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遇险   仲秋下午三时,天高气爽,海阔风清。午后的秋阳不温不火,释放着宜人的温馨,蓝蓝的天空上淡淡的浮云时卷时舒,浩渺的大海,蓝蓝的海水一副庸凝缠绵的悠闲自在海天一色,极尽空灵。   野卫,镇海市首屈一指的亿万富翁。   他拥有资产五个亿的“南方海洋实业集团”的公司。价值一百万的豪华“野马”是他的私人快艇,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喜欢一个人驾艇出海调节一下疲惫的身心。   “野马”通体纯白,豪华高贵气派,一身白色名牌休闲装的野卫,有着一副与“野马”相匹配的潇洒外表,风流倜傥,桀骜不驯,给人以十足的贵族风范。一米八的野卫有着一副运动员矫健的形体,一张不方不圆的适中脸庞,五官极具雕塑感,高耸的鼻梁下一张薄嘴唇质感极强,下巴优雅坚挺,最出色的要属他的一双眼睛,极具传神韵味。这双眼睛的魅力体现在它独特的眼风中,释溢着谜一般的神秘,梦幻特别是当他微微眯缝着眼睛的时候,你所感受似的诱惑到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勾魂摄魄,尤其对女人来说。   起风了,是西南风。野卫辨了一下风向和风速,从时间上推算,今天是初七,初七午夜是满潮,那么待会儿就该是潮汐的开始,这西南风便是预兆。他看了一眼卫星定位仪,发现“野马”已飘离了禁航区。   此刻是四点四十分,野卫必须在大潮涨满前返回港口,这期间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他坐回驾驶舱,打开电台调到海上救助中心的接收频率,他告诉救助中心,说他的“野马”没油了,需要一艘救助艇来拖“野马”回去。当对方让他报出所处的位置时,野卫突然打消了求助的念头,是不远处几艘回归的捕鱼船上那高高扬起的风帆使他突发了扬帆飘回的决定,“我想我可以应付得了。”他告诉救助中心不用来艇了。   “祝你走运!”救助中心值班员提醒他潮汐就要到了,三小时后有六级风暴。   夕阳西斜,黄昏的落日是橘红色的,天际褪去了纯蓝,白云染上了夕阳的晕红,呈现出眩目的斑澜,大海也镀上了一层落日的辉煌,折射是血色的。当大海将落日完全包容的刹那间,沸腾的水面就有了充血的金色。“野马”通体泛着金色,白色的风帆折射着梦幻般的光泽,有好一会儿,沐浴着落日辉煌的野卫,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他由衷赞叹大自然的造化。   当最后一抹夕阳从天际隐去,夜幕降下了帷幕,苍穹呈现出一派昏暗,大片大片的云朵被夜色染成黑灰色,有星星迫不及待地钻出夜的帷幕,精灵般地闪烁着,海水失去了阳光下的透明,以一副凝重深沉的面孔展示出它神秘莫测的另一面。   风一阵强过一阵。   涨潮了,海面上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   “野马”在波浪之中上下起伏,野卫感受到真正的乘风破浪滋味。   经过了近三个小时的乘风航行,卫星定位显示出“野马”已驶近镇海海域,野卫根据经验推测,如果不出意外,“野马”可以在二个小时左右到达海港。   上弦月。镰刀似的弯月在乌云中时隐时现,远方的海面,依稀可见一只小木舟形状的岛屿浮在四面环海的海面上。远远望去,那高高竖起的航标灯就像小木舟上的桅灯,闪烁着渔火般昏黄的光亮。   在航海图上,这座方圆不到一公里的岛屿叫着“水手岛”。野卫多次经过这座岛屿,但他从未上去过。传说这座岛屿不吉利,上面聚集着许多水手的鬼魂,每到夜里便会有女妖从海底浮出水面来到岛上,用动人的歌声诱惑着年轻英俊的水手上岛,到了黎明时分,女妖要回到海底,那些水手被她的情歌诱惑了灵魂,便会痴迷地跟随她而去……   在夜里,那盏渔火似的航标灯此刻释溢着一种诱惑,朦胧而又清晰,野卫的心莫名的一动。   大潮涌动着,高涨着,“野马”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被甩落底谷,浪花撞击着船弦,水花四溅,打湿了野卫的衣服。他紧紧地把着舵,渐渐地,他感到有点力不从心,撞到船壳上迸射出来的水花反弹到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视线一片模糊。等到他感到“野马”偏离了航线,正准备离开舵位去甲板上调节风帆时,艇身突然一阵剧烈的震荡,他隐约感到“野马”似乎打了个转,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等他定了定神稳住身体,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艇身不动了!   见鬼!野卫一抬头,发现那鼓胀的白色风帆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乎乎的东西卷住了,再往上一看,一根恰似渔船上的圆木桅杆顶端,悬挂着一个罩在玻璃里的红色航标灯天啦是水手岛!   快艇上的风帆被从岛上伸出来的棕榈树梢紧紧卷住了,“野马”就像被勒住缰绳似的在作着徒劳无益的挣扎。   当“水手岛”这一意念跃入野卫的大脑时,他只觉得全身莫名地一激凌,冥冥之中有一种将要发生什么事的预感。   “嗨,晚上好,”仿佛天外来客,野卫循声望去,只见桅杆下一块避风的礁石上,盘坐着一位着一袭纯白纱裙的少女。开始野卫以为是幻觉,要不就是走了眼,可借着航标灯的光亮定睛一看,那礁石上的的确确盘踞着一位活生生的少女,给野卫第一眼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少女盘坐的姿势:她的右胳膊抵着腮支撑在礁石上,身躯呈倾斜卧式状态,两条腿一上一下交叠屈伸,长长的披肩发用一条白色的纱巾高高绾起,那发丝,那裙裾在风中极富动感地飘曳着,整个儿坐姿使野卫联想起雕塑家笔下那尊仿佛刚浮出海面的美人鱼。   