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安宁郡主1 君王太绝情(萧语) “哇……”里屋传来响亮的婴儿哭声。 “老爷——”一嬷嬷从里屋欣喜地奔出:“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位漂亮的千金,母子平安!” 中年男子含笑地点头:“好!好!”立刻转头吩咐管家:“去,全府上下皆有打赏!” “谢老爷!”彼时阖府同庆。 就这样,她,厉翎霜诞生了。父亲是当朝宰相厉端,姑姑、小姨均为圣齐国国君夏侯彦清之妃子,她可谓极尽宠爱、奢华于一身。彼时圣齐国举国上下凡是女子均是羡慕不已,而男子均以娶得厉翎霜为妻为骄傲。 的确,姑姑、小姨能成为君之妃子,容颜可见。父亲与母亲相貌亦是极出众的,她的美貌自出生那日便化为美谈,而她此人也变得愈加神秘。 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但难能可贵的是,她从不骄横;如果说要有脾气,最多的也就是任性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任性之后的心酸,极尽奢华又如何,繁华过后尽是漫无边际的孤寂与无奈。世人只道羡慕,怎能明晓光鲜靓丽背后的悲伤苦痛。 厉翎霜端坐在梳妆桌前,望着铜镜中娇俏的脸庞,她有短暂的怔忡,那个人真的是她厉翎霜吗?可为什么她觉得镜中人好陌生? 突然,腰间一紧,耳边出现暖暖的呼吸,她听到他说:“翎霜,最近朝臣百般进谏,道中宫不能总缺着,你进宫陪我,好吗?” 他说,“你进宫陪我,好吗?”他是圣齐国当朝国君夏侯飞,登基已然七年了,而当年的圣齐国国君夏侯彦清则退位成了太上皇。 当年,还是太子的夏侯飞,还有如今被封王爷的夏侯影,再加上她厉翎霜,因年龄相仿,从小便一起玩闹着,可谓青梅竹马。只是,七年之后,统统都变了:她的脸上除了漠然,再也找不到任何笑容的痕迹。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我”,厉翎霜不得不承认,她有被感动到,但那也仅仅是片刻,她早就已经死心了,不是吗? 夏侯飞见她一脸漠然,这些年,他们仍然会有亲热,也会谈心,但他总有一种感觉,她离他越来越远。他心中莫名的害怕,他深知即使他是一国之君,亦有诸多无奈,更明白她不可能永远属于自己,京中人这些年对她的风言风语他不是不曾耳闻,那年不堪的屈辱,她一人独自承受,一国之君又如何,他亦无力保护她。然这些年,她默默承受着,未曾抱怨过什么。 他不禁双手拥紧了些,轻声承诺着:“翎霜,你永远是我夏侯飞唯一承认的皇后!” 她心底冷笑着:为什么他还不明白,她不再是七年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厉翎霜了?那些承诺她根本不屑一顾。统统都是假的,他从未兑现过,她又何必要去记着,要去期望呢? 皇后!她依然觉得好笑,多年前某人也是这么向她许诺,今生她会是她唯一的皇后,她深爱着他,即使明白作为皇帝,今后终将后宫佳丽三千,她亦无怨无悔。就这么放任自己深陷其中,结果所有的期盼都在启陵一年息婉芸入宫封后的那天崩塌,那一天她不停地流泪,直至泪干。她等着他解释,然而整整三个月都没有见到他的踪迹,听到的均是启陵帝后如何伉俪情深。 启陵五年,息婉芸因病去世,谥为庄德皇后,葬于皇陵。在息婉芸封后的五年期间,他也曾间或来找她,她也不明白,她为何还会继续陪他一起沉沦。是为了爱吗?她也说不清!是因为心有不甘吗?她想或许有一点吧! 息婉芸去世后,他没再封后,后宫虽接连纳了好些嫔妃,但他依然会来找她,他说:“翎霜,你是唯一的皇后!”类似这样的话,这两年他经常会说,他想她进宫。只是,夏侯飞太过天真了,厉翎霜早变了,她在七年前便发誓:此生定不入宫! 她冷然道:“皇上该回宫了!德公公该着急了!” 他来找她,一般是从原太子宫的秘道过来的,神不知鬼不觉。自他登基为帝,便从皇帝寝室另派人秘密打通了一条暗道,直通宫外厉家闺房。 夏侯飞双眉一挑,说:“让他急去,我想再待一会儿!” 在她身边,他一向只称“我”而非“朕”,但她的心早已麻木,再也起不了任何波澜。她望着镜中女子旁的男子,他的容貌早已深刻在她心中,她想此生再难磨灭。只是她不想再留恋了,淡然开口:“飞,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今天算是最后一次吧!” 他全身一凛,竟发现自己在颤抖。她最终还是要离开他了吗?他们之间真的只能到此为止吗?“你真的那么想?”没有任何留恋,她真的舍得吗?他依然不肯相信。 她颔首,敛下眼眉:“我该嫁人了!”她已然二十三岁了,依然还未嫁为人妻,这在圣齐国是从未有过的。再多的风言风语她都能接受,然她忘了,她还有亲人。当姨娘(厉翎霜之继母,厉夫人当时的陪嫁丫鬟,厉夫人去世后,嫁给厉端为妻)声泪俱下地哭诉时,她才发现自己也只不过是俗人一个,总避免不了那些,她答应了姨娘:她会嫁人! “这就是原因!”他冷笑着,她说她要嫁人了。是啊,这些年是他一直缠绕于她,让她默默承受着一切,更不顾朝臣反对,私自否决了宰相之女厉翎霜和亲或婚嫁之事。她也是知道这些的,但她并没有说什么。他以为她在等他,可原来——不是!她会嫁人,可那人偏偏不是他夏侯飞。一国之君又如何,她不嫁,他用强权亦无用。太过了解她,他逼不了她。只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知道一时之间他无法接受,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过些时间冷静下来,他自然会接受。天渐渐明亮起来,窗外德全公公焦急着,她有些不忍,温声道:“该去上朝了!” 他并不为所动,只是拥紧了她,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很快,她胸前一凉,低头才发现衣衫早已凌乱。他的气息有些急促,吻住她时也是狠狠的,她有些吃痛。然,也只是稍稍蹙眉,并未说什么。 也罢,就让他们最后一次沉沦吧!即使伴随苦痛、泪水、无奈、悲哀…… …… 莲月进门时,厉翎霜已披上衣衫,只是双眼无神,望着远方,静静地。莲月有些心疼,她自打被家人卖给女肆,机缘巧合被厉择木(厉翎霜唯一的亲哥哥,圣齐国威武大将军)救下后,便在厉家侍候厉翎霜。这么算来,已经整整十年了。她是一路看着厉翎霜过来的,陪着她一同悲欢喜乐,她知道厉翎霜心中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在七年前留下的,无论夏侯飞如何弥补,伤得太深,无力回天了。 “小姐,起风了,仔细身子!”她帮她披上衣衫。厉翎霜只着了薄薄的一件里衫,莲月有注意到厉翎霜肌肤上深浅不一的淤青,黛眉微锁,鼻子微酸:“我去准备热水!” 厉翎霜努力让自己恢复过来,浅浅一笑,说:“莲月,别麻烦了,我没事!”一切已然结束,她又何必去介意呢! 莲月忍住眼泪,点头:“小姐,我去拿些吃食给你吧,你别饿着了!” 她淡然一笑,说:“不用了,你去把药煎了,拿来给我吧!”说着,递过一张药房。 厉翎霜自小拜入圣齐国药神谷谷神医门下,深谙医道。莲月熟知这药房是何物,太过熟悉了,自六年前,她们从神医谷归来,夏侯飞再找到厉翎霜时,每一次结束,她都会让她去抓药,每次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她最讨厌的苦药。那药便是止孕之药,莲月知道,厉翎霜此举无疑是为了更好地保全自己。 厉翎霜握了一下莲月的双手,她们情同姐妹,这些年来,她们患难与共,厉翎霜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她比她稍年长些,但她们早已不再年轻。这一生,她已然可以说是毁了,可她并不想莲月陪着她一起。 “莲月,我跟哥哥说好了,他便只等你点头了!”厉翎霜抓住莲月不安颤动的双手,她是习武之人,加之懂得医术,自然是按住她使之无法动弹。“虽然哥哥无法娶你为正妻,但嫂嫂也是讲理温婉之人,不会为难于你。我知道你一直心仪于哥哥,我相信哥哥会善待于你的!” 莲月不禁动容,她竟不知道这一切全被小姐看在眼中,记在心底。然,她总觉得今日的厉翎霜有些反常,仿佛在交待后事一般。不禁焦急落泪:“小姐,你为何要说这些,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莲月了吗?还是因为莲月做错了事,小姐嫌弃莲月了。小姐,你告诉莲月,莲月会改的,你不要赶莲月走啊?” 厉翎霜莞尔一笑,温声安慰:“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你也不小了,总不能因为我而误了终身吧!再说了,总不能让哥哥一直无限期等下去!”莲月与厉择木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否则她也不会去找哥哥,将莲月托付于他了。 莲月停止哭泣,问:“小姐,你要走了吗?” 她浅然含笑地颔首:“他又该立后了吧!只是不知,这次会花落谁家?” 莲月终于明白了:夏侯飞不久可能又要立后了,小姐是无法面对吧!只是她一直无法明白,为何在伤得那么深,在那么多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小姐还在坚持着,却又不肯入宫。 …… 最终,莲月还是答应了,彼时厉府上下开始忙活少爷厉择木纳妾之事,全府上下都忙碌着,只因厉翎霜、厉择木的交待,自然不敢怠慢。 厉翎霜带着贴身侍卫桑擎峰去了聚仙居,前不久神医谷传出消息,她师兄谷逸飞很有可能会来帝京,他们约定聚仙居会面。 桑擎峰原是厉择木最得意的手下,自六年前眼见妹妹狼狈归来之日,他便指派了桑擎峰去保护她的安全。虽然她本身亦是身怀武艺,但为了让厉择木安心,她答应了。自此桑擎峰便一直跟随着她。 平日,桑擎峰并不喜欢多言语,这一点,厉翎霜很是赞赏。桑擎峰同样拥有一身好武艺,厉翎霜深知他跟随在她身边,只会埋没了他的才能。也曾试着为他打算过,但他拒绝了,他说:此生她就是他的主人,今生定要竭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她。几次三番下来,她也乏了,也就不再执着了。 聚仙居的老板一见来人,喜笑颜开,他自然知晓来人是谁。于是,殷勤地上前:“郡主,已经都安排好了。” 厉翎霜“嗯”了一声,身旁的桑擎峰立即拿了一锭纹银打赏。老板笑着不露痕迹接过,放入袖管中,含笑引路。 厉翎霜自出生那日,便被当日圣齐国国君,如今的太上皇夏侯彦清封为安宁郡主。然,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号。在家中,她也只让大家称其为“小姐”,她希望在家中可以忘却“安宁郡主”这一特殊的身份,她只是想做最真实的厉翎霜。 刚坐下不久,便听到隔壁厢房传来的话语声,听着好似极为热闹。厉翎霜只作不闻,独自饮茶。 隐约有人声话语传至他们厢房,有男有女。 她听到其中一位男人嬉笑着说:“听说朝臣们最近又记着让皇上立后了,真不知这回又会是谁?我倒好奇得紧!”她晃了晃茶杯,重新倒了杯茶水,继续饮茶。又听到一娇声细语之声:“爷,你好奇什么呀?奴家难不成还比不上那人?”先前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自然是世间仅有的,我不过好奇,那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安宁郡主怎的就入不了那位启陵帝的眼。”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开始纷纷说开了。 “按道理说没可能的呀,那位不是和启陵帝、六王爷青梅竹马的吗?还以为她不是入宫便是嫁为王妃,怎的如今变成这样?”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安宁郡主巨丑无比,抑或相貌普通,压根不是世人所流传的那样美貌!” “这更不可能了!” “你见过了?” “我没见过,但自然有人见过,当年宫中举办中秋宴的时候,凡是见过的人都觉得是惊为天人呐!” “有那么夸张吗?”女人嗔道,似有些不服:“那为何至今还未嫁为人妻?” “莫不是那位行为不够检点,或者皇上与六王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可奴家听人说,安宁郡主可是出挑的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深谙医道,武艺超群,圣齐国哪位世家子弟不想一亲芳泽的?” 她冷笑不语,继续饮茶,她倒要好好听听,他们还会说些什么。 隔壁厢房怎会料知当事人近在咫尺的,仍放肆地高谈阔论着。 “当年,多少男子都巴望着可以见她一面,可以有幸瞻仰芳容,无奈藏得太好,也只得放弃。只不过,真见到了真人——啧啧啧——” “爷,你见过?那你刚才怎的不说?” 男子哈哈一笑,缓缓道来:“我这不是还未来得及说,你们就在那款款而谈了吗?” “那,怎的,跟奴家相比又如何呢?”女子依然不依不饶。 男子哈哈大笑,说:“自然是比不得的,人家怎的也是天下第一美人,这名号可不是吹的。” 女子娇嗔道:“可再如何,她都会年老色衰啊,何况如今,她也不小了吧!” 另一男子的声音传出:“厉府前几年前去求亲的人也是极多的,可不知怎的,没一人成功的。” “莫不是那美人眼光过高,自视美貌,挑花了眼?”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呀!不过我也觉奇怪,有传闻说六王对她情有独钟,为她至此仍未娶妻成家,太上皇于太妃早已多次为他张罗,都被六王以诸多理由推诿了。” “可为何六王为去求亲呢?” “我也纳闷呢,若真有情,怎舍得眼睁睁看着心仪之人投入他人怀抱?” “呵呵……爷,瞧你这话说的,你怎不知六王是有自信呢?” “哟,你这小妖精,打哪听来的?” “奴家猜的呗。想他六王一表人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会巴巴去求亲?” “不过,我更好奇,有传闻说她功夫了得,我倒好奇地紧呢!”说着便是一阵坏笑声。 厉翎霜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仿佛他们说的并非自己。一旁的桑擎峰有些待不住了,这些年来他也听过很多,但见小姐似乎不知晓,便极力忍了下来。只是如今,他有些忍不住了,提剑便欲教训他们。厉翎霜另洗了个茶杯,倒了一杯茶,淡然说:“擎峰,坐下陪我饮茶!今儿聚仙居的碧螺春还不错。” 桑擎峰面色一沉,道:“小姐,如此污秽之语……” “不必在意!”厉翎霜骤然打断他之后的话,她怎不明白他将要说的话,只是,那些污秽之言她早前也从各种渠道多多少少听到一些,要说不在意,那是决然不可能的。她之所以只作不闻,也不过是在等。或许其中也有些报复心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面对如此之多的不堪污秽,她为何依然可以做到不闻不问。莫非,真如莲月所言,她变了,或者说以往那个会放肆地开怀大笑的厉翎霜真的已经不再了,剩下的只是一个躯壳。“扑哧”一声,不禁自我嘲笑起来,怎的今日会想这些呢! 桑擎峰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全然揽阅于心,然他只能稍稍皱眉,只消片刻,便恢复了正常。他只是个侍卫,虽小姐善待于他,他亦自知身份,对于其他的事不敢造次。 正文 第二章  安宁郡主2 “真的不是小的要欺骗,实在是真没了地儿。” “瞎了你的狗眼啦,没见着来人是谁啊?还不快准备好上好的厢房,将无干系之人通通赶走。” “这,这——小的惶恐……” “小姐,就这间吧!”说着就要破门而入。 外头似有人要阻拦:“这,万万使不得啊!”掌柜的已经冷汗直流了,哪一间厢房内的人不是达官显贵的,他一个小老板姓如何惹得起。一着不慎,很有可能落了个抄家、诛九族之罪。 厉翎霜细听之后,微微皱眉;桑擎峰提剑,未及门口,便见一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冲了进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未及开口,便听她说:“瞎了你的狗眼啦,走路不长眼睛的。” 桑擎峰并不理会,只是朝女子后方的男子微微叩福:“王爷!” 男子便是圣齐国国君夏侯飞如今唯一的弟弟,六王爷夏侯影。夏侯影自然是发现了厉翎霜,正待说话,怎知竟被先前那个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抢先了。 “安宁郡主,原来是你呐?我道是谁呢?有这么大的能耐,连聚仙居六王钦定的厢房,掌柜的也有胆子让出来?” 厉翎霜秀眉微蹙,脑中似乎有一些印象。 “柳儿,不得无礼!”夏侯影身旁一女子轻斥道。 “小姐——”被唤为柳儿的女子极为不满。 厉翎霜抬头打量女子:一身月白丝绸装,衬托出姣好的身段。毕竟年纪小,当她将目光移至她的眉眼时,女子的眼神竟有些闪躲。 厉翎霜了然一笑,原来是她,那就怪不得那个叫柳儿的侍女会认得她了。她自是知晓她的身份的:镇国公戚伟的独女,太妃戚妃之嫡亲外甥女,六王夏侯影之表妹——戚芷蓉。她亦是圣齐国诸多大臣举荐的皇后人选之一。这样想来,她也算得上是夏侯飞的表妹。 戚芷蓉被她盯了好一阵,顿时心思百转:她对眼前这位安宁郡主并不十分了解,偶尔听表哥夏侯影说起,但都是七年之前的事;之后,她发现厉翎霜性情大变,变得深不可测,整个人就是一个谜。当年,她只是一个九岁女童,怎会记清当年所发生的事。 柳儿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喜欢厉翎霜;再加上世间流传,她始终相信: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安宁郡主,原来你至今未嫁,是不喜男色啊?” 厉翎霜盈盈一笑,自顾自饮茶,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看来我真是太小看镇国公了,竟不知镇国公府还有这等事?来日翎霜自当亲自登门拜访,还望肄时芷蓉小姐不吝赐教。” 一席话说的戚芷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未想到,厉翎霜竟连她的闺名也知晓,以往她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是今日父亲吩咐,让她与表哥夏侯影多外出走动走动,见见世面,她才得以出门。用眼神示意夏侯影,竟发现他亦是一脸的困惑,心下顿时骇然。 柳儿还待说什么,突然感觉有股气流朝她这边涌来,只消眨眼的瞬间,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忿忿地看着厉翎霜。 厉翎霜冷然道:“镇国公真当自己是未来国丈了吗?抑或全然未把翎霜之流放入眼中,连府中一小丫头也竟敢如此狂傲,镇国公府可见一斑。只是不知,皇上若知晓此事,会作何感想?” 柳儿顿时感觉脊背发凉,此时才知自己闯了大祸,焦急落泪,朝厉翎霜跪下,连连叩首。 厉翎霜只作不闻。她心里是有气,气连一个镇国公府的丫环也敢公然顶撞于她。是她忍了太久,世人都以为她好欺负吗?那她就不忍了,到时就怪不了她厉翎霜心狠手辣了。 戚芷蓉多少知道厉翎霜与当今圣上的关系,要参她父亲一本亦是可能的,一下子心也悬了起来。“郡主见谅,柳儿不懂事,胡闹惯了,芷蓉回去定会多加管束。” 厉翎霜饮尽最后一口茶,微皱眉头:“好苦!”抬手以内力聚于指尖,以气力射向柳儿,解了她的哑穴,淡淡道:“这只是小惩大诫,若碰到其他人,你说他们会怎样?” 柳儿见夏侯影自始至终都未开口说话,有些恼怒,但又不得发作:“王爷——” 厉翎霜这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六王,这就怪不得了——”冷笑着看了一眼脸色早已惨白的戚芷蓉和柳儿,慢悠悠道:“我倒是孤陋寡闻了,竟不知六王还有这等能耐,翎霜冒犯了,还望六王不与计较才是!”话虽这么说,却并未露出半分惶恐之色。 夏侯影正待说什么,却骤然望向窗口,一只白鸽落于窗棂。桑擎峰熟练地解下白鸽腿脚处的纸笺,然后放飞了白鸽。 厉翎霜也不顾及屋中还有其他人,翻开阅览:师妹,有事欲往江南,一月后再约。 她秀眉微拢:莫非江南出了什么岔子,要不谷逸飞怎的如此匆忙。 隔壁厢房内的男女许是听到柳儿先前的一声“安宁郡主”,又听到“六王”,已知自身闯下大祸,早已没了任何声响。此时厉翎霜这边亦是安静至极。逐渐有“沙沙”声,习武之人,这点动静怎会不知。厉翎霜随手放下一锭纹银,起身便欲离去。 此时,掌柜的正等在门外,满头都是冷汗,见厉翎霜出来,怯怯道:“郡主……” 厉翎霜瞧了一眼隔壁,看到几许人影:想是由于害怕,不敢出来吧!莹然一笑道:“掌柜的,你这厢房也该重新布置布置了,在里头,我这耳朵可没一刻可消停的。” 掌柜的连连点头称是,隔壁厢房的众人也均是冷汗直冒。 待厉翎霜前脚走,那隔壁厢房的男女便后脚跟着匆匆从后门跑了。在那帮男女厢房的隔壁,另一男子嘴边含有一丝讥笑,唤来小二结账,并让小二带了句话给掌柜的。 掌柜的一听,更是吓得浑身颤抖:“看来,聚仙居是该重新整修一番了。”这是许久之后,掌柜的才说出的一句话。 那位男子让小二所带的原话是:“聚仙居的确是个饮茶的好去处,有免费的宫廷趣闻可听,亦不必担忧随时有官兵进来!” …… 夏侯影终究还是追了出去,他已然错过很多次,他不想再次错过。对于皇兄夏侯飞与她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因而尽管厉翎霜自启陵帝登基以来,她仍未嫁为人妻,他也未去上门提亲。 他不是不想,只是在等,等有一天,她的心中再无夏侯飞的身影,等她终有一天会注意到他。前几日,自宫内传来消息:厉翎霜的婚事将要定下。他也有所耳闻,东林国国君司徒谦方登位,为保皇位稳固,欲与圣齐国结为姻亲;也就是说,厉翎霜很有可能会去和亲。 这不是他夏侯影想要的结果。让他眼睁睁看着幸福从自己手中溜走,他如何心甘。 只是,无论他怎么找寻,依然不见她的踪影。他终究又晚了一步吗?神色不禁又黯然:翎霜,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真的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真的不可以忘却过往,重新开始吗?翎霜,我该拿你怎么办? 夏侯影不知道,这一切都落在了她的眼中,从始至终她都未离开,只是刻意地回避了。厉翎霜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逃避一些事情。