听清楚“老婆婆”自说自话。 “老婆婆”一扯嘴角:“我决定了,陪你一起去救‘宁公主’语琳——哦,不,‘太子妃’语琳。” 宁公主也好,太子妃也罢,韩逍不会去跟“老婆婆”扣这种毫无意义的字眼,他已经闭上了他的嘴,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天圆地方。 天上也许有神,因为,巫觋们都说自己可以获悉神谕;但是,谁也不知道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地上生活着六个智慧种族——人族、逐日族、蛟族、妖兽族、白鸟族、精魅族。 人族生活在大地北部的若木平原,这是一个河道纵横的美丽家园。 而若木平原的正南,则是玄密平原,又称“玄密森林”。 在玄密森林中,到处都是如乔木般高大的树蕨类植物,有些还结着巨大的球果。 地面潮湿,矮小的蕨类尽情地舒展着它们那羽状的叶片和地衣、苔藓争夺着有限的阳光。 一米多长的蜻蜓在林中盘旋,红色的蚊蚋成群结队。 虽说,天下之大,莫非皇土,四海之滨,莫非皇臣。但事实上,人族的官吏很少会来管理这里——只要生活在这里的妖兽族部落愿意正常地缴纳贡赋。 十多天后,韩逍和“老婆婆”一起来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现在,他们正躲藏在树丛后,静静地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而“老婆婆”的那只黄毛小宠物“嘟嘟”正被乖乖地趴在她的脚边,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半个多时辰过去后,一群赤甲重骑兵出现了,而且,这还是群人称“赤铁勇者”的皇室禁卫军。 他们头戴长缨头盔,胸挂鳞甲,手持长矛和三角盾,牵着披挂鳞状头盔和胸甲的“火焰驹”。 赤铁勇者们都紧紧地跟着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二十出头,高戴墨玉冠,面容冷俊。他的左手牵着一匹没有一丝杂毛的白色骏马;右手,却拉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少女脸色苍白,似乎常年抱病,穿米色的宽袖紧身曳地长裙。 当见到这位少女的时候,韩逍的瞳孔突然收缩了起来,紧握着血色长刀的右手也因为用力过度而使得指关节隐隐跳动。 夕阳西斜。被韩逍两人当作目标的这群人在森林中搭起帐篷。 当他们都忙碌完毕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森林中静悄悄的,只有鸣虫在低吟。 穿米色长裙的少女跪坐在她那华丽帐篷的窗边。 一只灰色的松鼠在她的肩头跳跃着,然后,把小小的脑袋在她的手臂上蹭了又蹭,竟对她毫无畏惧。 终于,那松鼠“吱吱”地叫了两声窜出窗外,跳上了一棵大树,但仍留恋地看着少女。 少女巧笑:“去吧,我们不过才刚刚认识,你要再不回去,你娘亲便要着急了。” 她的声音清脆,仿佛流水叮咚。 松鼠似乎听得懂少女的言语,于是“刺溜”一声滑下树干,消失在少女的视线之外。 帐篷的门被掀开,那个头戴金冠的年轻人轻轻地走道少女背后,跪坐下,搂住她的肩道:“语琳,我的好语琳,今天,我们又在这玄密森林中走了一天,可为何,还是没有找到你爹告诉你的那个,关于‘上古天书’的石洞呢?” 这个叫做语琳的女孩幽怨道:“太子殿,你该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我爹常年与妖兽族作战,无意中发现了这记载着长生不老法门的‘上古天书’。 我随爹一起来这‘玄密森林’的时候,他就带我去过那个洞窟。但时隔几年,我的确不太记得清楚了。” 太子转过了语琳的身子,冷郁的双眸中难得地荡漾起温柔,他将弱不禁风的少女拥入怀中:“哪里的话,我又怎么会不信你?” 正文 第二章  青涩缠绵 语琳将头埋入太子的胸口,啜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否则,你也不会背着你父皇救我出宫了。” “其实……关于上古天书的洞窟已经就在附近了。”语琳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你不觉得带着这么多的禁卫军战士一起去一个绝密的地方很不妥吗?上古天书是刻在石壁上的,你难道希望他们都知道如何长生不老吗?” “那明天,就我们一起去好了。”太子捧起语琳那梨花带雨的脸庞,吻去了她的泪水,双手轻轻滑下,将她白云般柔软的衣衫退去。 他们的呼吸急促起来,随即相互轻啄着对方嘴唇。 他俯下身,将她放倒在洁白的羊绒地毯上,怜惜地爱抚着。他那墨色的长发垂落,和她的青丝缠在一起。 她的水眸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她的手,不停地抓着羊绒地毯,似乎想把地毯上的长毛撕扯下来…… 两人水乳交融、缱绻不已。 窗外,新月正闪着暗昧的光芒。 当然,这种暗昧光芒不仅照耀着太子大帐,和大帐中缠绵着的少男少女,也照耀着太子军营的不远处,那两位相对而坐,无话可说“跟踪者”。 “嘟嘟”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位沉默的家伙,金色的小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说:哎,真是搞不懂你们。 在某一刻,“老婆婆”看着韩逍,似乎想告诫他: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杀进太子的军营啊,毕竟太子有这么多人守护着呢。 韩逍仿佛看穿了“老婆婆”的心思一般,一字字说道:“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此刻,他那充满了男儿硬气的脸完全地隐藏在了一棵大树投下的阴影之中,因此,“老婆婆”不知道,他现在,又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更不知道,他的心中,又究竟在想些什么。 难熬的一晚终于过去,天亮以后,太子和语琳悄悄地离开了军营,韩逍和“老婆婆”也开始了新的跟踪。 “太子和太子妃居然在单独行动!那么现在……我们出手吗?”“老婆婆”看向了韩逍。 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韩逍竟比她还沉得住气,他不带任何语气地回答了她:“等他们离军营再远一些再动手吧,反正现在,语琳还是安全的。” 就这样,语琳带着太子进入了一道幽深的地缝,他们所寻找的“上古天书”,似乎有一点眉目。 这两个人借助着地缝壁上的突出点,小心翼翼地往下飞掠着。 周围的地层不断地变化着,像是记载着大地历史的古书,丰富而神秘。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看到了一个石洞。 于是,太子的眼中再一次出现了冷郁之外的光芒,不过这一次,却是兴奋。 太子拉着语琳走入石洞,但和想象中的蜿蜒曲折不太一样,石洞中空空荡荡,一望见底。 但四周的石壁上,也根本没有任何刻上去的字迹。 太子疑惑地看着语琳:“你确定‘上古天书’就在这里吗?” 语琳转过身去,把目光放在石洞的入口之处,然后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一块火红的东西——具有爆炸效果的“火晶”! 太子大惊失色。 语琳漠然挥手,火晶循着平滑的弧线在入口处准确坠落,随即,整个出口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的背景前,语琳翩然转身,深情地看着太子,突然惨笑道:“亲爱的,东皇痕,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和你那个奸诈的父皇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救我出宫,也是为了‘上古天书’。 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上古天书’只是妖兽族中的一个传说,我爹也从来没有找到过什么上古天书。 而这个石洞,根本什么都不是!它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里面充满了毒气……很快,很快我们就会死在这里。” 说着,她又仰天大笑:“东皇太一,我杀不了你,只好杀你的太子了……哈哈……” 这弱不禁风的少女,此刻,竟笑得如此恐怖! 的确,她虽在宫中长大,但东皇太一作为皇,政务繁忙,只怕和她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反倒是她的生父高辛,数次把她带上战场,生死边缘,父女之情甚浓。 另一个她极敬爱的人,也就是东皇太一的第二任皇后“渝夫人”,她的养母,也死在了东皇太一手里。 这两件事加起来,足以让她对东皇太一恨之入骨。 东皇痕上前,连声道:“不,不是这样的。语琳,你听我说……语琳,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语琳……” 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那玉树临风的身体滑倒在了满地的尘灰之中。 随后,语琳也优美地向后摔了下去,只是她那清澈如水的眼中,有一滴琥珀般晶莹的泪珠无声滴落…… 原来,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因为真真切切地爱过,所有,那种恨才刻骨铭心。 就这样结束了吗? 和自己爱过的,也恨过的那一个人就这样地一起死在了这个偏僻的洞穴中吗? 千年以后,如果,还有人会挖到我们的残骨,那么,他们又作何感想?! …… 就这样结束了吗? 当然不会。 在东皇痕和语琳都因为洞中的毒气而倒在了地上后,“轰!”又是一声巨响,洞穴被一块火晶给再次炸开。 不用说了,这一次把洞炸开的就是韩逍和那位“老婆婆”。 他们走进了洞来,推了推瘫倒在地上的,仿佛是陷入了沉睡的语琳。 而“嘟嘟”则扑打着它的黑色小翅膀,一下子从“老婆婆”肩上扑进了语琳的怀中,“嘟嘟”地叫着,似乎在说:这位姐姐好漂亮好温柔呀,让我觉得好亲切。但她,为什么理都不理我们呢? 见语琳毫无反应后,韩逍用左手将她抱起来,然后用右手又抽出了锈迹斑斑的血色长刀,一步步走到了东皇痕的身边。 “是杀了他?还是把他当作人质比较好呢?”韩逍的刀在东皇痕的颈边徘徊着。 “还是把他当作人质比较好吧。”“老婆婆”想了想说。 韩逍认同地点点头,将语琳交到了“老婆婆”怀里,然后拽起太子的两条腿,像拖死猪那样地把他拖到了洞外。 出了洞后,韩逍将东皇痕抗到了肩上,然后顺着地缝壁上的突出点攀登上去。 “老婆婆”也背起了语琳,跟着韩逍往上攀登,顺便叹了口气:“我真是太有病了,居然会费如此大的力气来救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 然而,当韩逍和“老婆婆”走出地缝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居然是严阵以待的……赤铁勇者! 这是一支战斗力必须用“恐怖”来形容的重骑兵。他们那高大魁伟的马匹都有着富有光泽的皮毛,长长的尾巴迎风舞动。 而马背上的战士和他们胯下的马匹相得益彰,长缨头盔下的面孔神色严峻,目光锐利。 带领着这支重骑兵的是一位年轻的将领,他一脸正气,英俊不凡,银甲,银剑,骑着一匹独角的白马状异兽“獬豸”! 韩逍身边的“老婆婆”双眼满露崇拜之色道:“是新任的右将军少皓耶!那个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少皓将军!骑独角兽而来,骑独角兽而去,仗剑守正义的少皓将军!万千少女心中的偶像啊……” 韩逍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拜托,他是我们敌人好不好?” 只见少皓提了提他的手中的缰绳,独角兽一步步走到了韩逍的面前。 “韩逍长史,多日不见,少皓在这边有礼了。”少皓向着韩逍抱拳说。 韩逍淡淡一笑,抽出血色长刀搁在了他肩膀上扛着的东皇痕的脖子边:“我不想跟你客套,也不想跟你废话,如果你还想要太子活命的话,就放我们走。” 少皓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我照办就是了。”然后,他给身后的赤铁勇者们打了个手势。 整齐的马蹄声响过后,赤铁勇者们分成了两半,让出了一条路来。 “暗血豹!”韩逍大喝了一声,血色长刀上立刻腾起一股黑烟,黑烟中,一头双眼血红的纯黑豹子昂首而出! 紧接着,他抗着东皇痕,利索地跳上了豹子。 “梼杌,变身吧!”“老婆婆”对着飞在她身边的“嘟嘟”下令道。 那小东西忽地“嘟嘟”叫了两声。 一片阴森的黄雾弥漫开来……黄雾中出现了一头狰狞的巨兽。它有雪白的獠牙,淡黄色的长毛,铜铃般的金色眼睛。 “老婆婆”也抱着语琳,翻身上了金眼兽。她冲着韩逍大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两人驱策坐骑,狂奔起来。 但身后马蹄达达,少皓居然又驾驭着独角兽追赶了过来。 “你还想怎么样?”韩逍停下行进,一脸不满地质问道。 少皓却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阁下,还记得两年前的演武大会吧?” “演武大会……”韩逍的思绪仿佛飞到了两年前。 是的,那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演武大会,由朝廷和各族之王共同举办,有三百个二十五岁以下的贵族子弟参加了切磋,分为八个擂台同时进行。 冠军是以司马高辛弟子的身份参加比赛的他,那时候,他穿着高辛的装备,骑着高辛的暗血豹…… 赛后,他获得了一颗名为“炽烈之爱”的宝石,但是,他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在他赢得“炽烈之爱”的那一个夜晚,这位冠军,居然,来到了一家普普通通的酒楼中,独自喝酒。 看着手中的炽烈之爱,和在风中飘荡着的一盏孤灯,突然,韩逍嘴边浮现出一丝苦笑:宝石是好,但我该送给谁呢?去送给当今的太子妃吗?太荒唐了吧! 这时候,邻桌传来了议论之声。 “听说了吗?最后夺得‘演武大会’冠军的是那个来路不明的逐日族人!” “少皓公子真是不幸啊,以他的实力,本来完全可以打败那个韩逍的。” “是啊,但少皓和韩逍比试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了。” “听说……少皓公子的妻子得了重病,他参加这场比武,就是为了赢那‘炽烈之爱’,给他妻子治病的。” …… 韩逍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然后,他向着少皓伸出手掌——上面有一颗深红色的高贵宝石! “炽烈之爱!”“老婆婆”惊呼了出来。 “你很想要这块宝石吧?”韩逍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 意外的是,看着这璀璨夺目的宝石,少皓的双眸中却浮现出了无尽的哀伤,仿佛,这是一件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永远滴血的伤口的不详之物。 少皓苦痛地笑着:“好一颗‘炽烈之爱’!但如今,我爱妻已死,还要‘炽烈之爱’干吗?” 韩逍皱眉问:“你在说什么?” 少皓那俊朗的脸忽然间变得毫无表情,他缓缓地抽出了银锋剑道:“我说,我想和你单挑,你愿意接战吗?” 韩逍一甩手,将肩上的东皇痕抛给了“老婆婆”,然后把“炽烈之爱”投在地上说:“当年的‘演武大会’,我是冠军,你是亚军,所以,我得到了‘炽烈之爱’。 但事后我才知道,你和我比试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 现在,既然你说要再比一场,那好吧,我就先将宝石放在地上,等你我比试完之后,胜利者才可以把它拿走!” “开始吧!”韩逍说着一踢暗血豹,抡起血色长刀向少皓冲来。 少皓也纵兽横剑,直取韩逍。 “叮叮当当……”一连串清脆的兵刃交击声中,韩逍与少皓边飞速地在重骑兵结成的方阵前驰骋,边毫不留手地抢攻对方。 “白虹附着!”少皓陡然喝一声,他的剑带出一片白色光芒,威力大增。 这两位年轻一代中的顶尖武将拼尽全力地战斗着,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地黑暗下去,但他们哪肯罢休? “风,大风!”他们的身后,排列整齐的重骑兵们呐喊着,点起千百支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在某一刹,少皓用他那带着白色光芒的银锋剑向着韩逍的左胸砍去。韩逍在豹背上一仰身,闪过,随即又将已经鲜红妖艳的血色长刀望少皓心窝刺来。 “当!”银锋剑和血色长刀这两把绝世的利器碰撞在了一起,而韩逍和少皓,则定格一般地僵持在了原地。 “轰!”一声石破天惊巨响过后,周围的观者只看见韩逍和少皓都被对方的劲力给震得滚下了坐骑。 但已经铠甲残碎,伤痕遍体的这两个人还不住手,他们你来我往,不死不休。 而在主人搏斗的同时,暗血豹也对着独角兽发难,它猛然跃起,直扑下去。 独角兽很是机敏,前蹄收缩,后蹄一扬,优雅地腾空避开。 暗血豹将躯干一扭,尾巴像鞭子那样地向着独角兽倒卷过来。 但令暗血豹吃惊的是,独角兽居然再一次避开了这雷霆一击,并意外地出现在了它的前方,俯下头,用额顶的尖角死命抵来…… 再看韩逍和少皓,只见前者大喝一声,身子逼上去,手中的血红妖刀一横。 后者速退,但随即惊诧地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那道古老的地缝之上。 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下一刻,他就毫无悬念地不断往下坠、往下坠…… 然而,他终究是年轻一代中的顶尖战将,很快,他就伸手抓住了地缝上一块突起的石头,悬在了半空之中。 他的脚下是万丈深渊,黑暗、狭窄。阴风呼呼地在他耳边吹过,凄厉而尖锐。 “荣誉!我不会就这样放弃胜利的荣誉的!”少皓想到这,突然就沉哼一声,手中用力,整个人弹簧一般跳起来,飞到了地缝之外。 看着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皓,韩逍怔了一下,而这一怔,少皓的银色利刃就让他铠甲碎裂,右胸的第十二根肋骨上中剑! 不过话说回来,在当年演武大会中选出的“四大英杰”里排名第一的韩逍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就在他被少皓刺中胸口的同时,他的血色长刀也狠切下来,将前者的肩部铠甲斩碎,并险些将他的整条左臂都割了下来。 下一刻,两人错身而过,各自翻上了自己的坐骑,向着不同的方向奔出……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紧接着,他们同时回头,同时向着对方露出了敬佩的眼神。 至于那颗被扔在了地上的,价值连城的“炽烈之爱”,竟没有人去看它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石头。 韩逍重重地呼吸着,对“老婆婆”怀中的昏迷不醒的语琳自言自语般说道:“少皓武功高强,当初演武大会,他应该是真正的冠军,我不能为你抢回‘炽烈之爱’,对不起。” 另一边,少皓对着他的重骑兵们大声宣布:“韩逍深不可测,当初的演武大会,他这个冠军名副其实。‘炽烈之爱’应该属于他想送的人,就这样。” “但是,太子,太子怎么办?”一个校尉忽然这样地问少皓道。 少皓目送着韩逍远去的方向,忍着肩上潮水般一阵一阵袭来的疼痛,咬牙说道:“放心吧,他不敢把太子怎么样的,等他再走远一点的时候,他自然会把太子放倒在路边的。” 在帝都“炎恩”的白云深处,有一片分为五重的恢宏建筑,它们就是皇宫。 皇宫的东侧,有呈品字排列的三座台阁,它们是宗庙。宗庙前有一个十层高的玉台,名曰:“璜台”。台上有天下最大的一盆圣火,常年不息。 一只彩凤日日夜夜地守着圣火,它,是圣火忠实的卫士。 童年的语琳常偷偷地溜到祭坛边,和这彩凤嬉戏。 慢慢地,彩凤,就成了语琳的老师。 或者,更确切地说,她通过和极具灵性的彩凤嬉戏,自己摸索出了一些从来都没有人使用过的法术,十分诡异。 此刻,语琳感到自己又伴着那彩凤,一人一鸟在圣火之前尽情奔跑。 但是突然,彩凤就幻化作五彩斑斓的点点光芒消散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灵凤,你到底在哪儿啊?”语琳无力地哭喊起来。 然后,她感到自己被一个温暖而强有力的怀抱给包围了起来。 这抱着她的人,为什么如此熟悉?熟悉到语琳只想靠住他的肩膀,无声地大哭一场。 这也难怪,她虽然是在宫中长大,但也有过跟着她父亲征战沙场的经历,因此韩逍,这个父亲养大的孩子,这个父亲最信任的手下,对她来说,就如同至亲一般。 终于,语琳睁开了她眼泪汪汪的双眸。 “韩逍?!我不是在在做梦吧?”她抬起头来,看着那笔挺的鼻子、深深的眼睛、桀骜的嘴角…… “没有,语琳,我找到你了。”那熟悉的故人说,他从来都不擅长表达,即使是如此意外,如此激动人心的久别重逢,他居然也只说出了如此简单的一句。 接着,语琳转动着她的水眸,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个简陋的小棚屋中。 终于,她收住了眼泪,并把平顺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说吧。”