野卫定定地望着这尊美人鱼似的白衣少女,有好一会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返过神来的第一个意念就是把她同传说中的女妖联系在一起。   “我叫刘青灵是人。”白衣少女从礁石上站了起来。她一下子猜中了野卫此刻的想法。朦胧的桅灯下,她面部的轮廓也是朦胧的,海风吹拂着她长长的头发和裙裾,她的声音有一种梦幻的空灵。   “嗨,你怎么不说话?”刘青灵笑了起来,“我吓着了你是吗?”   “我没想到,真的,我是说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地方……”野卫已定下神来,他耸了耸肩,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切,“真的,生活中这样的奇迹可是不常发生,”野卫已完全恢复了平静。   “是天意,”刘青灵友好地向他伸出手,“欢迎你之客。”   野卫从握手中感觉到对方实实在在的存在,“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女妖。”刘青灵笑得轻灵。   “不!是美人鱼。”野卫从快艇的甲板上跳到刘青灵站着的礁石上,他们面对面地站在一起,野卫发现姑娘个出奇得高挑,少说一米七五。   “在舞场上我总是男人们放弃的对象,”刘青灵的一双眼睛捕捉起人来就像电脑扫描。野卫从心里喜欢这种灵气的女人,他是个幽默诙谐有情趣的男人,几句话便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是个大实话,连我都几乎失去了信心。”他用手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叫野卫,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我知道,镇海市大名鼎鼎的亿万富翁,名流显贵不认得你才叫奇怪呢!”刘青灵并没有揶揄他的意思,声音充满了自然的清纯和诚服。   “这么说你也住在镇海?”野卫这才想起令他疑惑的问题:她怎么会在水手岛上呢?她在这里干什么?   “这是秘密,”刘青灵笑了,“不过既然你发现了,那也不成为秘密了,”她说,“我喜欢这里,这里有我的小屋。”   “小屋?”   “喏,你瞧,”刘青灵转身指了指小岛的另一端,“就在那我的小屋,我给它起名‘水手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借着星光月色,野卫看到了百米之外的一片棕榈树丛中,透出一点隐隐的亮光,因为月色很淡,看不清“水手屋”是个什么模样。   野卫有些困惑地耸了耸肩:“难以想象。”   一阵飓风吹过,潮水漫过他们所站的礁石,快艇被巨浪托起又抛下,那被树梢卷住的风帆发出一阵哧啦啦的撕扯声,野卫正犹豫着是否扯开风帆上艇返回,刘青灵这时开口了:“我说,你不会这就要走吧?”   野卫做了个茫然的耸肩摊手动作:“这风浪真够大的。”   “我要是你,就等过了这阵大潮再走,”刘青灵说,“它会吞了你和你的快艇的。”   “是吗?”野卫被潮水打湿的衣服经秋的海风一吹,不由地有些凉嗖嗖的感觉。   “到我的水手屋喝一杯怎么样?还能烤干你的衣服。”刘青灵一脸的善解人意。   干嘛不呢?这会我还正想喝一杯呢。” 正文 第二章 美丽女孩   “这主意不错桅灯下,野卫的笑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等等,”刘青灵让他拴好快艇的缆索,“要不风浪会把它吹跑的。”   “谢谢,‘野马’可是我的宝贝。”   “野马这名字真好听,”刘青灵看着快艇,“它真帅气和你一样潇洒。”野卫拴好缆索抬起头正好遇到刘青灵的有异样的光亮在她眸子里一闪,颤颤的,极捉人。   目光这就是我的水手屋。”刘青灵停下脚步,指“瞧,到了着面前不远的一个帐篷不像帐篷,棚子不像棚子的奇形古怪的建筑物对野卫说,“我敢说你从未见过这等美妙的自然建筑。”刘青灵一脸的得意,野卫借着微弱的月光终于看明白了,原来这屋是借助几棵棕榈树搭盖而成的,几片长条形遮阳的硬塑料斜架在棕榈半截的树干上,周围同样是这种塑料板依树干圈了个圆,树梢在塑料片屋顶上随风摇拽好一个名符其实的水手屋!   刘青灵推开用棕榈叶编织的小四方门,野卫随她弯腰钻进了小屋,一盏古老的渔民挂在桅杆上的玻璃罩马灯高高挂在棕榈树梢上,小屋的地上长满了小草和藤蔓,藤蔓上绕着紫色的牵牛花,小屋大约二十平方米,七棵棕榈树干起着柱子的作用,正中二棵树干之间系着一只用尼龙绳编织成的网状吊床,旁边是几块礁石成自然状的坐石,坐石前有一个盆状的小圆坑,里面堆满了灰烬,一边摞着干树枝,显然是天冷用来烤火用的。靠边角处,有一个简易的木板架,上面放着一些啤酒和一些罐装食品,还有烧水用的壶和一些零星生活用品及几本书籍杂志。野卫环扫了一圈,便断定这小屋除了刘青灵,没有第二人。   “怎么样?”刘青灵想知道野卫是怎么想的。   “可以上吉尼斯之最了,”野卫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犯惑:刘青灵是干什么的?她怎么会跑到这小岛上造这么个栖身小屋?她是怎么来到这个距镇海市十海里的岛上?据他所知,镇海并没有通往水手岛的船只。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烤一烤,”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刘青灵已在小圆坑里生上了火,她从吊床上拿起一条干浴巾递给野卫,“很抱歉,将就一下,”说完她转过身,等野卫脱下湿衣裤。   “给,”在烤湿衣服前,刘青灵递给野卫一听啤酒,自己也打开了一听,“为”她作了个不知该表示什么的动作,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为今夜的奇遇。”