虽然嘴上说要勇敢地面对,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她知道夏侯影对她的情,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比得上他对自己的那份痴情了。只是,她至今还没有办法彻底地说服自己,心底依然有那人的影子。 想着以往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总会在一边保护她,而不是像夏侯飞一般欺负她;心微微抽痛着,鼻尖泛酸,眼泪不知觉一滴滴坠落,连她自己都未发觉。 看着他一脸焦急地从聚仙居跑出来,在人群中四处找寻她的身影,她由心感到欢喜,喜的是他依然未变,还是那么在乎她。然她又觉得心酸,他要的幸福,她怕给不了,也给不起。她已不再是当年纯真无邪的厉翎霜了,那些不堪的过往,她自己如今想来都无法接受,他若知晓了,会坦然接受吗?她不敢去揭晓这个答案,她怕自己仅有的梦也会因此破碎。在他心底,她应该还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厉翎霜吧!既然这样,就让那个厉翎霜永远存活在他的心底好了,她又何苦去揭晓一切呢? 桑擎峰在一旁看得真切:小姐哭了!这是他自跟随在她身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一直以来,他看到的都是冷漠的她,脸上除了淡然,没有一丝笑容。可是今天,他却发现小姐哭了,而且还哭得很伤心。 是因为六王吗?可是据他所知,六王钟情于小姐,小姐为何又会如此呢?明白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但毕竟自己只是个侍卫,本身的职责就是时刻保护小姐安全,其他的一切他无权干涉。他想要去关心的,但知道小姐又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想必自己定有解决之法,也就在一旁不语了。 回神之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的泪水,用绢帕拭掉泪水,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漠之色,仿佛方才的哭泣从未发生过。 “走吧!”再次望了一眼聚仙居门前黯然神伤的男子,暗暗许下承诺:影,答应我,再给我些时间,等我准备好,我会跟你坦白一切,如果到时你真的无法接受,那也只能说,这是命运的安排。到时,我会安静地接受这样的安排,会笑着祝福你。 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她还是做出了决定,她决定等她理清一切,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夏侯影关于她的一切。她不想自己后悔,六年前她回到家中,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他,他对她说:“翎霜,嫁给我吧!你相信我,我可以给你幸福的!”她承认当时有动心过,差一点就点头答应了。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她还是没有答应。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放弃,他说:“翎霜,不管怎样,我都会等你,直到有一天你嫁人。” 就这样,一等就是六年,直到现在。她曾经答应过他:“好,如果有一天我厉翎霜真的放下一切,想要嫁人了,我第一个就会考虑你,会给你机会。”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其实很想自己可以嫁给他,她相信,在这个世上,恐怕再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像他如此。 …… 柳堤岸旁,厉翎霜一脸漠然地盯着河面,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厉翎霜发现自己的心竟在见过夏侯影之后乱了:是因为她流泪动情了吗?还是说她也会害怕、恐惧,需要有个肩膀可以依靠;难道说,她累了吗? 对于那段过往,抛却与遗忘于她来说,可谓是明智之举。背负了太多的秘密,她生活得很累。每一次看到他,每一次感动心软,她都差一点将隐藏在心底的统统告知他,然她最终由于种种原因,那些至今未说出口。他呢,也许永远也不知“他”的存在。应该让他知道吗?在这个世上,他是最有资格知晓这一切的,可知晓之后呢,他会如何面对“他”的存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有他的骄傲,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吗?她不敢去赌,那是她用性命去换取的,她如何忍心“他”受到伤害;或许,“他”才是她今生最大的弱点。 “厉姑娘——” 她的眼神瞬息凛冽,快速打量了一下来人,只是她对他毫无印象:“公子认错人了吧!”依然是一脸的漠然。 神秘男子正是从聚仙居一路尾随而来的,在聚仙居中听了那些传闻,他对她还真实起了兴趣。他也不自我介绍,只是不介意她冷然的模样,微微一笑,摇着纸扇,说:“在下一向认人甚准,错不了的。厉翎霜厉姑娘!” 他知道她的名字并不稀奇:这六年中圣齐国关于她的传闻四起,她的闺名自然早传遍圣齐大地,厉翎霜依然不知来人的来头,但并未放松心里的警惕:“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神秘男子双眉一挑,收了折扇:“姑娘这么说就太过见外了,在下只是对姑娘比较感兴趣,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而已。” 她不动声色,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神秘男子见她并未否认,淡笑着说:“若在下未猜错,戚小姐是这次最热门的皇后人选,但她本人却心仪于六王,而据在下观察,厉小姐对她并无好感。” 她浅然一笑:“不知公子意欲何为呢?” 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拊掌道:“在下若满足姑娘的心愿,姑娘可否答应在下一件事。” 直觉告诉她,此人来人不小,但在未弄清事情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嫣然一笑:“不知公子要翎霜答应何事?” 许是被她突来的微笑震撼到,他有片刻的怔忡,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美,堪得上天下第一美人这一称号;但他亦是有理智之人,很快便恢复神色,摇起纸扇,缓缓道:“这个暂且不谈,姑娘若应下,有缘再见之日,定会让姑娘遵守承诺,且听在下说说与姑娘交换之条件。” 好霸道的口气,厉翎霜不得不小心应对着:此人究竟是何人?找上她目的又是什么?种种问题缠绕于脑中,但她仍镇定应对:“公子且说无妨!”她倒要好好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挑眉,收起折扇,缓缓道:“若圣齐国新皇后或者六王王妃均非戚芷蓉,不知这样的条件,姑娘可否笑纳?” 好狂傲的口气!她哈哈大笑起来,巧笑言兮道:“她戚芷蓉是皇后也好,是六王王妃也罢,与我厉翎霜又有何干系?公子未免太看得起小女子了!” 他对此似乎并未感到一丝惊讶,淡淡一笑:“话不必说得太满,姑娘心中真的希望戚芷蓉登上后位,抑或成为六王正妃。” 此人调查过她,这是厉翎霜得到的最要紧的信息。她微笑以对:“说了这么多,还不知公子姓啥名谁,公子可否告知?” 他哈哈大笑道:“时机未到,小姐不必着急,终有一日我们还会相见,到时一切自然明晓!只愿姑娘不忘今日之约!”说完便飘然离去。 在他离去不久,她便吩咐桑擎峰:“擎峰,你去查一下此人,看他究竟是何人?还有此人武功底子很深,凡事小心!” 桑擎峰领命离开。 她望着河面,闭上双眸:若戚芷蓉成了新皇后,她会在意吗?她想应该不会了吧!她已经决定放下了,再者他再已不是属于她厉翎霜一人的夏侯飞了,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可是若戚芷蓉成了夏侯影的正妃呢,她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吗?可是,戚芷蓉若不是六王正妃,哪怕是六王侧室,她恐怕亦不能容忍的吧?不是因为对方是她戚芷蓉,她并不想独独针对她(戚芷蓉),只是她希望今生可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全心全意呵护她,以及她此生最在乎的宝贝。那个人会是他夏侯影吗?她隐然间发觉自己竟无法确定这一切。 正文 第三章  往昔回忆1 “嘭!”门被人狠狠地踹开,厉翎霜秀眉微拢,抬头,映入眼眸的是夏侯影满脸的愤怒,她淡然道:“影,你怎么来了?” 秀儿满头的汗珠,有些急急地道:“小姐,王爷他——” 秀儿是自莲月嫁与厉择木之后,一直负责她起居饮食的,虽不是很伶俐,但胜在乖巧不多话,厉翎霜也就没想过换掉她。 放下手中一卷书,对秀儿吩咐道:“行了,我知道了,秀儿你下去忙吧!” “是!”秀儿快速退了出去,顺带将房门关上。 夏侯影一脸愤怒,额头上汗水涟涟。她浅浅一笑,用绢帕替他擦拭额头:“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踹了门进来?” 夏侯影神情稍缓,叹了一口气,搂住她的腰,拥她入怀,声音很轻地道:“翎霜,为什么不答应?你说过,要给我一个机会的,你现在反悔了吗?” 她用双手环住他,靠在他的胸膛,笑得有些苦涩:“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我虽不是君子,但厉翎霜既出之言,必不反悔。只是——影,还没到时候,我不想骗你,他在我心中依然存在。我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忘记,我希望可以成为你的妻子时,心中唯你一人!” 夏侯影被震撼到了,前阵子自聚仙居事件后,他并央了太上皇向老宰相提亲,但都被她回绝了。他也试着寻她多次,想问清楚,但她多次拒绝,他不得要领。今日他是豁出去了,硬冲进来见她。本以为她会推开他,然后说:“影,对不起!”可是,她没有!她说她要忘记过去,成为他的妻子,心中唯他一人。这无疑是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 “翎霜——”他还是感觉不可置信,像是一场华丽的美梦,他怕梦醒了,一切又恢复成原样! 她莞尔:“你不相信我?” 他摇头,定定地看着她,直达她的眼底,并未发觉有任何的闪躲,才稍稍放松道:“我只是害怕,怕这一切只是梦,梦醒了,才发现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浅然微笑:“傻子,我不只是你的梦!” 他颔首,总算真正安下心来! 两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夏侯影才依依不舍离去。 …… 送走夏侯影,刚关上房门,腰便被人从后面狠狠搂住。太过熟悉的感觉,她知道是他:“你怎么来了?”她明明已经命人堵了那个秘道的。 夏侯飞冷笑着:“翎霜,你真觉得朕会放过你吗?”说着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她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断了,微皱双眉,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罢手,想必刚才一定是目睹了全过程:“秘道还有其他出口,是吗?” 他并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但他清楚她定是明白的,彼此都太了解了。“你就这么不想再见我!”这一阵子发生的事他看在眼中,记在心底。每晚他都会从秘道的另一个入口观看她,心中满满都是心疼,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如此舍不得放她离去。 心微微被触动,才发现心中依然会不舍:“五哥,我累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她不再称呼他为皇上,也未称呼他为“飞”,而是换成了儿时的“五哥”。他是太上皇夏侯彦青的第五子,从小她便喜欢跟在他身后,粘着他:“五哥!五哥!”可后来,他已记不清从何时起,她改口称他为“飞”,可现在……她在暗示他什么,一切都回不去了吗?她找不到坚持的理由了,那也就证明她心中依然有他,只是有太多的东西牵扯着。 稍稍放松手上的力量,在其耳边低沉说道:“翎霜,你还爱我吗?” 鼻翼又在泛酸,一不留神,泪珠滴滴落于他的手背,她说:“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变了,已经回不去了!” 他吻住她的眼眸,细细品尝她的泪水,他的心亦在疼痛着:“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作为圣齐国一国之君,他放弃自己的尊严向她道歉,再坚硬无情的心也瞬间软化,泪无声落下:“五哥,为什么你是夏侯飞?如果你不是,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其实她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坚强,她其实很脆弱,根本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她只是一味地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为了霄儿她要坚强。可是她过得好累,每次看到父亲担忧的神情,她的心就好痛。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孝顺乖巧的女儿,她让父亲蒙羞了。真的再也找不到让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他紧紧地拥抱她,深情地细细吻住她的眼眸、鼻翼、脸颊,然后是朱唇。她起先沉醉于自己的情绪之中,可后来也渐渐开始回应,直至喘息不止,她才推开了他。 夏侯飞笑着收敛情绪,问:“翎霜,如果我不是启陵帝,而只是夏侯飞,你还愿和我厮守吗?” 她嫣然一笑,说:“五哥,你也说是如果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又何必去苦恼执着呢?”以前的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可现在,虽然他们之间有了霄儿,可她依然无法轻易应允,毕竟她已不再是当年的无知少女了。 夏侯飞知道她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也清楚她的脾气,也就没再逼问她。只是淡淡地转移了话题:“听说前阵子你在聚仙居,遇到了些不愉快!” 她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只是淡然一笑:“李刑去那了!” 他默认,李刑是他的贴身侍卫,跟随他转眼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她自身有功夫底子,对于李刑的跟踪,自然会知晓。 她无奈地微叹,环住他的腰,靠近他心脏的位置,道:“要怎样,你才会放过我呢?” 他沉声道:“若是我道今生今世终不放呢?” 她震撼住了,但随即想到什么,又摇头:“五哥,我变了,已经不再是以前你那个黏人的小翎儿了。现在的我,看不懂也读不懂你的心;那五哥呢,你对我又真正知道多少?你让李刑暗中调查,又得到多少可靠的消息。”前几日,她便收到消息,他让李刑暗中调查她的所有,她突然觉得有些心寒:“你究竟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亲自问我,非要找人去查呢?” 她终是知道了,他冷然道:“我问了,你真的会跟我说实话吗?” 她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不是因为怕犯“欺君之罪”,而是因为他是她今生的最爱啊!只是,这一切她此生恐怕都没机会说出口了。 夏侯飞沉声道:“药王谷谷逸飞是何人?” 她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查到药王谷。那霄儿呢,他知道他的存在了吗?“他是我师兄!”很久以后她才说出口。 她居然犹豫了,夏侯飞一下子恼怒起来:“那个小孩子又是谁?别告诉我你和他没有关系,不要把我当傻瓜!” 前一刻还缠绵深吻,满是深情歉意,后一刻又拿了把尖刀在她心上狠狠地刺着。原来他从未变过,依然是那个冷血无情、霸道无比的启陵帝,属于她的夏侯飞早消失不见了。她冷冷地出声:“你见到霄儿了?” 夏侯飞最是见不得她一脸漠然、不咸不淡的模样,见她又开始疏离自己,不由得内火中烧,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裂。“他到底是谁?”显然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他是我的儿子!”她直视他的眼睛,无所畏惧。她已断定他从未见过霄儿,只是独独知道他的存在。如若真见到霄儿,或许他会看出什么,不再苦苦追问于她,霄儿实在太像他的父亲了。 夏侯飞没料到她会如此坦白,一时无语,只是冷笑不止:原来她早和他人珠胎暗结,原来这便是她迟迟不愿进宫的缘故,原来她竟是如此报复于他的。他还能说什么,只能一味地说:“好!很好!你很好!”他好恨好恨。 摔门离去之前,他说:“这一生,朕都不会放过你!这一生,你注定永远是朕的女人!” 突然间没有了眼泪,她觉得好苍凉:五哥,自始至终我都只属于你一人,或许今生我都无法忘却。 只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他已然不再信任她,连最基本的解释也不听了。 厉择木进门时,便看到破碎的桌子和一旁脸色苍白的小妹。他回到家时便看到启陵帝气愤难耐地离去,便猜到几分,担心妹妹,看到房中情景,他顿时明晓:“小妹!” 她没有回头,有些凄凉地说:“大哥,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在他心中竟是如此地不堪!” 厉择木叹了一口气,拥住她,把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怀:“小妹,想哭就哭吧!大哥帮你挡着,不会有人看到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下落:“大哥,我的心好痛!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就直接把我打入死牢了,他竟如此不信我!” 厉择木心疼妹妹,若是常人,或是夏侯影,他定狠狠揍那人一顿,为妹妹出气;无奈,那人却是启陵帝,他是他的君呐!“小妹,不要再去想了,好吗?”他一向希望六王与小妹结为连理,无奈好事多磨,至今都未成功。 她呜咽着:“大哥,我好怕!”怕终有一天他会做出伤害霄儿,令他自己后悔终身的事。她怕霄儿的身份被现于人世,怕有心之人拿他做文章,伤害他,霄儿是她的命啊! 厉择木并不知晓她真正恐惧的原因,只道她是因为夏侯飞的强势而害怕、恐惧,低声安慰道:“别怕,大哥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你不是一个人!” 她缓缓地低泣着点头。最终,她还是软弱的“小翎儿”! …… 夏侯飞一气之下冲出去,可到了宫门口,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不禁自嘲起来:每次遇到她的事,他总会失控。作为一个君王,他有着他的无奈,对她许下的那些承诺,他从未忘却,只是清楚那些承诺最终将变得苍白无力。 曾经,他对她说:“翎霜,我夏侯飞对天起誓:今生唯你一人为妻!” 可是,那年他登基为帝,便娶了息叶枫独女息婉芸为妻,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她悲怆绝望的神情。 七年前,圣齐国国君夏侯彦青下旨传位于第五子夏侯飞,退位成太上皇,安享晚年。 好不容易从繁忙的国事中抽空出来,他们相约紫竹林。“紫竹林”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竹林,只是当时他们二人无意中巧遇,惊觉此处安静异常,风景又独好,她便为其取名“紫竹林”。 夏侯飞特意亲手制了一只风筝,两人一起放着风筝,她躺在他的怀中,看着风中摇曳的风筝,想到两人此时的境地,不禁有些感伤:“五哥,以后恐怕再无这样的逍遥日子了!” 夏侯飞嘴角出现一抹好看的弧度:“傻丫头,物以稀为贵,小别胜新婚,你没听过吗?” 顿时,羞红了脸,不禁轻斥道:“胡说八道,谁跟你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羞红了脸在没敢接下去。 夏侯飞欣喜地哈哈大笑起来:“傻丫头,这辈子你不嫁给我嫁给谁?” 支吾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反驳的话。 夏侯飞见她犹疑的神情,知道她在害怕,于是,竖起三指对天发誓:“翎霜,我夏侯飞对天起誓,今生唯你一人为妻!” 她感动地落泪,然后狠狠地拥住他。 他狠狠地与她相缠,亲吻,缱绻不已…… …… 厉府中,厉翎霜收拾着一件件过往回忆的物什,往昔的委屈、屈辱、不堪再次重现。 七年前,她记得在紫竹林,他对她许下承诺,她想也没想便相信了,她是如此的信任他。可是,幸福只维持了短短的三天,三天后便从宫中传出启陵帝一月后迎娶息叶枫将军孤女息婉芸为妻,并立为后。 她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定是搞错了!去宫中寻他,可才至宫门便被挡住了,德全说:“郡主,请回吧!