他柔声道。 “你是怎么躲过司马府的那一劫的?”她问。 “你父亲在临死前把他的装备和坐骑都给了我。也许是上苍有神明在保佑我吧,我也很奇怪,我居然能杀出重围,再之后,一个不一般的‘老婆婆’救了我。”他回答。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玄密森林的?”她问,“又是怎么救了我的呢?” “你跟着太子去了玄密森林的事也是那个‘老婆婆’告诉我的。 就这样,我们跟踪在了你和太子他们身后。那一天,你和太子进了一个石洞,而我和那位‘老婆婆’,则一直守在石洞之外。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会去炸了那个石洞,要和太子同归于尽。 不过,火晶并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你有,我也有。所以,我又炸开洞,救了你。”他说。 “那东皇痕呢?”她问,“难道,他已经死在了那个石洞中了?” 正文 第三章  意外怀孕 “没有,现在的右将军,也就是昔日的太子伴读‘少皓’,带着人马赶了,救走了他。”他无可奈何地说。 他说完以后,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某一刹那,韩逍深深地看向语琳道:“其实,我终究是欠了你和你家的。我的出生,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你是知道的。我只是个奴隶,是司马在沙漠里买下了我,培养了我。” 语琳摇了摇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翻出来说干吗?” 韩逍却毫不理会地继续说下去:“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虽然一无所有,也不知道能帮助你什么,但只要你一句话,我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语琳激动地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拉住了韩逍的手,紧紧地。 而语琳和韩逍所不知道的是,此刻,小棚屋外,那个“老婆婆”正靠着墙壁,听着一切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中,又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就这样爱上韩逍的!我堂堂精魅族之王,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就爱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呢……”她的手伸向一根木柱,死命地掐着,“可是,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好痛,就像是针扎一样。” 紧接着,“老婆婆”收起了酸楚的表情,走进了屋去:“你醒了?” “她,她是谁?”语琳警觉地问韩逍道。 “她一个一直在帮助我们的人,我很感激她,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谁。”韩逍叹了口气说。 “算了,就当是我被你对‘太子妃’的义行所感动好了。”“老婆婆”意味深长地瞟了韩逍一眼说,她特地把语琳称作“太子妃”,这让语琳觉得,她的话酸酸的,似乎是在……吃醋?! 一个老婆婆居然还会吃醋?! 哎,也许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吧,为什么我的脑袋还是这样地昏昏沉沉呢?语琳揉着自己的太阳系,缓缓地躺倒在了床上。 当她刚刚准备闭上眼睛,继续休息的时候,“老婆婆”的嘴边掠过一丝有点儿恶意的微笑,她地摸着下巴,不合时宜地打搅起她说: “咳咳,太子妃啊,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现在,你已经有了身孕,至于这个孩子如何处理,你自己决定吧。” 五雷轰顶! 而且,你已经有了身孕?! 半晌,语琳才回过神,然后强撑着坐起来,又低头思考了一番,才看着“老婆婆”说:“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发现她的母亲,是杀死他父亲还有爷爷的凶手……你让他如何面对?毕竟,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去找东皇太一和东皇痕报仇的。所以,趁现在,我还没有把他生下来,就把他拿掉的话,那么以后,他就不用面对那些悲剧了……”她这样说着,又一次泣不成声。 “老婆婆”看得出,眼前这少女,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她的心里,也必定痛不欲生。 这一刻的她,竟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如此无助。 “也许我太任性了,我本应该等她的身体再恢复一些的时候,才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她的。”“老婆婆”也忍不住对语琳动了恻隐之心。 然后,她就听见韩逍淡淡地说道:“一切你自己决定,如果你真地想把孩子打掉,那么需要的时候,我陪你去买药。”然后他又补充上一句:“听这个渔村的村民们说,不久前,这个村里来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巫觋,我想,他应该会有办法帮你的。” 巫觋! 语琳心中一震,毕竟,巫觋是一个让人敬重的职业。 通常观点是:只有出类拔萃的人族精英才能沟通神灵,女的称为巫,男的称为觋,统称“巫觋”。 巫觋必须会占卜、天文、医术……也只有他们,才可以担任宗庙圣火的守护人和神的使者。 没有想到,这样的小渔村里也会有巫觋来啊。语琳这样想着。 …… 再悲痛、深沉的夜也终究是会过去,而新的阳光,永远都是那么灿烂。 第二天,韩逍带着语琳走出了他们的小棚屋,来到了渔村口那个精致的蘑菇样小屋前。 小屋的门半掩着,韩逍轻轻地扣了扣门。 屋里传出了一个柔和的,少年人的声音:“进来吧……” 韩逍和语琳对望了一眼,然后走进小屋。 屋中挂满了各种草药,一个身穿红袍的赤足少年正跪在地上,自顾自地捣着药。看背影,竟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韩逍用一个机械的声音说:“我想买些药。” 巫觋头也不抬地问:“什么药?” 韩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绢帛,上面有“老婆婆”抄给他的药方,他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马钱子、川牛膝、附子、商陆……” “为什么要打掉?是你的孩子吗?”巫觋的用惊讶的口气说,他缓缓转身,那张脸,俊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韩逍把头转向语琳,而他见到的,却又是那双无助的水眸。 如果我不承认,那她会多尴尬。 想到这,他豁然一笑:“当然是我的。” “好吧,你们自己决定好了,虽然,我是如此不喜欢杀人,哪怕是一个胎儿。”巫觋站起身来,在屋中搜索一番,将韩逍点的药材包起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他。 韩逍开始在身上找钱……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已经身无分文好久了。他生活在渔村的这段日子里,就靠在打渔维生,也不需要什么蚁鼻钱,所以,几乎都忘了“钱”这回事! 巫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穷人都不容易,我也不要你的钱了。” 韩逍和语琳都是一呆:没想到这位巫觋竟如此善良! “谢谢。”韩逍生硬地感谢了一句,他接过药材,拉了拉语琳的衣角,两人一前一后地快步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语琳始终都跟在了韩逍的半步之后。 韩逍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怎么啦?” 语琳鼻子一酸,嘴唇颤抖着,簌簌地落下泪来,却没有说一个字。 韩逍呆住,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语琳却已放快脚步,往前奔了出去。 这一天,韩逍和“老婆婆”都不在家中。 语琳一边煮药,一边对自己说:“我不能总是让别人为我操心,为我痛苦,所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的烂命硬得很,死不了的,否则,这么多年一直生病,早就应该死了。” 很快,药就煮好了,她默默地把药喝下去。 痛,转眼将她淹没! 这种痛完全可以铭记一生。 还有比这更痛的,那就是心上的痛! 当韩逍和“老婆婆”回来的时候,语琳已经蜷缩在简陋的床上睡着了,她就像只受伤的小动物那样,脸色苍白如纸,眼角噙着眼泪。 “老婆婆”看到了屋角残留的药,轻叹口气:“没有想到,她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儿,骨子里竟如此坚强,如此倔强。 其实,只要她跟我说一声,她就不会那么痛了……因为我们精魅族中,有一种草,叫做曼陀罗草,吃了它以后的几个时辰里,你就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 …… 时间永远如此匆忙,十几天眨眼过去,也就是说,孩子已经打掉十多天了。 语琳呆呆地坐在窗前,怔怔出神。 窗外的夕阳如此绚烂,美得让人心碎。 终于和那个叫东皇痕的男子,再没有一丝羁绊。 以后再见,就更不会有什么犹豫,去手下留情了……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她本应该成为太子妃的——他和她的婚姻已经确定,只是婚礼未办。 但转眼之间,沧海桑田,河水倒流,山峦崩塌。 这些天,她一直以泪洗面,现在终于,不哭了。 也许,泪水已经流尽。 也许,长大了吧。 以后的她将坚强,将不会轻易落泪。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还没有问你几岁呢……”“老婆婆”一边打扫着屋子,一边问语琳道。 “我十九。”语琳讷讷地说。然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老婆婆”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为什么,韩逍还没有回来呢?他说是去玄密森林中的妖兽族集市,可是……” “老婆婆”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向宁静的屋前,有十数道青色的身影急速掠过,然后,将整个小棚屋都包围了起来。 是谁,要来打扰这世外桃源?! 他们戴着褐色斗笠,穿着褂子,手和脚长得十分相似,都赤裸着,有点像鸡爪子,但和人类一样是五个手指。 他们中为首的那个人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他的面目:平头,额头上有一个褐色的蜈蚣图腾,图腾两边是一对短短的蜗牛状触角。 是精魅族的祭司! 那个“平头”冲着小棚屋喝道:“你出来吧,不用再装下去了!我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是吗,‘黑达塞尤’倒还真有些本事。”“老婆婆”这样说——这声音本是如此苍老,但随即,竟渐渐变得清脆起来,最后,完全地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接着,“老婆婆”从小棚屋中慢步走出。长毛小宠物在她身边飞着。 平头精魅族人对他的同伴们说:“全靠我们酋长英明,竟猜得这么准!这小蛇女竟也如此托大,胆敢不带人马,独自行动……既然如此,我们就乘她孤身在外的良机动手吧!” 说罢,平头精魅族人立刻将手中的斗笠对着巫婆一扬,吟咒道:“黑色飞旋!” 一股黑色的盘旋气流当下飞出,电光火石般向“老婆婆”攻去。 而“老婆婆”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精致的青铜之萧——上面刻着个蛇发蛇尾的裸体女人,应该就是女娲大神。 “老婆婆”用“女娲铜萧”向那黑色飞旋轻轻一挑,这气流顿时烟消云散。 紧接着,她又将女娲铜萧放到唇边吹奏起来。 一阵诡异的箫声逐风而行,随后,“咝咝”的声音传来。 蛇,无数的蛇随着“老婆婆”的箫声扭动着,快速行进。等到接近目标的时候,群蛇又如利箭一般地从地面向精魅族祭司们射出! 祭司们一阵手忙脚乱……一些人被蛇咬到,顿时全身发紫,口吐白沫而死。 她乘机拍了拍身边的长毛宠物,叫道:“梼杌,变身吧!” 那小东西忽地“嘟嘟”叫了两声。 一片阴森的黄雾弥漫开来……黄雾中出现了一头狰狞的巨兽。它有淡黄色的长毛,雪白的獠牙,铜铃般的金色眼睛。 “老婆婆”跳上兽背,挥舞着铜萧,杀入了敌丛之中,企图冲出重围。 但这些祭司都是精魅族中的精英,他们又岂会被轻易打败? 他们纷纷拿下斗笠——他们的武器,此起彼伏地指着群蛇吟道:“黑色飞旋!” 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黑色舞动后,地上布满了蛇的尸体和触目惊心的红色。 红色都来自祭司和蛇,“老婆婆”还没有受伤。 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在下风,开始守得多,攻得少了。 终于,一道黑色飞旋击中了分身不暇的她! “噗!”她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一拍金眼兽连退数步。 又一道黑色飞旋对着“老婆婆”飞来,转眼,它已近在咫尺。 突然,一声清喝传来:“凤凰魂魄!” 旋即,一道五彩凤形灵光飞出,将那黑色飞旋轻巧瓦解。 祭司们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转头向这凤凰魂魄飞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用两个手指点向这边。 “你是什么人?和这小蛇女又是什么关系?”一个祭司发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杀她?”语琳反问那个祭司。 那祭司哈哈大笑:“她是蛇氏的酋长,我们是蜈蚣氏的祭司,我们奉命前来杀她!” 边上一个祭司接着他的话说:“不要和这种多管闲事的人废话,如果她不让开,就把她也一起杀了吧。” 这个祭司说罢,将手中的斗笠对着语琳一扬:“黑色飞旋!”他竟然就这么发难了! 其余的祭司们也都不再犹豫,纷纷向语琳出手…… 天色渐暗,美丽的星星多了起来。 就在语琳陷入重围,身体上中了数道黑色飞旋的时候,一道仙风道骨,红衣欲飞的身影出现了。 他骑着一匹金色的“四不像”。此兽像鹿,却长着珊瑚树般的角。 “大火球!”随着一声断喝,那位曾经送打胎药给语琳的巫觋炎杖挥出。 顿时,七个火球滚滚而至,其中两个火球将两道飞到了语琳身边的黑色飞旋截下,一同幻灭,其余的火球则全部不偏不斜地砸在了五个祭司身上,让他们“嗷嗷”叫着,带着半身的火焰在地上打滚。 紧接着,巫觋又点住了一丛祭司念咒道:“灵威愤兮,怒气作;岩浆翻兮,炼池开。冲天起兮,鬼魔焰;势浩浩兮——地狱火!” 却只见直径十步之内,熊熊大火从地底窜起,无数骷髅火中浮现。 两个祭司挣扎着逃了“地狱火”的攻击范围,但他们全身上下血淋淋、黑乎乎的,而且满是水泡,惨不忍睹。 至于其他被“地狱火”覆盖的人就全部丧生在了这残忍的燃烧之中。 骑着四不像的巫觋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想杀你们,但是,是你们先跑到这个宁静的村庄里来打打杀杀的,所以,我只好出手了。” 这时候,有两个不知好歹的祭司一左一右地向着巫觋冲来。 巫觋刚想回身迎击,却早有两道五彩凤形灵光飞来,先后打在了冲来的祭司的背上,这两个可怜的家伙立刻就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倒下了身去。 原来,不远处,语琳正在配合他出击呢。 “撤!”平头的祭司长大喝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一边刚才和语琳以及“老婆婆”打斗的时候已经牺牲了很多人了,现在又加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巫觋,咳咳,算了,别打了,否则只怕自己的小命也要赔进去了。 祭司长的命令发出后,“嗖、嗖、嗖……”十几声响,这些祭司都急速地飞走了,就像是拉长的影子那样。 待敌人消失,语琳开始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身边的巫觋见此,忙抱住了那纤弱的身躯。 “姑娘,你没事吧?”巫觋摇着语琳,然后跪坐下来。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发现语琳的胸前竟然有一片红色——粘稠的红色触目惊心! 巫觋的手颤抖着,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撕开了她的衣服——在她洁白的胸膛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呈现,伤口的周围,依然满是黑气。 “你伤得不轻啊。”他看着她的伤口,拿出一瓶药来,胡乱地给她擦上。 “老婆婆”也走到语琳身前,跪坐下来,带着敬意说道:“谢谢你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而出手救我。” 语琳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你不是也救过我吗?” 抱着语琳的巫觋突然怔住了,他的心已不能平静。 你不是也救过我吗?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必要的时候,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种逻辑,巫觋以为只有他才会有的。 四海为家以前,他以为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渐渐地,他就发现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现在,他又发现了一个和他想得一模一样的人,于是,他也向语琳投去了敬意的目光。 这个时候,一头纯黑的豹子载着一道锈迹斑斑的身影高速驰来。 韩逍跳下了坐骑,然后立刻也跪坐到了语琳的身边,他痛苦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又让你受伤了……如果我早一点儿回来的话……” 紧接着,韩逍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巫觋一番:“灵修,谢谢你救了我的公主。” “没什么的,之前我听见村里有激烈的打斗声,就过来看看,顺便,也就救了她。”巫觋淡淡一笑,“还有,不用叫我什么灵修,以后叫我的名字‘析木’就行了。” …… 后来的日子里,受伤的语琳就一直住在析木的蘑菇小屋中,当然啦,韩逍和“老婆婆”也都搬到了这儿。 这又是一个夕阳漫天的傍晚。 语琳和“老婆婆”靠门跪坐着,双手正忙着整理药材。 而韩逍则在院子中帮析木晒着草药。 忽然,“老婆婆”开口对语琳说:“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她说着站起身来,转入了自己的房间。 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俏丽姑娘。 语琳看着那穿上了束腰短裙、耳朵上还穿着数条活的小蛇的“老婆婆”呆呆地嘀咕着:“婆婆……你?” “你还叫我婆婆?”“老婆婆”哈哈大笑,“我是精魅王,我叫‘女夷’。当初我去帝都,就是因为我设立在那儿的一个情报点被人给拔掉了,所以,我就亲自北上,想查个水落石出,没想到居然会救了韩逍,然后又遇到了你。” “精魅王?”语琳大惊。 女夷摆手说:“你看你,把我叫得多见外。” 语琳侧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又幽幽地说道:“也许姐姐还不知道吧,我的父亲高辛是人族的,但我的母亲‘梦梵’,却和您一样,是精魅族的人。” 女夷听了大喜:“看来我们还真地不是一般地有缘呢。既然如此,你我不如结为姐妹!” 语琳也喜上眉梢,连忙在院中收拾起木材,女夷也赶来帮忙,用不了多久,两人就升起了一堆熊熊烈火。 语琳对着烈火跪下,举手发誓说:“圣火在前,今日,我语琳与女夷结为姐妹……若背弃誓言,不得好死!” 女夷在语琳身边跪下,同样举手起誓:“圣火在前,今日,我女夷与语琳结为姐妹……若背弃誓言,亦不得好死!” 语琳转头看向女夷问:“我十九岁,姐姐呢?” 女夷笑着着用食指刮了一下语琳的鼻子:“我比你大四岁呢。” 