野卫与她碰了杯。   “说真的,我并没有奇遇的感觉,”刘青灵仰起脸,“知道吗,当我坐在那块礁石上,冥冥之中,我渴望有人和我交谈。当大潮来临时,我有一种预感,一种将要发生什么的预感,所以,当你的快艇被树梢缠住时,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真的。”   “这么说是命运罗,”野卫也想起在这之前,水手岛上的桅灯使他有一种将要发生什么的预感。   刘青灵作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不相信命运呢,”野卫心想这少女敢于独自闯入传说中女妖的地方,那她准是个不信邪的唯物主义者。   “我相信天意,”刘青灵认真地烤着衣服,“也就是说,你用不着太在意什么,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生活是一个不断出现问号的过程,我不喜欢追究或费心地去解答这些问号。”   “为什么?”野卫觉得这少女与众不同。   “道理简单得很,你想想,只要是个大活人,每天就要发生许多事,如果你都要对这些事找出个答案,且不说累值得吗?”刘青灵在火堆上加上一些树枝,“我喜欢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生活,像天上的云和鸟,像海里的水和鱼。”   小圆坑里的火苗映在刘青灵的脸庞上,野卫第一次看清楚刘青灵的全貌,她大约二十岁上下,她的脸庞是标准的鹅蛋型,皮肤光洁细嫩,五官很美。眼睛、鼻梁、嘴唇都呈细长状,如行云流水恬淡雅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明眸细长,在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下,释溢着梦幻的美。野卫发现在她身上,有一股难于言状的神秘气质,你能感觉到却捕捉不到,就像她的眼风,透着一种梦幻的空灵,飘飘渺渺。对女人颇有研究的野卫有好一会儿陷入了一种空茫的困顿。缓缓的火苗驱散了秋夜的寒气,野卫拿出烟:“不介意吧?”   刘青灵摇摇头:“无聊的时候,我也抽呢。”   “那就来一支,”野卫抽出一支递给她,并为她点着火。   刘青灵吸烟的姿势很美,是那种随意的自由自在的自然流露,却对野卫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这少女看上去一点也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清纯透亮,可野卫却感到她像谜一样地令他困顿迷惑。他的目光与刘青灵的目光相遇了,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海鸟的啼啾声,紧接着是一阵扑翅的骚动,原来这鸟就在水手屋的一角。野卫这才发现,在树杈上挂着许多鸟窝,就在他的头顶,一只鹭鸶正探出头朝他这位陌生的来客眨动着疑惑的小眼珠。刘青灵伸出食指竖在唇上朝它们作了一个“嘘”的暗示,这些鸟儿听话地缩回了脑袋,不再作声。   “好了,你可以换上烤干的衣服了。”刘青灵把衣服递给他,然后回过身等他换好衣服。   风仍在刮着,潮也仍在涨着,但水手屋却是一片童话世界般的温馨美丽。野卫仿佛置身于梦幻中,刘青灵拨弄着火堆上的树枝,在她俯身前仰的当儿,她脖颈上一条银制的项链从她的领口垂落出来,挂坠是一尊“妈祖”像,“妈祖”是这一带出海人家家必供奉的神灵,也是出海人随身佩带的护身符。野卫不明白不信邪的刘青灵怎么会挂这个玩意?   “这是秘密,”刘青灵发现了他的目光,但她并没有解释这个秘密。她笑了笑,抬起头来把飘落在胸前的几络乱发向后一甩,这一轻轻用劲,她的胸脯自然地一挺,透明的白色真丝裙显出了她坚挺的乳峰,,原来刘青灵没有戴乳罩。野卫这才发现,在小屋一角的尼龙绳,晾晒着刘青灵的衣服。刘青灵的脸倏地一红,“我是游过来的。”她脸红的时候美极了。   “这么说你是游泳运动员,”野卫续上一支烟,再次审视了一下她修长的体形,“怪不得这么一副大高个,”他的目光落在她修长的双腿上,“其实你倒更适合做一个时装模特儿。”   “是吗?”刘青灵笑了笑,她换了个双手抱肘的姿势,这样就能遮住她高耸的乳峰。   对你,我可是一点也不了解呢,”野卫这“说说你吧会已完完全全放松下来了,穿着刘青灵烤得暖乎乎的有棕榈树香的衣服,野卫感到惬意极了。   “小时候,妈妈说我是美人鱼投胎人间的,”刘青灵露出二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知道吗,我一岁就能在海水里溺一刻钟不用换气,三岁能一口气在一百米的泳道游几个来回。”   “你妈形容的一点没错。”   “我八岁夺得全国少年游泳冠军。”   “真棒!”野卫说,“那么,我相信在下一届奥运会准能看见你夺得金牌。”   “让你失望了,我想不会有这一天了。”刘青灵笑得空茫,“我已离开体训队了。”   “为什么?”   “很简单,随其自然,”刘青灵耸了耸肩,“我喜欢自由自在。”   “这是一个问号的回答。”野卫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因为某种原因选择这水手岛作为你的隐居地或者用一个时髦的说法,叫作回归大自然或什么精神家园吧?”   “没那么复杂,”刘青灵摇了摇头,“只是喜欢这里,想来时就来了。”   “就这么简单?”   “不可以吗?”   “当然,”野卫自嘲地一笑,“我看上去是不是有点庸人自忧?”   刘青灵笑了笑:“说说你吧。”   “你想知道哪方面?事业?爱情?还是我对生活的看法?”野卫的笑充满了魅力,“说出来也许你会觉得太复杂了。”   “那就别说,”刘青灵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野卫,火苗映在他那张帅气的脸上,透释着迷人的诱惑。