皇上近日忙于国事,已下了旨意,不见任何人!” 经过打听,她知晓:他只是故意在躲避她。所谓的旨意只是独独针对于她。她从未想过他竟会如此无情。 一月后,息婉芸入宫封后,他依然没有来找她。 每天,她都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以泪洗面,直至泪干。自那次紫竹林别后,整整三个月,他都未找她,哪怕一丝一毫的旨意都没有,耳边听到的均是启陵帝如何恩爱非常,伉俪情深。 他果真如此绝情吗?那她呢,她该怎么办?感觉未来一片渺茫,那种无助感让她快要窒息,眼前忽然一暗,感觉好累,就这样离开也好,至少她不再是他的牵绊了。 再醒来时,莲月哭红了双眼,哥哥厉择木皱着双眉站在一旁。 “小姐,你醒啦!”当进门看到厉翎霜晕倒在地昏迷不省人事之时,她吓坏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厉翎霜觉得浑身乏力,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厉择木说:“莲月,你先出去守着,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小妹谈谈!”她更是奇怪了,不知哥哥究竟要说什么。 厉择木眼见莲月关好了房门,才转而对她说:“小妹,你老实告诉大哥,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何人的?” “孩子?”她右手轻抚小腹,里面真的有了一个小生命吗? 厉择木从她的眼神中了却了大概:“小妹,你已长大,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大哥都会尊重你!”不是因为她肚中怀有皇子,只是独独因为她是他厉择木唯一的妹妹。 泪迷了双眼,满腹的心酸化为感动,朱唇轻启,她做出一个决定:“哥,我想要留下它!”不管他如何待她,但肚中的婴儿是上天赐予她的宝,是她一人所有的,也许今生她也只有它相伴了! 仿若早料到结局,厉择木淡淡地颔首:“好!”看了一眼憔悴的她,说:“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除了逸飞和我!” “师兄来了?”她有些诧异,师兄不是一向不出谷的吗? 厉择木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谷神医让你师兄专程来找你的,具体何事,他也不知?” “师父?”她惊诧地抚上小腹:难道料事如神的师父推算出她会有此一劫,才特意让师兄接她回谷。若真是如此,师父会如何让她躲过此劫,师父会容得下这个小生命吗?她开始担忧。 “叩叩!”房门轻敲,再抬头时,便见谷逸飞一身白衣,衣带翩翩,仿若不染凡尘的仙人。“师妹,你醒啦?” 厉翎霜淡然一笑,道:“师兄,师父可安好?” 谷逸飞点头,微微一笑:“你先好好休养几天,过些时日我们便启程返谷。” 她诧异:“你如何得知我定会……” 谷逸飞与厉择木相视一眼,随即抿嘴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十天之后,她的身体终于有所好转,收拾完行装准备离去。望着紧闭的宫门,她终于闭上双眸,转身离去。 “五哥,想不到你竟如此绝情?原来‘君无戏言’是假的,那句承诺真的成了‘戏言’,可为何那人偏偏是我?如若做不到,当初为何要许下那承诺?我走了,也许今生不会再有相见之日。我说不出‘生生世世与君绝’,但我想我今生都会被那个承诺所累。今生我不会是你唯一的妻,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带着我仅有的自尊离开,五哥,我不再是你的牵绊了吧!” 这些她一直想说的,原本是打算写下转交于他,但最后她放弃了。他已如此绝情,或许早已忘了她,江山美人他都拥有了,又怎会在意她这样的小人物呢?就算递交到他手中,或许转眼便被掷于炉火之中;既然如此,一切就此作罢就好! …… 药王谷中,谷神医替爱徒把了平安脉,冷然出声:“翎儿,你决定好了?” 她重重地点头:“是,师父,请师父成全!” 谷神医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若留下他,他很有可能转变成你此生最大的劫。” 她微微一笑,有些凄凉的微笑,正如她那颗破碎的心。“我知道,但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想失去它!”她已经失去太多太多,再也不想失去了! 谷神医微笑着点头:“好!师父挺你!” 她诧异地抬头,有些迷蒙:“师父……”她没想到师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变的那么快,而且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切,没有任何的阻拦,只是很坦然地接受。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这让她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谷神医似乎看出了爱徒的思虑,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不是师父的意思,师父不过是遵从你师母的意思罢了!” 她更觉得诧异了:虽然知道师父一向很听师母的话,但她如今是未婚有子,师母居然会愿意支持她!而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师父居然也会同意。难道他们不觉得她很任性?他们不是应该集体反对的吗? 谷夫人言笑晏晏,眼神不时盯着厉翎霜依然平坦的小腹,道:“翎儿,师母跟你说个事,你听听,如何?” 她根本不知道师母在打什么主意,但她知道师母一向待她如亲女,想也没想点头:“师母,你说!” 谷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呵呵笑着说:“翎儿,等宝宝出世,你把它留在谷中,师母给你照看,可好?” 她一愣,不明所以:“师母,你想帮我?” 谷夫人笑着摇头:“是你在帮师母,傻瓜!师母成天待在谷中,无聊透了,你师兄他又不成亲,我这不是想尽快抱孙子吗?”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要不,翎儿,你和逸飞成亲好了,这样宝宝出世后就可以叫我奶奶了,多好啊!” 正文 第四章  往昔回忆2 谷夫人自顾自地说着,压根没注意到身边的人都是一脸的黑线。 谷逸飞假装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母亲的自言自语:“娘,你别瞎捣乱了!” 她淡笑着答道:“可是,师母,宝宝出世还是可以叫你奶奶的啊?你不是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的吗?” 这样,谷夫人才暂时放弃了要她嫁给谷逸飞。 她在谷中整整待了半年之久,可是依然没有收到启陵帝下旨寻找她,或者暗中派人寻找她的消息。他就这么不待见她吗?真的一点点的担心与思念都没有吗? 生产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尤其对于只有16岁的厉翎霜:虽然她有功夫底子,身体还算健康,但胎位不正她再怎么厉害也无济于事。 “啊……啊……”额头满是汗水,夹杂着泪珠落在枕畔。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已经整整三个多时辰了,可是孩子依然没有出来。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快至尽头了,腹痛难忍,可是为了肚中的宝宝,她坚持下来了。 “翎儿,加油!我看见宝宝的头了!”谷夫人在旁也是一脸的担忧,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她。 因为胎位不正,谷神医在三个多时辰前为她施针,以真气灌入她的体内。她整整腹痛了三个时辰,之后产婆才告诉她羊水彻底破了。她开始努力使劲,照着师母的吩咐。可是,一想到三个多时辰前听到的消息,她彻底心凉了。他颁下旨意:安宁郡主温婉贤惠,深得朕心,于下月初一下嫁于西图君王夜启铭。 西图不是其他国家,正是启陵帝后息婉芸之亡父息叶枫将军打败的国家,在那一战之中,西图输的一败涂地,只得递交降书,以求百年交好。 然西图君王夜启铭如今已是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怎能如此对待她?难道她离开了,还是他的阻碍,非要以这种方式送走她,他才甘心吗? 一下之下就动了胎气,没有想到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眼神开始迷离,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离开了,这样也好,她不必去和亲了…… “翎儿,你醒醒啊!”谷夫人见厉翎霜闭上了双眸,她的体温又在急速下降,顿时感觉事情不妙,用力拍打她的脸庞:“翎儿,你不要吓师母啊?”知道她是因为那个旨意动了胎气,相信现今也是一下子没了求生意志,谷夫人一下子老泪纵横:“翎儿,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宝宝不能没出世就离开的,你没有这个权利让他不出世的,你听到没有?师母现在命令你,赶紧醒过来……”谷夫人显然是着急了胡言乱语了。 她是有感觉的,脸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感觉,告诉她:她依然活着。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师母,恐怕我熬不过了,要让师母失望了!”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消逝,灵魂在一点点剥离肉体。 谷夫人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说:“厉翎霜,你给我听着,你最好没事,最好母子平安,要不然就算孩子出世了,你要是有事,我一样会把这小兔崽子扔深山里喂狼,你最好相信?” 她含泪点头:知道师母是关心她,不是真的要吓唬她。“师母,翎儿后悔了?” 谷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心软了:“傻丫头,现在说这些作甚?” 她是后悔了,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他,如果当初明知那是个牢笼还硬要往下跳,如果当初就一直待在谷中,没有出谷……也许事情都不一样了,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悲惨的模样。 最终,孩子还是出世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但这其中受了多大的苦痛,只有她自知。 因为有着启陵帝的旨意,她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而害了整个家族,生产了不到半月,她便启程回了帝京。只因离下月初一只剩不到三天的时间了…… 家中诸位族中的长老都聚集在大厅之中,个个脸色沉重;直到她的出现,才稍稍露出些微笑。 按照惯例,她是要去宫中谢恩的! 在莲月的帮助下,她终于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罗衫。身体因为没有彻底调理好,再加上舟车劳累,身体浑身透着冰凉。拿出白瓷瓶,倒了颗黑色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这是师父特意为她调制的药丸,是用来驱寒护体的。 来到宫门前,自动有宫人前去禀报。她不禁冷笑:半年以前,她来这儿是被拒之门外,如今再踏入此地,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再见启陵帝时,也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帝后息婉芸:她的确很漂亮,有着大将之风!依礼拜见了启陵帝后:“臣女厉翎霜叩见皇上、皇后!” 息婉芸打量了一下这位圣齐第一美人,顿生好感:“妹妹长的好标志!” 显然,厉翎霜没想到息婉芸会如此这么一说,顿时愣在那里,但只消片刻,她便恢复神情,回话道:“娘娘过奖了,翎霜只是空长一副好皮囊,风姿不及娘娘万分之一!”眼神淡淡的,并没看启陵帝一眼,仿佛他就是个陌生人。 息婉芸掩嘴一笑,对启陵帝说:“皇上,翎霜妹妹这张嘴可真够甜的!” 夏侯飞眼神一直盯着底下的厉翎霜,可从进门之刻开始,她便一眼未看他。他从她的眼神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悲伤与嘲讽。 息婉芸见时辰不早,便笑着说:“皇上,臣妾还要去母后和父王那边请安,知道你和郡主还有事要交待,婉芸先行告辞了!” 夏侯飞微微颔首:“你去吧,朕处理完事就会过去!” 息婉芸笑着满意地退下了,嘴角的那抹示威的笑,她尽数收在眼底。 夏侯飞低沉开口:“翎霜……” 她淡淡开口打断他:“皇上,臣女乃是安宁郡主!”她是安宁郡主,那个被无情男人抛弃还要硬嫁与其他男人的傻女人,那个人只是安宁郡主,而非厉翎霜!在进宫门的那一刻,她已经默默发誓:踏进这个宫门,只是安宁郡主,而非厉翎霜! 他有些酸涩地说:“你是在怪朕吗?朕对你的承诺一刻也没忘?” “臣女不敢!”她不卑不亢地双膝着地,心底冷笑着:承诺一刻未忘,却将她嫁与他人,还是战败之国的国君,一个比她父亲还年老的男人。他有真的在乎过她,有真正为她着想过吗?这便是他一直以来对她所谓的承诺吗? 他乃一国之君,岂容她如此放肆,顿时恼怒不已:“厉翎霜,你别得寸进尺,恃宠而骄?别以为朕宠着你,就不敢置办你?” 她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想到刚出世不久的霄儿,想着很有可能从小母子分离,再无相见之日,心中诸多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皇上言重了,翎霜不敢!翎霜只是一个弱智女流,不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更不知道应该‘恃’何人而‘娇’?皇上您说您宠着我,可翎霜怎的从未知道,这‘恃宠而骄’一说不知从何而来?臣女愚钝,还请皇上指点一二。”他居然说她恃宠而骄,如今,她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能耐吗? 看到她眼角的泪,他顿时心软了,拥她入怀,在其耳边轻声说着:“翎霜,这半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朕无时无刻不想你。” 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她的心好凉好凉:“所以皇上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臣女吗?皇上就这么希望我远离圣齐,前往西图吗?”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她又说:“皇上不想知道为何臣女失踪了半年之久,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吗?” 夏侯飞一脸的茫然,很多事他也是身不由己,毕竟这个帝王之位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她嫣然一笑,说:“皇上日理万机,翎霜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微不足道,怎能劳烦皇上惦记呢?”为什么他不可以站在她的立场上看问题,为什么他口口声声说爱她,但每次偏偏又那么无情地置她于不顾呢? 任是再好的耐心也在此刻消磨殆尽,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可这些,他无法跟她一一说明,有些苦痛这辈子注定只能一人独自忍受、苦吞。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不错,朕乃堂堂一国之君,放眼天下,有什么是不属于朕的,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实话告诉你好了,这道圣旨就是朕亲自下的,朕就是要让这圣齐第一美女和亲嫁于西图国君。”待一顿发泄结束,才发觉自己竟然又失控了,还似乎……说了很多伤害她的话!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待她,原来自己的地位竟是如此卑微,他竟一点情谊也不讲。一下子怒极攻心,喉咙一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凄凉的微笑着倒下,意识消散前,她似乎看到他焦急的脸庞,听到他急切的呼喊。这一定是她的幻觉,他都已经不再管她了,怎么还会为自己伤心难过了。 夏侯飞紧紧抱着怀中的身躯,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好恨,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救不了,还要拱手让与他人,可是这些他不敢让她知道,他情愿她今生永远憎恨他,从此忘了他,也不愿她自此抑郁地过完一生。她的这一生,这一生是要被他毁了吗? 德宁来到大殿时,便看到这样的一幅情景:男子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女子,怀中的女子脸色惨白,嘴角还有血渍。“皇帝哥哥——”眼圈微微红了些。 夏侯飞只是看着怀中的她,说:“德宁,她会恨朕一辈子的,是不是?” 德宁摇头,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说:“皇帝哥哥,你为什么不跟翎霜姐姐说清楚呢?你不告诉她真相,她永远不会明白的?”德宁是太上皇夏侯彦青与厉太妃之女,是厉翎霜的表妹,夏侯飞之皇妹。虽然她贵为公主,但并不得老皇上的宠。 夏侯飞刚刚又为她输进了一些真气,收掌说道:“她不该知道那些的。”伸手轻抚她的脸庞,也许今生再无这个机会了吧!也许这也便是他今生唯一可以护住她的方式之一了。 德宁突然双膝跪地,眼泪一滴滴落于手背上,灼热无比,她在来之前已经下好了决定:“皇上,德宁愿代替翎霜姐姐前往西图!”如果注定要一个人牺牲,那就让她来做那个人好了,就让她成全他们好了。 “德宁,你——”夏侯飞完全没有料到德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不经所措起来,但毕竟是帝王,不过转瞬,便恢复过来:“你不要那么冲动,回去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来找朕!朕不想失去你这个妹妹!” 德宁感动地落泪,但她早下定了决心,此刻怎可能轻易改变:“可是,皇帝哥哥,你难道就舍得翎霜姐姐了吗?姐姐不是哥哥最爱的女子吗?哥哥怎忍心将姐姐送于其他男子呢?德宁看得出来,姐姐仍然很爱哥哥,要不然不至于为哥哥如此!哥哥要姐姐去嫁给其他男子,你让她情何以堪啊?” 夏侯飞拥紧了怀中的身躯,的确,他没有想这些。不是他没有想到,只是他不愿意去想,害怕自己的一念之仁又害了她。 …… 厉翎霜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时分,而她清醒之后听到最大的一条消息便是:经钦天监推算,安宁郡主生辰八字与西图国君相冲,不宜和亲;此时德宁公主却恰好…… 她算是听真切了:她厉翎霜不用和亲了,但人选却变成了德宁。 她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何好端端的会把德宁扯进来? 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需要找人解答,可是偌大的皇宫,她能找谁?夏侯影此时正戍守边关,皇上又……她还能找谁? 想找德宁,但德宁从此闭宫门谁也不见了。没办法,她找到了姑姑厉太妃。 “姑姑,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是德宁?那人不是应该是我的吗?” 厉太妃哭红了双眼:“那个傻丫头,不管我怎么劝,她就是不听,拿她没办法!她也不想想,这前去西图,路途遥远不说,在异国他乡的,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受得了啊?不看看自己的斤两,硬要强出头,她这是想做什么啊?” “姑姑,你打我骂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德宁。不过,你放心,我会劝皇上收回成命的!” “翎儿——”萧太妃哭红了双眼,从门外进来,抓住她的手臂,奉劝道:“傻孩子,他已不再是从前的五皇子了,根本没有用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是有人想借此机会狠狠打击厉家吗?” “小姨——”她瞪大了双眼,转眼看了看哭泣不止的姑姑,努力回想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明白了大半:“他们是想借我打击父亲和哥哥,甚至整个家族!” 萧太妃狠狠点头,说:“你娘临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小姨又怎可能眼睁睁看你跳入火坑而不管呢?德宁想必有她自己的原因,你且少安毋躁,等过些时日,事情自然明晓。” 直到德宁穿着鲜红的嫁衣踏入花轿之中时,厉翎霜才能见到她:“德宁……” 德宁一把扯下红盖头,朝着厉翎霜的方向飞奔而去,两人紧紧相拥:“翎霜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来了!” 