语琳当下又对着女夷叩了一头:“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女夷扶起了语琳:“从今往后呢,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然了,有一样东西是不能同享的。” 语琳好奇地问:“是什么?” “爱情!”女夷哈哈大笑。 语琳也笑了,然后点点头。 韩逍和析木见这两个女子在院中起誓,于是,也都凑了过来。 “我已经和女夷姐姐结为姐妹了。”语琳兴奋地对他们说。 析木打量着女夷,诧异地问道:“那个‘老婆婆’是阁下假扮的?” 女夷点头巧笑:“怎么,你也看不出来吗?” 析木的脸微微一红:“阁下的易容本事太高了!” 女夷收起了笑,正色问:“三位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已经外出半年了,如果再不回去,只怕精魅族中要出点什么乱子。” 韩逍与语琳深深对望,随即发现,对方眼中也是一片茫然。 女夷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两位如果不嫌弃,就到我们精魅族来做客吧。” “好啊!”语琳马上就答应了。 韩逍见语琳答应下来,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呢?愿意跟我回”女夷又打量起了析木。 “我是一个从小就跟着老师在‘无尘圣域’读书、修道的巫觋。 一年以前,老师仙逝而去,我一个人四海为家,行医救人。现在,既然精魅王您盛情邀请,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析木说着微微一笑,他的笑真挚而善良,仿佛可以让冰川世界也春暖花开。 就这样,几天后,女夷四人收拾行装上路…… 南海中,女夷骑着她的金眼兽“嘟嘟”破浪而行。 韩逍、析木、语琳则划着一艘小舟,紧紧尾随。 再一次回首,陆地渐远,倒影在海中,呈现出一片绝望而凄迷的绿色。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又为何要来南海这种蛮荒之地? 语琳心中不觉泛起了一丝悲苦,低低地吟诵起了《九章》:“鸾鸟凤皇,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四人在海上南行了两天后,就看到了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岩岛矗立水中,有的如的大鼎,有的如骏马,还有的如雄鸡。 岩岛上有许多溶洞。溶洞周围长满了椰子树和石松,后者密覆着螺旋状排列的小叶。 不过,韩逍三人发现,这一带大多数的精魅族人的额头上都画有一条小青蛇。 “这儿是我们蛇氏的领地……自从我父亲死后,精魅族分裂成五氏,分别是蛇氏,蟾蜍氏,蛛氏,蜈蚣氏和蝎氏,各氏竖立起不同图腾。”女夷说着叹了口气,驱兽登陆了一个岩岛的螺口形洞穴。 韩逍三人将小舟停在洞外,跟了进去。 洞内长满苔藓,水珠从洞顶滴下,经过阳光照射,宛如一束束银丝。一群手持索钩和弓箭的精魅族战士守卫在此。 女夷又说:“这个洞叫‘巨蛇洞’,我蛇氏就把这个洞当作是自己的宫殿。” 三人在洞中走了片刻,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巨洞出现。洞的四周,又有无数条石灰岩的通道向各个方向延伸开去…… 洞的中央有一根巨大的石柱,上面刻着“议事厅”三个字。 各种石笋、石柱在诡异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水声叮咚,却更显得溶洞幽深。 女夷大叫:“沃洛爷爷,我回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枯瘦的老者在一群戴着绿色斗笠的祭司簇拥下,从一条通道的深处走来。 沃洛走到女夷前,鞠躬行礼说:“我的小酋长,你可急死我了,你这么一走,就是半年……哎。” 女夷无奈一笑,转过头去,向韩逍三人介绍道:“他就是看我长大的大长老,沃洛爷爷。” 韩逍冷漠的点了一下头,而析木和语琳则赶紧向沃洛鞠躬微笑。 女夷转向沃洛道:“他们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沃洛点点头:“三位好。” 女夷问沃洛:“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蛇氏还好吧?” 沃洛咳嗽了一声:“一点不好!人族的官吏三天两头地来催税,其他四氏隔三差五地来找事,还有……” 女夷大惊:“还有什么?” 沃洛不断咳嗽:“那伙海盗越来越嚣张了!” 女夷一听气得咬牙切齿。 “海盗?”语琳好奇地看向了女夷。 女夷马上给身边的一个蛇氏祭司打了个手势。 那个祭司点着头离开了,不一会,他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张画有地图的丝帛。 “这是一张‘怀沙群岛’的地图。”女夷从祭司手中接过了地图,摊在了“议事厅”的一张石桌上。 她指着地图左下角的一簇群岛,对韩逍三人说:“这里,就是我们蛇氏所在。” 然后,她的手指指向蛇氏附近的一个大岛:“那伙很讨厌的海盗就盘踞在这大岛上!” 沃洛插话说:“小酋长,既然你回来了,那么,就尽早派兵去剿灭海盗吧,免得夜长梦多。” 语琳沉吟一下,看向了女夷:“我虽然不才,但生为一个司马的女儿,自幼就博览群书,又多次被爹带到战场上。 姐姐,那个大岛既然是海盗的老巢,我想,海盗们必然会严加防守它的。兵法云:‘攻兵倍而守兵半’,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如果我们要打,还不如引蛇出洞来打。” 女夷拍着手,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有一计,你们听我说……”于是,她压低声音,对众人说了一番。 …… 按照女夷的计策,不久后,蛇氏开办了一场大规模的贸易集会。 只见各个岩岛上,人们拿出琳琅满目的产品,吸引着他人前来交换。满载货物的小舟穿梭于各个岩岛之间,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但是,各岛的暗处,手持索钩和弓箭的精魅族战士正暗暗戒备。 女夷与语琳等人也躲在暗处,焦急地等待着敌人的上钩。 “看,那些讨厌的家伙来了!他们终究还是贪图财货,上钩了!”女夷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掩盖不了的喜悦。 果然,远方的海面之上,渐渐地出现了一群鲸鱼。鲸鱼背上,站满了妖兽族海盗;另一些妖兽族海盗则骑着海豚在鲸鱼周围巡逻。 天下的种族中,妖兽族自然最善于驱兽,所以,他们的战舰就是鲸鱼和海豚! 只是,这些海盗却在离蛇氏诸岛还有几里的地方停住了。 一条为首的鲸鱼上。 一个满脸胡子的尖耳朵妖兽族海盗问一个年轻的背影道:“头,为什么要停住呢?!兄弟们都想不明白啊!” 海盗头子穿着天蓝色短褂,颈上和手臂上都套着数个白金项圈,而他那金色的短发边上,也生着一对尖尖的耳朵。 海盗头子并未转身,他只是轻轻一笑:“你告诉兄弟们,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吃进去的是卡喉的鱼骨头,那便得不偿失了。” 满脸胡子的海盗更奇怪了:“头,我听得云里雾里,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海盗头子开玩笑般说:“阿赖,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没长进呢?我们之前不是就得到消息说,蛇氏的那个酋长已经回来了吗? 你想想看,她一回来,就听说我们如此迅速地发展壮大起来,难道不气得咬牙切齿吗?她当然要想办法来算计我们! 今天的贸易集会,很可能会是个陷阱!当然,我也不能说得十分肯定,否则,我也不会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派几个兄弟混进蛇氏探查一下,确定万无一失,再抢劫不迟!” 阿赖眉开眼笑:“头,您真地太英明了,我这就去向兄弟们解释去。” 就这样,海盗的鲸鱼群缓缓地绕着蛇氏的群岛盘旋了几个时辰,最后竟悉数离去。 “可恶!这伙海盗也太狡猾了!”女夷捡起一块石头,死命地把它往海盗们离去的方向砸去,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这石头上。 语琳用水眸平静地看着,终于柔声道:“姐姐,你不要生气了,既然敌人是多疑之辈,那么,我们就用虚虚实实的办法来对付他。” …… 三日后的深夜。 蛇氏的战士划着头部装有青铜撞角的突冒战舰,兵分两路往那海盗岛开去。 这两路兵马中,一路兵马又是鸣号,又是击鼓,弄得振奋无比;而另一路却偃旗息鼓,低调无比。 女夷、韩逍三人乘在同一艘突冒战舰上,处于声势浩大的那一支兵马中。 蛇氏大长老沃洛也在这条船上,他皱着眉,质问语琳道:“小姐,我是老糊涂了……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见过声东击西的,但却没见过像你这样故意把主力秀给敌人看的。我也不知道小酋长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同意你这么荒唐的做法!” 女夷拉了拉沃洛的衣角:“沃洛爷爷,语琳妹妹聪明绝顶,而且已经跟我说了她的意思……所以,您老就别瞎担心了!” 沃洛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再说海盗岛上的海盗王巢穴。 这是一个装饰精美的溶洞。洞不大,但是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各种古玩、书籍……似乎,海盗头子的兴趣比较特别。 依然是那个尖耳朵的海盗头子的背影……不过这一次,他却是坐在一张巨大的石床上,正琢磨着一块美玉,手上的白金环儿叮咚作响。 “接到急报!蛇氏兵分两路,往这边杀来!”那个叫阿赖的海盗慌慌张张地冲入洞中。 海盗头子动也不动地问道:“哦?具体呢?” 阿赖回答:“夜色太深,看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但是,这两支兵中的一支敲敲打打,大张旗鼓地从西边来;一支安安静静,偃旗息鼓地从东边来。 如果不是头,您总是提醒我们,巡逻工作要做得全面细致,还真地发现不了第二支部队呢。” 海盗头子哈哈大笑:“阿赖,你果然有长进了!告诉手下兄弟,多往东边派些人手,那边地形不好,打起来很累。” 阿赖苦道:“头,您既然说东边地形不好,打起来很累,那想来敌人也不愿意从那里登陆吧?而且,那支军队悄无声息的,您能确定它就是主力吗?” 海盗头子的声音带着些许得意:“这你就不懂了,正因为东边都是岩石,作战困难,所以敌人以为我们安排在那边的兵力会很稀少。 相反,西边都是沙滩,敌人一定以为我们在那边严加看守,因此,他们才要大张旗鼓地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啊。你可不要小看了那个叫‘女夷’的小丫头哦,她比你聪明多了!” 阿赖大喜:“头,您的一席话让我茅厕顿开!” 海盗头子咳嗽了两声:“拜托,是茅塞顿开好不好!都跟你说了近二十次了。哎……” 明月倒映在海中。 一支锣鼓大作的精魅族部队堂而皇之地在海盗岛的西部登陆。 为数不多的一些海盗举长刀抵抗,但哪里是对手?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而海盗王巢穴中,海盗头子还正怡然自得地自己跟自己下围棋呢! 他边下边自言自语:“真是没办法,这群海盗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可以作我的下棋对手,所以只好独自玩棋,真是英雄寂寞啊……啊!” “头!”阿赖又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洞来。 “别急……等我走完这一盘棋,再告诉我胜利的消息不迟。”海盗头子正玩得投入,一时懒得去理阿赖。 “头!”良久,阿赖终于憋不住了,急道,“蛇氏攻上岛来了,只怕很快就会杀到这里!” “你烦不烦啊!”海盗头子正那么说着,突然怔住,拿在手中的棋子也“啪!”地一声掉到地上,滚出数圈方止。 “你说什么?”海盗头子背对着阿赖,一字一句道。 “蛇氏攻上岛来了,只怕很快就会杀到这里!”阿赖大声地把话重复了一遍,声音中竟带着几分哭腔。 “哗!”整个棋盘被海盗头子砸得粉碎,他低问:“不是叫你们去东边严加防守的吗?!” “但是……”阿赖委屈地说,“但是他们的确是从西边攻进来的啊!” “不可能,我和这些精魅族人交锋过多次,他们没理由比我还精明的!不可能!”海盗头子咆哮着转过身来—— 一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庞带着几分孩子般的淘气,绿色瞳眸,额上带着白金头箍,金色的短发错落有致。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这讨厌的家伙,受死吧!”一柄青铜萧当先捅入洞来——骑着梼杌的女夷直向那石床上的海盗头子攻去。 同时,韩逍等人也带着精魅族军马杀进洞来。 正文 第四章  帅哥?野兽? 韩逍用血色长刀左右两下点刺,便又有两个海盗的脖颈被贯穿而过。 一个海盗反应较快,身子前滚,用长刀从前下方对着暗血豹的大腿猛然砍来。 但暗血豹微微一抬爪子就让过了这角度特殊的攻击,而当那个海盗想站起身来的时候,血色长刀已插入了他的胸膛,从背后透出。 韩逍将刀上的尸体用力一甩,不偏不斜地,这尸体撞在了一个正准备扑来的海盗身上,其后果就是后者也被尸体那强大的冲力给砸得劲断骨折,即使不死,也重伤了。 再说那个正和女夷搏斗的海盗头子,他侧身让过了后者的铜萧,然后迅速从自己腰侧拔下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铁钩,一下将女夷的铜萧挑开一尺,边打还边游刃有余地发问道: “小丫头,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你我交锋多次,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用兵的。” “你小子够嚣张!叫我小丫头?我至少比你大了六七岁!”女夷从铁钩环中抽回铜萧,再一次往海盗头子捅去。 海盗头子往后一仰,避开杀招,却突然大喊:“啊,阿赖,干得好,你终于把这个老不死的大长老给抓下了!” 女夷本能转头,却发现:是有一些海盗赶来“护驾”,那个阿赖也正和众海盗一起奋力挥长刀抵抗;但沃洛爷爷好好的啊,他并没有被抓嘛! “姐姐小心!凤凰魂魄!”一道五彩凤形灵光飞来,正中那海盗头子攻向了女夷的铁钩。 海盗头子被这道灵光一震,竟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却又笑嘻嘻地对女夷说:“说你笨还不信,算了,不陪你玩了!” 说罢,他飞身而起,竟向语琳杀了过去:“你怎么像个人族?好像还和那个小丫头酋长关系密切嘛!难道,这次的进攻是你在给她出谋划策?” 语琳懒得理他,边往后飞退边不停地用手点着海盗头子发出凤凰魂魄。 海盗头子却将他的铁钩舞得火火生风,一边前进一边将向他飞来的凤凰魂魄划碎。 韩逍现在正和前赴后继的海盗小兵斗得难分难解,没有办法替语琳解围,不过,析木的炎杖已对准那海盗头子挥去:“大火球!” 海盗头子临空后翻,数个火球从他脚下滚滚而过。 紧接着,他落到了一条石笋上,单腿站立,沉声喝道:“兽化!” 一股灰色的烟雾腾起,转眼,海盗头子已变成了一头章鱼兽。 “竟然是功力颇高的妖兽族才拥有的‘兽化之术’!”析木不禁叹道,随即连喝数声大火球…… 章鱼兽挥舞起八条触手,迎向密集攻来的火球。一些触手被烤焦,发出烤鱼的香气。 但古怪的是,伴随着阵阵腥味,新触手又生长出来,好似永远也打不完一般。 语琳在一侧看准了章鱼兽触手缝隙中那个十分丑陋的脑袋全力出手——“凤凰魂魄”! 一道五彩凤形灵光划破虚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触手丛中穿过。 章鱼兽忙以一条触手阻击,但只是擦到了“凤凰魂魄”边缘。 “凤凰魂魄”的一半溃散作彩色雾气飞散,但剩余的部分依然雷霆万钧地击在了章鱼兽一双鼓眼睛间的神经节上。 伴随着一声诡异巨响,章鱼兽如烂泥般瘫倒在地,随即,全身液体流转,又变回了英俊的海盗头子。 蛇氏战士见此,迅速地一拥而上,对着他死命地拳打脚踢了一番,毕竟,谁让这个海盗头子作恶多端呢。 在把海盗头子揍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之后,他们用绳索将他捆绑起来,并点上穴道。 沃洛对着还在战斗的海盗们叫道:“你们的头已经被我们擒下了,识相的就快快投降!” 一片长刀掷地的声音,众海盗纷纷举手投降。 女夷白了气息微弱的海盗头子一眼:“你抢劫我们的财物,烧杀我们的族人,如今,你死到临头了!” 海盗头子居然挤出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不就……不就是死嘛……咳咳……小菜……一碟。” 女夷将手一挥:“那我就立刻成全你。将他推出去砍了!” “慢!”语琳拉住女夷的手轻轻地说道。 “妹妹有何意见?”女夷皱眉。 语琳缓缓地说:“现在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这个人年纪轻轻,却误入歧途,只怕是受了坏人蛊惑。不如先留下他的性命,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女夷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语琳上前,替那海盗头子解开穴道,又松下绳索…… 几天后的夜晚明月当空。 海浪冲上岩岛,似乎想抓住什么,但终究绝望退去。 如此重复,千年不变。 一堆篝火前,语琳独自站着,裙裾飞扬。 她在等一个人。 终于,在环佩叮咚声中,那个带着几分淘气的少年出现,不过此时此刻,他依旧满身绷带,看来当初真地伤得不轻啊。 “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当初设计打败我的,是不是你?”海盗头子问道。 “你很想知道吗?”语琳的口吻淡然。 “废话!”海盗头子立刻接话。 语琳微笑着:“是我。” 海盗头子也不怒反笑,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竖起拇指道:“高!”随即他又问:“那么现在,你派人找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加入蛇氏,和我,还有女夷姐姐并肩作战。”语琳认真地说。 海盗头子目瞪口呆:“你不怕我变成你们的内贼吗?” 语琳那轻柔的声音一下子渗入到了海盗头子的灵魂深处,她说:“我信任你。” 相信。 多么美好的信任。 尤其是对于一个还饱受猜忌的少年俘虏来说。 海盗头子呆了半晌,终于,他说:“谢谢,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星纪’就是蛇氏中的一员了!” 语琳看向这机敏而执着的少年:“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成为一个海盗头子的吗?” 星纪狂笑起来,终于黯然地坐倒在地。 语琳也在他身边坐下。 星纪开始讲一个故事:“有一个妖兽族的孩子,他实在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他出生在‘禁忌日’——五月五日!作为禁忌日出生的孩子,他被认为是妖魔的投胎转世,所以,按照族规,他必须被遗弃。那是一个凄凉的夜晚,他被放在一个竹篮中,投入了玄密森林外的大海……当时的天上,也许,也有这样一轮明月吧?可惜连死神也讨厌他,没有收他。他被一个老海盗救了。老海盗也是个妖兽族人,他当了半辈子顺民,终于,对战乱和压迫忍无可忍,铤而走险了。老海盗是那个孩子迄今为止的唯一亲人,但他也终究在一次抢劫中,被人杀了。那孩子伤心欲绝,老海盗却告诉他:‘你一定要变强啊,弱者从来就受人欺负,羊也理应被狼吃掉,这是生存法则!’” 星纪说完了他的故事,眼中,突然浮现出一丝凶戾的杀气。 “星纪!”语琳在边上及时地呼唤了一声。 星纪眼中的杀气渐渐散去,看向语琳道:“你应该明白那个孩子就是我吧?” 语琳默然点头,终于道:“你几岁?” “十七。”星纪说。 语琳叹了口气:“你还真的是个孩子。我比你大两岁,以后,我可以做你的亲人,叫我阿姐好吗?” 星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真的……可以吗?” 语琳的笑,慈祥得像金色的阳光:“当然可以啊。” 星纪立刻跪在篝火前发誓道:“圣火在前,今日,我星纪与语琳结为姐弟……若背弃誓言,不得好死!” 语琳同样举手起誓:“圣火在前,今日,我语琳与星纪结为姐弟……若背弃誓言,亦不得好死!” 星纪当下又对着语琳叩了一头:“阿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就这样,星纪和他的海盗们加入了蛇氏…… 一个雨横风狂的夜晚,在巨蛇洞议事厅中,女夷将一封绢信扔在桌上,抱怨起来:“人族官吏又来催贡,但我们精魅族中战事连连,哪里有什么钱去上交?” 沃洛马上进言说:“小酋长,以我之见,如今只有促成五氏结盟才能对付人族了。” 女夷叹了口气:“说得容易,但五氏根本一盘散沙。” 这个时候,析木看向女夷:“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能不能问?” 