这是一张令女人青睐的脸庞,野卫清楚自己在女性眼中的魅力。他是一个擅长追逐女色,在情场上一贯春风得意的猎手。在他的生活中,周围总是美女如云,于是,关于他的绯闻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刘青灵显然被他的魅力吸引住了,当他的目光和她相遇时,刘青灵慌忙移开,抬头望着透过隙缝可见的苍穹有星星在闪烁,“今晚真美!”   “的确如此。”野卫循着她的目光看着苍穹。耳边的风声似乎小了下来,涛声也褪去了,汹涌的海面变得韵律有致。 正文 第三章 海岛   “再过一会,就要开始退潮了,”刘青灵像是自言自语。   野卫不由自主地一瞥腕上手表,时针指向十一点三十分。这时的他一激凌,整整四个小时,他没给家里挂电话,妻子索拉一定准疯了似地到处来找他。他想给她挂个电话,这才记得手机落在了艇上,“天哪!”他赶忙站起来冲出水手屋,费了好大的劲才磕磕绊绊地来到艇上,他先给妻子挂了电话,索拉不在,管家说她去为他失踪报案。“你没事吧?”管家声音充满了焦虑,“你在哪?”   野卫告诉管家,因为风大浪急,他停靠到了一个小渔村。“我很好,告诉太太,我没事。”   挂完了电话,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大风已小了下来,大海也渐渐平静,苍穹不见乌云,上弦月犹如弯弯的镰刀,在星星的簇拥下向大地挥撒着朦胧的月华,渔火似的桅灯罩着一层柠檬似的光晕,微风拂过棕榈树梢,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响……视野中,水手岛是那样的平静宁和,就像一幅朦胧的画面,充满了梦幻的色彩。   十分钟后,他再次出现在水手屋里,刘青灵已和衣躺在吊床上睡着了,她的睡姿很美,很安详,长发垂散着,一对细长的眼睛微微向上翘着,二条修长的长腿一蜷一伸地垂在吊床的一端,像睡中的美人鱼。野卫站在离她二步之外,静静地凝视着她,刘青灵领口上的一粒扣子松开了,象牙般的胸脯娇嫩光滑……随着刘青灵睡梦中那平缓而又韵律的呼吸,胸前那美丽的小丘极有韵致地起伏着,透过那丝质白纱裙,在朦胧的马灯光照下,透释出鲜甜的韵味。她半蜷半伸地躺在吊床上的整个身子的曲线是那么地完美,看着她,野卫由衷地感叹造物主的造化,他就像在欣赏一幅塞纳笔下的圣女油画,让他感到困惑奇怪的是,刘青灵的身体在他的心里唤起的不是肉欲的冲动亢奋,而是一种对美的朝圣要在以往,野卫会迫不及待地将这尊美丽的躯体整个儿地占有……野卫第一次对女人的躯体有一种朝圣的情感,确切地说,是从灵魂上对女人的看法刘青灵让他达到了一种超越了本能的境有一种升华的转变界。   刘青灵对他的诱惑来自一种冥冥之中属于精神的范畴在这之前,野卫还从来没有对女性这种超越身体的感悟。   野卫静静地凝神着,不由自主地竟脱口而出:“美人鱼!”   嗨!我还以为梦中的刘青灵似有灵感似地睁开了眼睛:你走了呢。”   野卫一脸的认真:“我回来是想证实一下是否真的遇见了你。知道吗,从这里走了以后,我怎么也分不清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做了一个梦?我记不得你长得什么样子,我想再回来看看你,真的。”   “那么现在呢?”   “我想这是我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一件事。”   “你终于学会了记住了我,”刘青灵那细长的眼睛似梦似幻。眼前这男人太诱惑人了,他具有与生俱来征服女人的魅力,他的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一副优雅高贵的洒脱,他的眼睛此刻浮游着一层梦幻似的迷离,刘青灵的心一阵异样的抽紧。   四目相视,有好一会儿他们什么也没说地各自定格在一片梦幻的空灵。   传来了一阵阵扑翅的骚动,一缕缕浮动着眩目的光亮从塑料片中透射进来,先是一只海鸥从窝里钻出来从半掩着的门扑翅飞出,继而鸟儿们倾巢出动。   “天亮了,”刘青灵从吊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细长的眼睛。   美人鱼!”野卫朝她笑了笑。   “早安你就这么一直坐着你通宵?”刘青灵这“早安才发现衣领上的一个扣子松了,在黎明的曙光中透明的白衣裙使她没穿乳罩的双乳显得格外的醒目,她的脸颊泛上两片羞涩的红晕:“对不起,请转过身,就一会,”刘青灵起身拿下晾干了的乳罩急急忙忙套上,“好了。”   野卫听话地回转过身:“可我并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一脸的平静祥和。   刘青灵麻利地取过水壶在火堆里添了几枝树干,火已灭,但灰烬下星火点点,刘青灵鼓着腮帮用劲吹了吹,火苗点燃了干枝,一会儿,二杯热咖啡和一串火腿肠香喷喷地在水手屋里弥漫开来。   “味道好极了!”野卫美美地品尝着这顿自然野餐,水手屋四面八方透射着一缕缕眩目的曙光,就像梦幻中的神话世界,充满了大自然的温馨气息。   “昨晚你一定想了很多很多。”刘青灵看着野卫。   “不,”野卫吐着一串漂亮的烟圈,摇了摇头,“昨晚我什么也没想,很怪,纯粹一片意念的空灵。”   “真的,”刘青灵脸上露出几分迷惑,“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和你在一起我也学会了简单。”他诡黠地笑道。   四目相遇,他们都从对方的眸子中读懂了某些心灵默契的东西,很微妙。   “他们知道你在水手岛上吗?”刘青灵避开了他的目光。野卫发现,她的眼角掠过一丝不安的忧虑。   “你好像不希望外人知道?”   “是的。”刘青灵垂下眼睑。   “为什么?”野卫点上烟,也为刘青灵点上火,“我想知道你是谁?你的生活,你的一切。”   