她笑着帮德宁擦掉眼角的泪水,哑声道:“傻丫头,为什么那么傻?你知道知道,你这样,只会让姐姐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为何要这么任性呢?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偏偏那么傻做什么呢?” 德宁微笑着哭泣,也同样帮厉翎霜擦拭眼泪:“姐姐,皇帝哥哥是有苦衷的,你不要再怪他了,好不好?怪可怜的!” 厉翎霜扑哧一笑,说:“你是可怜他呢?”想到德宁即将离去,不禁悲从中来:“德宁,告诉姐姐,为何要这么任性?你一定有其他的理由的,平时不管怎样,你都不会那么任性的?”她的直觉告诉她,德宁这次的举动不仅仅是为了成全她和夏侯飞,其中必定还有什么隐情。 德宁如今怎肯说的,微笑着摇头,说:“姐姐说笑了,德宁傻里傻气的,怎会有那么好的心思,不要再乱想了,记住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被气着了。” 两人狠狠地相拥在一起,一起疯狂地落泪。 身后送亲的官员看到这样的情景,个个都是伤心落泪,感同身受。最后还是夏侯飞出面说:“时候不早了,送德宁公主!” 最后,德宁还是被人从她身边带走了,她一路追着队伍跑,直到跑不动了,被人狠狠地抱在怀中,她才软下了身子,狠狠地哭泣。 谷逸飞去而复返,正是不放心她,谁知回来却看到她追着送亲队伍死命追着,他拉住了她,然后狠狠地拥住她,然后便听到她无休止的哭泣。 夏侯飞在城楼上看到她在一个男子怀中放声哭泣,而那个男子又是出类拔萃的,一下子心神全乱了…… 已经落了多少眼泪,心究竟有多痛,心中究竟有多少不舍,已经无法辨清了。厉翎霜看着满满一箱子的事物,那里有他曾经许下的承诺。再次拿起那件霞陂,那是当年他登基之后就让人秘密为她缝制的嫁衣,当时她满心欢喜着,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可以和他一起幸福下去。只是,最后,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件嫁衣始终没有机会穿上。 不经意地,她穿上了那件嫁衣:这还是她第一次穿上这件衣服。衣服稍显大了些,也对啊,七年多了,什么都变样了,再如何自欺欺人都回不去了。 自嘲地脱下嫁衣,扔进箱子,对秀儿吩咐道:“通通拿出去烧了吧!” 秀儿看着这满满的一箱子东西,全都是稀罕之物,中间更是有好几幅厉翎霜的画像,一时觉得可惜:“小姐,这……太可惜了!这么多……全要烧了吗?” 厉翎霜点头,说:“烧了也好,烧了就可以没有烦恼了!”其实自己心里清楚,那只是表面形式,如果这样就可以没有烦恼,早之前她便做了。 秀儿战战兢兢地点头,吩咐几个家丁抬了箱子出去了。 打开窗户,正好看到秀儿和几个家丁在处理那些东西,看着大火蔓延,她的眼角终于还是再次落下泪来。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不舍! 只是,霄儿,他该怎么办? 他会放过霄儿吗?会伤害霄儿吗? 她可以不说出霄儿的事吗?可以不将霄儿的事公之于众吗? 内心的纠结让她头痛不已,如今这样的情况,她除了走一步算一步,还能怎么样? 只是,为什么他非要这么对她呢?非要赶尽杀绝? 正文 第五章  再遇东林王1 整整十天,夏侯飞再没来找厉翎霜,事情似乎到这已经告一段落了,但厉翎霜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也许会是她始料未及的。 在秀儿的侍候下,换上了一件绛紫色的罗衫,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是选用了那支夏侯飞早年赠送的白玉簪,这是她唯一没有扔弃之物。起初是因为没注意到,愣把它忘了,待一切物件均随火焰消逝时,再看到它,她却舍不得毁掉了。那是她十六岁生辰那日,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而也就是在那一天,她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他。只是没料到,如今会变成这样。 秀儿原本打算帮她弄一个比较繁复的头饰,毕竟进宫面圣,据说到时启陵帝还有可能会接见东林外史,只是不管她如何劝说,厉翎霜就是不愿意。“小姐,你这样未免太过朴素了吧!”好歹也是一场重要的宴会。 按照厉翎霜的性子,刚开始她是打算穿月白色罗裙的,但拗不过秀儿,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件绛紫色罗裙,只是这发髻,她这个人还是喜欢简单一点:“只要不失礼就好了,没那么多讲究的!”她微微一笑。 厉翎霜到达时,才发觉自己竟是最晚的一个,但明明自己没有误时辰的,除非有人故意想让她迟到引人注意。放眼圣齐,除了启陵帝,也就只有那位鹂妃了。 鹂妃是启陵帝如今最宠的妃子,闺名:芷柔,是镇国公戚伟长女,戚芷蓉的姐姐。而她也是总找厉翎霜麻烦的一个,只不过每次都被厉翎霜一一化解了,厉翎霜也只当她是一个无脑的笨女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 今日之事又是她从中搞鬼吗?反正闲着无事,既然她要忙,她厉翎霜就奉陪到底。 午宴还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厉翎霜稍稍打量了一下场中人,这次的宴会来的人还真多,连老皇上和他的一众后妃也来了。还有,六王夏侯影也来了,让她更觉意外的是,九王夏侯洵也回来了。 夏侯洵是萧太妃之子,算起来他也算是厉翎霜的表弟。两人眼神对撞的瞬间,微微一笑,随后厉翎霜收起神色,叩见启陵帝与诸位太妃及太上皇。 鹂妃一脸嬉笑地说:“皇上,你看郡主这才来呢?臣妾还以为郡主身子不适,不能前来呢?臣妾还担心会因此怠慢了东林来的贵使,好歹人家是冲着我们圣齐国第一美女来的,总不能让使臣们败兴而归吧!” 很明显的挑衅!底下的大臣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夏侯彦青只是双手一一按住身边的两个爱妃——厉太妃和萧太妃,示意她们少安毋躁。 夏侯飞并没有表态什么,像一个旁观者,静待故事的结局。 厉翎霜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笨女人,是你自己惹我的,想让我厉翎霜出丑,没那么容易!“哦……鹂妃娘娘这话说的,翎霜倒是头次听说圣齐第一美女之称。要是没记错,我可记得前阵子鹂妃娘娘还说皇上曾亲口说‘鹂妃乃吾圣齐第一美女’,怎么,今日就突变成翎霜了。这让臣女受宠若惊了,娘娘的美意臣女心领了。东林使臣要求见的是圣齐第一美女——鹂妃娘娘,而非臣女。娘娘,不知臣女有何说错?” 底下有人窃窃偷笑着,厉翎霜注意到周边好像还有一些妙龄少女,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将要选秀入宫的秀女。 鹂妃显然没料到当初自己的一席话会惹得自己如今下不来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一下子放肆地发泄起来:“安宁郡主,你可知罪,午宴误了时辰,怠慢使臣,这罪你担当地起吗?” 厉翎霜冷笑着:“娘娘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太上皇、太妃和皇上都在此,他们都没出言训斥,不知娘娘这礼又是从何学来?”她鹂妃还没那个资格来教训她厉翎霜,笨女人放肆过头了。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重,但启陵帝依然一脸狡黠地看着厉翎霜,丝毫没有劝诫或者训斥之意。 此时,东林国使臣那边传来一声咳嗽,引起这边厉翎霜的注意。 与那人对视的时候,她双眉微皱,居然是他:那个柳堤岸旁遇到的神秘男子。 没想到他居然是东林来使,可他的身份又是什么呢?目的何在? 思考间,已听他径自寒暄道:“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他这么一说,底下大臣大都窃窃私语起来,连太上皇等人也是一脸的茫然,夏侯飞眯紧了双眼:他们居然相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不知? 那男子旁若无人走至她身旁,绕着她环圈打量:“啧啧啧……越看郡主越顺眼,本王都有些舍不得了。” 她听后,反而没恼,嫣然一笑,淡然回道:“东林国君司徒谦!” “大胆!我东林国国君的名是你这等贱民随意可称呼的吗?” 她冷然看向那名出声的侍女,的确有着几分姿色,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眼前这位东林王的爱妾。果然恃宠而骄过了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今日正好碰到她厉翎霜心情不爽,也算她倒霉了。“倘若我没记错,这是我圣齐国的国土,你一个他国小小侍婢,居然在我圣齐国国土上耀武扬威,未免太过放肆了吧!还是说,这本是你们东林国的待人之礼。”她不急不缓地冷冷出口,眼神冷冷地盯着那个女子。 那女子想必未料到厉翎霜会如此镇定,又见司徒谦只是一副看好戏探究的神情,一下子惊了。 司徒谦哈哈一笑,随即收敛神情,冷酷地吩咐:“拖下去斩了!” 紧接着就是那女子杀猪式的惨叫与求饶,但司徒谦只是一脸狡黠的神情打量厉翎霜。 厉翎霜此时脑中出现的信息只是:这个男人真的太过无情!果然君王同路! 司徒谦的眼神几乎赤裸裸,厉翎霜秀眉微皱,有些不满,但众人当前,她又不好发作,只得按下性子,冷冷地笑着:“看够了吗?” 司徒谦并不为她的无礼而动怒,反而更感兴趣了,呵呵笑着:“美女永远是看不够的,何况是像翎霜小姐这样的女子。” 此时夏侯飞等人的脸色也是不好看的,夏侯飞更是有些愤怒:他怎么也没想到司徒谦居然当着他的面调戏她。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 厉翎霜心中有数,在此地不能在与司徒谦缠绕了,侧身离去,回到相应的座位。 司徒谦眼见美女不理会自己,也只好作罢,嬉笑着无所谓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 一回到座位,她是坐在萧太妃座下的,萧太妃担忧地询问道:“翎儿,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厉翎霜自然是知道小姨在担忧什么,微笑以对:“小姨,不用担心,没事的!我有分寸的!”安慰了一下萧太妃,淡淡道:“和他认识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的身份我也是今日才知的。不用担心我,就算没有任何人的保护,翎儿答应你,翎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就算没有夏侯飞的庇护,没有任何人伸出援助之手,那她也会依靠自己的力量使自己好过一点。只是……但愿,霄儿不会有事! 夏侯彦青听到这边的谈话,淡笑着点头,说:“爱妃不用担心了,这丫头一向脑子好使,放眼这圣齐国上下,还没能谁能奈何地了她。” 这时,萧太妃才放下心来,与夏侯彦青又絮絮叨叨了一阵子。 宴席很快开了,还好,宴席进行地还算顺利,很快宴席过后,就开始了一些歌舞表演。太上皇夏侯彦青推说自己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拉着厉太妃和萧太妃等几位爱妃离场了。 离场前,萧太妃还担忧地看了一眼厉翎霜,她只是微笑着对萧太妃点头:表示她有分寸。 接下来的一些歌舞表演,厉翎霜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找了个接口出了宴会,漫不经心地走在御花园中,在就近的凉亭中坐了下来。 秀儿她是特意没让她跟进宫的,秀儿不似莲月,对宫中礼仪知之甚少。在宫中,没有人动得了她厉翎霜,但她可不敢保证那些人不会伤害秀儿。秀儿还算懂事,只道让她自己小心身子。 接近秋天,经过一番夏雨的洗礼,微风吹过,还是有些寒冷的。虽是晌午,但太阳并不毒,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她觉得有些冷,身体竟有些发颤。心里清楚,大概是生产后未调理好的身子发病了,那时落下了病根,尽管后来汤药进补颇多,但仍然治不得根。久而久之,她也就随它去了。 一个人径自发呆中,竟连有人来到她身旁也未发觉,直至那人开口,她才恍觉。 “翎姐姐也觉得无聊出来的吗?” 她回头,发现是九王夏侯洵,嫣然一笑:“洵儿不也逃出来了吗?” 夏侯洵调皮地挑眉,坐在她身旁的石凳:“翎姐姐,我这次回来,怎么总觉得你和五哥之间的关系变生疏了?刚刚鹂妃那女人那么放肆欺辱你,五哥都不帮你的?” 她用食指弹了他脑门,“啪”的一声很响,九王顿时大呼喊痛,谁知厉翎霜并不为所动,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规矩。还称呼五哥,要道皇上,小心祸从口出,到时闯了祸,可没人帮你开脱!” 夏侯洵嬉皮笑脸道:“我就不信翎姐姐会见死不救?你舍得吗?” 她抿嘴一笑,收敛神情,假装认真的模样:“哼……你不知你翎姐姐却是最无情冷血之人吗?我会舍不得,我还巴不得有人可以替我狠狠地教训你这哥浑小子呢?” 夏侯洵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唉……本王命怎么就那么苦啊!没办法了,只好遵命了!”说着突然站起身,说:“遵命,女王陛下!” “没大没小,就知道耍贫嘴!”她笑着要打他,他笑着躲过。突然抓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问:“翎姐姐,跟我说实话吧,你们到底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吗?我刚在六哥旁边发现他脸色也不大好看,你们没事吧!我总觉得翎姐姐你有心事,你不开心吗?” 她莞尔:“你担心个什么劲?还是说一说你自己好了!被你父皇送至军中,可有长进?”她不着边际地拉开话题。关于他们三个之间,事情一时半会根本说不完。 夏侯洵比她小了三岁,但他七岁那年便被夏侯彦青送至了军中,说是要把他的那种顽劣性磨掉!每年他也就是萧太妃和太上皇的生辰才得归来,往年的除夕他都没得归来,除非有太上皇亲下的旨意,可这次,他却回来了,厉翎霜虽然心里诧异不已,但也暂且没问。 夏侯洵撇撇嘴,道:“有啊,翎姐姐你看,我可是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哦!我亮几招给你瞧瞧!”很是自信。 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她也有几分好奇,笑着点头:“好啊!” 于是,夏侯洵开始在窄小的凉亭中大施手脚:一个侧踢腿,擦着亭柱而过;一个倒勾拳,冲着凉亭石桌桌沿而去,眼见就要二者亲密接触,一个急刹车,收回了拳…… 厉翎霜淡笑着看他耍着,不予评价,又听他道:“翎姐姐你看,我以后可以保护你咯!” 厉翎霜挑眉,不置可否。一个莲花移步,便来到他身后,只轻轻一招便化解了他所有的招式。 夏侯洵还想出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发麻提不起来了,龇牙咧嘴地大呼:“不可能,翎姐姐你使诈!” 厉翎霜大笑着摇头:“认赌就要服输,要耍赖的可是小狗哦!”隐约中,她还记得小时的夏侯洵总是喜欢跟人打赌,但总是输,输了他便称他人使诈。久而久之,大多人都不愿与他打赌了。而也正是为此,他打起太上皇夏侯彦青的主意:谁知他最后还是输了,自然是不服输的,硬说夏侯彦青在使诈,夏侯彦青干脆也不跟他一个七岁的破小孩废话,一道圣旨将他送至军中。 夏侯洵嘟着嘴坐下:“又输了!” 厉翎霜顿时心情大好,笑着问:“洵儿是不是一直在军中偷懒啊?小心我去太上皇那告状去,看他老人家怎么收拾你!” 夏侯洵立马急红了脸辩解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直很努力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梁老将军,他可以为我作证的!” 厉翎霜含笑点头:“好!好!翎姐姐自然是信你的!” 夏侯洵自七岁那年被夏侯彦青一道圣旨送至军中,便一直由梁易梁老将军亲自督导。而说起梁易,他当年却是息叶枫(息婉芸之父)一手提拔的,自息叶枫战死沙场之后,保卫圣齐的大任便落在了他梁易的头上。而她的哥哥厉择木也只是梁易的手下,官位屈居于梁易之下。 说到梁易,她倒是想起了他似乎有个女儿,叫梁若晴,今年恰好满16岁,若不出差错,应该也在此次甄选的秀女之列。 “洵儿,你见过梁大人之女吗?”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询问,其实这也只不过是她好奇心驱使下随意问的。 夏侯洵点头:“你说晴儿妹妹啊,认识啊?” 厉翎霜含笑颔首:“你们关系很好啊?” 夏侯洵呵呵笑着:“姐姐到底想问什么呀?” “古灵精!”厉翎霜轻斥一声:“我也就随便问问,你不说算了!” 夏侯洵立马讨饶:“姐姐别恼,我说便是了!”不过,转而他又说:“那,姐姐随便问问,那我可就真的随便说说了!”还特意强调“真的”。 厉翎霜美目假装怒瞪:“你这是寻我开心呐!” 夏侯洵嬉笑着说:“我可不敢!姐姐那么厉害,动动小手指就可以剥了我这个小虾米的皮,为了我这条小命,我还是乖乖的好了!” 厉翎霜哼了一声,说:“你很乖吗?我怎么没发觉啊?”笑着轻斥:“圣齐国九王夏侯洵要是哪天会学乖了,这太阳恐怕也得打西边出来了!” 夏侯洵咯咯笑着,开始撒娇:“姐姐,你就不会让着我啊!我都多久没回来了,你难道都不想我的吗?现在见着我,净欺负我!哼,我告诉母后去,就说姐姐你欺负我,让母后给我主持公道!”说着就嘟着嘴,转过了脸。 厉翎霜无奈地摇头,浅浅一笑:“你啊,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净耍小孩子脾气。”搬过他的脸,含笑说:“跟姐姐说说,你怎么就突然间回来了,这回回来了,还回去不?” 说到这个,夏侯洵就来气,他一向跟厉翎霜的关系好,这会她这么一提,他便开始倒苦水了:“翎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军中过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啊!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知道的人说我在历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没爹没娘要,没人疼的孤儿呢!怎么说我也算是个王子吧,可我怎么就一点王子应有的待遇都没有享受到呢!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嘛,人家小老百姓都比我幸福多了……” 夏侯洵倒是越说越起劲了,厉翎霜在一旁听了,只能暗自发笑,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出言打断:“洵儿,跑题了!”见他停下来,又说道:“别口无遮拦的,小心太上皇他老人家听到了,真拨你的皮,抽你的筋!” 夏侯洵无所谓地撇撇嘴,道:“我只是在说实话吗?难不成这都不行啊?” 厉翎霜彻底无法反驳了,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总有反驳她的理由,说到底,他就是有理。“好了,别把话题给扯远了,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就回来了?究竟有怎么一回事啊?莫不是你父皇不舍得你在外受苦,想你回来侍奉他了。” 夏侯洵捏了捏鼻子,说:“才不是呢!是皇上下旨让我回来的,说是父皇允许了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回来嘛!” “皇上?”夏侯飞怎么突然要他回来了,一时半会的厉翎霜也有几分糊涂了,只听夏侯洵又说着。 “皇上圣旨上说要接见东林外史,让我归朝,说是有事,但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是何事?” 她淡淡点头,心中思量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又听夏侯洵道:“翎姐姐,你刚不是问我关于晴儿的事吗?这会我说给你听可好!” 恍然,她才忆起自己曾问过他关于梁若晴的事,于是笑着点头:“好啊!” 于是,夏侯洵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说着他眼中的梁若晴,说着他和梁若晴的一些趣事…… 正文 第六章  再遇东林王2 厉翎霜一直是微笑着听着,从夏侯洵的话语中,她得知梁若晴这个将门虎女温婉非常,懂事孝顺,是难得贤良淑德之女子。 她笑着问:“洵儿说得天花乱坠的,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不是夸张的成分多一点啊?” 夏侯洵连连摆手,说:“翎姐姐,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晴儿她人很好的,我没有夸张!” 她忍住笑,问:“洵儿一个劲地夸梁小姐,莫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夏侯洵听了,顿时嗤之以鼻:“我才不要呢!” 厉翎霜顿感好奇:“为什么呀?你不是说她人很好的吗?这么好的女子你不要?” 他果断地点头,解释道:“晴儿好是好,那没错,不过我夏侯洵不喜欢,跟她一起太没意思了,这以后若真要两人生活在一起,日子岂不是无聊至极,我可受不了。还是不要了!” 原来如此,她呵呵笑着:“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啊?” 他厚着脸皮凑到厉翎霜的面前,问:“翎姐姐有女孩介绍?” 厉翎霜毫不犹豫地在他脑门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站起说:“别一天到晚没个正经,都多大的人了,还小孩子心性,长不大似的。” 他不满地嘟嘴:“怎么姐姐你又开始训斥我了啊!” 