女夷疑惑起来:“你问吧。” 析木柔声说:“你我朋友一场,现在也只有你、我、韩逍、语琳和你们的大长老五人在此。因此我很想知道,酋长对‘精魅王之位’是否看得很重?” 女夷听得目瞪口呆。 沃洛立刻斥责析木:“我们敬你是客,对你礼待有嘉,但你怎么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小酋长的父亲是过去的精魅王。小酋长继承父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可辩驳的?” 析木淡淡地说:“我只想听听酋长自己的说法。” “是的,我爹是精魅王,但如今我这精魅王早已形同虚设……罢了,罢了,就让我召开‘五氏大会’,重定精魅王,一同把精魅族发展壮大才是正事。”女夷咬牙说。 析木听罢,面露喜色:“酋长能不计较个人利益,而把全族前途放在首位,实在有资格担当精魅王。” 语琳也挽住了女夷手臂说:“姐姐能有这份胸襟,语琳实在佩服!你尽管召开五氏大会,我会竭力助你继续担任精魅王的。只是有个问题我并不明白,改选精魅王到底如何操作?” “过去精魅族一旦分裂,就用两种方法来重定精魅王。第一种,当然是纯粹地用军队去征服其他各氏……第二种么,就是单挑了!”女夷说。 韩逍困惑地插话问:“是你去和其他的氏族酋长一一单挑么?” “不全是,我可以选三个勇士,陪我一起去与其他的四族酋长单挑。”女夷说。 语琳还有惊疑:“比四场?那结局是二比二呢?” 女夷无奈地说:“那便算输,必须放弃精魅王之位!再由其他想当精魅王的人,用同样的方法,和其他氏族酋长单挑。” 韩逍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些蛮夷果然和人族不一样,人族绝对不会想出如此怪诞的定王方法。 女夷看向韩逍三人:“在我蛇氏中,只怕没有人可以和三位单挑。还望两位加入我蛇氏,也好在五氏大会的那天出手相助。” 韩逍三人只得点头答应。语琳叹了口气:“真可惜星纪的伤还没有好,否则……让他参加的话,我就不用出场了。” 火离二年,太岁在戌。 春,三月。 又是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 在这个夜晚,精魅族蛇氏的一个大岛上张灯结彩。 蛇氏早已向其余四氏发出邀请,让他们的酋长在今夜来此相聚。 成百只海螺同时吹响…… 海螺声结束后,女夷站起身来,带着语琳走到了五氏人马围成的圆圈中央。 女夷凛然抱拳说:“如今的朝廷腐败黑暗,赋税和徭役压得所有百姓都透不过气来。我等虽地处蛮荒,却也遭受荼毒。 可恨的是,在这多事之秋,我们精魅族竟分裂为五氏,内斗不断,纷争不停。 今日,我邀请诸位前来,就是为了让五氏齐心,上诛贪官,下安百姓!” 说着,女夷顿了一顿,然后才接着说下去:“本来,我爹是精魅王,我有权利继承父业;但是,我也觉得,在这多事之秋,我们应该效仿先贤,重定精魅王之位,把这个宝座留给真正的能人。 现在我有言在先,接下去的比斗,若是他人得胜,我自然拥戴到底;若是我胜,希望大家可以同样地来敬重我,不要再起内斗!” 女夷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随即,又是一片喝彩。 全场的人休息片刻后,比斗在即。 “对方四个酋长的功力如何?”语琳这样问女夷。 女夷无可奈何地说:“有高有低啊,具体的话,我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从来没和他们交过手……” “那我们第一场谁上?”语琳思索着,终于把目光落到韩逍身上。 “语琳,让我为你去打败敌人!”只见深红色的光芒一闪,韩逍早已站在了场地中央,连暗血豹都没有召唤。 突然,一条穿着装有钩刀的古怪靴子的腿,贴着地面向韩逍扫来。 韩逍本能一跃,躲过这一击。然后,他低下头去,只见一个满脸疙瘩的男子正趴在地上做出奇怪的攻击。 正在观看的女夷对语琳道:“他便是那蟾蜍氏的酋长‘阿赫骨’。” 却看这阿赫骨的两只手爪始终在地上,而两条腿却不停地做出各种动作扫荡着敌人。 的确,他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蟾蜍! 但是令围观者惊叹不已的是,大蟾蜍的腿,居然,居然一记都没有踢到韩逍的身上。 韩逍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然后身体微弯,血色长刀的刀柄狠狠地向前顶出,撞在了大蟾蜍的胸口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钝头的刀柄在韩逍手中竟如此凌厉和迅速,大蟾蜍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躲一躲就被顶得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砸在在了沙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骇然了,他们不断地在韩逍还有阿赫骨的身上切换着视角。 “你认输了吗?”韩逍挑眉问道。 “咕……”阿赫骨并不甘心失败,所以,他突然跳起来,抛出了一把毒粉。 顿时,青色的烟雾向着韩逍弥漫而去…… 但韩逍在烟雾蔓延上来之前就连退十步,并屏住了呼吸。 自己的“毒粉”攻势居然也失败了?!阿赫骨顿时也呆住了,但这个时候,韩逍已收起了脚,再往阿赫骨小腹踹去。 阿赫骨又一次飞起来,接着,又一次扑倒在沙地上,以一个十足的狗啃泥姿势。 “我认输了,我认输了。”事实已经明摆着了,阿赫骨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下来。 韩逍则一言不发地径直往语琳走去,沉声道:“我为你打败他了。” 满身绷带的星纪在一边看着,有点幸灾乐祸地笑道,“哈哈,这第一局我们赢了!” “哈哈……”就在星纪发出大笑的同时,一个高大的男子带着狂傲的笑声,走到了场地中央,他那一身肌肉,仿佛要爆炸一般。 “嘟嘟,变身!”女夷跳上了她的长毛怪物,向那男子杀去:“‘黑达塞尤’酋长,请吧!” 说罢,她将“女娲铜萧”放于唇边,吹起了诡异的乐章。 无数的毒蛇出现,随着女夷的萧声扭动,“嗖嗖”地向黑达塞尤包围而去。 黑达塞尤冷冷一笑,将手中的蜈蚣型兵器往沙滩上上狠狠一砸——一层沙浪被掀起,将群蛇包裹起来,抛掷出去。 女夷身下的金眼兽“嘟嘟”张开巨口,向黑达塞尤喷出烈焰。 黑达塞尤大怒着跳起身来,蜈蚣型兵器直攻金眼兽的脑袋。 女夷挥萧架挡。 但那黑达塞尤的力量确实强大,两件兵器相撞后,女夷竟被震得从金眼兽背上滚落下来,在地面上翻了数下才停止。 黑达塞尤狂笑,大步上前:“游戏到此结束!” “哗!”一包毒粉被女夷撒了出来…… 青雾弥漫,黑达塞尤大惊之下连退数步,却不提防金眼兽从后扑来,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女夷纵身上前,把女娲铜萧架在了黑达塞尤颈上:“你输了!” 黑达塞尤“哼”了一声,表示认输。 女夷这才把萧拿开。 语琳冲上前来,紧紧地握住了女夷的手道:“姐姐,还需一场,还需一场我们就赢了!” 这时,一个红发的妖艳女子,摸着自己手爪上的红色指甲,一步一扭十足风韵地走到赛场中央,看着女夷巧笑道:“原来,女夷妹妹从外面找了人手呢,好厉害哦……” 女夷理直气壮道:“不是外面,他们都已经加入我蛇氏了!” 红发女子点头道:“好好好,就当他们是你蛇氏中人好了。下一局我来,谁愿意做我的对手呢?” 女夷对身边的韩逍等人说:“这便是蛛氏的酋长,聂瑶。” “四不像。”析木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他的炎杖中顿时腾起一股红烟。 红烟过后,一头金色的美兽出现。此兽像鹿,却长着珊瑚树般的角。 析木优雅地飞上四不像,从容地趋兽入场,向聂瑶鞠躬道:“得罪了。” “哟,好俊的巫觋。”聂瑶边打趣,边伸出了她的纤纤双爪,指甲上都涂满了红色毒液的双爪。 接着,她双爪软软地一展——无数丝线铺天盖地飞来,转眼就凭空地结出了一张丝网……她再一个翻身,已稳稳坐在了那丝网的中央。 聂瑶的双爪向前挥出,十根爪指上有无数的丝线发射! 析木猛发了一阵大火球,但哪里烧得完这无穷无尽的蛛丝?最后,就连他的炎杖也被蛛丝缠得动弹不得,无法对准目标。 扔下炎杖徒手再战——这样发出的法术必然威力大减,更难以打败聂瑶! “弟弟,认输了吗?”聂瑶坐在丝网中妩媚一笑。其实,她的眼角已有些皱纹,但徐娘半老,风姿犹存。 “哞!”四不像长啸一声。析木会意,将那盘满蛛丝的炎杖缠在了四不像身上。 四不像发力狂奔起来,竟硬生生地把那些蛛丝绷断! 析木赶紧拽过炎杖,点住聂瑶念咒:“灵威愤兮,怒气作;岩浆翻兮,炼池开。冲天起兮,鬼魔焰;势浩浩兮——地狱火!” 以聂瑶为中心,半径五步之内,熊熊大火从地底窜起,无数骷髅火中浮现。 聂瑶坐的那张蛛网转眼已被烧得残破不全,她只得一个凌空翻身,右爪发出蛛丝向析木攻去,左一爪却向地上撒了一把盅卵…… 析木用大火球迅速地烧掉了那些令人讨厌的蛛丝,正要向聂瑶发出攻击……突然!四不像兽失前蹄,竟将析木从背上颠了下来。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聂瑶当下飞身上前,从腰侧拔下一把匕首,抵住了析木的脖子。 语琳等人向四不像脚下望去,这儿已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红色的小蜘蛛。显然,聂瑶刚才扔出的那把盅卵,转眼已孵化出这些毒物。 正文 第五章  士为知己死 析木失落地回到坐席,看着语琳:“对不起,我……” 语琳摇了摇头:“这不怪你。” 然后,语琳慢慢地走到了场地中央,低头道:“蝎氏酋长,赐教吧。” 她最后一个出场,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本事和星纪、析木还是有差距的。原本,还指望前三场都能拿下…… 但现在,她却只能亲自上场了,毕竟,蛇氏中其他人的本事比她还烂。 星纪在一边不停地问着女夷:“蝎氏酋长是谁?厉害吗?阿姐她……真的可以吗?” 女夷神色凝重:“蝎氏的酋长叫‘呼都特’,很厉害……” 星纪神色黯然地摸起自己身上的绷带来:“哎,要是我没有受伤就好了。” “看招!”场上,一条“蝎尾鞭”飞来! 一个满身银铃的侏儒怪笑着挥鞭进攻,他那玛瑙做成的耳环在月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语琳大惊,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彩羽盾!” 顿时,伴随着漫天飞舞的彩色羽毛,一个五彩的透明球体逐渐清晰,将语琳的身体保护了起来。 “凤凰魂魄……”语琳的攻击紧紧跟上。 呼都特挥鞭狂舞,不光将语琳发来的五彩凤形灵光一一化解,同时,就势抽打在彩羽盾上。 “喀、喀……喀……”彩羽盾不支,出现了数道裂纹。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彩羽盾在语琳周围溃散作一地的彩色羽毛。 语琳只得退后几步,用凤凰魂魄猛轰! 但此时的进攻是如此无可奈何——一道又一道的凤凰魂魄被“蝎尾鞭”打得灰飞烟灭。 边上,蛇氏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了。 “妹妹!不行就认输吧?我当不当王也没关系!”女夷大喊道。 语琳始终没有认输。 只见呼都特右爪持鞭,左爪一扬,洒射了一把蝎刺形的银色暗器。 语琳左躲右闪,颇为狼狈。 呼都特微微一笑。现在,无数的暗器从他的手里,头发里,甚至是嘴里飞出来! 喂了毒的“银蝎刺”闪着绿光,像蝗虫一样向语琳扑来。 语琳倒下,身上插着无数的“银蝎刺”,这些暗器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 她的血,悄悄地在沙滩上蔓延。 血是绛紫的,因为有毒。 “你输了!”呼都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将一瓶解药丢在了语琳身边,他也想不到这个少女竟顽强至此。 “慢!”呼都特的眼前伸出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那米色的长裙已染满了绛紫色的血,她的皮肤,在血的映衬下如此苍白。 接着,手的主人一把扯住了呼都特的“蝎尾鞭”,低声说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着想,钩心斗角,从来没有人想过精魅族的出路……只有我姐姐,她才是真正地希望精魅族强大,只有她……” “胡说!”呼都特一把拽回“蝎尾鞭”,然后雷霆万钧地向语琳抽去。 这一刻,他完全地被激怒了,他现在所要干的,就是彻彻底底地杀死语琳! “彩羽盾!”语琳再次低吟,似乎是试图以这微弱的防御来阻止呼都特的猛烈攻势。 但是彩羽盾在形成之前,就被那蝎尾鞭扫成一堆飞羽…… 蝎尾鞭对着语琳扫落,这一次,完全没有半分留手。 但语琳却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向着呼都特飞去,迎着蝎尾鞭飞去! 围观的人都发出了不忍的惊叹,甚至,一些女孩子把眼睛都闭了起来,谁也不希望看到语琳这样一个外表柔弱,骨子里却又倔强得可怕的少女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 但突然,呼都特的蝎尾鞭掉落在地! “我认输!”扔掉了鞭子的呼都特恨恨地说。 因为,语琳的左手已笔直地伸向了呼都特的脖子,而且,那手中,分明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这才是她的真正杀招,刚才的彩羽盾只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让他的进攻一缓。 呼都特还不想死,他没有必要和语琳同归于尽——如果他刚才不弃鞭认输的话,那么,结局就是——他们将同时死在对方手中! 女夷激动地冲上前来,抱住了正缓缓滑倒的语琳。 语琳看向女夷,气若游丝地道:“我赢了,对吗?” 女夷大声宣布:“对……你赢了!” 随即,做姐姐的痛心地看向妹妹道:“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傻,你如果早些认输,就不会受这些苦了。” 语琳的嘴唇微微颤抖,她艰难地说:“我们人族有一句古话……士为知己者死……” 讲完这句话,她就闭上了眼睛,朦朦胧胧中,她仿佛听到了女夷在大声呼喊:“快,快来人啊!” 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围观的人群外,有一个俊美的巫觋静静地独自站着,他的红衣在风中舞动,翩然如诗。 他那双潋滟着绵延的水墨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语琳,良久,这位叫析木的巫觋自言自语说:“我不应该对任何女人产生感情,不应该啊,毕竟,我背负着那么可怕的宿命……” …… 等语琳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她已身处在一张石床上,而女夷,就陪在她的身边。 语琳看向女夷,挣扎着坐起身来:“姐姐,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这样守着我。” 女夷把她按了下去:“听话,你不用多说什么,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姐姐!”语琳紧紧地抓住了女夷的手,“但是姐姐至少应该为接下去的战争作好准备啊!” 女夷大惊失色:“接下去的战争?” 星纪正在边上大口大口地啃着一个苹果,听到了语琳的话,他用他满含食物的嘴说:“你笨啊,你当其他四氏的酋长都跟你这王一样天真啊?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这一回去,就会立刻去讨论怎么来除掉你!他们肯定以为:你新保住王位,一定沉浸在喜悦之中,连‘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都忘了。” 经星纪这么一提醒,女夷恍然大悟,于是她立刻召集蛇氏的诸位长老商量要是,并制定出了一个御敌方案…… 十天后的深夜里海浪汹涌,似乎,连海浪也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月光下,三队分别在额头上画着紫色、褐色和红色的氏族图腾的战士划着突冒战舰,聚集在一起,急速往蛇氏而来。 一艘位处中央的战舰上,黑达塞尤、阿赫骨、聂瑶三人品字站立。 很快,三队人马就在蛇氏的各个岩岛抢滩登陆。 但意外的是,整个登陆过程非常顺利,顺利到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 聂瑶低骂阿赫骨一句:“笨蛤蟆,尽出什么馊主意,我们中计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只见无数的蓝天牛、红斑蚂蚁、金蚕正纷纷朝他们爬来…… 毒虫又小又多,见人就咬,直把入侵者蜇得鼻青脸肿,喊爹叫娘。 对于这些虫子,聂瑶他们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怀沙群岛地处南海,常年多雨潮湿,各种毒虫繁多,能驱虫的长老也很多。 黑达塞尤高叫:“小的们,撤!” 但青色烟雾已在黑达塞尤、阿赫骨等人的身边出现,是毒粉! “毒粉”本是阿赫骨最喜欢的东西,但他只喜欢把“毒粉”施展到别人身上,而不喜欢别人对着他来施展“毒粉”。 大乱之中,蟾蜍、蜈蚣、蜘蛛三氏的士兵争相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早已埋伏好的蛇氏的战士乘机握索钩冲杀出来,乘胜反攻…… 韩逍也站在一艘头部装有青铜撞角的突冒战舰之首,直向全力而逃的黑达塞尤追去。 当他的战舰赶到了黑达塞尤的救生小木艇边上时,他立刻身影一闪,飞跃过去,拔出血色长刀扎出! 黑达塞尤叹了口气,躲不掉,那就拼了。他手中的蜈蚣形兵器划出道弧线,死死架住了韩逍的长刀。 血色长刀突然横折,换了个角度斩向黑达塞尤。 但显然,黑达塞尤战斗经验丰富,他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地侧身让过。 小木艇上的战斗惊险连连,但这船竟不动半分,犹如定在了海中,可见两人的功力之高。 这时,有两个皮肤黑红、凶神恶煞的精魅族猛男从海中窜起,落在小木艇上,各自抓着一条狼牙棒,如此威风抖擞。 一个猛男高叫道:“敢会会我们尤氏兄弟,尤嘉、尤杰不?” 见有救兵前来,黑达塞尤心花怒放,立马飞到了边上的一条蜈蚣氏冒突战舰里,让那儿的战士全速开船——他可不想耗下去,否则,一旦蛇氏的大部队赶来,再要脱身就难了…… 韩逍想去追黑达塞尤,但为时已晚,只好转向尤嘉、尤杰。 这尤嘉故作镇定,双手紧握手狼牙棒,拼尽全身的蛮力,泰山压顶般向着韩逍捶了下去。 空!尤嘉的狼牙棒打了个空! 心里大叫苦,尤嘉还来不及变招以前,就只感到胸前一痛,挨了一击,摔入海中,激起了道冲天浪花。 尤杰还没看清什么,韩逍就已冲到他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尤杰挥舞着狼牙棒,试图阻止韩逍的进攻。 韩逍身子一转,脱离尤杰的招势范围,逼到他近身处。 “天!”尤杰发出了一声惊呼,却已被韩逍抓在狼牙棒的把柄上,一把夺过,扔飞出去,顺便,再一个扫堂腿将他踢倒,然后迅速地点上了他的穴道。 ……后面的战斗就没有什么悬念了,简直可称作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一战蛇氏以斩首五千,俘获一千而大获全胜。 望着一长串被押送到巨蛇洞议事厅里的俘虏长老,语琳和女夷对望一眼,然后又互击一掌。 接着,语琳命人将俘获的敌军将领逐个提到她和女夷的面前询问…… 轮到一个皮肤黑红的猛男上前受审时,语琳和女夷发现,此人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氏族的图腾也看不清了。 女夷悄悄地在语琳耳边说:“这个人我认识,是蜈蚣氏黑达塞尤身边的人,叫尤杰。” 语琳点点头,对尤杰道:“你是蟾蜍氏阿赫骨身边的尤杰吧?” 尤杰听了一呆,却立刻顺着语琳的口气说:“是的,小人是阿赫骨身边的一个长老。” 语琳皱了皱眉:“回去告诉阿赫骨,他可真是个笨蛋……我们不是说好了要里应外合,让黑达塞尤来送死么?怎么还是让黑达塞尤给跑了呢?” 尤杰压下了心中的又惊又愤,道:“是,是,我一定转告。” “放人。”语琳这样说着,然后给女夷施了个眼色。 几个蛇氏战士上前,解开了尤杰身上的绳索和穴道…… 尤杰走后,女夷一脸疑惑地看着语琳问:“妹妹,我不是告诉你,这人是蜈蚣氏的吗?” 一边的星纪将手抱在胸前笑了起来:“我阿姐用的呢,就叫做‘离间计’!” “哎,你们两个也真是太厉害了。”女夷不得不佩服起了这对姐弟来。 话分两头,却说尤杰回到蜈蚣氏主洞后,就一五一十地把语琳的原话照说了一遍:“小蛇女请来的妖女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黑达塞尤听得大骂上当,对左右的诸位长老道:“准备兵马,我要去拆了蟾蜍氏!” 于是乎,黑达塞尤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驾船往蟾蜍氏主岛而去。 听闻黑达塞尤要来,阿赫骨忙率族人亲自迎接。 两人寒暄一番后,黑达塞尤试探性地问道:“我们这就去荡平了蛇氏如何?” 可怜的阿赫骨又怎么会知道黑达塞尤的真实想法?他回答说:“贸然出兵恐怕不好。” 