刘青灵既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嗨,你说话呀,”野卫忽然明白了她的沉默,“哦,我是我又把事情复忘了,你说过你不喜欢追究问题的答案杂化了。”   “我们认识了,这不已经足够了吗?”刘青灵这才仰起脸来看着他,“水手岛是简单的,我不希望你复杂的生活使它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的话听起来像哲学。”野卫耸耸肩。   风停了,太阳在海面上升起来。   “我得走了,”野卫看着刘青灵,“不跟我一起走吗?”   刘青灵摇了摇头,晨风拂荡着她长长的披肩发,她的眼睛眯缝着,五官有一种迷离的空灵,野卫想捕捉些什么,但显得徒劳。   “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野卫的心莫名地一沉。   “有缘自然会再会。”   野卫跳上了“野马”,当他坐上驾驶舱再回首时,刘青灵已不见了。野卫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却是浓烈的失落,还有一种迷惘困惑。昨晚的一夜,在他和刘青灵之间,似乎什么都发生了,但又什么都没发生……刘青灵是他遇到的一个最单纯的女孩。她让你感受到她的存在,却又拉开了一道无形的距离。她完全属于她自己,属于她那个简单的世界。野卫试图再唤起他对她的记忆,但捕捉到的只是一种可感而不可触的梦幻般的空灵……怎么形容刘青灵呢?他终于从大自然中感悟到了她的实质就像空气、像风、像自由的小鸟、像天上时卷时舒的白云,像海面上的浪花,像传说中的美人鱼。   索拉的车停在码头,野卫一下快艇她就扑了上来:“你要再不回来我就疯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昨晚你在哪里过的夜?”   “不是告诉你了吗,在附近的小渔村。”野卫上了妻子的车。   “你说谎,”索拉方向盘一偏差点撞上路上的行人,“我让警察查找了附近所有的渔村,根本没这回事。”   野卫一耸肩,说:“对不起,是快艇没油了,我怕你着急。”   “你想让我相信你在海上漂了一夜?”索拉从前视镜中紧盯着野卫,“你骗不了我,那样大的风浪,除非是奇迹。”   “那你就把它当作奇迹好了。”野卫受不了妻子神经质的大惊小怪。   “不,你一定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索拉把车开得飞快,“我一定要知道,昨晚一整夜,我简直快要发疯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或者又给哪个狐狸精缠上了……”   “让我静一会,索拉,你非要把事情闹得那么糟吗?”野卫闭上了眼睛。   “那是因为我爱你,”索拉声音尖的刺耳,“我不想失去你。”   野卫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公司打来的电话,有急事要他马上来一趟,事关今天上午九点的一个谈判项目。   “南方海洋实业集团”是一幢十六层的高楼大厦,拥有八百多名员工,主要从事经营海上贸易、房地产开发、娱乐等行业。这个集团还拥有一支由八艘万吨轮组成的船队,专门从事海上捕捞加工业,产品直接销往日本、东南亚一带。   单这项业务,每年的利润都在一千万以上。打开镇海市税收帐目,全市有百分之十的税收是从“南方海洋实业集团”收取的,也就是说是从野卫的私人腰包掏走的。这还不算他捐赠在慈善事业方面的各项支出,至于支出在镇海市的赞助,更是无从统计。 正文 第四章 大人物   如此一斑,野卫在镇海市的身份、地位、名声便不言而喻了。谙知内幕的人都清楚,野卫在镇海的权力场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他与很多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在海外,他也享有商业上的实力,加之他为人处事练达,豪爽,便自然而然地成为镇海市上流社会的核心人物,八面通达,游刃有余。与他事业上毫不逊色的是他在情场上也相当得志。这一切注定了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野卫刚在沙发上坐定,电话便响了起来:“我给你打了整整一打电话,”声音风风火火,咄咄逼人,一副不饶人的伶牙利齿,“据说你昨晚在海上失踪,警察查找了所有的小渔村,报纸上差点没发寻人启事了。”是镇海晚报记者毕水清,不等是不容野卫有回答的间隙,毕水清连珠炮似地一通急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晚你去了哪里?‘野马’怎么啦?……”   野卫喝下大半杯咖啡然后点上一支烟,毕水清是他生活中最密切的情人,他和她相识整整八年,这些年来,他身边的女人不知更换了多少,唯独与毕水清的关系始终牢牢维系着。通往野卫办公室的红色专线电话,毕水清是享有为数不多的能直接打进来的少数人之一。   “我说野马,在听我说话吗?”“野马”是她对他私下的亲密昵称。   “让我松口气,亲爱的女王陛下,你简直就像在审讯。”   “女王”是野卫私下对毕水清的爱称,“我很好,不过是‘野马’出了点小麻烦。”   “在六级风浪涨着大潮的大海梦游了一夜?”   “这个词形容得很贴切。”野卫幽默地一笑,昨晚的经历的确有种梦游的氛围。   “见鬼!别跟我开玩笑,我想知道真相。”毕水清的语调充满了霸气。对她,野卫从不隐瞒自己,也隐瞒不了。但这一次,野卫却咬定守口如瓶。   “中午一块吃午饭,怎么样?”话从毕水清口中出来,丝毫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带着咄咄逼人的强制性,这就是毕水清的风格。   “恐怕不行。”他想起早上曾答应过索拉回家吃午饭。   “别对我说不,我的野马!”毕水清的声音厉厉的,“一顿饭并不能解决你和索拉的问题。十二点整老地方见。”