厉翎霜笑着摇头:“你啊,什么时候才会沉稳一点,别这么顽劣啊!” 他撇撇嘴,叹了一口气:“我尽力吧!” 厉翎霜无奈地摇头:“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拿你没办法!”想了想,自己出来也有些时间,也该时间回去了。笑着说:“我们出来也够久了,回去吧,要不然又有得烦了!” 他明白地点头:“翎姐姐你是说鹂妃吧,我帮你教训她,可好?” 她笑着摇头:“算了,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到时还要替你收拾烂摊子,你还是乖乖的,该干嘛干嘛去吧!” …… 回到宴席中,此时正好一个歌舞表演结束,她和夏侯洵刚坐定,就听东林那边的一个使臣道:“尊贵的圣齐陛下,我东林挑选了七位武士,早就听闻圣齐精通武艺之人多不甚数,今日想借此机会与东林的武士切磋一下,还请陛下首肯!” 她淡笑着喝着杯中酒,眼神看到对面的司徒谦投来的促狭的眼神,没有不满,只是暗自觉得可笑。没有理会,继续独自饮酒,仿佛眼前这一切即刻爆发的腥风血雨与她无关。 司徒谦始终注意着她的表情,看到她貌似要置身事外的表情,脑中顿生一计:她想置身事外,他却偏不让她如愿! 突然他很响看到她知道这个想法后,她会有什么样的有趣反应! 夏侯飞作为圣齐国的一国之君,面对这样的挑衅,他淡淡一笑,道:“准了!”随即问底下的大臣:“爱卿们想去练练手脚的都可以上去,不管输赢,朕都有奖赏!” 他这么一说,底下立刻炸开了锅,明白人一听就知晓:夏侯飞的意思是:谁要是去比试,赢得就加官进爵,或者赏赐什么的;但若输了,责罚自然少不得的,只不过会死罪可免…… 厉翎霜不禁为夏侯飞的这一举动大叫好:手段实在太高明了!话中明摆着告诉东林使臣圣齐国政治开明,关于比试压根没放在心上,随便几个官员上场就可赢得比试! 果然,一些年轻的武将跃跃欲试,七场比试后,圣齐赢了五场,东林赢了两场。 顿时,夏侯飞心情大好,大声笑着宣布:“赏!” 于是,那些赢得比试的武将纷纷得了奖赏! 本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谁知东林王身旁的一个女子一个跃身,跳入场中,对夏侯飞说道:“皇上,本公主还想比试一场!” 夏侯飞此时心情正好,听着她的话,笑着问:“公主想与何人比试?” 她一指厉翎霜,道:“安宁郡主!” 夏侯飞的笑容顿时愣在了嘴角边,看了一眼厉翎霜,见她微笑颔首,他也淡笑着点头,对司徒可说:“好,朕准了!” 从夏侯洵那,她得知女子就是东林王司徒谦的胞妹司徒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偏偏要和自己比试,但既然她在圣齐还如此放肆狂妄,那她就暂且教训一下她,让她收收她的性子也好。 展颜微笑,运起内功,跃入场中。 司徒可手中拿着一条二尺长的绳鞭,看来这是她的武器了。厉翎霜只是淡淡笑着。 司徒可见厉翎霜手中并没有任何兵器,秀眉微拢,问:“你的兵器呢?” 她淡淡笑着,应答自如:“宫中从不允许随意带着武器在身旁,今日我并没有随身带着,公主若不介意,翎霜愿意……” 还未等她说完,就听司徒可道:“少罗嗦,本公主素来公正待人,不喜欢占人便宜,省的到时有人说我胜之不武,你还是找一件兵器好了!” 她淡淡地点头,回首对夏侯洵道:“九王爷,借你宝剑一用!”九王是离她最近之人,她自然直接问九王借了。 夏侯洵微笑着点头,将随身的宝剑站起身走到厉翎霜身旁,亲手交到她手中,走时还不忘朝司徒可做鬼脸。 司徒可哪曾遭到这样的待遇,顿时气红了脸,撇向一旁,只作不见。 厉翎霜微笑着摇头,转而收起神情,对司徒可道:“请公主赐教!” 司徒可立马收敛所有的情绪,毫不留情地一鞭子甩了出去,厉翎霜一个莲花移步,轻巧躲过。 司徒可毕竟是东林公主,虽然这是比试,但如若在比试场中伤着了她,后果亦是很严重的。她没有使用内力,只是一味地利用招式化解着。 然而,司徒可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厉翎霜,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说着,使用内力一鞭子狠狠地朝着厉翎霜的脸颊飞去。 底下观看的人无不抽气,懂武之人大都看得出这一鞭子下去容貌必毁无疑。 夏侯飞在上头看着心中也是担忧不已,但他也不清楚她武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这些年,他们从来没交手过,他也没见过她出手,对她的功夫底子也是不甚清楚。 正担心之际,却见厉翎霜轻巧地利用手中的宝剑生生地化解了鞭子的力道,她实在忍无可忍了:方才她看在她是东林公主的面上,一直对她退让三分,可她却一直得寸进尺,还妄想毁其容。 开始暗自运用起内力,对于司徒可的武功她摸得差不多了,只消三分内力便可对付于她。 谁也没有注意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一瞬间司徒可的绳鞭飞向场外,倒惹来场外人的一阵惊呼。 司徒可顿时羞愤不已,正要发作,手却被人抓住,回头顿时惊喜万分:“皇兄!” 司徒谦微微挑眉,道:“可儿,你也累了,下去休息一下,看哥哥的!” 司徒可微笑这点头,临走前还挑衅地看了厉翎霜一眼,对着夏侯洵的方向狠狠地“哼”了一声。 见司徒谦上场,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简单! 果然,只听他道:“郡主果然武艺超群,本王看着,也有些手痒了,想和郡主切磋切磋。” 她冷冷地看着司徒谦,道:“皇上谬赞了,只是花拳绣腿而已,恐怕入不了皇上的眼!” 司徒谦挑眉,撇嘴,狡黠地微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她感觉从夏侯影和父亲厉端那投来担忧的神情,想着也只不过一场比试,大不了认输好了,浅浅一笑:“好,我们点到为止!” 司徒谦眼见她进入了他的圈套,笑得更欢了:“为了显示公平,不让你们圣齐的人认为朕一个大男人欺凌弱小,朕不选任何武器,只要郡主能拿的到朕随身所携带的玉佩,就算是公主赢了。但是,假如朕拿到公主头上的白玉簪那就算是朕赢了,可好?” 他就那么自信能赢!厉翎霜不禁有几分好奇,微微含笑颔首:“好!”说着,一个莲花移步,闪到司徒谦的背后,刚想出手,却被他发觉制住了手腕。 司徒谦嬉笑着在她耳边说道:“怎么,郡主就那么急着对朕投怀送抱?”声音只有二人可听,但离的距离太近,两人看起来煞是暗昧。 厉翎霜毕竟不是年幼的小女孩,只是微微皱眉,一个漂亮的回旋腿,挣脱了他的挟制。 司徒谦微微皱眉:看来,他还是小看她了。于是,开始认真比试起来。 渐渐地,厉翎霜发现自己开始有些招架不住,许久没有与人交手,此时一遇高手,竟有些力不从心。 分心之际,发觉发髻早已松散,这才发觉头顶的白玉簪被司徒谦拿在了手中,一头的长发没了白玉簪的束缚,一下子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半边容颜。 司徒谦一下子看呆了,就暗昧一刹那,他发觉她真的很美,是那种从内而外的美。 趁着司徒谦分心之际,厉翎霜想也不想快速夺了他腰间的那块玉佩;谁知,司徒谦警惕性也是很高的,嘴角一翘,一个回手将佳人拥入怀中,尽情绣着她秀发间的芬芳。 夏侯飞在上面看着已经怒火中烧了,他没有想到司徒谦居然如此大胆,居然当着圣齐群臣的面戏弄于她,看到她被其他男子欺辱,夏侯飞怎能不气。 底下生气的人又岂止夏侯飞一人,只是他们毕竟在比试,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厉翎霜怎么也没想到司徒谦居然会无耻大胆到如斯地步,一时恼怒不已:“皇上请自重!” 司徒谦不怒反笑:“美人在抱,朕又何必自重呢!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花心!’况且郡主又是如斯美人,朕怎可轻易放过!” 厉翎霜承认,她是被他真的气到了:她是见过不少无耻之徒,可从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顿时又羞又恼,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趁着他恍然之际,运功飞离他身旁! 可千算万算她没算到他拉住了她的腰束,一个使劲,只见她一个回旋身,落地之时身上的绛紫色罗衫尽数解落,她周身底下还好有贴身的长裤,可上身这么一搞只剩下一件月白色的肚兜了。 满头的长发散落在裸露的双肩之上,背后的长发覆盖住了整个裸露的背。 一时间厉翎霜也愣住了,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顿时尴尬不已。 司徒谦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发誓:他没有想过要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可他今天却……他知道他闯大祸了,今日的无心之举终究伤害到了她。 夏侯飞眼见到这样的情景,顿时双眼冒火:他没想到司徒谦居然大胆至此,居然如此欺凌她,还让她在众人面前如此…… 一下子全场哗然,一是为东林王司徒谦的大胆之举,一是为安宁郡主的美色。但多数人是在啧啧称叹着安宁郡主的可怜境地。 习惯性,她望向他的那个方向,她多么习惯此刻他可以冲下来拥她入怀,帮助她渡过此刻的难堪。 可是,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奢望:他是一国之君,怎会为她放下手段,冲下来保护她呢!或许她今日之辱便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吧! 忍住眼泪,冷冷地看着呆愣在一旁的司徒谦,看着他还拿着她的衣衫,淡淡地笑着:“怎么,看来皇上不是对翎霜的白玉簪感兴趣,而是这件衣衫。”她特意狠狠地强调“白玉簪”三字,然后有些忿忿地看了一眼夏侯飞,见他依然漠然的模样。 彻底绝望下,掉转头毫不犹豫地离去,没有伸手去拿那件衣衫,就这么只着肚兜,披散着一头的长发想门外走去。 夏侯影本想跑出去,可他被身边的李殇狠狠按住。李殇是从夏侯影出生那日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他奉了太上皇夏侯彦青的旨意:无论如何今日的宴席不能让六王夏侯影参与有关安宁郡主的事。 夏侯影无法,只得心中暗自焦急:她一定很难过吧! 夏侯洵哼了一声,追了出去。 而追出去的,还有一人——厉择木! …… 出了宴席,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从小到大,她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哪怕是夏侯飞对她的百般伤害。想到夏侯飞,想到刚才他的漠然,眼泪又止不住下落。 她怨自己的懦弱,怨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舍不得?为什么就不可以忘了他?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发觉夏侯飞听到“白玉簪”三字后,就明晓了一切,他眼角的惊喜,后来的愤怒与担忧…… 一件男人的外套衣衫披在了身上,接着就被拥住了怀中。 她终于在厉择木的怀中低声哭泣,将所有的委屈尽数发泄。 厉择木对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什么也不能做,他是臣,他不能不忠不孝,只能在这安慰妹妹:“小妹,对不起,大哥刚才……” 她哭泣着微笑摇头:“大哥,你别说了,我明白的!” “小妹……”厉择木担忧不已。 风干了眼泪,泪痕依在,紧了紧手上的衣衫,道:“大哥,不要担心我,这回我是真的想通了,我真傻!居然还奢望他会来保护我,好傻!” “翎姐姐——”夏侯洵急匆匆赶到,看到厉择木又道:“木头表哥,你也在?” 因为厉择木名字中有个木字,顽皮的夏侯洵从小就称其为“木头表哥”,这会他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厉翎霜朝厉择木淡淡一笑:“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这有洵儿陪我就好了!” 厉择木看了一眼夏侯洵,点了点头,又转而嘱咐道:“要是累了,去小姨那坐坐吧!” 她含笑点头,目送厉择木离去,才回头漠然地走着。 夏侯洵担忧地开口:“翎姐姐,你没事吧?” 她淡淡一笑,说:“我为什么会有事?傻瓜,别胡思乱想了!”可眼泪又忍不住下落。 夏侯洵从来没见过厉翎霜如此伤心,一下子急了:“翎姐姐,你别哭啊!我知道你在生气,气皇兄为什么没有帮你,气六哥为什么也没有站出来帮你,还有气我也没有帮你……” 她微微摇头,流着眼泪看他,说:“不关你和六哥的事!” 夏侯洵一听,便问:“是因为皇兄吗?” 她突然很想将心中的委屈一道而尽:“原本我以为当我出现为难之时,他会是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可是我错了……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也许他会保护女子,但那个女子却永远不可能是我!” 她永远都忘不了息婉芸死前,后宫争斗不已,息婉芸最后是被人下毒至深无法根治而亡的。那时她因为精通医理,在他的百般请求下,才忍着心中无限委屈来为息婉芸解毒的。可是,中间却发生了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最终息婉芸死了。他听了皇后的贴身婢女的一席话,认定她在其中做了手脚,间接害死了息婉芸,还让人狠狠地打了她五十大板。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日的情景。不是因为落在身上的板子疼,动手打的人是德全,他自然是没有用力的,但三十几板下来,脊背早已麻木。 她的心很疼很疼,可是,他却说:“德全,没吃饭啊,朕亲自来!”于是,她冷冷地看着他拿着板子狠狠地打她。 他是习武之人,又是在盛怒之下;而她心死之下,并没有用任何内力护体,此时他的一棍子下去,胸口一阵血腥,嘴角开始出现血迹。 她依然固执地不落一滴眼泪,固执地不出声,直至昏死过去。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醒来之际,她回到了家中。听到的消息是:皇上下旨让她在家静思己过。再后来,终于查出了真相,她清白了。 又是一道圣旨,慰问,赏赐…… 她自宫中回来便不再言语,一直淡淡地面对一切。 那一顿暴打,让她从此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身子本身就没有养好,这一事后,她彻底毁了!除了霄儿,她此生可能再无生育的可能! 只是,后来,回到药王谷后,经过的师父的调理,谷神医告诉她:以后想要孩子还是有可能的,但那要看缘分了。 最后,还是受到了重创! 因此,之后,每次与他缠绵之后,她都会喝药,她不要那个万一:今生她不想再有一个受苦的孩子了! 往事实在太苦了,眼泪不止地下落。尽管后来他软言好劝,但心凉了,她依然无法原谅他。“他曾说过他会保护我,不会让我受到一点伤害!可是,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那人都是我,而伤害我的人却偏偏是他?洵儿,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翎姐姐——”夏侯洵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了。 她闭上双眸:“洵儿,陪姐姐去你母后那吧!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了!” 夏侯洵点点头:“好!” 说着两人便朝萧太妃的寝宫而去! 正文 第七章  霄儿被绑1 厉翎霜一直待在萧太妃寝宫中,身上早已换上萧太妃为其准备的绛红色罗裙,她本身是不喜欢那种红色的东西的。 那样的颜色会让她想起多年前她因难产差点就此离开人世,满屋的血腥味,她如何让能忘;还忘不了的,是他认定她是杀害息婉芸的罪魁祸首,亲自执行杖刑,打得她浑身是血,最终吐血晕倒的场景…… 很多很多难以忘却的事,那些痛只有她自己一个独自默默承受。她拒绝一切与血相似的颜色,只是今日她经历了那番意外的屈辱后,反而不再排斥那个颜色了。 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那件绛红色罗裙,并盘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她是习武之人,虽然是在宫中,自不必担忧安全问题,但这些年来,她已经习以为常。她始终只相信凡事只有靠自己才最可靠!那些繁复的宫廷发髻不适合她,她喜欢简单一点,就像她所向往的生活和爱情! 可是,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区别的!她厉翎霜的简单爱情在哪里?属于她的真正幸福又在哪里? 抛开纷乱的思绪,她对镜微笑,心底默默为自己打气:厉翎霜,你一定可以的!一定要微笑,微笑,微笑! 晚宴准时进行着,一切的活动还是千篇一律,虽然觉得无聊,但她仍是耐着性子坐着。 进行到一半时,鹂妃突然巧笑言兮地提议:“皇上,东林王恐怕还没听过我们圣齐的第一琴吧!” 夏侯飞双眉微蹙,有些不满。 司徒谦一听,双眉一挑:“哦……圣齐第一琴!” 司徒可呵呵笑着问:“真的假的?谁啊?”她从小便喜欢舞刀弄枪,对于琴棋书画,反而一窍不通,乍一听圣齐第一琴,反而好奇地紧了。 鹂妃见夏侯飞并无太大的反应,掩嘴一笑道:“其实那人公主已经见过了,白天的时候还交过手呢!”说完还往厉翎霜的方向瞟了瞟。 司徒可本是性情极其开朗的人,今日白天的一场比试,她虽败于厉翎霜之手,但对她心中仍是很服的;而今听闻她是圣齐第一琴,更是崇拜万分。“郡主,你真的是圣齐第一琴吗?” 厉翎霜展颜微笑:“公主过誉了,翎霜只是少时学过!” 司徒谦饮尽杯中酒,道:“想不到郡主是真人不露相,居然还有个圣齐第一琴的称呼!” 厉翎霜显然没有忘记白日的“意外”,对司徒谦自然毫无好感可言,语气也显得冲了很多:“东林王也不错啊,翎霜哪比得过皇上,翎霜只是一名小小的女子,怎能和东林一国之君相提并论!” 司徒谦不置可否,只是淡笑着再次饮尽杯中酒。 鹂妃呵呵笑着,似打趣道:“皇上,你瞧,这两人还真斗气斗上了,跟两个小孩子似的。” 夏侯飞双眼凛冽地看了一眼鹂妃,眼中含有警告之意。 只是,鹂妃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今日和厉翎霜好好斗上,对夏侯飞的警告只当不见:“要不,就让安宁郡主为东林王和公主奏上一曲,也好让诸位大人一饱耳福!” 厉翎霜冷笑着看鹂妃:这个女人,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不知道她厉翎霜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吗? 在僵持中,还是随后而来的太上皇夏侯彦青发了话:“丫头啊,说起来也好多年没听你弹琴了,今日不如便为朕这老头子奏上一曲。” 厉翎霜浅然一笑,知道夏侯彦青这是在帮她解难:“既然太上皇想听,翎霜自当遵旨,只不过……翎霜已是多年未碰这琴,只怕会让诸位失望!” 夏侯彦青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 夏侯影笑着站起身道:“父皇,儿臣愿与翎霜一道合奏一曲,希望父皇会喜欢!” 厉翎霜朝夏侯影的方向望去,只见他已从腰间抽出了那支玉笛,她淡笑着点头:她想到要弹哪一曲了。 正在这时,夏侯洵也不该落后地站起身,道:“父皇,儿臣要借翎姐姐和六哥的曲子耍一套剑法,希望父皇会喜欢!” 夏侯彦青一听,难得啊,顿时心情大好:“好!好!” 夏侯飞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只是他发现她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了他的影子,她真的就这么打算放下了吗? 就在夏侯飞愣神中,琴声已经响起。很熟悉的旋律,脑中闪现当年的情景,他想起来了,是那一首《笑傲江湖》,当初他们从一位江湖前辈那学来的。 犹记得当初,都是他和她琴箫合奏,每一次都那么得恰到好处。琴瑟和鸣,他一直以为是他和她,只是现在,看着她和夏侯影默契地配合,心居然有些丝丝疼痛。 …… 多年没有再碰琴弦,只因怕触景伤情,当年她经常和他一起合奏这一曲,她说:“五哥,我们一起去笑傲江湖,好不好?” 他当时怎么回答她的,隐约记得他毫不犹豫地说:“好!” 只是,这个承诺始终没有兑现,也许今生都没有办法实现! 那个答应陪她一起笑傲江湖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他是圣齐的一国之君,不可能会是那个可以陪她一起笑傲江湖之人。 痛彻心扉,强忍住心底的翻涌,继续弹奏着…… 只是……多年的练武经验告诉她,周边有杀气,而且杀气很重! 和夏侯影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使用内力催动琴弦,一波带着内力的琴音射向阴暗处,随之暗处的黑衣人尽数出来。 “有刺客,护驾!”随着众人的惊呼,顿时场内一片混乱。 厉翎霜不怒反笑:“诸位可真是神通广大,如此禁卫森严的皇宫也如入无人之境,厉害,佩服!” 夏侯飞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不怕这些刺客的,但毕竟是一国之君,早在这时被一大群侍卫护着。 宫中的侍卫大多集中围在夏侯飞、夏侯彦青与司徒谦兄妹那,而真正与黑衣人对峙的,只剩下厉翎霜与夏侯影。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江湖中走动,在江湖中也是有些影响的,自然的,她也得罪了很多人。不过,她厉翎霜何许人也,怎会怕这些。 淡淡一笑,道:“烈焰门什么时候连这种掉脑袋的事呀做了。”她已经基本弄清了对方的底细,知道来人是江湖有名的杀手组织烈焰门的人,只是暂时没弄清他们的来意。 黑衣人中走出一个男子,一身的白衣,连蒙面的黑布也省了:“瑶琴仙子,我们又见面了!” “韩啸天!”厉翎霜怎么也没想到来人居然是烈焰门的门主——韩啸天,心神顿时正视起来,面上却含笑道:“多大的事,居然还出动了烈焰门的门主亲自出马!” 