黑达塞尤浓眉倒竖:“难怪前日去偷袭蛇氏的时候,你带的人马这么少,原来,你已经和蛇氏有所勾结!” 阿赫骨大喊冤枉。 黑达塞尤冲上前来,一把揪住阿赫骨,蜈蚣形兵器直劈而下! 阿赫骨大惊失色,立刻飞起一脚,踢在黑达塞尤的兵器柄上,然后飞一样地逃入了自己的士兵之中。 恶战不可避免,场面异常混乱!但毕竟一方是早有准备,另一方是仓促应战。 因此,痛苦的嘶喊不断地从蟾蜍氏的士兵口中传出,为整个蟾蜍氏的命运做了凄惨的铺垫。 几个时辰的厮杀后,地上横七竖八地杂陈满了蟾蜍氏人的尸体,有的脸上开了花,有的头颅碎成两半,也有的肠子流了一地…… 而他们的酋长阿赫骨面对无数敌军的蜂拥而至,也渐渐支持不住,他正想撤退,背后已被一个蜈蚣氏小兵用索钩狠狠地扎了一下,而眼前——黑达塞尤出现! 蜈蚣形兵器劈下,将惊恐万分的阿赫骨一刀两段,鲜血飙溅,也染湿了黑达塞尤的半边身子,但他却只是狂笑不止。 突然,周围喊杀声响起!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黑达塞尤的脸上立刻变了。 “报!蛇氏人马杀到。”一个蜈蚣氏的,负责侦查的斥候兵单膝跪倒在黑达塞尤跟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达塞尤的脸色顿时青得无以复加。 但他马上混入乱军之中,希望能溜之大吉,反正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 “黑达塞尤,这次你还往哪里跑!”一个略带些嘲讽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正是骑着暗血豹韩逍在朝边杀来。 黑达塞尤不理韩逍,只顾向前狂野攻击。 “啪、啪……”他身前的几个蛇氏小兵在来不及发出一点惊呼前就中招倒地。 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达塞尤前方高速袭来。 黑达塞尤兵器抡起,继而和一根青铜萧撞到一起,是女夷! 女夷再次被黑达塞尤的强悍力量所震,好在胯下金眼兽配合地连退数步,因而,她才得以避免像单挑大会时那样滚落在地。 此时,韩逍已乘机冲到了黑达塞尤的身边,出手的瞬间就与死神同尊,饱饮鲜血而通体红艳的长刀准确无比地扎在了黑达塞尤腹上! 黑达塞尤那魁伟的身躯像小山崩塌般缓缓倾倒,他的手向天空抓着,似乎还想抓住点儿什么,但是,他唯一能抓到的,就是充满了血腥味的空气。 正在和小兵战斗的语琳见此,立刻大喊:“阿赫骨、黑达塞尤都已经死了!愿意投降的人请扔下兵器,降者免死!” 周围的蛇氏战士也跟着喊了起来。 “阿赫骨、黑达塞尤都已经死了!愿意投降的人请扔下兵器,降者免死!” “噼里啪啦……”周围一片武器落地之声。 ……在解决了阿赫骨、黑达塞尤后,女夷与语琳暂时分别。 前者带着人马向蛛氏杀去。 蛛氏主洞外,女夷大声喊道:“聂瑶!阿赫骨、黑达塞尤都已经死了,你准备如何呢?” 聂瑶花枝招展走出洞来,笑道:“好好,女夷妹妹,你厉害,我们输了,所以也没话可说。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蛛氏人众。” 女夷自然答应:“这你放心,我可以做到。” 聂瑶点点头,从身侧拿出一面小镜子,竟慢条斯理地梳起了头发。打扮一番后,她看了自己那又红又长的指甲,将爪子抓向了自己的喉咙…… 再说韩逍与语琳,此刻,他们正在蝎氏主洞外静静等候。 终于,侏儒“呼都特”缓缓地从洞中走出来。 “是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呼都特懒洋洋地说道,边说边把两人引入了洞中议事厅。 三人各自入座后,语琳淡淡一笑:“呼都特酋长难道不欢迎我们的拜访吗?” 呼都特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王已经杀了阿赫骨、黑达塞尤,她手下的人,我哪里敢不欢迎?” 语琳正色道:“蛇氏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精魅族的未来。 那天比武,呼都特酋长您也看见了,的确是我们蛇氏获胜。 但黑达塞尤他们却又暗中偷袭我们;所以,我们唯有采取非常的手段,将他们一举歼灭;否则,只怕精魅族还要内斗下去!” 呼都特摸着下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理由。其实,他对这个在决斗中顽强而机智的少女是有几分好感的。 尤其是语琳在满身是血的时候,向着他伸起的那一只,脆弱而坚定的手,竟时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语琳见到呼都特的这一副神情,立刻单膝跪下道:“呼都特酋长,我知道,虽然您在口中称我姐姐为王,但您的心里,却并没有把她当作是王。 但请您相信我,也相信我姐姐。为了精魅族的未来,我们需要您的真心辅佐。” 呼都特大吃一惊,忙扶起语琳说:“语琳小姐何必行此大礼?”随即,他也对语琳着单膝跪下:“语琳小姐他日有什么吩咐,我必然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火离二年,太岁在戌。 春,五月。 帝都“炎恩”。皇宫东侧的宗庙。 大殿中,一个将全身都涂得雪白,并用黑色颜料在脸上勾勒出了四五道花纹的光头巫觋赤足站立。他的红色衣袍,在身上无风自舞。 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阳光汹涌而入。 一个清瘦微须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男人在列代祖宗的灵位前深深鞠躬,随后,他又转巫觋说:“祝融,你找寡人来,是有什么神谕要说呢?” 卜尹“祝融”吸了口气:“陛下,那是一个奇怪的神谕。” “和什么有关?”东皇太一好奇地问。 祝融的嘴唇翕动,他的声音听起来阴暗深邃,犹如斑驳的休眠火山口:“皇室的荣耀!” 东皇太一双眉紧锁:“皇室的荣耀?” “是的,我也不愿意相信如此离奇的事,但这的确是神谕……在遥远的南方精魅族,有一个少女,只要她活着,皇室的荣耀就有消失的可能。”祝融说。 “的确有消息传来,昔日逃出宫去的高辛之女,帮助精魅族的王巩固了王位……难道?”东皇太一沉吟着。 然后,他狂笑起来:“她算什么?祝融,你在讲笑话吧?” 祝融的脸隐藏在飘渺的香炉烟气中,他说:“陛下,臣跟随了陛下这么多年,可曾讲错过一次神谕?” 东皇太一点点头。 而后,当这位天下的主人负着手,一步步走出宗庙的时候,他下达了这样的一道命令:“传中郎将‘子默’来御书房见寡人!” “诺。”几个头戴长缨头盔,身穿红色鳞甲的禁卫军“赤铁勇者”立刻传命而去。 两个时辰后,一个黑袍年轻人踏进了皇宫的御书房,单膝跪在已经等候在此的东皇太一面前。 年轻人戴着青铜面具,头顶长着小鹿般的角,耳朵像鱼鳍,是蛟族人。 “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招臣前来,有什么吩咐?”黑袍年轻人虽然说着客套的官话,但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却是高傲而自负的,丝毫没有一个臣子在皇者面前本应该表现的战战兢兢。 正文 第六章  是性还是情 东皇太一转过身来,笑道:“你永远都是这样叛逆,就像是……当年的寡人。这次寡人招你前来,是要给你一个重任。” 他说着将一道圣旨交到了子默的手里:“拿着寡人的圣旨去找西海‘蛟王’,寡人要收拾那个对寡人阳奉阴违的精魅族了!就让蛟王替寡人出征吧。” “诺!”子默接过了东皇太一的圣旨。 东皇太一忽然又饶有趣味地说道:“‘释达’的儿子‘子默’似乎很有前途啊。 三年前,朝廷和各族之王共同举办的‘演武大会’中,你的身手好快,快得让我拍案叫绝!不过那时候,我就有一个疑惑:你所施展的武功,为什么和你父母如此不同呢?” 子默淡淡地说:“我的武功,是跟着一个行走江湖的神秘杀手学的,为了这件事,我父母差点没把我打死。” 东皇太一向子默招招手,示意他站起身来,道:“那就是你父母迂腐了……对了还有,这次你和蛟王一起出征精魅族,务必要杀了那一个躲在怀沙群岛的人,千万不要让她逃跑了。” “谁?”子默对东皇太一的话感到奇怪,究竟是谁如此重要,值得天下之王特别关照。 东皇太一的脸上毫无表情,他一字字地说道:“叛贼高辛之女,语琳!” “诺!”子默应允了。 而此刻的御书房大门上,却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放着…… 离开御书房,子默向着皇宫大门走去,月色下,他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 有两个经过子默身边的大臣在悄悄议论:“这小子够嚣张的,完全就不把我们这样的元老放在眼里,连起码的招呼都不打一声,难道,还要我们主动去问候他吗?” “可不是,他爹也不过是个通候,而且虽然在朝为官,但却是异族的人。” “即使是他爹见了我们,也都还客客气气呢,但这位做儿子的却……” “他仗着皇宠他嘛,呵呵。” “皇为什么这么宠他?难道,他是皇的……娈童?” 当这两位大臣说到这里的时候,子默突然回头了,用他青铜面具之后的如星明眸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这些议论之声立刻消失了,就像是被掐断在了寒夜的空中。 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一个帝皇宠信的年轻臣子,没有人。 “老妇男,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子默这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踏着大步走了。 “子默将军,您等一等!”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子默转过身,却看见一个宫女正俏生生地站着。 “有什么事吗?”子默惊讶的问道,他可从来没和什么宫女打过交道。 “我家‘安公主’要见你。”宫女说。 子默更惊讶了,安公主?他可不认识什么安公主。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跟着那宫女走了。 宫女将子默带到了一个湖边小亭中,这里,一道倩影正扶栏而立。 这倩影衣着华丽,高贵大方,但是,她的身上却散发着寂寞的气息,如此强烈。 “参见安公主,”子默在倩影之前单膝跪下。 安公主转过脸来——清艳的容颜,孤高凄美。 不知为何,子默的心中突然一痛。 “你就是子默?”安公主轻启芳唇问。 “是的,安公主。”子默回答。 安公主抬起手来——这是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你起来吧。” 子默默然地站起身来。 安公主幽幽地道:“我自幼内向,二十年了,我东皇霜的身边只有过一个朋友,我们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而如今,她也流落到天涯海角,只怕此生,我们都不会再相见了,真是天意弄人啊。” 子默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更痛了几分,甚至,他底下头去,回避着那双眼睛,那双冰冷而幽怨的眼睛。 “啪!”东皇霜突然在子默面前跪下,用颤抖的声音道:“求求你,求求打败精魅族以后,悄悄地放语琳一条生路好不好? 我那个朋友,就是父皇让你务必要杀的语琳,我不想她死,我不想啊。” “安公主,你快起来。”子默连连相劝。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东皇霜无助而坚定地说。 “但那是你父皇的命令!”子默正色道。 “……”东皇霜跪着,无声地跪着,月光投下,映出了她苍凉的影子。 子默一扯自己的黑色披风,大步离去:“对不起,安公主,我不能答应你。” 她看着他渐渐融入黑色的背影,终于靠在栏杆上哭泣起来。 大地的南面和西面都是海,连成一片,无边无际。 不同的是,南海上有无数岛屿,而西海上则几乎没有岛屿。 西海上只有一座终年飘荡的“蛟王宫”,用透明的水晶铸成。 顾名思义,蛟王宫是蛟族之王的宫殿,而蛟族,则是一个生活在龙域丘陵和西海的强大种族。 蛟王宫。 帘幕重重,粉色的帘幕重重。 美丽的泡沫在这重重帘幕间浮现,又消失。 金光闪闪的巨蚌中,一对痴缠的腿,露在那微微开着的蚌壳之外,腿上都长有一些细小的白色鱼鳞,是蛟族人。 她的头发凌乱而湿漉地粘在她背上,她尽情低叹着,那声音风情万种、颠倒众生。 而他,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一张英俊出尘的脸和一双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黄得就像是最纯净的玛瑙。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女人,摸着她如奶酪般光洁的臀部,突然加紧了抽插的速度。 “哇……好人,你让我欲生欲死啊……”她惊呼一声,随即配合地夹紧了他。 …… 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 “你真美!”他说。 她吃吃笑了起来:“不美,那怎么还活得下去呢?” “所以每个男人都喜欢你,就连‘博虚’、‘壁渊’那种早就不碰女人了的老头子都愿意为你去死。”他说。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但‘蛟王,海若’,你似乎不一样吧?” 正文 第七章  蛟王 他笑:“我有什么不一样,我还不够喜欢你吗?” 她本是趴在他胸口的,现在她支起身来,用手向他的额头点去:“其实,你真正喜欢的只有一件东西?” 他“哦?”了一声。 她柔柔说:“你只喜欢东皇太一头上的垂珠皇冕!” 他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按住她的嘴道:“你是个疯子。” 她厌恶地推开了他:“这个世界上疯的,又岂止我‘洛嫔’一人!只是有些人不敢说出口罢了。” 然后她转过脸来——她的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海若翻起身来,搂住了洛嫔的肩膀:“如果我当了皇,你不就是皇后了吗?” 洛嫔哈哈大笑:“那你老婆怎么办?” 海若也笑了起来:“你放心,我迟早会甩了她的。” 洛嫔将唇贴在海若耳边,道:“我还不想嫁给你呢!”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圣旨到!” 海若急忙披上衣衫,来到正殿。 皇家的使者,黑袍铜面的子默已经在正殿等候。 海若单膝跪下。 那子默开始宣读圣旨:“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兹精魅族常年不纳足额贡赋,又暗中秣马厉兵,接纳朝廷叛贼,分明包藏祸心。故而,赐尔节钺,即日率水师十万,便宜行事,荡平精魅族,以扬天威!钦此。” 海若双手接下圣旨:“诺!” “既然是诸王之皇派我来和您共同领兵,那么,我一定会给您出谋划策的,希望您能和我好好合作。”子默微微转头,自负地说道。 “是,是,一定会和您好好合作的。”虽然听得有点儿不是滋味,但作为一个深藏不露的年轻男人,此刻,他脸上表现出来的却只有谦虚和恭敬。 “哦,还有……”子默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皇还特别吩咐了,一定要杀掉那一个人。” “谁?”也感到好奇了。 “躲在精魅王身边的语琳。”子默说。 火离二年,太岁在戌。 夏,七月。 南海,怀沙群岛,巨蛇洞。 女夷正将精魅族诸长老召集到此地,来商量要是。 “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率领大军,气势汹汹地往南海来了,只怕不出半个月,就可抵达!”女夷表情严肃地说。 这一刻,洞中的气氛无比紧张。 四周的洞壁上,火焰燃烧发出的“吡啵”之声,如催命音符一般响着。 沃洛在不断踱步,其他的长老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吭一声。 语琳站在在女夷的身后,以手托腮,陷入沉思。 终于,她在女夷耳边低语了七个字:“我的叔叔白鸟王。” 女夷点点头,看向沃洛、呼都特、韩逍、星纪、析木道:“五位留下,其他人请先走吧!” 众人听了这话,便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了。 很快,整个大厅只剩下女夷、韩逍、语琳、沃洛、呼都特、星纪、析木六个人。 语琳用温顺的目光扫了众人一遍,缓缓开口:“现在没有什么外人了,有话我就直说了。目前精魅族的兵力,只怕不到五万,这一战,当真堪称凶多吉少。 不过,我在离南海不远的苍梧山系中,有一个非同一般的亲人,他就是我爹的义弟兼连襟——白鸟族之王,天才军事家兼琴师,‘飞廉’! 如今情势危急,只能孤注一掷,希望他愿意看在我娘‘梦梵’是为了救他妻子‘若烟’才死的份上,肯出手相助。” 星纪沉吟道:“阿姐,那你有把握说服白鸟王背叛东皇太一吗?” 语琳摇摇头:“但眼下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拥有枭雄之资,心思缜密,甚至连东皇太一都曾有过要收他为子的念头!更何况,如今他兵多将广而且装备精良……” “也好。”女夷看着语琳,轻轻地点点头。 在语琳和韩逍乘船离开怀沙群岛的时候,女夷率领着人马目送他们远去。 最后一次回眸,女夷看着求援者所乘的船渐渐地在夕阳下成了一片绚丽而迷离的色彩,霓虹一般倒映在水中,像绝美的染料。 “真没想到,我这个做姐姐的,居然总是要让你为我奔波,为我受伤……”精魅族的王这样自言自语。 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认可语琳了。 让一个心高气傲的美女去认可另一个美女是多么困难,更何况,前者一直把后者当作了自己的情敌。 “韩逍,我不会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了!”女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咬着下唇说。 南海的西北面是低缓起伏的龙域丘陵,中间是古木丛生玄密平原,东北面是黄沙滚滚的敞禾高原。 而玄密平原和敞禾高原之间有数道从西北向东南延伸的山脉,统称苍梧山系。 苍梧山系风景秀美,山脉与山脉之间更镶嵌着数个明镜一般的大湖,当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间仙境”! 白鸟族就生活在苍梧山系。 而白鸟族的王则住在苍梧山系南部的一个幽谷之中。这幽谷有一个让人向往的名字,天籁谷。 这一天,语琳骑着骏马,韩逍骑着暗血豹,来到天籁谷谷口。 谷口竖立着几个箭塔。一群身缠白纱、腰束黑带的少女扑打着洁白的双翅飞下塔来……她们的耳朵,也都像一对白色的翅膀。 语琳和韩逍同时脱口而出:“鹤卫!” 少女们在离地三步高的地方停住——白鸟族人终究不是鸟,身体的重量让她们只能低飞。 一个少女有礼貌地问道:“两位客人是谁?” 语琳对她抱拳说:“故人之女。” 少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有什么凭证吗?” 语琳上前,将手中的匕首给了那少女说:“这把‘太微宝刀’就是凭证。” “两位稍等,我去禀报一下。”说罢,少女已向着谷中飞去…… 片刻后,那少女又飞回到语琳两人面前,将太微宝刀还给语琳,面露喜色道:“原来是宁公主大驾光临!快随我来吧!” 语琳两人高兴地跟随着那少女走进了谷。 在谷中,到处飘扬着洁白的羽毛。精致的竹楼错落有致。其中并不显眼的一幢,就是白鸟王住处。 白鸟王看起来并不像王,反倒像是一个隐士。 刚到白鸟王的竹楼外,语琳两人便听见了一阵古筝的琴音正逐风而行,暗带忧伤、如泣如诉。 无数灵鸽也被这琴音吸引,在竹楼上低低盘旋,久久不去。 少女在竹楼前停下,轻轻向语琳两人道:“王在,你们进去就是了。” 语琳与韩逍对望了一眼,随即拾级而上。 “咔……”语琳推开了轻掩的竹门,却看见一个宫鬓高耸的,额头上长有蜗牛般的触角的妇人先迎了出来。她一身紫色丝缕,国色天香。 “姨!”语琳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姨这些年可好?” 若烟喃喃道:“我很好的。” 语琳松开手,看向前方,只见一个资质花心、仪容秀丽的男子正低头抚琴,仿佛心外无物。 他一身白衣,黑发如水一般流淌在这白衣之上。岁月,让他的脸更显示出成熟男子的沉稳与涵养。 是白鸟王,飞廉! 语琳两人静静伫立,直到,“铿”的一声,这白衣男子收住了琴音。 白鸟王抬起头来,目光温润平静,他看着语琳:“你长大了……” “是的,长大了。”语琳口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白鸟王淡淡一笑:“听说你收服了精魅族五部,这样的才干,大哥如果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突然,语琳在白鸟王面前跪下:“请叔叔为我做主!” 白鸟王轻轻地皱了皱眉道:“如今南下,势不可挡,你是要我出兵助你吧?” 语琳期待地看向白鸟王:“是的。” 白鸟王却另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出兵的!” 语琳大惊失色,像是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地打量着他问:“为什么?叔叔。” 