这个女人就像野卫肚子里的一条蛔虫,野卫想什么做什么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野卫为此经常说她应该去当警察或开办一家私人侦探所,准红火。   “她会和我闹个没完。”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毕水清清楚他和索拉的一切。   “好吧。”野卫放下电话,一副无奈。也怪,生性桀骜不驯,从不受别人左右的野卫,却独独驯服于毕水清,有时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差五分十二点,野卫正要出门,秘书推门进来:“也许我忘了提醒你,你约好十二点整和路路小姐一块吃午饭。”   经秘书这一说,野卫才突然记起,这顿饭是三天前就约订好的。路路是一位正在走红的电影女明星,年轻美艳,倾国倾城。   “糟了!”野卫心一激凌,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这样,你马上给她打个电话,说我脱不开身,并让鲜花店给她送一个大花篮,要最好的,这是她的电话和地址,代我向她表示抱歉。”他朝秘书扮了个怪相,秘书耸耸肩表示明白。   秘书走后,野卫开着他的“奔驰”出了公司大门,五分钟后,他把车停在花园广场的地下车库,然后步行五分钟来到了俄罗斯人开的“红房子”酒店。这家酒店位于外国领事馆集中的一条幽静街面上,在里面用餐的大多是领事馆的官员和亲属以及一些留学生,也有一部分当地客人,客人大多是有身份地位的名人雅士。   野卫到来的时候,毕水清已先他一步在包厢落座。他俩是“红房子”的常客,经营酒店的俄罗斯老板一见野卫进门,便满脸堆笑地把野卫迎进毕水清的包厢。   毕水清着一袭大红色套裙,四十岁的她皮肤白皙,头发的颜色带有西洋人的淡黄,纹丝不乱地在脑后盘成一个高贵典雅的发髻,她的五官给人一种有棱有角的分明感,个子高挑,眼睛大而有神,高高的鼻梁下一双薄嘴唇紧抿着,下巴瘦削极富挑战性,她属于那种气质超群,过目难忘的傲慢女性,冷艳而咄咄逼人,一望而知是个极富个性魅力的女强人。她的风格是热烈型的,红色更衬托出她性格上的强烈和气质上的霸傲。   包厢的窗户一面临海,清澈湛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浩瀚飘渺。野卫透过缭绕的烟雾眺望着海面,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空灵泛上心头。   “你看上去有些恍惚,”毕水清的眼风厉厉地捉人,“确切地说是神魂不定。”   “是吗?”野卫戏谑地一笑,“别对我扮演警察的角色。”   “你心虚了?”毕水清笑得有点恶毒。   “别别,有索拉一个已经够我受得了,”野卫拿过侍者送来的酒,“来,喝酒。”   侍者送上了他们点的菜,野卫饿极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的胃里只有在水手屋里吃的一截烤火腿肠,他从没有这么饿过,不一会功夫,他便把盘子里的食品一扫而光。   “一夜不见,你患上了饥饿症。”许是记者的职业习惯,毕水清出语总带着尖刻。   “现在好了,”野卫并不介意她的尖刻,他用纸巾揩了揩嘴,“说真的,我可不希望你患上索拉症。”   毕水清看着野卫。和他在一起,她的感觉说不出的美妙,亢奋。她十年前和丈夫离婚,独自带着五岁的女儿,她是一个很有头脑,独立意识很强的女人,喜欢驾驭征服一切,她追求个性的解放和自由,在她身上,释溢着浓烈的近乎侵略性的竞争风格。   这一风格使她在镇海市鹤立鸡群,在新闻界享有女强人之称,她的文笔犀利,文章漂亮潇洒,被誉为镇海新闻界首屈“一支笔”。她的出色不仅体现在她所从事的新闻工作中,在她身上,还具有外交家的风范和从政的能量与气度,她善于权衡利弊,把握得失,在上流交际圈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连大权在握的政界大人物也对她刮目相看。加之她有一副漂亮的外形,迷人的风韵和高贵傲慢的气质,无论她走到哪里,总能获得众星捧月的效果。虽然她已进入四十不惑的年龄,对女人来说,这是一个悲哀的年龄,但却无损于她的吸引力。相反,还为她凭添了一份成熟年前和她认识的。   当时,野卫还只是个的魅力。野卫是在浮游挣扎在商海里的一尾名不经传的小鱼,但那时的毕水清在镇海市已是相当有名气了。她当时刚离婚两年,丈夫是省委副一把手的公子朱伟杰。离婚是她提出的。谁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放弃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显贵家族?   离异独身的她,周围不乏追求她的优秀男人,但她始终选择独身。野卫忘不了,他有今天的成功,是当初托了毕水清的福。毕水清在他成功的关键一步上立下的不是汗马功劳,而是扭转乾坤的辉煌一招。野卫永远忘不了,当时,上百家实力雄厚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绞尽脑汁,不惜一切代价想得到镇海市旧城区改造一个亿万工程的项目,拿到这个工程就意味着上千万的利润,野卫当时只是一个刚刚从事房地产的小生意人,资产满打满算不超过一百万,是毕水清疏通权力部门,从上层人物弄到圣旨,为野卫夺得了这项一个亿的旧城改造工程项那目。野卫就是从这里开始发家的,短短几年,依靠毕水清的关系网,在镇海市建立起他庞大的商业帝国。   二年后当这项工程竣工时,野卫一跃而成为镇海市第一个千万富翁,当时他还是个单身汉,一个三十八岁的年轻富有的单身汉。那时毕水清三十三岁,野卫向毕水清求婚,他以为她会答应,因为他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无可挑剔的。