韩啸天哈哈大笑,道:“老朋友见面,何必那么生疏呢?” 厉翎霜知道韩啸天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站在这,宫中的形式定是不容乐观的!当看到德全焦急万分的神情,夏侯飞神色不对的那一刻,她知道韩啸天控制了整个形式。“韩啸天,既然我们那么熟了,不妨开门见山,你的目的是什么?” 韩啸天“啧啧”了几声,道:“翎儿,你怎么就那么心急呢?好戏才刚刚上演,怎的就会如此之快看到结局呢?” 厉翎霜与他已是多年的深交,当年,韩啸天也曾到厉府求亲,但被厉翎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是这么多年,韩啸天仍不死心。“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实在不想与他多说废话,毕竟这不是正确的地方,有些事情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韩啸天挑眉,一个回身扣起她的下巴,眼神犀利万分:“你知道我的目的,不是吗?” 夏侯影想出手帮忙,只是早就被人扣住,动不了丝毫。夏侯洵想帮忙,只是自身难保。 她出掌打开他的右手,淡然道:“若是我依然拒绝呢?” 韩啸天淡淡道:“别急着回答我,我有的是时间!” 吩咐手下将众人赶到了大殿,烈焰门的手下早就在晚宴的酒水饭菜中下了药,至此会武功之人自然全都内力尽失。 厉翎霜是习武之人,而她又精通医术,可方才她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妥,已是明白过来:“韩啸天,你果然够卑鄙!” 韩啸天狡黠一笑,道:“知我者翎儿也!要不然,我的好计策怎会成功,怎能如此轻易捉住启陵帝,还外带东林王。” 韩啸天此行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就是要逼她就范。除了这个,背后恐怕有更大的阴谋。“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韩啸天冷然道:“麒麟宫的藏宝图!” 厉翎霜双眼狠狠地瞪着他,她没想到他会知道藏宝图在她这。 韩啸天显然很满意她如此的反应,继续道:“算是你的嫁妆!” 厉翎霜哈哈大笑起来,冷冷地道:“韩啸天,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觉得我会乖乖就范吗?” 韩啸天早就料到她会如此,递给周边人一个眼神,很快有人将谷逸飞推了出来。 “师兄!”厉翎霜诧异地看着谷逸飞,他不是说有事去江南了吗?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儿? 谷逸飞满是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来:如今他遭了小人的道,武功被尽数控制住,霄儿又在他们手中,他没有办法了。 她显然失去了一贯的伪装冷静:“韩啸天,你究竟想怎样?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韩啸天冷笑着看她:“厉翎霜,这辈子我韩啸天看上的女人,从来不会轻易放过,除非她死。” “好,我成全你!”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抽出发间的发簪,对准咽喉。 谷逸飞等人顿时焦急万分…… 韩啸天拍了三掌,随后有人从密室中抱出一个七岁的男童,男孩在黑衣人怀中死命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霄儿——”手中的发簪无力坠落。 男孩听到声音,转而惊喜万分:“娘——” 韩啸天一个眼神,黑衣人放下男孩,男孩跑向母亲。 她狠狠地抱住霄儿,那是她的命啊!终究,她还是没有保护好他。“霄儿,你有没有怎么样?他们有没有……” 霄儿见到娘已经很开心了,根本不把什么安全不安全的事放在眼中,在他眼中,娘会摆平一切的。“娘,你别哭啊,霄儿没事!” 她点点头,转而低声道:“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韩啸天知道猎物已经到手,笑着带着人尽数退了出去。 ……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越流越多,浑身都在颤抖! “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哭啊?霄儿没有不乖的,不信你可以问师公他们的。”霄儿用小手替母亲将泪珠一滴滴擦干净,只是泪水似乎怎么也擦不干,一下子也着急了。“娘,你不要哭啊,霄儿会听话的。” 她只是紧紧地抱住霄儿,狠狠地咬着下嘴唇,直至咬出血,可是似乎她毫无知觉,直到谷逸飞来到她的身旁,轻声道:“师妹,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霄儿。” 她放开霄儿,定定地看着他,道:“师兄,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谷逸飞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仍点了点头:“你说!” 她抓过谷逸飞的右手,替他把了脉:“他们封了你的武功!” 谷逸飞无奈地点头:“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 她转而对霄儿说:“霄儿,你帮娘去看看他们中的什么毒,娘先替师伯把穴道解了。”霄儿从小在谷神医的教导下,对医药方面早已小有成就。 霄儿眼见母亲不流泪了,笑着一蹦一跳去了。 用尽周身的内力,灌注于指尖,替谷逸飞解了几大穴道,只是武功要想完全恢复,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行。她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边,霄儿也很快了解了众人所中的毒,利用随身携带的一个香囊解了毒。 “娘……”霄儿跑回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她。 她含笑蹲下身,替儿子理了理凌乱的发梢:“霄儿长大了!” 霄儿在她怀中蹭了蹭:“娘,霄儿想你了,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霄儿啊?娘真的不要霄儿了吗?” 她莞尔:“傻孩子,娘怎么会不要霄儿呢?最近读书读傻啦!”似乎忘却了自身所处的环境,自顾自地与儿子聊起了家常。 霄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直藏在心中想问但没机会问,今日是逮着机会了:“娘,啸天叔叔说爹也在这,是真的吗?霄儿可以见到爹爹了吗?” 她听闻不禁浑身一颤:韩啸天究竟知道多少?他究竟要怎样?非得要她遍体鳞伤,彻底毁灭不可吗? “娘,你怎么不回答啊!”见厉翎霜不回答,他转而跑到谷逸飞身边,拉着谷逸飞的衣袖,问:“师伯,我爹是谁啊?你告诉霄儿好不好?霄儿的爹是不是真的在这?” 谷逸飞感觉到她的恐惧与颤抖,只能替她设法安抚霄儿:“霄儿,你听话,不要胡闹!” 霄儿一下子挣脱开来,大声说:“我没有胡闹,我只是想知道爹爹是谁?想问他为什么不要霄儿?为什么要让娘伤心难过?为什么爹没有和娘在一起?师公跟我说过,孩子是爹娘手心里的宝,那霄儿呢?霄儿不是吗?为什么从小到大霄儿只有娘没有爹?霄儿的爹去哪了?” 止不住的颤抖,往事的痛楚一袭袭扑来,她忘了,她的霄儿长大了,也会想那些问题了。父亲的事她从未对他提起过,霄儿也从未问过;此时,他定是因为韩啸天的挑拨,他才想刨根究底。 从霄儿进来喊娘的那一刻,夏侯飞就开始注意到他,心里的颤动不是没有的。孩子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只是霄儿会是他们的孩子吗? 当听到霄儿说他的父亲就在此处,而那人显然不是谷逸飞,他的心中有短暂的欣喜,只是……霄儿的父亲是谁?为什么她要一直瞒着?还有,那个烈焰门的韩啸天又是怎么回事?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就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瑶琴仙子?她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所不知的?他们之间的距离究竟隔了多远? 夏侯飞有些茫然了,这并不是他所要的结果,他只希望可以留她在自己身旁,就这样静静地爱着她。然而,似乎每次他都用错了方法,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霄儿紧抓厉翎霜的衣袖,哭泣着问:“娘,你告诉霄儿好不好?你这么疼霄儿,你就告诉我好不好?霄儿真的很想知道……” 眼泪还是如约而至,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泪眼朦胧地蹲下身,勉强露出微笑:“霄儿,你告诉娘,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 霄儿何其聪慧,从厉翎霜的神情中已经了解了大半:“娘,你想起了爹,他对你不好,惹你伤心了吗?” 她微微摇头:“霄儿,你还小,很多事娘现在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他又如何会明白!”不知何时,韩啸天已经出现在门口,瞥了一向殿中众人,不屑一笑:“你以为替他们解了毒,就可以了吗?” 她并不吱声,只是替霄儿理了理衣衫。 韩啸天冷冷道:“怎么样?你打算如何给我一个交待?” 她淡然不理会,转而对霄儿道:“霄儿乖,你想知道的东西娘以后定找个时间跟你说,好吗?” 霄儿到底是聪慧的,很快明白母亲的所指,转而乖巧地点头,回到了谷逸飞等众人身旁。 眼见霄儿暂时安全了,有师兄谷逸飞、夏侯影的保护,霄儿定然没事,接下来就是她和韩啸天解决私人事件的时候了。 正文 第八章  霄儿被绑2 嫣然一笑,道:“你想要我怎么回答你?” 韩啸天双眉一挑:“你想搞花样?你觉得你有这个机会吗?” 她妩媚一笑,一身的红衣映衬下,整个人更显妖媚,满头的乌发少了发簪的束缚,飘扬在肩畔:“为什么没有呢?”说着双手勾上他的脖颈。 显然,韩啸天对她此举很受用,双唇主动吻上诱人的美唇。 她双眼中一闪而过狡黠,趁他迷糊之际,一个反手间将发簪狠狠地刺向他,韩啸天很快反应过来,用力一掌劈向她。 她硬生生接了他一掌,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谷逸飞将霄儿交给一旁的萧太妃,很快来到她身旁,接住她下坠的身子,当机立断,封了她周身几大穴道:“别使内力,你受了很重的伤!” 她并不理会这些,只是冷笑着看韩啸天:发簪刺伤的伤口已经在发黑,相信毒这时已入骨髓了吧! “瑶琴仙子,看来是我韩啸天小看你了!”韩啸天狠狠地瞪着她,此时正好有烈焰门的兄弟告诉他东西已经到手。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厉翎霜,“哼”了一声,转而和众人从秘道撤离了。 韩啸天终于离开了,她终于含笑晕了过去: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醒来会遇到怎样的难题,她只有醒来再慢慢面对了。 “师妹!”谷逸飞替她把脉,顿时脸色惨白,立马催动内力,开始为其灌输真气。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后,她依然毫无起色。 霄儿看出了端倪,冲到母亲身边,小手开始替母亲把脉,把完脉,顿时脸色惨白:“师伯,娘她……她……怎么办?娘……会不会……” 谷逸飞脸色并不好看:“霄儿,别担心,你娘只是旧病复发,刚受了一掌,伤势有些重,我们回药王谷,找师公!” 霄儿一听,喜笑颜开:“对啊,师公一定会救治娘的,娘一定会没事的!” 谷逸飞将随身携带的一颗药丸喂入她嘴中,只是她似乎没有办法吞咽,他再次催动内力助她吞食药丸。 看着她吞下药丸,脸色有些好转,终于稍稍安心下来。 厉择木从方才已经看出有端倪,担心妹妹的安全,竟不顾启陵帝与东林王等人在场,上前问道:“逸飞,小妹她……” 谷逸飞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头:“现在只能带她回谷了,希望赶得及!” 夏侯洵一听,立马跳出来:“父皇,我不放心翎姐姐,我也要跟着去!” 萧太妃此时也不放心,此时正好借机求旨:“皇上,臣妾求您,让洵儿陪着一起去吧,到时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回报。姐姐临终前托孤,这孩子又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臣妾不忍,望皇上恩准!” 厉太妃也借机跪求:“求皇上看在厉家一门忠烈的分上恩准!” 夏侯彦青方才从霄儿进来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此时也只不过有人替他寻了接口罢了。微微点头:“老六啊,你处事比较沉稳,你看着点小九,跟着去药王谷吧!”说着有意无意看向霄儿。 夏侯影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场景,方才当霄儿喊翎霜“娘”之时,他已然明白她为何迟迟不愿答应嫁于他了。只是——他不禁几分苦笑:傻丫头,他夏侯影怎么会计较那些呢?他爱的是她这个人,爱一个人又岂会在乎这些。爱她就会爱她的所有,包括她的过去,她怎么就不懂呢? 夏侯彦青的眼神,他自然明白,父皇的意思是要他弄清霄儿的身世。其实,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在场的,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 可是,如果霄儿真的是皇兄的骨肉?父皇会拿他怎么办?翎霜又何去何从?他们之间还会有未来吗? “是,儿臣领旨!” …… 谷逸飞一行人很快打点好一切,启程回了药王谷。 跟去的还有启陵帝夏侯飞,他始终想要弄清楚有些事,他将朝中一些事交给了镇国公戚伟和宰相厉端,跟夏侯彦青说明了原因,夏侯彦青似乎早就清楚他们之间的缠绕,很快答应了。 一路上,霄儿一直依偎在母亲身边,时时都注意母亲的动态。 夏侯洵不禁有些好奇:“小鬼,你是翎姐姐的儿子?” 霄儿怒视了他一眼,老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翎姐姐”正是母亲厉翎霜,点点头:“你谁啊?” 谷逸飞微斥道:“霄儿,不得无礼!” 霄儿立马暗下脸来。 夏侯洵一瞧,立马明白其中的蹊跷,呵呵一笑:“欸,小鬼,我是你……”一想好像小鬼的身世还没弄清,眨了一下眼睛,道:“你可以叫我表舅,不过很有可能叫我九皇叔哦!”说着还有意无意朝着夏侯飞的方向望去。 霄儿一听,立马两眼放光,连小嘴也甜了起来:“你知道我爹是谁,是不是?” 夏侯洵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大脑袋瓜子,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以往都是翎姐姐教训他,这回他终于扬眉吐气了:“小鬼,没大没小,小心我等翎姐姐醒来,告诉她,让她好好教训你!” 霄儿顿时嗤之以鼻:“哼,我娘才不会呢!我娘最疼我了,才不会听信他人的随意挑拨呢!”他才不怕这个不知是表舅还是九皇叔的人呢,那么大的人了,还跟他一个小孩子抬杠。他是打心眼里鄙视他。 夏侯洵一听,立马来气了:他一个小屁孩居然也敢给他九王脸色看,那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呐!“要不,你试试!”突然想到霄儿的软肋,呵呵笑着:“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爹是谁吗?呵呵,看你这么没礼貌,我不告诉你了,本来还想说的。” 霄儿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才不信呢!把我当傻瓜啊,要是知道,你早说了。” 谷逸飞微笑着摇头:“霄儿,别闹了!” 此时,霄儿才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夏侯飞是一直细细观察着霄儿的,他心中不是没有思量的,只是有些事他在害怕,虽是一国之君,他亦会害怕。 翎霜,这便是你迟迟不肯进宫的原因吗?为何当初怀了霄儿,不肯告诉他?怕他不肯接受霄儿,还是怕他会做出伤害霄儿的事?可是,虎毒不食子,霄儿若是他夏侯飞的骨肉,他又怎会不管不顾呢? 难道在你心中,我夏侯飞真的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吗? 或者说你已经不再爱了。真的累到不想再爱了吗?毫无留恋,真的可以做到完全放下吗? 如果我现在对你说我还深深爱着,不想放弃,你会怎么办?你还会选择相信吗? 他有好多好多想要和她说,好多好多想要告诉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她要永远离开自己了。 夏侯影一路上都很沉默,当看到夏侯飞紧随而至,他知道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了。 其实很在意她的选择:假若皇兄表明自己仍深爱着你,翎霜,你会心软答应吗?假如皇兄说他愿意用皇位换取你们的未来,你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他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只是这些年,她对他的深情他看在眼中,除了祝福,无能为力。有时看到她伤心哭泣,封闭自己,他替她心痛,想去安慰,却不知以何种身份?朋友吗?他不希望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只是,这一步鸿沟真的很难跨越! 谷逸飞心中自然也有计较,看了一眼夏侯飞与夏侯影,再看看霄儿和厉翎霜,除了苦笑,还能如何。 师妹,你真的觉得你能凭自己一人之力护好霄儿吗?霄儿终究被人所知,面对霄儿,面对夏侯飞和夏侯影,你会做出何种选择? 你还会坚持初衷吗? 早就说过,霄儿可能是你今生最大的劫数,如今预言开始渐渐一一应验。你一个弱女子,要如何面对今后的腥风血雨? 面对缠绕不清的韩啸天,你该如何处理?韩啸天并不是一个好对付之人,真的要与烈焰门为敌,你一人如何抵挡? 当藏宝图与霄儿相撞,你又如何取舍? 谷逸飞自然知晓麒麟宫藏宝图一事,那是他们无意中发现的,他们一直瞒着,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韩啸天会知道这些。 麒麟宫的藏宝图究竟有多大的魅力,他自然清楚。寻到宝藏,除了金银珠宝、上古神器,还有早已失传已久的武功典籍。 藏宝图一旦出现,江湖并将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当初,麒麟宫的看守之人将藏宝图交给厉翎霜,不为其他原因,只道:“救世之人已现!”虽然没有明白老人的意思,但她还是好好地收藏起了藏宝图。 …… 霄儿终究还是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到夏侯飞身边:“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要知道,霄儿从小就在药王谷中,从未出谷过。 夏侯飞淡然一笑,道:“哦,是吗?什么时候?” 霄儿摇摇头,他也不记得了,但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有亲切感:“叔叔,你是不是皇上啊?”他刚在大殿好像看到他穿了龙袍,还听到有人叫他“皇上”。 夏侯飞点头:“你几岁了?” 霄儿呵呵笑着答道:“我七岁了!娘说等我生辰那日会送我一份大大的礼物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好想早些知道啊,叔叔,你知道吗?” 谷逸飞提示道:“霄儿,要称皇上,不得无礼!” 夏侯飞微微摆手:“无妨,这是在外,你们也不必行君臣之礼了。至于霄儿,童言无忌,无妨!”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 又与霄儿絮絮叨叨了好一阵,从霄儿那得知了他的生辰八字,知道他是早产儿,当初她还差点就此离世。 真相浮出水面的一刻,他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夏侯飞究竟对她做了多少不可思议,残忍不堪的事。 那时,她一定恨透了他吧! 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造成的吧! “德全,你让我见见五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五哥说,你让我进去见他好吗?” …… “五哥,为什么你要如此狠心?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吗?” “哈哈哈……原来这便是所谓的君无戏言……哈哈……厉翎霜领教了!” “翎霜只是一个弱智女流,不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更不知道应该‘恃’何人而‘娇’?皇上您说您宠着我,可翎霜怎的从未知道,这‘恃宠而骄’一说不知从何而来?臣女愚钝,还请皇上指点一二。” “所以皇上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臣女吗?皇上就这么希望我远离圣齐,前往西图吗?” “皇上日理万机,翎霜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微不足道,怎能劳烦皇上惦记呢?” ……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不是吗?