白鸟王平静地说:“我有我的理由,孩子,我是为你好。” 语琳豁然站起:“叔叔,我叫你一声叔叔是因为,你是我爹的结义弟弟。难道,你竟然这样地冷血?” 白鸟王也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语琳身前:“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整个天下好。你一向懂事,请不要这般不讲道理。” 语琳秀眉紧蹙,终于笑起来:“如果叔叔真地不肯帮我,那么,我也只好告辞了!”说罢转身要走。 “啪、啪。”白鸟王出手,封住语琳的穴道。 “你!”韩逍大惊失色,“呛!”血色长刀出鞘。 白鸟王面无表情地说:“你把刀放下,我就保证,我不会伤害我侄女一丝一毫。” “来人!”白鸟王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一众鹤卫进屋,纷纷单膝跪下乞命:“王……” 白鸟王指了指韩逍道:“带这位少将去休息吧。” 韩逍无奈,只好跟着这些鹤卫们往外走去,忽然,他转过头,对白鸟王说:“白鸟王,你如果伤害自己的侄女,只怕天理难容、人人得而诛之!” 白鸟王微微一笑:“我怎么会害她?” “来人!”韩逍走后,白鸟王又唤道:“飞续!” 一个白纱金带的少年从后室转出,他的白羽状右耳上带着枚蓝水晶耳坠,整个人翩若飞鸿……他说:“老师,有什么吩咐?” 白鸟王看了语琳一眼道:“现在,宁公主的戾气太重,这只怕会有损她的阳寿。飞续,以后的日子,就拜托你带着她学学古筝和道家的诸书。” “是,老师。”飞续应了一声,然后扭头看着语琳,“宁公主,我们又见面了,距离上次在帝都‘演武大会’上见你,似乎,已经过去三年了吧?” 语琳苦笑:“人生如梦。那次演武大会后不久,妖兽族就起了叛乱。我爹前去平叛,大获全胜,却反而落下个勾结外族的罪名,让暴君给杀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更多了。” 飞续解开了语琳的穴道:“那次演武大会你是观众,我参与其中;但后来发生的打斗,你参与其中,我是观众。 因此,你的法力有多高,我也心中有数。所以,你跟我走吧,我虽不才,但打败你,我已经绰绰有余了。” 就这样,语琳无可奈何地被白鸟王软禁在了天籁谷中。 这是一个烟雨蒙蒙的日子。 在雨中,天籁谷山色空濛、青翠欲滴。 若烟怔怔地看着窗外雨丝,突然转身,眉宇间分明带着幽怨:“飞廉!已经第三天了,你究竟要把语琳囚禁到什么时候?” 白鸟王没有理她,只顾低头弹琴…… 性格温柔的若烟罕有地冲到了丈夫面前,将双手按那古筝上,低诉道:“飞廉,你也知道,当初要不是姐姐用她自己的性命救了我,你我早已阴阳相隔了!” 白鸟王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良久,无奈地摇摇头说:“没想到夫妻这么多年,你竟然,这样地不理解我……” 若烟黯然神伤:“对,对不起。我想你一定有你的想法,你也是为了语琳好。当初大哥惨死,你悲痛欲绝的神情决不是装出来的。罢、罢、罢,算是我无理取闹吧。” 白鸟王点点头:“等平定了南疆,我自然会放她。” 而此时,在离白鸟王住处不远的一幢竹楼中。 语琳也正看着不时从眼前划过的雨丝,终于,她长叹一声。 “你学得好不专心……这三天里,你的琴技和当初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虽然不差,但比起我来却天壤地别!”飞续停下弹奏说。 现在,他正和语琳对面而坐,两人面前各放着一张古筝。 “你知道我学不进去的!”语琳咬了咬嘴唇说。 “但现在放你走,反而是害了你,是让你去送死!”飞续剑眉一紧,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这个人的修养极好,很少将感情流露在外。 语琳一字一句地说:“但是,如果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会有愧疚的!精魅王是我的结义姐姐,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明白吗?” 飞续似乎想点化语琳,念念有词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途。 至人之用心若镜,照物而无情,故能胜物而不伤。 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知天乐者,无天怨,无人非,无物累,无鬼责!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之入于天!” 语琳冷笑:“好一个‘至人无情’!如果什么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了,那这样的人生,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你所说的‘乘莽眇之鸟’固然自由,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由,而非我要为之而战的自由。 而你所谓的‘知天乐者’更是一个浅薄之极的自慰者。至于‘忘己之人’,一个连自我都已抛弃的人,还有什么品格好说?” 修养很好的飞续竟拍案而起,大笑:“你不愿意接受我的理论又有什么用?你有几层的把握去打败?” 语琳惨然一笑:“什么把握都没有。” 这回轮到飞续冷笑了:“那你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就算你死了,也死得毫无意义!” 语琳摇头:“不,这是责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我虽不是强者,但我不会逃避…… 既然我们都不停地在说死,那么你说,怎么样的死才有意义? 难道,为了责任而死,为了那圣火前的结义誓言而死,就是死得毫无意义吗?”说到这的时候,她那一双如水般清澈的双眸已直直地盯住了飞续。 飞续不敢直视这双眼睛,他只是低下了头去…… 语琳沉默。 飞续沉默。 窗外,细雨打在千万瓣叶片之上,凝成珠,如泪滴落。 终于,飞续抬起头:“你赢了!” “我赢了?”语琳也有些诧异。 飞续长叹一声:“你打败了我,所以,我要放你走!今夜,乘着天黑,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他说道这,低头去抚弄腰带上那只残留下左半部分的玉佩:“其实你跟她,在骨子里,都有着同样的倔强。虽然,她是个英姿飒爽的将女;而你,是个贤淑文静的仕女。” “她是谁?这枚玉佩和她有关?”语琳忍不住问。 飞续点点头:“还是三年前的那场‘演武大会’……当初有一个女将,十分顽强。虽然,她的功力并不是出类拔萃,但是,她依然杀进了前八强,你记得吗?” 语琳终于才想了起来:“记得,她是的妹妹‘海女’。最后她还打赢了你,拿了第七。” 飞续悠然一笑:“其实输给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对这些虚名本来就不怎么看重。 但从那以后,她的一笑一颦,就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中,让我沉迷,不能自拔。” 语琳摸着古筝说:“没想到人称‘万花丛中过,片然不占身’的花心公子飞续,居然也有不能自拔的时候。” 飞续把玩着那半枚玉佩:“这就是我和她比试的时候,被她的鲛泪珠串给砸成了两半的玉佩。因为是她砸碎的,所以,一直带着,不忍心丢弃。” 语琳忽然坚定地说:“你是个值得珍惜的男孩。如果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在南海遇到了她,那么,不论我是否会死在她的手里,我都会告诉她:在仙境一般的天籁谷中,有一个温柔儒雅的白鸟族少年,他一直在等着你。” 飞续怔怔地看着语琳,思绪万千,不知该说什么。 在语琳和飞续的等待中,夜色终于深沉了。 天地间,唯有雨声沙沙。 “羽化!”飞续走出竹楼,轻吟一声,背部白袍裂开,一双黑羽的翅膀喷薄而出…… 语琳惊讶地看着飞续:“为什么,你的翅膀是黑色的?” 飞续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但二年前,老师带我去帝都的朝觐的时候,皇室的卜尹‘祝融’就预言:我将生活在乱世,将辅佐新的皇,毁灭掉旧的世界。 祝融甚至让我老师杀了我,但我老师却阳奉阴违了。从此,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天籁谷,祝融当然也没空为了一个小小的我,跑到这里来找麻烦。” 语琳看着飞续的翅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听说……我父亲和母亲的长辈中都有白鸟族人,因此,我想问你,像我这样,混血混得十分复杂的孩子,有羽化的可能吗?” “那只怕是不能羽化了……”飞续无奈地说,接着他话锋一转,“我们不说别的了,赶紧走吧。” 他展翅飞入雨中,语琳跟着他,借着雨声的掩护而行。最后,他们在一幢竹楼前停下。 “你的朋友就在这里。”飞续回顾语琳说。 语琳大喜,上前叩门。 “谁?”韩逍打开了门,随即目瞪口呆。 就这样,语琳和韩逍又重逢了。 两人跟着飞续在星星点点的竹楼间穿梭了很久。 终于,飞续对语琳、韩逍作别说:“前面就是谷口了,两位保重,希望将来,我还能有机会见到两位。” 但飞续的话音刚落,黑丝绒一般的天空中就出现了数百指火把,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一群扑打着翅膀的白纱少女持竹弓飞来。 飞续急对韩逍道:“你快以我为质!” 韩逍会意,一把抓过飞续,将手中的血色长刀横在了他的颈边。 鹤卫们转眼间就已飞近,但当她们见到韩逍刀下的飞续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鹤卫们向韩逍娇喝:“你想干什么?快放了我家公子!” 韩逍冷冷一笑:“等我和公主出了谷,自然会放他。但现在,你们都给我乖乖别动!” 鹤卫们相顾无言,只得看着三人走远…… 黑夜过去,烟雨停歇。 白鸟王的书房中,飞续长跪不起。 “弟子无能,竟然被那韩逍打败,成为人质,请老师责罚!”飞续低头说。 白鸟王负手而立,突然高声道:“为什么要骗我?” 飞续一惊,知道老师聪明绝顶,于是只得从实招来道:“是的,人是我放的!我故意放的!” 此刻,他的心中竟没有一丝惭愧。 “为什么?”白鸟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那您又为什么?您又为什么要囚禁语琳?”飞续嘶声道。话一出口,便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他,竟然也会这样地质问他老师! 于是,飞续开始等待,等待着老师的处罚…… “你起来吧,我不怪你。”出乎意料,白鸟王用慈祥口吻这样地说道,然后缓缓转身。 飞续呆住,突然间觉得老师的身形无比高大。 “让我来告诉你吧……”白鸟王把目光转向窗外,“你希望语琳死吗?” “当然不希望,但是,如果老师帮她的话,以白鸟族和精魅族联合起来的力量,还是可以和蛟族拼一拼的!”飞续争辩着。 “蛟族?我怎么会怕蛟族?你知道我在怕什么吗?”白鸟王意味深长地说。 飞续低语:“弟子,不知。” 白鸟王长叹:“我怕,如果我出手,那么,等若是宣布背叛东皇太一……” 飞续插道:“背叛他又如何了?其他各族的王也都对他不服,会响应我们的。” 白鸟王呵斥道:“听我说完!一旦各族都背叛东皇太一,那么,乱世将不可避免! 天下,好不容易地繁荣了二十年…… 虽然,东皇太一多疑好杀,但总地来说,他还是个好皇帝。他兴修水利、改革旧制、举贤任能、征服四方,我又如何能为了一己私仇而挑起乱世?” “但祝融不是预言我,将生活在乱世吗?”飞续忽然若有所思地说。 白鸟王大笑:“我为什么要信他?” 而就在白鸟王和飞续为语琳的事劳心的时候,我们那温柔、善良的主角已经来到了一块冲积平原上。 这块面积不大的平原叫做“若菱平原”,它由源于苍梧山脉,缓缓地注入南海的“若菱江”带来的泥沙冲积形成。 在这儿,到处都是高大的榕树,它们那葱茏的气生根直入土壤,形成新的树干,宛如是上古怪物的粗壮肢体。 各种藤条缠绕在树枝上,挂落下来,摇晃着,更好似上古怪物那见人就抓的利爪。 现在天已经黑了,冷艳的月光粘满树梢。 语琳还不知道的是,有一道穿着黑袍的身影,已经带着特地派遣给他的二十个美艳蛟族女杀手,在此等候了多时。 站在某条枝头的子默把玩着自己手中那几枚银色的叶形飞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不过,语琳经过这片树林的时候,突然警觉地勒马停住了。 “嗖,嗖,嗖……”数枚“银叶毒镖”直向她飞来。所有的镖尖都闪着妖艳的绿光,这说明所有的镖都喂了剧毒。 还好,语琳已有准备,她拔下了身侧的匕首“太微”,一连数刀苦苦搁挡,总算险险地躲开了这第一波攻击。 天上的月亮很媚,今夜月圆。 一道俊逸的,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妖艳的圆月下,他来了一个漂亮的凌空前翻,抖开的长发在空中像是墨笔一挥而成的弧,下一刻,他已站在了语琳眼前的一条树枝上。 随后,二十个黑衣女在林中出现,如幽灵一般地飞掠着,用手中那美丽的,又薄又长的柳叶刀攻向韩逍…… 而子默本人则专门冲着语琳而来,他抽出腰上悬挂着的一把针形的“幻影之剑”,刺剑攻下——他在地上的影子则同时挑剑而起,互为犄角攻出。 语琳一手握缰绳,一手持匕首旋舞,守得好不狼狈。 “彩羽盾!”她清喝一声。顿时,伴随着漫天飞舞的彩色羽毛,一个五彩的透明球体逐渐清晰,将她的身体保护了起来。 但子默的攻击速度在不断加快,时而,人在上而影在下,时而,影在下而人在上,让人眼花缭乱。 当然,语琳也双手交替,不断地点向彩羽盾之外的敌人吟咒——凤凰魂魄次第飞出,狂轰烂打。 再说韩逍这边,二十个女杀手迅速地在树枝间游移着,八个女杀手在左前方,七个女杀手在右前方,另有五个女杀手在后方,一同将他团团包围起来。 韩逍的嘴角动了一下,发出个不算是微笑的微笑。 周围的女杀手们心中大骇,但上级的命令不容违抗,她们必须杀死韩逍,必须! 按理说,二十个女杀手已全部把目标定在了韩逍身上,这将是韩逍的危机而不是别人的危机。 然而,事实则全不是那么回事,在韩逍的攻击爆发以前,所有的女杀手都感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仿佛月光也有了重量一般,让她们透不过气来。 化恐惧为力量,女杀手们抢先进攻了,满天刀影像三月飞絮般对着韩逍扑面而来! 也就是在这同一刹那,韩逍蓄势已久的长刀迅雷而出! “叮!叮……”连续不下二十招的狂烈猛击,如同山洪般爆发。 鲜血飞溅,红色的鲜血在媚人的四处飞溅,触目惊心…… 月色依旧媚人,但鲜血的飞舞却停止了,因为人都死了,近二十个训练有素的女杀手竟然在如此轻松地被杀死在地。 与此同时,“嘶!”只听得一声轻响,子默的利剑竟刺破了语琳的彩羽盾一角,他飞身而起,如游鱼一般直直地从那破口处穿入,利剑向前,逼刺! 语琳边打边策马而退,终于,退无可退……身后是海! 子默的剑,转眼已近在眼前。 但是,这锋利如斯的剑竟在那千钧一发之时生生停住了…… 一双冰冷而幽怨的眼睛。 在子默的脑海中,竟浮现出了那双眼睛,让他的心,深深发痛! “我自幼内向,二十年了,我东皇霜的身边只有过一个朋友,我们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而如今,她也流落到天涯海角,只怕此生,我们都不会再相见了,真是天意弄人啊。 求求你,求求打败精魅族以后,悄悄地放语琳一条生路好不好? 我那个朋友,就是父皇让你务必要杀的语琳,我不想她死,我不想啊。” 就在子默这片刻的犹豫间,语琳竟已被那道锈迹斑斑的身影,一把拽上了一头黑色的野兽,用一块盾牌压在怀中,狂奔而去。 “久别重逢,让我好好招待你一下吧!”子默嘶喊着,竟不顾一切地对着韩逍猛刺而来。 “叮!”韩逍的“血色长刀”斜出,生生将子默手中的幻影之剑,连带他地上的影子剑,一同压得弯了。 “我还当中郎将您少年得志,会贵人多忘事呢。我不过是高辛司马身边的一个掌管文书的小小长史,没想到您居然还记得。”韩逍冷冷说道。 子默连退数步,有点儿无可奈何地说:“三年前的演武大会,我败在了你的手里,从此,就牢牢地记住了你。” 是的,三年前的演武大会后,人们把进入前四强的那几位年轻人称作“四大英杰”,他们分别是: 司马府长史“韩逍”,太子伴读“少皓”,朔萨城城主“大司命”之子“少司命”,通侯“释达”之子“子默”。 “没想到三年过去,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嘛。”韩逍毫无表情地说。 子默看着韩逍,心道:没想到我苦练三年,终究比他稍逊一筹……但如今,我只要杀了语琳就行了,又何必非要打败韩逍呢? “鸷鸟!”主意已定,他对着自己的幻影之剑吟咒道。 一团白色的雾气从幻影之剑上腾起,雾气中,一声长鸣,一头模样似鹰而高大的白鹫扑翅飞出。 子默一个凌空翻越,已然站在了白鹫背上! 白鹫载着他向韩逍飞去,距离瞬间拉近。他将幻影之剑挑出,向着韩逍的右面虚晃一枪。 韩逍下意识地用右手中的血色长刀去迎。 哪知子默的左手一扬,数枚“银叶毒镖”直向着语琳面颊发起偷袭。 说时迟那时快,韩逍抱着语琳的左手旋转,将“血色之盾”连带语琳侧倒! 银叶毒镖砸在了韩逍的血色铠甲上,但铠甲坚固,暗器无所作为,“叮咚叮咚”地悉数落地。 子默大骇,正要驱策白鹫逃跑。但语琳早已向着韩逍施展了个眼色。 韩逍会意。 “凤凰魂魄!”语琳突然向着高处出招。白鹫急忙载着子默俯冲而下。 韩逍乘机一踢暗血豹,豹子跃起! 子默全速规避,却依然晚了半步,血色长刀砍中了他的肩膀,让他痛得从白鹫背上跌落下来。 还好,地面是沙滩。 而白鹫低飞,用一双巨大的脚爪,抓起了子默,往茫茫大海逃去…… 摆脱子默的刺杀后,韩逍和语琳立刻登船,赶往了怀沙群岛。 不过,如今,等待着他和她的确是,流血漂橹的残酷海战! 火离二年,太岁在戌。 秋,九月。 怀沙群岛,巨蛇洞。 “报!已攻破‘角岛’!” “报!已攻破‘亢岛’!” “报!已攻破角、亢、氐、房、心、尾、箕这西北七岛!”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传来…… 但有一天,一个精魅族斥候笑容满面地奏报说:“王!有好消息啊!” 女夷的脸上多云转晴:“什么消息?” 斥候递上一块五寸长的竹片,道:“我们截获了一块通信的‘阴符’,王请过目。” 女夷看一下,笑着对语琳说:“真是天助我也,‘阴符’上写得清清楚楚,已经离开了他的老巢多时,难免粮草不够,因此,三天后的辰时,将有一批运粮船穿越西北七岛东部的‘浪甘礁’送粮而来……” 语琳轻问:“姐姐要去截粮?” 女夷连连点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然要去截粮,而且我们要在卯时就埋伏到‘浪甘礁’中去。” “这……”语琳总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妥,但到底不妥在哪儿,她也说不上来。 “好了,我主意已定,就这样了。”女夷武断地下了决定。 三天转眼而过。 此刻,太阳还没有升起,天地安寂,如世界最初的黎明。 浪甘礁。 这是从东海进入南海的必经之途,它由无数的珊瑚虫尸体形成,方圆数里,其中水道众多、曲折复杂。 现在,这一片珊瑚礁中却暗暗地停泊了几十艘战舰,收起了帆的战舰! 它们分布在六个伏击位置,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一艘有上下两层的“大翼战舰”上,手持三叉戟,一身金绿相间的劲装,当风而立。 一个蛟族男子手按逆刃刀守护一旁。他叫“伯毅”,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鲸皮软甲,脸上有一道深刻而清晰的疤。 穿着青色鱼鳞战甲的“鲨骑兵”或侍卫在的旗舰上;或骑着鲨鱼,巡游的旗舰周围。 “你确定你的计策真地会奏效?”穿着有浪花纹饰的水蓝色长裙的美人洛嫔大胆地问一个黑袍铜面的年轻将领。 “会不会奏效,等一下就能知道了。”子默笃定地说。 “发现精魅族舰队正往这边靠近!”一个鲨骑兵驾驭着他的鲨鱼,在的旗舰前奏报道。 “战斗预警!”激动地喝令道。 渐渐地,就只见有一队精魅族的突冒战舰驰进了珊瑚礁。 攻击时机来了! “全体突击!”的命令很快地就被鲨骑兵们呼喊着,传达到了每一艘战舰上。 随即,每一艘战舰都升起了作为进攻信号的红色旗帜。 身形轻小的“小翼战舰”当先行动,他们开到了精魅族舰队的后方,截断了精魅军的后路。 小翼战舰上那些穿着青灰色软甲的蛟族战士都迅速地拉弓……漫天箭雨,仿佛是一道接着一道的死亡光芒。 随后,四周围鼓声大起,舰队中的“大翼战舰”也开始了它们的行动——固定在船上的投石机被操作起来,无数枚火晶被不断地投发升天,带烈焰划向敌人,拖出长长的黑烟。 精魅族的舰队显然没有准备,他们遭到了猛烈的狙击,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他们每一艘突冒战舰上都只装有一台投石机,不像是大翼战舰,每一艘上都装有四台投石机。 正文 第八章  不屈的女主 更糟糕的还是……这儿水道曲折,突冒战舰的惯用战术“撞击术”难以发挥! 一颗火晶飞来,打到了女夷的旗舰上,让这突冒战舰上的上层建筑因之而倒塌了一半。 “大家不要慌啊!迎击!”她竭力嘶喊着,发布出近乎废话的命令,有一半是在使自己镇静下来。 远战过后,蛟王的舰队又用前段带钩,包着青铜的厚木板“乌鸦吊”扎住精魅族的突冒战舰,然后冲杀上去进行近战! ……不到一个时辰,就陆陆续续地有精魅族战舰挂出白旗投降。 “一切的责任都在我,我不会怪罪任何人。”