少女们把他视为理想的白马王子,可毕水清却拒绝了。虽然她不反对和他上床,为他生意上的事忙里忙外,打点一切。后来野卫才真正了解了毕水清,她是一个把个人的独立和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人,她不希望自己被金钱或某个男人制约,她活着是为了不断地征服、创新,这也正是她为什么会放弃依附大树的原因所在。她生来是为了征服别人而不是让别人来驾驭她。野卫被她征服了。他叹服她的大气和深蕴的内涵。作为报答,野卫在成立了“南方海洋实业公司”时,把百分之十的股份划到了她的名下,让她享有集团董事的身份和权力。毕水清是个精力充沛旺盛的女人,在不影响她的记者工作下,她为集团开辟了不少生意渠道,并经营得相当出色。 正文 第五章 老板的女人   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八年来,野卫一直和毕水清保持着情人的关系。他也知道毕水清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男人,但有一点,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那就是他们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位置是谁也取代不了的。野卫即使后来娶了妻子索拉,但索拉在他心里却无法取代毕水清的位置。   野卫忘不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是在一次商界举办的鸡尾酒会上,野卫是第一次参加这类名流酒会,而且还不是名正言顺的代表,是一位朋友硬拉着他参加的。来宾席位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尴尬地正要离场,这时毕水清走了过来,“我要是你,就不放弃这打入商界显贵的机会。”显然是他的朋友对她说了他的身份。毕水清是酒会中最出色的女人,当时野卫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那时的他是自悲的。   当时,野卫有一种人格被触伤的感觉:“我不是于连。”   那时大脑不知怎么就联想起美国著名作家司汤达的《红与黑》,这部书写得是一个市井人物如何跻身上流社会的一个叫于连的故事。   没想到毕水清听他这一说,大眼睛顿然亮了起来,“干嘛不试试,现在又不是十八世纪,再说当于连有什么不对,上流社会里的人哪个不是跻身进来的,你又怎么知道在这里的人比于连又能高贵到哪里?”她说,“我认为于连值得学习,至少他征服了女人。”   就这么他们认识了,并参加了酒宴后的舞会。   也就在那一夜,毕水清上了野卫的床……   窗外,午后的天空云淡风清,海面上,波光粼粼,远远望去,水手岛隐约可见,恰似一块浮出水面的黑色珍珠,小巧玲珑,让人产生无边无际的遐想……   刘青灵再度幻化在野卫面前,“我叫刘青灵,是人……”空灵灵的声音,梦幻不定的眼风,像空气,像云,像风。   “你走神了这可不多见。”毕水清不悦地蹙了蹙眉,“和昨晚的事有关?”什么事都难逃她的眼睛。   野卫从来不对毕水清隐瞒什么,他的生活对毕水清也无秘密可言,包括与他每一个约会的女人。但这一回,野卫只想独守这个不同寻常的秘密。   “我想知道为什么?”毕水清的声音充满了霸气,她已习惯了女王的角色。   “为什么你们总有那么多的问号?”刘青灵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和她在一起就没有这种凡事都要追个明明白白的负担,刘青灵令人感到轻松愉悦。   “谁?”毕水清敏感得像一只猫,一下子把野卫扑了个正着,“如果我没说错,你的灵魂这会儿还拉在昨晚的海上。”她循着野卫那盯着水手岛的目光,“我说,不会是受了女妖的诱惑吧?”   “荒唐!”野卫掩饰得并不成功,“你是说我见到了鬼?”   “恐怕比见到鬼还要更糟,”毕水清冷冷一笑,“你中邪了,亲爱的。”   这时,俄罗斯老板走了进来,他告诉他们,今天酒吧有个新节目,家乡来了几个女模特做表演,如果你们有兴趣,请到楼上酒吧喝一杯,我请客。   “这主意不错,”见野卫有些犹豫,毕水清拉起他,“经过了昨天的一夜,我想你应该放松一下。”   酒吧不大,也就是能容纳四五十人的场所,十来张吧桌,客人大约三十来位,多是些黄头发,高鼻梁的老外。   老板把他们引到座位上落座,亲自为他们斟上两杯浓烈的红葡萄酒。   一会,俄罗斯模特儿开始表演了,全是些不下一米八的高个女郎。她们那高挑的形体和修长的双腿,使野卫联想起了刘青灵,他又一次迷失了自己……   毕水清看在眼里,但没作声。   第二支舞曲响起来的时候,从门口走进来一位华夏国女人,她在靠角落的一个吧桌前落座,侍者为她点燃了桌上的红蜡烛。朦胧的烛光下,她的脸色有一种深深的落寞和孤独,她一身黑色套装,很瘦,眼睛却很大,眼风是那种矜持孤高的深沉。她既喝酒,也吸烟,举手投足一副孤芳自赏的韵味。她显然是来酒吧感受一种情调,品味一种氛围的道地吧客。   这女人并没有发现毕水清和野卫,而毕水清从她一进门那一刻时,眼睛就没离开她。无疑,毕水清认识这女人,她的眼风透露着恶恶的敌意和暗暗的得意,很复杂,很玄奥。   野卫从她的目光发现了坐在角落的女人。他的心一咯噔,无疑,他也认得那女人。   那女人默默呷着酒,她的眼睛并不在意周围的一切,只时不时地投向乐队,看得出,她只对乐手吹奏的旋律感兴趣。   野卫看着她,心里有种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感觉。女子叫可晴,是一位作家,六年前独自一人从江北移居华夏,是一位出身名门显贵家族的才女。她的作品畅销东南亚,并多次在国际上得奖。   野卫对她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她性格很怪,独来独往,住在海边的一幢白色小别墅里,野卫曾一度想走近她,但每次见面,都被她冷冷地拒绝了。