我什么也不会解释,信不信是你的事!” “做了却不承认!朕从未想过你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朕看错你了!” 当时她死也不认她是害死息婉芸的凶手,但证据历历在目,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些抉择,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怀疑,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作考虑。 德全动手执刑,他怎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一想到她如此倔强的脾气,顿时气上心头:“德全,没吃饭啊,朕亲自来!” 他当时是用了狠劲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时的她因生产之后没完全调理好身子,根本经不起那样的折腾。更没料到自己竟会下如此之重的手,竟将她伤成那样。 …… “翎霜,你还爱我吗?”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变了,已经回不去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五哥,为什么你是夏侯飞?如果你不是,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翎霜,如果我不是启陵帝,而只是夏侯飞,你还愿和我厮守吗?” “五哥,你也说是如果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又何必去苦恼执着呢?” …… “要怎样,你才会放过我呢?” “若使我道今生今世终不放呢?” “五哥,我变了,已经不再是以前你那个黏人的小翎儿了。现在的我,看不懂也读不懂你的心;那五哥呢,你对我又真正知道多少?你让李刑暗中调查,又得到多少可靠的消息。你究竟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亲自问我,非要找人去查呢?” 他当时狠狠地质问她,原来自己竟对她如此不信任。 翎霜,你一定很伤心,对不对? 一定很恨我,是不是? 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要怎样,我们才有可能重新开始…… …… 夏侯飞虽然知道当年的所作所为会伤害到她,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伤她至如此地步。 如今的她可谓是千疮百孔了,受伤的心他还来得及去安慰吗? 这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恐惧,这是他作为一个帝王所不能做到的。他可以留住她的人,可她的心呢?他没有办法确认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她还会选择信任他。 “不要——不要——不要——”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他发现她似乎梦到了什么痛苦难耐的事,面上流露出无限的恐惧,他终于还是抛弃所有的身份,来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她:“翎儿,没事了,五哥在这!” 霄儿本待说什么,可看到母亲情绪稍稍安定,乖巧地与谷逸飞等人待在一起。 厉翎霜听到熟悉的声音,眼泪越积越多,额头颗颗汗珠沁着,她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很紧很紧:“五哥,不要伤害霄儿,不要——不要——伤害他!” 许是太过劳累了,说完她再次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昏迷之中。 夏侯飞听到她这么一说,唯有苦笑:翎霜,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只是,看着她在自己怀中安稳地睡着,脸上满满地安适,心底又开始荡漾起来:他终究心软了! 也许今生唯一可以令他夏侯飞心软之人便是她——厉翎霜了。 夏侯飞眼神瞅向谷逸飞,询问道:“谷神医,朕想知道翎霜现今的身体究竟如何?可有痊愈之法?” 谷逸飞看了一眼一旁的霄儿,思量了半刻,道:“治标不治本,终究会留下些后遗症!” 夏侯飞双眉紧锁:“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谷逸飞微微摇头,如果有办法,他又怎么可能看着师妹受苦而见死不救呢!“师妹的病由来已久,加之此次韩啸天一掌断了筋脉,要想复原,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霄儿一听急了,立马扯着谷逸飞的衣袖:“师伯,师伯,我娘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谷逸飞只是含笑安慰式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并没有急于给出答案。 霄儿更急了,他深知谷逸飞如此,便是他也毫无把握:那娘——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一旁的夏侯洵拉过急躁不安的霄儿,道:“放心啦,你娘她会吉人天相的!” 霄儿此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拉着夏侯洵的衣袖道:“真的,你没有骗我?”毕竟年纪小,再加上并没有经历过太大的变故,如今母亲在自己眼前眼睁睁倒下,还伤得如此之重,这让小小年纪的他如何独自承受。 夏侯洵很肯定地点头:“放心啦,你娘是好人,从来没有害过人,老天不会那么残忍的!” 霄儿一听,眼神立刻明亮了起来:“对哦,娘说过好人有好报,以前娘也是这么一直教导我的,娘一定会没事的。” 正文 第九章  药王谷1 是谁说过:“爱是痛的代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所付出的代价也够大了吧! 身上的伤岂止是痛一字可以概括的。心底的伤口在重遇过往后,被硬生生撕裂开来。如果可以,她好想就这样一辈子沉睡着。 当睁眼的瞬间,再模糊的意识也清楚:有些事她必须亲自去面对,再也没有其他理由可以去逃避了。 “娘——你醒啦!”霄儿欣喜地扑入厉翎霜的怀中。 她有些苦涩地微笑着,摸着孩子的脑袋,双手竟然有些颤抖:“娘让你担心了!” 霄儿微微摇头,道:“娘,你没事就好了,霄儿就放心了!” 孩子是如斯地懂事,这让她心中多少好受一点:“霄儿,你先出去玩,娘有些事要和师公谈,好吗?” 霄儿抬头看了一眼谷神医,转而对厉翎霜微微点头:“嗯,娘,霄儿去厨房给你准备好吃的。” 谷神医叹了一口气,道:“翎儿,你的劫到了!” 她浅然微笑,道:“我知道!”早就清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来得那么快,而且是以这样的一种形式。 她挣扎起身,双膝跪地:“师父,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化解的办法的,你帮帮徒儿好不好?我不希望劫数发生在霄儿身上,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谷神医扶她起身:“翎儿,你要明白,并不是师父不想帮你,是根本帮不了。这是命数,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她一下子颓然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那霄儿呢?他怎么办?要是他受到什么伤害,这让她如何是好? 谷神医将一瓶药丸放在桌子上,缓缓道:“这些暖玉丸你暂时先服用着,为师去找了然大师,希望可以合二人之力治好你。” 她无神地盯着那瓶暖玉丸:如果劫数会发生在霄儿身上,那么治愈好了她,又有何用呢? 夏侯飞进门时,并发现她一脸茫然地坐在一边,顺手拿了件衣衫,替她披上:“翎霜,小心别着凉了。” 她缓过神,冷然道:“皇上,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想知道,干脆开诚布公好了。” 夏侯飞深呼一口气,硬是忍住心头的怒气:“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起身之时披在肩畔的衣衫落于地上,她也不管:“要不然我该如何?我要以怎样的身份与你对话?安宁郡主?宰相千金?瑶琴仙子?抑或是你的女人?” 他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忍心怪罪于她。紧紧环抱住她,在其耳边一如既往地说着那些许下的承诺:“翎霜,朕从来不曾骗你,君无戏言,你要对朕有信心!” 君无戏言?他又开始自称“朕”了! 她心底冷笑着,挣开他的怀抱,几近痛不欲生:“不要再花言巧语了,夏侯飞,你从来都是个骗子,自始至终都是。那些所谓的承诺都是假的,君无戏言也是假的,别再把我当无知妇孺了,厉翎霜不是傻瓜,她也有血有肉!” 他一气之下,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包括那瓶暖玉丸。“厉翎霜,你究竟想做什么?好!你想开诚布公嘛,朕成全你!你最好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据实以告,要不然朕定治你个欺君之罪。” 终于,他还是端起了他的帝王架子! 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直至眼泪出来:“好,你想知道什么?” “霄儿是不是朕的骨肉?” “是,又如何?” “为何要瞒着朕?” “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什么叫没有那么必要?” “皇上别忘了,当时皇上急着娶息婉芸为后,对于民女的请求视而不见,我努力过了,只是皇上不愿给霄儿一个机会。” “那后来呢?为何生产之后,依然隐瞒?” “那也得问皇上了。皇上别忘了,当时是您一道圣旨降下,要民女遵旨和亲的,是你逼着我们母子骨肉分离的。” “好,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缠绕了。”果然如他所料,霄儿是他夏侯飞的骨肉。只是如今她的情绪不在状况,他根本没有办法跟她好好谈。“那烈焰门,麒麟宫又是怎么回事?” 她冷冷地看着他,道:“皇上多虑了,这是江湖中事,皇上不必担忧,这些事是翎霜自己的事,就不劳皇上牵挂了。” 他咬牙切齿,道:“那烈焰门袭击宫门一事呢?你居然说与朕无关?!” 她一脸的漠然,道:“如果我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会信吗?” 他双眉紧皱:“你说说看!” “烈焰门的目的除了藏宝图,应该还有另外一层的目的。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宫中有内应,要不然韩啸天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连宫中的秘道都那么清楚。至于那个内应是谁?那就需要皇上你自己亲自去调查了!” 夏侯飞还想再说什么,只是她已经开始在下逐客令了:“我累了,想休息了,你走吧!” ……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告诉她:这一切都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他已经知道一切了,只是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这却是她此时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现实往往都是残忍无比的,正如当初他一句:“朕是有苦衷的!”便堂而皇之地将所有许下的誓言抛之脑后,紧接着便是她独自一人去承受那些不堪与痛楚。 多少个日夜她是在茫然中度过,多少个春秋她是在不停地流泪中生活…… 这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也永远也不会懂。 在江山与美人之间,他选择了江山,选择了美人,唯独没有选择她。他完全抛弃了她,包括霄儿。 “师妹!” 她泪眼朦胧地回头看向来人,声音有些哽咽:“师兄,我怕我支持不住了。”心头一直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暴风雨即将来临。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如今霄儿的身份曝光,她不是没有理由担忧和恐惧的。 谷逸飞似是明白一切,淡淡点头:“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那些责任你没必要去承担的。” 她自然是知道他指的是麒麟藏宝图的事,关于这个,她早已想好了。她并不是圣人,根本没那个必要去做什么救世之人。假若她连自己也救不了,谈何救世。 如果在霄儿和藏宝图的问题上,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霄儿,因为她是一个母亲,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受到伤害。 紧接着的几日都相安无事,除了日常的药物进食与疗伤,就是与霄儿一起相处。日子似乎就这样平静着,那些暴风雨好像已经过去。渐渐地,她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敏感了,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事发生。 每日重复着同样的事,但她并没有觉得无趣。此时,她反而觉得平凡就好。 “娘,你说过要带霄儿出谷好好玩的,这个还作数吗?”霄儿扔下手中的医书。谷中大部分的医书他都看完了,如今也只是无聊至极随意拿出来翻阅而已。 厉翎霜温然微笑,摸了摸霄儿的脑袋,道:“霄儿想去哪?” 霄儿凝神想了一会儿,道:“我就想出谷去见见世面,想见见谷外的生活,我也不知道想去哪里?” 她哑然失笑,道:“再过几日,娘带你去江南,好吗?” 霄儿听了,顿时兴奋起来:“娘,你最棒了!娘是这世上最棒最美最好的娘了!” 她扑哧笑了起来:“好了,你呀!最近跟着你九王叔,好的不学,把他那耍嘴皮子那一套倒学了个遍。” 最近一段日子的相处,霄儿知道了他的生父就是当今的启陵帝夏侯飞,知道这一真相后,霄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只是问了夏侯飞一句:“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娶我娘?” 夏侯飞当即愣在了当场,场面可想而知是多么尴尬,但他仍回应了霄儿的问题:“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一时半伙也说不清道不明,等你再长大一点,父皇会一一告知你!” 霄儿也没有深究,毕竟这是他们上一辈的事,身为人子,他虽小但也明白不应过问太多。之所以会淡淡点头,说:“好!” 厉翎霜知道此事后,只是淡淡笑了笑,赞赏地看着霄儿对谷逸飞道:“霄儿长大了,懂事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关于他的身世,她从未想过要刻意隐瞒他,只是从小到大他都从未主动向她询问过。虽然惊讶于孩子的懂事,但有些事她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在这之前,她还没想好如何对孩子交待好这一切。久而久之,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这段时间霄儿一直和夏侯洵待在一块儿,两个人倒竟像是相见恨晚的,一见如故之下便一起玩开了。 霄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夏侯洵又恰巧也是孩子心性,两人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很突兀。 “小鬼,乐啥呢?说来听听!”夏侯洵笑着跑到厉翎霜身边。 霄儿嘟着嘴,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就是不告诉你,怄死你!” 厉翎霜在一旁只是淡淡的微笑,看着他们二人。 夏侯洵挑眉,瞪眼,叉腰:“小鬼,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找抽呢!” 霄儿哼了一声:“就知道以大欺小,这么大的人,也不知羞!” 夏侯洵有些咬牙切齿道:“那你还不知尊敬长辈呢?”他夏侯洵长那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还是被自己的侄儿这样的七岁小毛孩子……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霄儿躲到母亲身后,小声道:“你不也没有爱幼吗?那我为什么非要尊老啊?” 厉翎霜扑哧一声,终于忍不住,展颜大笑:“洵儿,你何必跟霄儿一个小孩子计较那么多呢?要是传出去的话……” “行了,翎姐姐,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夏侯洵打断她,道:“不就是怕你宝贝儿子吃亏吗?哼……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说了!” 霄儿顿时嗤之以鼻:“你好像从来都没说过我,居然还好意思说放我一马,真不知羞!” “你——”霄儿声音虽小,但夏侯洵毕竟是习武之人,他还是听到了。气的肺都快炸了。 厉翎霜笑着摇头,拉过霄儿,道:“好了,霄儿,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也没个正经的,别以为娘不说你就赞同你的做法,娘只是想让你自己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霄儿认真地点头,保证道:“娘,霄儿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了!” 厉翎霜柔然一笑,道:“知道错了就好,去玩吧!” …… 回到房中时,明显感觉到房梁上的黑影。但她由于之前受了韩啸天的那一掌,尽管后来养伤养了许久,但伤势严重,功力仍然没有全然恢复。 她冷静地分析眼前的情况,淡定地走到桌旁,随手拿了一个杯子,倒了杯茶;眼神稍稍瞥了一下黑影,暗自冷笑着,又拿了另一个空杯,再次倒满。 放下茶壶,才淡然出声:“公子,不下来喝杯茶吗?” 黑影从房梁上飘然而下,潇洒地坐于厉翎霜的对面,嬉笑着拿起那杯倒好的茶,径自饮茶,默不出声。 看到来人,厉翎霜心底有几分诧异:居然是韩琦——韩啸天的弟弟。但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她很快收拾起心情,淡淡微笑:“韩琦,我没想到你会来这?” 韩琦放下手中的茶杯,再次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因为岁月与经历的关系,她早已不再年轻,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纯情少女,再也不是那个会肆无忌惮开怀大笑的女孩了。他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孩,或者说是这个女子的脸上除了勉强的笑容便是淡然与冷漠。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经历,都有一些过往需要自己去面对与接受,韩琦不想深究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但他还是好奇: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支持这个女子勇敢地坚持下去,哪怕尊严早被践踏。 他是看着哥哥韩啸天一步步走来的,自然明白哥哥心中所想。他和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从哥哥当年亲自上门提亲却被拒绝那天起,他便开始注意这个女子。 初次见到厉翎霜时,韩琦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容颜,她的确很漂亮,但在他眼中也仅仅是清丽,仅此而已。经过几次的接触,他开始渐渐对她改观:他发现她身上所散发的某种气质是独特的,也许这便是她吸引哥哥眼光的地方吧! 自然他是希望她能与哥哥结合的,但无奈好事多磨,两人明明之间没有太大的矛盾,可每次见面就像是仇人见面。 厉翎霜被韩琦这样一直盯着,有些不自然:“韩琦,你做什么?” 韩琦哂然一笑,收回目光:“瑶琴仙子也会害羞的吗?” 她知道他只是在故意笑话她,并不讥讽之意,展颜一笑,道:“那你呢,你一个大男人对着女子肆无忌惮地打量,不觉得很失礼吗?” 韩琦双眉微挑:“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的礼数!” 她呵呵笑着饮尽杯中茶:“小女子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礼数,呵呵……这还得多谢韩琦你不吝赐教啊!” 厉翎霜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韩琦本身也是个比较大量的人,也不计较这些,两人就好似多年没见的好朋友,随意闲聊着:“翎霜,你就真的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大哥吗?