女夷在旗舰上自言自语,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的心中竟然没有了紧张,异常平静。 失败已经既定,但她却仿佛看淡了一切。 一个蛟王派出的紫袍使者骑着鲨鱼来到了女夷的旗舰前,神色轻蔑地对女夷说:“贵军完全被包围,逃脱无门,你赶快投降吧,我军将从宽处理。” 旗舰甲板上所有的视线都落到女夷的脸上。这一切只待她作决定了! “投降?”女夷嘀咕着,突然,大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她缓缓开口,对着她的手下们说:“你们都可以投降,都可以。” “那么……王,您呢?”所有人一起发问。 女夷缓缓地低下了头去:“我不懂什么是投降。” 所有人面面相觑。 “走啊!你们怎么不走啊?!”女夷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咆哮道。 众精魅族将士一愣,随即坚定地高喊道:“我们也不懂什么是投降!” “真是不知好歹的蛮夷!那就让高贵的蛟族把你们歼灭干净吧。”紫袍使者抱怨了一句,骑着鲨鱼转身就走。 一阵诡异的音乐响起,紧接着,无数的毒蛇在海中出现,游向了紫袍使者的鲨鱼。 不一会,紫袍使者连同他的鲨鱼一起被毒蛇给咬死在了血腥的大海之上。 “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你们居然?!”这是紫袍死者临死前抽搐着嘴说下的最后一句话。 “哈哈哈,你都说我是蛮夷了,我还跟你讲君子之道干嘛?”女夷摸着她驱蛇的女娲铜萧自言自语,然后又补充说道, “高贵的蛟族?你当是几百年前蛟族称王的时代啊?都被人族统治了几百年了,你们还好意思自称高贵?!” 蛟王伸来的橄榄枝被无情地折断了,那么接下来,等待女夷的就只有更惨烈,更不死不休的战斗了。 机械地进攻,机械地防御,每一个精魅族的战士都显得如此疲惫,他们的脸上已经只剩下了疲倦和漠然。看着同伴哀号着在自己面前倒下,鲜血迸溅到脸上也不再有任何激动。 最后,蛟王亲自飞到了女夷的旗舰上,他的身后跟着洛嫔和伯毅以及大量的鲨骑兵战士。 洛嫔用水中的一把水蓝色羽毛扇点住了女夷吟咒道:“诚可爱兮,涓涓流;千般缠兮,万般绕;倾天下兮,不血刃;最难消兮——柔水颂!” 她刚吟完,女夷的脚下就有一股清泉盘旋着上升…… 女夷想要跃起躲避,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实在没有了力气,只弹离了甲板一点点高度,然后,就被这可爱的盘旋水花给卷裹了起来。 在被这水花缠上以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地沉重了,最后整个人软绵绵地,一下子就坠落甲板,瘫倒其上。 蛟王一步步走到了女夷面前,斯文地说:“精魅王,投降吧,我们会给你最宽大的处置。” “真是不好意思,又要辜负你了。”女夷用她眼角的余光看了蛟王一眼,努力地举起了她那已经行动不便的手,将女娲铜萧锋利的边缘放在了自己的颈动脉上,“我早已经立下遗嘱,即使我死了,精魅族也不会投降的。” 说完,她将铜萧一横,鲜红色的血喷向天空,在美丽而动人的朝阳下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雾雨。 “真是个倔强的女主。”蛟王淡淡一笑,然后转向跟过来的那一个手按逆刃刀的男子说:“伯毅,把她好好安葬了。” “诺。”伯毅用一个机械的声音地回答着。 此刻,东方已露出了一线鱼肚白,但微暗的天空上却没有一丝云彩。 另一方面,语琳站在巨蛇洞口,摸着洞壁上的苔藓,望着如此美景,却不由忧思满怀:“总觉得有些不安……” 析木上前:“语琳,难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语琳回首,几缕发丝在她眼前飞扬:“我想了三天……突然觉得,蛟王运粮船的事,会不会是一个陷阱?毕竟,蛟王是多么精明的人,那被我截获的通信‘阴符’,会不会是他故意抛给我们的诱饵?” 析木立刻脸色大变:“你说得很有道理,但现在该怎么办呢?” 语琳冲出自己的岩洞,然后直奔向精魅族大长老“沃洛”的住处:“我怕姐姐要出事,我得让大长老去救她。” 析木点点头,坚定地跟在了语琳的身后…… 终于,两个人到了沃洛所住的岩洞之外。 一群精魅族战士拦住了他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是急事,能让我进去吗?”语琳一脸焦躁地说。 精魅战士断然拒绝:“大长老还没起床呢,有什么急事也等会再说吧。” 语琳气急,捏着衣角,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硬闯! “谁啊,谁啊?在外面大呼小叫的。”这个时候,一个枯瘦的老者从岩洞中走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褂。 “大长老!”语琳喜出望外。 沃洛疑惑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我仔细地想过了……但说来话长,总之,姐姐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需要我们马上去支援她。”语琳用最快的语速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报!王,王她……”一个负责通信的斥候兵单膝跪倒在沃洛和语琳的面前,犹犹豫豫地说道。 “姐姐她怎么啦?”语琳那张本来就微带病容的脸此刻更加憔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带去的舰队全军覆没了……而她……而她也壮烈地……牺牲了……”斥候兵低下了头去,小声啜泣。 “姐姐!”语琳嘶喊一声,随即,仰天怒问:“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正文 第九章  我以死祭奠 火焰,放肆地燃烧着。 女夷的衣物架在火焰上,转眼,已被大火吞噬。 大火前,语琳怀抱着金眼兽。这巨兽变身以前,却是如此弱小,现在的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孤儿。 语琳摸着它,就像是摸着自己的孩子:“嘟嘟,不要害怕,我会好好待你的……永远。” 金眼兽仿佛听懂了语琳的话,将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语琳的臂弯中,轻轻颤抖。 火化了女夷后不久,沃洛又召集了精魅族中的所有长老到巨蛇洞来。 “现在,我就将宣读王所留下的遗嘱了,不论王所指定的继承人是谁,我们都会拥戴到底。”沃洛朗声说道。 “拥戴到底!拥戴到底!”洞中的所有人都高喊起了口号,群情激奋。 沃洛拿出一张装在竹筒中的小羊皮,念道:“身处王位,不能不未雨绸缪,我若死去,精魅族诸事就拜托给我那有一半精魅族血统的义妹语琳,望诸位好好辅佐之——女夷绝笔。” 沃洛宣读完毕,周围一片哗然。 “啪!”沃洛狠狠地一拍石案,一字字道:“都给我闭嘴,从现在起,语琳就是我精魅族之王,背叛她的人,就是精魅族的公敌!” 议论声渐渐地小了下去…… 沃洛恭敬地向语琳一揖到地,然后朝着以前是女夷所坐的那张石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语琳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然后在精魅王的石头垒成的“宝座”上跪坐下了。 “从今日起,我就是精魅族之王,如有误者,斩立决!”淑女如她,现在,却用一种罕有的口气说出了这样霸气的言语。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侏儒首先出列,在语琳面前单膝跪下:“属下誓死拥护!” 是呼都特! 慢慢地,整个大厅中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单膝跪下了。 “属下誓死拥护!” “大家都起来吧。”语琳向众人挥了挥手。 随即,这位精魅族的新主人站起身来,凛然道:“生命是可贵的,可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却也还是有的,比如自由! 为自由而战,是神圣的,是必受圣火保佑的! 今日,蛟王大军压境……然而,我们有信心战斗到最后一刻,因为,我们是为自由而战!” 在听语琳说这段话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向着她直射而来——恳求、期盼、怀疑、害怕…… 语琳思考着:此刻,如果我不安定住人心,那么,我作为一个临危受命的新王,必然会被人出卖!罢,罢,罢,我豁出去就是了! 于是,她又决绝地补充说:“怀沙群岛在,我在;怀沙群岛破,亡姐之灵!” 众长老大骇,随即都露出敬佩之色,齐声高呼吉语:“万岁!” 语琳宣布散会后,整个议事厅空空荡荡。不过她留下了星纪和析木。 这个时候,她低着头,咬着自己的嘴唇,甚至咬到鲜血流淌进嘴里都浑然不觉。 下一刻,她看向星纪、析木,用她那一贯的,温柔的声音说:“你们两个都是我朋友,但是,接下去的战争凶险无比,我也根本毫无把握。 所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要做逆天的傻事,你们却完全没有必要陪我一起去死!” 星纪剑眉紧锁:“阿姐,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死守怀沙群岛,这完全是精魅族的事!至于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对付东皇太一,有的是办法嘛!” 语琳厉声道:“星纪!真枉你是我弟弟!” “好,阿姐,既然你决意不走,那也就别多说了,我是你弟弟,你不走,我怎么好走?”说到这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满是坚毅之色。 星纪说完,析木开口了:“语琳,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语琳点点头。星纪会意,退了出去。 洞中的火焰,无力地燃烧着,照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析木嘴唇翕动:“本来,身为一个巫觋,我希望,自己可以去救人,毫不犹豫地去救人。” 语琳苦笑:“但是,你认识我以后……” 析木叹了口气:“我认识你以后就一直在杀人。我自己都很奇怪,原来,我竟然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 语琳低下了头去:“对不起,所以,你完全可以走,我已经欠你很多了。” 析木缓缓摇头:“我不会走的。” “……”语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需要,我给你一个理由吗?”析木眨着他那双如婴儿般清澈的眼睛道。 语琳仿佛预感到什么,但依然用淡然的口吻说:“我在听……” 析木美眸深注地看向语琳,然后指着自己的心道:“你,就是我的所有理由!” 沉默……两人都暂时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析木又缓缓开口:“终于知道我已经傻了,为了你,我杀人,为了你,我留下!是的,我很喜欢你。” 他顿了一下,又突然斩钉截铁道:“但是,我是巫觋,我那低浅的法力虽然不能预测你的命运,却可以预测自己的命运。因为那可怕的命运,我不应该爱上任何女人……” 说到这的时候,析木已转过了身,翩然往洞外而去。 他的声音传来:“神谕告诉我,我有‘杀妻宿命’,所以,我早已在圣火前发下誓言,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有女人!” 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有女人! 语琳震住。 她真地不敢相信,如此善良的析木,居然,居然有杀妻宿命!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太离谱,太荒唐……也太残忍了…… 在语琳的一晚辗转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海天辽阔。 海边临时搭建的石祭坛上,一道美丽的身影对着熊熊圣火,手持炎杖起舞,一身红衣若飞……突然,他那紫色的长发凌乱地向身后飘飞起。 祭坛下,语琳、韩逍、星纪三人正焦急等待。 语琳虔诚地看着祭坛,幽幽地说道:“他说要帮我请示神谕……” 韩逍斜眼看向祭坛说:“析木不是总说自己法力低浅吗?那就算他测出了结果,只怕,也是不准的吧。” 星纪颇有信心看着祭坛说:“其实从析木在战斗中所展现的法力来看,他已经是一个颇为厉害的巫觋了。 假以时日,他必定可以和逐日王手下的‘羲和’,以及作为朝廷卜尹的‘祝融’,这两个天下最强的巫觋齐驱并驾!” 终于,析木赤裸的双脚停下了舞步。 他闭目静立片刻,便走下祭坛,向焦急等待的语琳、韩逍、星纪说道:“神谕告诉我:两年以后,蛟王有一场大劫,说不定,他将在那时丧命。” 语琳开始苦笑:“两年?两年以后,只怕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析木认真地看向语琳:“对付蛟王,你可有什么良策?” 语琳皱眉:“没什么良策,只能和蛟王耗下去。敌人进击,我就退却,等敌人驻扎下来,我却用游击战的办法干扰他。用这种方法,等到他有变的那一天,再伺机去击败他。” 星纪担心地说:“阿姐,如果他一直没有‘变’呢?他很快就可以把整个怀沙群岛都攻下的呀!” 语琳无语。 这时,一个矮小的侏儒大踏步走来,说:“如果他没有变,我们就不能给他制造‘变’了吗?” “制造变?其实,办法我倒是有一个,但到底管不管用还得看执行的人,能不能很好地按照我的办法去做。”星纪眨眨眼睛说。 “你说吧,只要是为了精魅族,我们都可以一试。”呼都特断然道。 “既然敌人可以传递假情报给我们,那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传递假情报给敌人呢?”星纪笑了起来。 接着他又向众人比划起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 不久后一个寒星满天、风高浪大的夜晚。 呼都特打扮成渔翁,驾着叶小舟,望蛟王所在的尾岛行驶。 三更时候,他在蛟王水寨外被巡海的鲨骑兵拦住,喝问:“你是什么人?半夜三更地来这军事重地干什么?” 呼都特淡淡一笑:“如果你们想要用最少的兵力打败精魅族,那么,就放我进去见蛟王。” 鲨骑兵们面面相觑,一个校尉沉吟着道:“那就让我先去通报一下。”然后,他就骑着鲨鱼走了。 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回来,向呼都特招招手:“你跟我来吧。” 于是,呼都特跟着那位鲨骑兵校尉上了岸,走进了一个灯烛辉煌中央军帐。 在军帐的主席位上,蛟王正凭案危坐,他问:“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口出狂言,说能帮我用最少的兵力打败精魅族?” 呼都特大笑了起来:“早就听说蛟王求贤若渴,现在却对一个诚心投靠的人如此无理,呼都特啊呼都特,你真是看走眼了。” 蛟王听了一惊,“刷!”地站起了身来:“你说什么?精魅族长老,呼都特?!” 呼都特点点头:“我就是呼都特。” 蛟王剑眉微皱:“那你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呼都特从随身行囊里拿出了一根手臂长短的,刻有怪鸟和蛇、蜈蚣、蜘蛛、蝎子、蟾蜍的权杖,递给蛟王说:“您请看吧,这就是我的长老权杖,如假包换。” 蛟王接过了权杖,仔细观看了一番,还不放心,又递给身边的一个肥肥胖胖的谋士说:“你替我看看,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 胖谋士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用手捋起胡子点点头说:“是真的精魅长老权杖。” 蛟王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左侧上手的一张席位,对呼都特做了个请的动作:“您请坐,海若有失礼数之处还望您多多包涵。” 呼都特老大不客气地跪做在了贵客的席位上,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本来嘛,我作为一个精魅族的长老,理应为精魅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我现在真地是对自己的族人绝望了。 别的不说,就说是先王女夷吧,她居然,居然立下遗嘱,让一个简直就是外来者的,在怀沙群岛待的时间还不到一年的人继承了王位! 哎,我只能说整个精魅族都堕落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只好择木而栖,就像很多的先贤那样,投靠最英明的王者。” 蛟王忽然又拍案而起,瞪眼怒喝道:“你想来诈降?呵呵,真是可惜,我不会相信的——来人!” 一群手持青铜叉,身穿青色鱼鳞战甲的鲨骑兵涌入大帐。 “将这个奸细推出去,斩了。”蛟王咬牙切齿地说。 众鲨骑兵将呼都特擒下,后者也不反抗,只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蛟王也在笑,不过他是在冷笑,他说:“我已经识破了你的奸计,你也应该死而瞑目了,还笑什么?” 呼都特淡淡地说:“我还是笑我自己,居然有有眼无珠地想要投靠你这个自作聪明的昏主。” 蛟王的瞳孔微微收缩,没有说话。 “也许天下,很快就会有大变了……”呼都特把目光移向帐外说。 “你在说什么?”蛟王吃惊地道。如今天下虽然有战祸,但毕竟,还处在和平之中,没有人敢轻言变乱。 当然啦,蛟王却早就渴望天下可以大乱,这样,自己就能够乘机雄起,只是目前,他还必须龟缩在东皇太一的强权之下,不敢有任何的造次。 呼都特并没有理会蛟王的吃惊,他不紧不慢地说下去:“所以现在,蛟王您更应该好好地积蓄力量,用最小的损失来赢得接下去的战斗。” 蛟王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他对着鲨骑兵们挥挥手:“都退下吧。”然后,他亲自走到了呼都特的身边,为他解去绳索,向他拱手说:“还望长老指教。” “十天后的辰时,精魅族将偷袭心岛,如果您提前去埋伏下人马的话,不就可以赢得漂亮了吗?”呼都特气定神闲地说。 辰时,又是辰时! 蛟王身边的胖谋士看着主公连声劝道:“王,三思啊,小心这是个陷阱。” 蛟王的那黄色的瞳仁转了一圈,又诚恳地对呼都特说:“不是我不信你,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说是吗?” 呼都特冷笑几声,忽然从袖中取出几枚喂了毒的“银蝎刺”,对着自己的喉咙,一把扎下去…… 蛟王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臂道:“长老何苦要寻死呢?” “我对您一片真心,您却对我一再怀疑,罢罢罢,就让我带着怨恨,命归黄泉吧!”呼都特慷慨激昂地说。 蛟王大惊失色,慌忙抱住呼都特:“刚才的话是我跟您开玩笑呢,你何必当真?” 呼都特挣脱了蛟王的怀抱,又右手从身侧拔下了匕首,搁在了左手的肘关节上:“我对您是认真的,您却拿我开玩笑,好吧,就让我用断腕表明心迹吧。” “别,我相信你啊……”蛟王的话音刚落,却只见一道鲜血如井喷一般射出,飙溅在白色的大帐壁上。 而呼都特左上臂,则已然掉落在地。 此情此景,蛟王见了也不停地叹息起来。 呼都特已疼痛得冷汗直冒,脸色发白,但他的神情却依旧如故。 “来人,送这位长老好好养伤去。”蛟王大喝道。 几个鲨骑兵再次入帐,把呼都特小心翼翼地搀扶了出去…… 那一天夜里,睡在蛟王身边的洛嫔听见蛟王反复地自言自语:“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打百分之百有把握的战争,所以,就当是赌一次吧……” 而洛嫔所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蛇氏主岛的巨蛇洞外,有一个少女迎着风,张开了她的双臂。裙裾在她身边飞扬,使她仿若女神。 少女深情地看向大海,的确,她需要看一些辽阔的东西,这些天,一切的气氛都太压抑了,压得她都快窒息了。 “赌吧,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打百分之百有把握的战争,所以,就当是赌一次吧……”她也正这样地喃喃自语。 是的,语琳也在赌,虽然,蛟王赌的是“呼都特是真心投降”,而她赌的是“蛟王会上当”。 不过,语琳在说完和蛟王同样的话以后,还加上了一句远比蛟王的话残酷得多得多的结束语:“筹码是,我的生命。” 次日,蛟王把自己的作战计划跟子默谈了一番。 “太冒险,至少我这样认为。”子默听后立刻反驳道,“我们刚刚漂亮地胜了一场,除掉了敌人的王。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明显的优势,接下去,我们要做的是稳打稳扎,明白吧?” 但蛟王已经听不进子默的劝了,他所想的就是:用最少的兵力去消灭敌人,把真正的实力留下来,以备他日的“特殊用处”。 “不,战士们都等着早点打完仗好回家和亲人团聚呢,我们没必要把战斗拖得旷日持久吧?”蛟王罕有地顶撞了子默,这位天下之皇派来的将领。 “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无话可说。”子默负气地扭身就走,没办法,他虽然是东皇太一派来的特使,但毕竟,能指挥蛟族作战是蛟王而不是他。 十天过去…… 却说西北七岛中最靠近蛇氏的是“尾岛”,它,也是蛟王布兵最多的岛屿。 尽管此刻,蛟王的大部队已经开往了西北七岛中最西面的心岛,但尾岛之外,他依然留下了一队威武的战舰严加防范。 现在,这队战舰正在海面巡逻,它们都挂着梯形的青色巨帆,远远望去,仿佛一片会移动的树林。 这队战舰的旗舰上有一个手持红色锁链的年轻将领,他披散着一头黑发,鱼鳍般的耳上戴两个巨大的牛角耳环。 旗舰边,还有十几艘和旗舰十分相似的大翼战舰,以及为数不少的小翼战舰。 就在东方的鱼肚白渐渐变红的时候,这个锁链将军的瞳眸发出了嗜血的光彩。 因为,一群背上站满了妖兽族人的鲸鱼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正缓缓地向这边靠近! 领军的少年长着尖尖的耳朵,正骑着海豚,亲自冲锋,他不是别人,而正是星纪。 锁链将军用低沉的声音喊道:“擂鼓!”他身后的将士们立刻大擂起战鼓,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火晶被投石机抛上天空,转而又像流星雨一般地对着兽军狂扫而下。 而妖兽族军队的鲸鱼背上,显然无法装载投石机。 不过,妖兽族军队竟毫无畏惧地左冲右突,向着锁链将军的舰队疾扑! 蛟族军队见敌人越来越近,已到了投石机的不方便攻击的范围之内,于是开始放箭,制造出密集而持久的铜雨。 却见星纪用铁钩拨开重重矢石,向锁链将军的旗舰全速挺进。一些骑着海豚的海盗也纷纷跟上,毫不犹豫。 昔日的海盗头子接连挑飞四个手持青铜叉的鲨骑兵,转眼,他已到了目标战舰的下方。 一个动作流畅的凌空翻跃,星纪穿过了旗舰外侧整齐排列着的一层船桨,抢上船去。 “噗,噗,噗,噗……”当一上船,他就用一连串迅速的攻击扎死数个正在发箭,或者正在用投石机发射火晶的蛟族战士。 锁链将军哪容得星纪在旗舰上撒野?手中的红色锁链立刻如飞蛇一般向后者的铁钩缠来。 星纪未曾防备,立刻被这锁链缠住。 锁链将军连退数步,用力一扯,将星纪扯在半空。 星纪伸足在桅杆上一点,在半空侧翻数周,将缠在身上的锁链反向松解,随即,又聪明地落到了一群蛟族战士丛中。 锁链将军一再地向着星纪挥出锁链,但后者却偏偏在蛟族战士中左躲右闪,害得锁链将军失手打死了许多个自己的小兵。 锁链将军火了,也冲到蛟族战士丛中,捏着锁链末端很短的一段,近距离抽向了星纪的天灵盖。 没想到星纪一猫腰,从锁链将军腋下穿过—— 星纪身后本来还正有三个蛟族战士挥出柳叶刀向他砍来呢,这下子,他们惯性不止,刀子全部砍在了锁链将军身上。 “饭桶,白养你们了!”锁链将军痛得捂住了胸口抱怨道,还好,砍他的只是三个小兵,所以,这三刀只是勉强地砍开了他的珊瑚战甲,让他微微地伤了点皮肉。 但星纪却乘机转身将铁钩抵在了锁链将军的脖子上,笑道:“你武功这么好,如果单挑的话,我即使兽化了也最多和你打上个平手。但是,你没想到吧,现在,我居然不兽化就生擒了你。” 锁链将军翻着白眼,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 周围的小兵见主将被擒,都乖乖地举手投降。 …… 尾岛遭受偷袭不久,同样驻有重兵的箕岛上立刻有几十艘的战舰行动起来。 带着这些战舰行动的,却是个年轻的蛟族女子。她留着蘑菇头,扎着金红色的抹额,手中挂着串晶莹剔透的“鲛泪珠串”。 是蛟王的妹妹,飞续的心上人,海女! 可海女舰队才刚刚开出不久,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上百艘突冒战舰给包围了。 这里海域空阔,方便精魅族的突冒战舰用舰首的铜角大显身手。 看,它们先对着敌舰的船头冲去,但在最后一刻转向,从旁边驶过,撞击敌舰侧翼的船桨,使敌舰船桨损毁,不能行动。 当然,突冒战舰也会迎头撞击。在这种时候,它们通常在撞击的前一刻使船尾翘出水面,使船头下沉,于是,船头的撞角就能撞到敌舰龙骨,一击致命! ……撞击过后,无数道索钩从突冒战舰上飞起,划过天空,狠狠地扎在了蛟族的战舰上。 精魅族战士顺着索钩攀爬登船,与敌人近距离厮杀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蛟族战士也只好放弃了投石机和弓箭,转而拔出身侧那薄薄的柳叶刀,奋勇迎敌。 一时间,鲜血飞溅,天水同撼! 旗舰上,那个为首的女子将手中的鲛泪珠串对着一群精魅族战士甩去。 珠串脱手后自动解体,化作一颗颗美丽而杀人不眨眼的凶器四散进攻。 那群精魅族战士在来不及惊讶的情况下,已被击毙了八九个! 攻击过后,这些晶莹的珠子竟凭借着残留其上的法力自动地飞回来,又凝成一串,挂在了为首女子的玉手上。 见到这女子如此厉害,几个精魅族人狼狈地游到了统帅着这支突击海军的韩逍那,语无伦次说:“有个女将……好厉害啊!” 就在韩逍疑惑的时候,一道丽影从海中直冲而出,带起无数水花在她身侧飞舞。 “蛟郡主!”韩逍不禁呆了一呆,“是你?” 海女莞尔一笑,随即在韩逍的突冒战舰上落下:“韩逍长史,别来无恙?” “我现在已是朝廷要犯,这算不算有恙?”韩逍淡淡地说。 “既然你是要犯,那我就不客气了!三年之前的演武大会,我输给了你,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赢回来!”海女说罢将将鲛泪珠串对着韩逍甩来。 “铠化!”韩逍举起左手叫道——在血色装备加身的同时,他的左手中,也多了那面威武朴实的,血色之盾! 鲛泪珠串被血色之盾撞回,再次凝成一串,挂在了海女手上。 “青虬!”海女召唤起她的坐骑。 她手中的鲛泪珠串上立刻升起一道青烟,只听得一声龙吟,一条无角小青龙从海中飞起! 海女轻盈地一纵,跃上龙背。虬龙张牙舞爪地向韩逍扑来。 韩逍抽出血色长刀去挡…… 哪知虬龙探出一只脚爪在刀背后一压;另一只脚爪,早把韩逍扑倒在地。 海女在虬龙背上娇笑道:“你如果肯弃暗投明,帮助我们平定精魅族的话,说不定,天下之皇会赦免你的罪行也不一定呢!” “做梦!”韩逍突然一脚向那虬龙的柔软腹部踹去,虬龙吃痛,爪下稍稍地松了一些。 韩逍乘机一个翻身,抢上龙背。 海女与韩逍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终于不支,胸前中刀,血肉崩裂。 幸好后面有一艘小翼战舰开来,上面的蛟族战士将刚从青虬背上跌落的海女接住。 “我还能战斗!”海女挣扎着推开了接住她的蛟族战士,再次翻身飞上青虬,向韩逍杀去! 海女再一次与韩逍大战了起来。 蛟族战士将箭矢对准韩逍,精魅族的战士将箭矢对准海女,但大家都犹豫着不敢放箭,因为害怕会射到自己的将领。 又是近十个回合过去,只见枭的身子一转,“啪、啪”两声,封上了海女的穴道。 周围的蛟族战士无不失声大喊:“郡主!” “如果想要你们的郡主活命,就给我放下武器。”韩逍抽出血色长刀,架在了海女脖颈上,现在他“王牌”在手,说起话来理直气壮。 海女是蛟王的妹妹,众人岂敢造次?只得乖乖缴械。 韩逍押着海女,指挥精魅军开船与星纪会和。 在锁链将军开来的,但已经被星纪所抢占下来的战舰上,海女看着锁链将军,感慨万千地说:“冯迟,你也被俘了?” 锁链将军“冯迟”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 话分两头,再说心岛之外。 此刻,早已日上三竿,过了辰时。 率领舰队守候在此的蛟王自言自语地说:“难道,那个死侏儒在……骗我?” 洛嫔在一边悠闲着,根本没去理蛟王。 子默用则用嘲笑的口吻说:“我可提醒过你啊,但你根本就不听,傻傻地把大部队带到了这里。” “报!精魅族偷袭了尾岛和箕岛!”一个鲨骑兵慌张而来,在蛟王的旗舰前勒住了鲨鱼。 “叮咚。”蛟王手中的三叉戟落地。 “撤!”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左顾右盼地咆哮道:“那个呼都特呢?他人呢?” 蛟王的幕僚们都缩着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终于,一个谋士小声地说道:“他,他刚才就离开旗舰了……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撤兵!”蛟王抓狂地大叫道。 可蛟王舰队刚开动不远,就遇到了和海女同样的情况——半路拦截! 双方交战不久,韩逍和星纪押着海女和冯迟来了。 蛟王见了自己妹妹,却并不下令停战。 韩逍冷笑,把刀在海女脖子上轻轻一抹,顿时,一丝凄艳的红色顺着那锈迹斑斑的长刀缓缓滴落…… “呀!”海女惨叫一声,“哥,你不管我了吗?” 蛟王用三叉戟挑飞两个攻上前来的精魅族战士,终于看向了妹妹。 洛嫔用水蓝色“美人扇”将一个精魅族战士扇入海中,然后纵身而起,飞落在蛟王身边,小声地提醒道:“你不是说,你还有你的大业,因而不想把自己的兵力浪费在这种蛮荒之地吗?现在,我们已经损失惨重!不过这样,我们也算尽过力了,东皇太一那边,也可以交代了。” 你不是说,你还有你的大业,因而不想把自己的兵力浪费在这种蛮荒之地吗? 洛嫔的话一针见血,蛟王恍然大悟,于是开始关心起妹妹:“海女,你没事吧?” 海女忍着剧痛,哭道:“哥,我没事的……”然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蛟王微微颔首,将目光移向枭说:“好吧,我这就退兵,但你得把我妹妹跟冯迟好好地送回来!” “蛟王,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退兵呢?”刚把剑从一个精魅族祭司身上抽出来的,并被对方的鲜血溅了一身的子默听到了蛟王的命令后大吃一惊,远远地冲着蛟王吼道,“你不能退兵!” 蛟王再一次对子默这位天下之皇的使者流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两手一摊说:“将军,我的军队已经战败了,士气低落得一塌糊涂,你还让他们怎么把仗打下去?” 子默气急,恨恨地道:“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告知给天下之皇的,你等着。” 手持逆刃刀战斗的伯毅瞟了子默一眼:“你也是个蛟族人啊!你是被天下之皇给洗脑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点都不能体恤一下自己的族人呢?” 子默语塞,不再说话了。 …… 战争已经结束,但南海上飘满了各种残碎的战舰和尸体。 语琳站在海滩上,看着暗红色的海浪撞击礁岩,发出控诉般的声响。 然后,她把头扭向了身边的一个独臂侏儒,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下一刻,她的右脚后踏一步,单膝跪在了呼都特面前:“谢谢您的牺牲,谢谢,如果不是您,只怕,我们和蛟王的战斗还会更加惨烈。” 呼都特扶起语琳,继而举目远眺,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你不必谢我,作为一个精魅族的长老,在全族面临灾难的时候,我理应挺身而出。” “哦,对了,我想,我该去看看蛟王的妹妹了。”语琳似乎想到了什么。 呼都特苦笑着说:“你对那个俘虏可真够好啊,族中的长老们都已经有怨言了,我们又必要像对待贵客那样地对待俘虏吗?” 语琳浅浅一笑,说:“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不是吗?我们必须让世人知道,我们精魅族是正义的,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就连对待俘虏,也都是正义的。” 她这样地说着,就离开了呼都特,来到了海女养伤的洞穴。 语琳来到了此地不久后,海女睁开她那带着英气的双眸。 不过,展现在这位顽强女将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慢慢地,她发现眼前有数个人影逐渐重合起来,汇聚成了一个。 那是一个贤淑文静的仕女,正腼腆而亲切地笑着。 “宁公主……”海女喃喃自语,她跟哥哥去帝都朝觐的时候就见过语琳。 语琳正轻轻地吹着一碗汤药,然后激动地看向在一边煎药的析木说:“析木,她醒了!” 海女抓住语琳的手臂,突然,泪珠滚落,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语琳不好意思地说:“说起来,你的伤还是我的人所砍的,你有什么好谢我?” 忽然,她的眼光落在了海女的腰带上,那里,挂着块只残留下右半部分的玉佩。 “是飞续的玉佩!”语琳叫出了声来。 海女眨着浓密的睫毛,好奇地问:“你认识白鸟王的弟子,‘飞续’?” 语琳笑着点点:“当然认识。” 一朵红云飞上了海女的脸颊,她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其实三年前的‘演武大会’上,他是故意输给我的,当时我太争强好胜了,不敢承认这个事实。” 语琳拍了拍海女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在仙境一般的天籁谷,有一个温柔儒雅的白鸟族少年,他在等着你。” 海女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等我?” 语琳真正地说:“他很喜欢你。你的英雄气概,深深地吸引了他,让他不能自拔地爱上了你。” 海女兀自摇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像他那样花心倜傥的文士,必然会喜欢像你这样贤淑文静的仕女,怎么会喜欢我这个男人婆呢?” 语琳神秘地说:“姻缘由天定,爱情这东西,怎么会有‘必然’可言?” …… 这是海女与冯离开的日子。 这一天,语琳带着一群精魅族长老送他们远行。 依依惜别后,海女和冯迟出发了。 冯迟坐在船尾,口中咬着根草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海女站在船头,心中又浮现出语琳那亲切的笑脸,一阵感动泛起,她暗想:即使是我哥,也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而且,我哪次出门,他会带着手下的人来给我送别呢?” 随后,她又想到了那白衣胜雪,翩若飞鸿的飞续,以及他那抚琴间,视千军万马如等闲的气度。 他真地喜欢我么? 真地会么? 海女这样想着,心就渐渐乱了。 而此刻,她的心上人当然不知道:她也已经爱上了他,并且正为他而思绪万千。 她的心上人飞续在低头抚琴,并且,想着与她无关的事情。 一边的白鸟王微微点头说:“你的琴技,已不在为师之下。” 琴声戛然而止,飞续惊恐地抬起头来:“老师,弟子怎么敢和老师相比?” 白鸟王拍了拍飞续的肩膀:“你不必谦虚,为师有你这样的徒弟,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今日的琴声中,却透露出一股非同寻常的兴奋。” 飞续看向白鸟王:“消息已经传来,宁公主她竟然,打败了蛟王!” 白鸟王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我现在,也不得不服她了。” 突然,飞续低声地问道:“那么,有没有可能,哪一天,老师也被她打动……而背叛皇室呢?” 有没有可能,哪一天,老师也被她打动……而背叛皇室呢? 白鸟王听了居然面不改色,平静地说:“其实为了大哥,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但是眼下,却绝不可能!” 飞续将手放在了下巴上:“老师的意思是……除非,天下已经进入了乱世。那样的话,即使您出手,也不会背上挑起战乱的罪名了,对吗?” 白鸟王的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却再没有说什么。 正文 第十章  乱世,很遥远吗? 然而,乱世……真地很遥远吗? 火离三年,太岁在亥。 这一年,的确多灾多难。 歌舞升平了很久的天下,那虚伪的和平,也许,真地快走到尽头了。 首先是朝廷中,一场由党派之争引发的清洗运动将无数可怜的英才送上了火刑台。 接着,天下的心中地带,沧朗河流域发生百年不遇的旱灾,自由民和奴隶为了免于死亡,只得在一个叫“巴莫”的人的率领下揭竿而起。 随后,曾被故司马“高辛”征服的妖兽族又开始乘机作乱。 而其他的:东北洪涝,西北地震,各自死伤无数。西南有邪教大佬“河伯”鼓吹自己是神人下凡,吸引了不少民众追随。 最后,一张《讨皇檄》传遍天下,历数东皇太一十大罪状,号召天下群雄共同讨伐! 檄曰:皇者,乃万民表率。今东皇太一弑兄篡位而得大权,可谓宗庙不足祀之恶主,败伦丧德,罪之一也。 皇后为万国母仪,今东皇太一之二任皇后“渝夫人”横遭赐死,家族惨遇灭门,牵连万余人皆斩,断恩绝爱极矣,罪之二也。 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平定晏城城主叛乱时,一城平民何辜?竟皆被暴君屠杀,罪之三也。 高辛、子锥、史皇等大臣,或军中砥柱,或朝堂股肱。皇皆杀戮之,牵连数城数万人一同被斩。致使百僚钳口,道路以目,君臣之道绝矣,罪之四也。 伯淑、远津、朝彦等在野名士,英才俊伟,天下知名,文章卓著,满腹经纶。皇皆斩之,实令天下士子心寒,罪之五也。 明君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今皇广设特务,监视众臣,使人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残忍惨毒,罪之六也。 法者,乃公正之方;刑者,乃戒告之用;不可过施也。今天下法繁刑烈,陷百姓于水火,极今古之冤孽,天地伤心,人神共愤,罪之七也。 各族者,同为天下之民矣,贡有常制,徭有常则,然皇视人族之外为异类,重税、重徭。加之六族贵族挑拨,使六族之民不得不叛……一旦平叛,则不问皂白,一部皆屠之事时有发生,罪之八也。 天地之生财有数,岂得妄用奢靡,今皇征伐他族,用钱亿计,又妄加罪于富户,夺其家财,以充国库,致民生日促,罪之九也。 伦理者,乃风化之防,况人君为万民之主。皇私通故临武城城主“句谦”之妻“文夫人”,君欺臣妻,致句谦、文夫人死于非命,罪之十也。 今临武城主“句芒”不才,愿奉先父威灵,折冲宇宙,齐集群雄,奋起除暴,雷震虎步,众志成城,有何不灭者哉? 方今天下荼毒,纲维弛绝。此乃英雄竞取自由之秋,烈士立功报国之会,不可不勉! 即日望天下豪杰,能各整义兵。布告天下,如律令! 帝都“炎恩”。皇宫御书房。 东皇太一平静地跪坐在案桌之后。 东皇痕手操一份《讨皇檄》绢书,在他父皇面前来回踱步。这位“冷郁太子”的英俊脸庞,此刻看来,只怕更冷郁了几分。 终于,东皇痕看向了东皇太一,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好个临武城主‘句芒’。当初父皇念在和他娘亲的情分上,没有杀他,任他义父‘烛龙’把他养大,还让他继承了他那个垃圾老爹的城池和爵位。如今他居然毫无感激,反乘天下不安之时,想要兴风作浪,真是让人气愤!” 东皇太淡淡一笑。 东皇痕继续说下去:“其实父皇您和文夫人的故事,天下皆知、感人至深。 当初,父皇的第一任皇后,也就是我和霜儿的娘‘姜夫人’死后,父皇三年不娶。 直到,您认识了文夫人……她温柔贤惠,只可惜嫁了自以为是、粗鲁无礼的句谦。 是的,您和文夫人是私通了,但那又怎样?父皇当时是准备让文夫人甩了句谦,娶她为后的。 但句谦却狂妄地起兵了! 死,是他咎由自取的。 而父皇为了文夫人,不惜放弃皇位;文夫人为了父皇,也不惜自刎牺牲。如此感情,除非是草木,否则,谁不感动? 文夫人死去五年后,父皇娶了‘渝夫人’,但这个女人野心勃勃,和她的家族欲图篡位。 最后她失败了,当着您的面自刎了。 再看看这檄文上,那个句芒,简直说得就像是父皇欺负了他娘一般,哼!” 东皇太一以手撑头,脑海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了文夫人那妙曼的身影,一袭白衣,不施粉黛。 以及文夫人临死前的说的:“陛下,请您以天下为重! 如今我夫君为您所杀,我如果再嫁给您,那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你我也必然要被天下所唾弃。 既无缘兮,何再见;梦遥远兮,何誓言。今生情兮,水无痕;期来世兮,续前缘……” “痕儿,算了……别说下去了。”东皇太一向东皇痕摆摆手。 东皇痕将那檄文捏成一团,扔在地上:“父皇,我是真地气不过这种鼠辈在那边满口胡言。 您再看他写的其他内容:当初父皇的哥哥欲加害于您,您杀他无可厚非,怎成了篡位呢?高辛、子锥、史皇等大臣,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难道父皇还要等他们先动手不成? 伯淑、远津、朝彦这些所谓的在野名士,屡次拒绝任官,这就算了,却还整天在民间唧唧歪歪,说三道四。如果换了我,这些人只怕早就被杀掉了! 他所罗列的其他罪项,也全部强词夺理,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怀沙群岛…… 语琳也拿着一份《讨皇檄》,在一个被当作书房的洞中,轻轻地来回踱步。 “听说天下豪杰秣马厉兵,准备响应‘春华公子,句芒’的人可不少。”她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静静站在一边的韩逍说,“句芒不久前还给我写过信,说我和他算是同病相怜,都和东皇太一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希望我能响应这次正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