你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大哥其实一直很在乎你的!只是……或许他的方式有些过火,但是……” “韩琦——”她原本没打算搭理的,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有些事我们彼此心里清楚就够了,没必要说出来!你知道的,有时候事实往往是最让人措手不及,也是最伤人的!” 她怎会不明白韩啸天,二人相识多年,不说了解透彻,但对彼此的性情还是了解颇多的。至于韩啸天的那份情,她不知是真是假,也不想去管它的真假,只因这份情她无法负荷。 韩琦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因为在教中看到大哥一直烦躁不安,脾气火爆,特意趁他不注意溜出来找她,希望自己可以从中做个和事佬,可以打开他们的心结。只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把事情看的太过简单,把结果看的太过乐观了。 “大哥他并不是有意伤害你的,他只是生气你居然……” “韩琦——”她冷下脸来,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她就恨得牙痒痒:“如果还把我当朋友,就什么也别说了,我不想连你这个朋友也没了!”虽然表面上她瑶琴弦子与玉笛神医谷逸飞与烈焰门水火不容,但实际上他们二人只是不满烈焰门胡作非为,私底下与韩啸天和韩琦还是好友的。 只是,怎么也没有让她料到的是,真正在她背后狠狠捅上一刀的,正是她所谓的好朋友——韩啸天! 当看到他控制整个皇宫大内,威胁她,她还能忍受;可是,他却拿霄儿来做文章……她无法忍受! 正文 第十章  药王谷2 韩琦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那天的情景,气依然未消,无奈叹气,道:“翎霜,我韩琦就是因为把你当朋友,今天才会来找你的,我只是想帮你……” “韩琦——”她再次打断他,鼻尖有些发酸,想到那天的情况,想到霄儿,瞬间泪水又充斥了眼眶,她忍住哭泣,一字一句说道:“你不会明白我那种痛的?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当时有多恨,有多痛,有多无助?”背过身,打开窗户,看着窗外:“任何人如何伤害都无所谓的,可是他却将霄儿现于人前,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血雨腥风的江湖,我树敌太多,多到连我自己也数不清,一直将霄儿藏于谷中,为的就是让他可以安全地长大,这边是我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你明白吗?” 韩琦敛下神情,道:“我明白!” 她淡笑着摇头:“不,你不明白!你不是我,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从霄儿出生的那刻,我就知道这个孩子的一生注定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他根本不可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前的,你明白吗?” “是因为他的身世吗?” 她有些自嘲地笑着,对于韩琦如何知道这些,她并不觉得奇怪,以他们烈焰门的实力,有什么是查不到的。“你觉得紧紧是因为这一个原因吗?”回头直视他:“你认为就算霄儿的生父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那些人就会放过他吗?你哥就会放过他吗?哦……我差点忘了,你哥是第一个利用他的,不是吗?” “翎霜,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如今她身受重伤,这要她如何保护她的孩儿:“你觉得被你哥那么一闹,世上还有谁不知我厉翎霜有一七岁孩儿,而麒麟藏宝图也在我这。难道你还会天真地以为从此以后我的生活还会平静下去吗?难道你认为我此时伤重至此,还有能力去保护我的孩儿吗?难道你还天真地以为当霄儿受到伤害之时,我还会袖手旁观,心平气和吗?还是说,你和你哥一样,以为我厉翎霜是铁打的,没什么是我经历不了的……” 面对她一声声声嘶力竭的质问,韩琦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的确,有些事是他考虑欠缺了,他满心只考虑到大哥的感受,全然忘了眼前这个女子所遭受的痛苦与苦难比大哥那些要远远多得多,是他忽略了。 “抱歉!”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句话,临走前他终于还是说了句:“将来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韩琦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再也无法冷静下来,心情烦躁异常,眼泪最终还是忍住了,忿忿地摔碎了桌上的茶杯…… 或许只有这种发泄的方式才能暂且缓解一下她心中的痛。 在江湖中行走多年,她的警戒意识还是没有退化的,此时虽然宁静,也知晓古外设了八卦阵,一般人是进不了谷的;但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远没有这么理想,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在谷中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前往后山找了然大师。 了然大师是她师父谷神医多年的好友,谷神医当年收她为徒之时,他便断言说:“此生她将有三大劫难,而这几次劫难只会一次比一次大。” 当然,当年当她听到这番言论之时,她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直到七年前,她未婚有孕,且遭人抛弃;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霄儿——此为三劫之一。 终于,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设想:也许是她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了然大师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得道高僧,根本没道理要用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 如今,麒麟藏宝图和霄儿同现于世,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征兆。 这会是她人生的有一个大劫难吗?如果是,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心碎?如果霄儿真的受到伤害,她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 带着种种疑问,她选择去了后山,只愿了然大师可以帮到她。 什么都可以没有,她就是没有办法忍受霄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如果可以,她只愿所有的不幸都发生在自己身上好了,只要霄儿平安就好。 了然大师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遭,慈祥地笑着道:“是翎丫头吧!” 此时,厉翎霜才发觉眼前这位大师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大师好眼力,居然一眼就认出小女来!”她巧笑嫣然,她和大师是第一次见面,可大师居然不等她自我介绍,便早已认出了她。看来,大师的造诣颇高! 仔细打量起大师,发现了然的岁数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七十古稀,相反的,他很年轻,跟大哥厉择木相比,大不了多少。然而,据她从师父那所得的讯息,了然大师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可如今看来,大师的造诣的确已到了一定的地步。 了然大师也不在意她的肆意打量,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为她倒了一杯香茗,道:“丫头,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站着,坐下来喝杯茶,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她淡淡含笑,随即坐下,抿了一口香茗,若有所思道:“大师,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了然大师端着香茗的手微微一顿,但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或许吧!” 那一瞬间的停顿她看在眼底,只是大师不愿多言,她也不好继续追问,随即想到来的目的:“大师,我想请你帮我!” 了然大师微微点头,道:“从你踏进这个谷中之日,贫僧就知晓这一日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料到会那么早。” 果然,大师早知道一切,她有些惊喜地追问:“那大师一定有办法帮我度过这一关了,是不是?” “哦弥陀佛……贫僧无能为力!” “不可能!不会的!”大师那么厉害,不可能没有办法的。“大师,我求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无论什么办法我都要去试一下,我不要霄儿受到伤害。大师,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的。”她焦急地起身跪倒在地。 只要可以找到保护霄儿的方法,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要努力去闯! 了然大师定定地看着她,道:“丫头,你可知道,天意是无法改变的!有些命运注定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就像当年他的无能为力一样。 她死命地摇头:“我不信,一定有办法的,大师,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她不能没有霄儿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能没有霄儿的,我不能让霄儿受到伤害的。” 了然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和妹妹——萧云雪,而他当时还没有出家,只是因为家道中落,在两个妹妹相继嫁人后,便远离了朝堂,过起了隐居生活。 …… 当年,他还记得,妹妹一脸疲惫地找到他,一见到他,便哭倒在他的怀中:“大哥,我好怕,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什么都放下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老天要对我那么残忍,我只想要做一个平凡的人,只想和相公和孩儿一起幸福地生活,这个要求难道过分吗?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老天都不允许?” 萧云轩有些不明所以:“云雪,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大哥,好不好?”他有些心疼地帮妹妹擦干满脸的泪水。 萧云雪将所发生的事细细跟萧云轩说了一遍:“大哥,相公他不会那么做的,他是冤枉的,可是现在,根本没人相信,怎么办,大哥,他们要将相公斩首示众……”她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萧云轩抓住她的肩膀,冷声道:“云雪,你先冷静一点,也许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糟糕,你不要自乱阵脚,好不好?” 萧云雪哭泣着摇头:“大哥,不是这样的,我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的,能求的人我都求过了,可是没有用。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大哥,我只能来找你了。”她也曾想过去找息叶枫,只是他远在前线,远水解不了近火。 萧云轩是江湖中人,在江湖中也认识不少响当当的人物,面对妹妹的求助,他有些彷徨:“云雪,你该明白的,一旦动用到江湖的力量,事情很有可能会变得更加严重,到时可能要面临灭九族的危险,难道你要你的孩儿和你一同……” “不要再说了!”萧云雪有些愤恨地开口:“说白了,你是怕我会连累到你,不是吗?如果是,你可以明说,何必要找诸多借口来推脱呢?” “云雪——”他心痛地开口。 萧云雪笑着哭泣,然后一步步后退:“大哥,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你要保重!你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任何人,不会动用任何力量,不会再去求任何一个人的!” 当时,他怎么也没明白话中的意思,直到第二天他听到妹妹逝世的消息,去了厉家,才知妹妹从他那回去后便服毒自尽了。 “傻妹妹,你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所有人?你真的好残忍,你要大哥一辈子都愧疚不安吗?事情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的道路呢?你就这样走了,扔下两个孩儿,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你要所有人都愧疚,你做到了,可是,这是你所要的结果吗?”后来他还絮絮叨叨了些什么,他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当时他在妹妹的灵前伤痛欲绝。 后来,夏侯彦青终于在众大臣的求情下开始着手调查,最后,证明是误会一场,厉端无罪释放。 只是,等待厉端的却是妻子的死讯,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再回想起那些过往,心依然痛着,即使早已遁入空门,只是那些凡尘之事他真的可以抛却的那么彻底吗? 一想到妹妹的惨死,他除了心痛,只有无奈! “大师……”见到大师的晃神,虽然不明白是何原因,但她此刻压根没那个心思去猜测:“大师,你有听到我说的吗?” 了然终于从过去的萧云轩走出来,恢复了然的身份:“丫头,你先起来!”他曾经在妹妹灵前发誓,今生只要他还在世,他一定竭尽所能好好照顾她的一双儿女。 了然大师终于松口,那也就是说有办法了!想到这些,她顿感心头松了好大一块。 虽然了然的确很想帮她度过此劫,但关于她人生的三劫之说也是在她出生那日一个得道高僧对她家人所说的。 之所以她一直不晓得,是因为她家人不想她因此受到伤害,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相信。而他恰恰在一个机缘巧合下与这位大师结识,在知晓他的为人后,肯定这三劫之说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私心地,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与那位大师是旧识,然当时,大师关于这三劫的解法,他只道:“一切皆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他只是个凡人,根本无法改变上天早已注定的事。 “一切都是天命,如今,可以做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她不断咀嚼着这句话: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真的只能听天由命吗? …… 药王谷中,霄儿与夏侯洵斗气归来,结果却怎么也找寻不到母亲的身影,一下子着急起来:“娘,你在哪啊?” 只是,无论他怎么呼喊,娘都没出现。 “霄儿,出什么事了?”在书房中正讨论病情的谷逸飞和夏侯飞循声出来,谷逸飞抓住霄儿,问道。 霄儿一看来人,顿时欣喜万分:“师伯,见到你真的太好了!我找娘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问了他们,可他们都不知道,你一定知道娘去了哪里,你告诉我,好吗?” 谷逸飞与夏侯飞相视一眼,直觉出事了。 谷逸飞淡淡笑着安慰他:“霄儿,别担心,你娘可能去别的地方了,师伯一会儿和大家一起去找,你乖乖在房中待着,等我们的消息,好吗?” 霄儿无奈地点头:“好!”其实,他真的很想与大家一起去找娘的!他有很多话想跟娘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娘,娘答应过他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的。 看着霄儿乖乖地回了房间,谷逸飞才安排众人展开寻人活动。 只是,几乎把整个药王谷翻了个遍,依然不见她的踪迹。 “她平时都喜欢去哪?”毕竟他们之间断层了那么久的时间,直到现在,夏侯飞才发觉自己竟然如此不了解她。 谷逸飞无奈地摇头:“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师妹经常去的地方……”冥思苦想着,忽然想到:“难道她会在那?” 她真的会在那个地方吗?谷逸飞也没有任何的把握,只是如今毕竟是在特殊时期,他也只能赌一赌了。 “不管是不是,我们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夏侯飞焦急地催促着。如今她深受重伤,伤还未全然恢复,他无法冒险。 于是,在谷逸飞的带领下,一行人匆匆赶往麒麟洞,那个他们在一次偶然机会下发现的山洞。 如今,麒麟藏宝图已经被众人所知在他们手中,而至于麒麟洞的所在早已变得无所谓了。 跟随着谷逸飞前往的除了夏侯飞,还有凑热闹的夏侯洵。 如谷逸飞所料,她果然来了这里。 只是,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悲伤?脸上全是泪水侵蚀的痕迹。究竟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们所不知道,却深深伤害她的? “师妹……”谷逸飞轻声呼喊她的名字。 她有些哀伤地道:“原来我娘是被逼服毒的,凶手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却不晓得!” 她甚少谈到自己的母亲,只依稀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的母亲闺名:云雪,是萧家的大女儿,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萧云轩,底下还有一个妹妹萧云遥——也就是后来的萧太妃,夏侯洵的亲母。当年的萧云雪赋有圣齐第一美女,且才德兼备,后来嫁与当时的皇帝夏侯彦青的好兄弟厉端,之后便生下了一双儿女,一直过着很平静幸福的生活,后来因病去世,被皇帝夏侯彦青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些都是她听来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也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只是舅舅的那一番讲述,全然颠覆了所有的“事实”。 谷逸飞大致猜到有人对她说过什么,关于她的母亲的事,其实好多人都知道,其中包括他的父母,只是一直隐瞒着,这毕竟是一个雷区。 “你都知道了?” 她婆娑着泪水的双眼终于转移到谷逸飞的脸上,突然,有些嗤笑着:“原来你早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是傻瓜。”颤抖着闭上双眼,声嘶力竭着质问:“为什么都要骗我?为什么连你也要让我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无止境的谎言之中?”睁开双眼,只是泪水早已迷湿了双眼:“我有权知道的。你有没有想过,真相迟早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可真到了那天,我却跟杀害我娘的凶手待在一起,你让我情何以堪?” 谷逸飞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父亲一直阻拦着,还不忘吩咐道:“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况现在丫头过的也好,相信云雪在天有灵也会很安慰的。” 他也曾据理力争过:“爹,你真的觉得师妹现在过得好吗?” 只是,争到最后,他还是妥协了。毕竟她现今过得还好,然而一旦她知晓了事情的真相,按照她的脾气,谁也保不准会出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师妹……”千言万语,无奈一句也说不出来。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面对她的质问,无能为力。 没有人可以了解到她此刻的心情,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痛,有多恨自己。 万千的情绪她肆意地发泄着:娘,对不起,女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