可晴的五官虽说不上漂亮,但她却有着一种凛然不可冒犯的高贵气质,她是孤高矜持的,有一种清坚决绝的禀性。在野卫追花逐月从不扑空的情场史上,可晴是他惟一一个没到手的女人。野卫在她身上下了许多功夫,可她连让他走近的机会也不给。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便被她的气质震撼了,她触及了他心灵深处一个埋藏多年的影像那是一个涉及到他出生的家族隐密。可晴并不是以年青貌美唤起他通常对女人的那种秀色可餐的爱,他对她的感情与其说是一种肉欲的爱勿宁说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撼和吸引,从第一眼见到可晴,他就有一种预感,他得不到她。确切地说,是她让他感到了一种令他莫名怯步的距离,但他却渴望走近她。   毕水清虽然不清楚这一点,但她明白野卫被可晴的吸引有多年了。毕水清与可晴不但相识,还曾有点亲戚的关系,她的丈夫朱伟杰是可晴的表堂哥,可晴与朱伟杰的妈妈是表姑侄关系。可晴刚到华夏时,曾在表姑家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毕水清还未和丈夫离婚,但她和丈夫的这位表堂妹却处得并不好,虽然从未争吵过,但毕水清心里清楚,这位孤高冷傲的才女蔑视她。对毕水清来说,这是她最最不能承受的,尽管毕水清相当出色,但她的心里有阴暗的一面,她的母亲曾做过妾,那是解放前夕,母亲的男人是个放高利贷的,毕水清是解放后,母亲同一位艺人所生。毕水清最不愿意正视的就是她的身世。   野卫在想,可晴是不是同哪个男人约会?一个女人单独上酒吧可是很少见的,想到这,不由地心生几分失落的妒意。   野卫并不了解可晴,她似乎一直是独往独来。前不久,野卫看到她新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梦断棕榈》,写的是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故事,故事的结局是个悲剧。那个男人背叛了她,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从小说的叙述中,野卫能感觉到女主人公有可晴的影子。这样一来,他悟出了可晴为什么拒绝他的原因,因为她心中早已被那个他占据了。那个男人是谁?野卫不清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毕水清看着野卫,有一种猫戏耗子的狡黠。   “我在想她身边的空位置是留给谁的?”野卫的心情一下子变坏了。   “都过去了,至少现在是空的。”毕水清吐着烟圈,一脸胜者的得意。   “我不明白。”野卫觉得毕水清的眼风很邪门。   “白痴,书里不都写了吗?”   这时,可晴发现了他俩。野卫注意到,可晴的表情难看极了,确切地说是一种可怕,一种仇视。当她从毕水清的脸上转到野卫身上时,这种表情转化为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夷……“我们走吧,”野卫的心一阵抽紧,不等他们站起来,可晴已先他们离去。   “我在想,她准是嫉妒。”毕水清继续吐着烟圈。   “嫉妒我们?”野卫摇了摇头,“不!她并不在意我。”从毕水清那异样的表情上,野卫似乎悟到可晴的嫉妒是冲着她的,这中间一定发生过他所不知道的隐情。   晚上八时,野卫陪索拉到了四星级的假日大酒店观看时装表演。这个演出会是专门为时下正走红的大牌模特沙莉举办的,赞助人是紫荆一个开赌场的大亨。这个大亨亲自从紫荆赶来为沙莉捧场,据说她在沙莉身上投资了二百万,这场演出会将推出沙莉新开张的时装公司。来参加演出会的都是镇海市的名流显贵,女宾个个珠光宝气,男士们西装革履,尽显风流。野卫进来的时候,沙莉正依偎在那位赌王大亨的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状的娇嗲,大亨五十出头,一身昂贵的名牌,指上不下五十克拉的蓝宝石钻戒极为显派,但那满脸横肉乃粗俗的酒糟鼻使他看上去一副十足的流氓地痞相。 正文 第六章 过往   野卫与沙莉之间曾有过一段的风流,但都过去了。野卫挽着索拉的胳膊,索拉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野卫频频向来宾打着招呼,他一身白色挺括的西装,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无论在什么场合,野卫总是聚焦的中心,这不仅是因为他英俊潇洒,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财富,财富使他拥有了特殊的地位。   毕水清也来了,作为镇海市大名鼎鼎的名记者,所有重要的各种会议,均以能请到她出席为荣,一方面需要她妙笔生花的报道,一方面是她的到来能使场面生辉,谁都知道她神通广大的能耐。   八时一刻,表演开始。沙莉第一个亮相,她穿了一袭性感的半裸透明拖地长裙,在节奏感很强的音乐下走着猫步,随着猫步一颤一颤,极富撩逗性。她的眼风是狐媚的,风情万种,挑逗着所有在场的男人。   掌声四起。   那个大亨被沙莉频频递上的挑逗目光和性感的躯体撩得情意勃发,肥胖的身躯亢奋得直抽动。   “真恶心!”索拉不顾场合地大声道,“瞧她,简直像一只正在发情期的母鸡。”   “小声点,亲爱的。”野卫发现,邻座的目光频频投了过来。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骚劲,还有那家伙,什么大亨,充其量一个流氓地痞。”索拉的声调并没有降下来,而且还为引来了四座的目光而颇为得意。   “这可是你硬要来的。”野卫悄声说,眉宇不悦地紧蹙着,他心里明白,索拉是嫉妒,一种近乎变态的嫉妒。   随着一只轻松柔曼的多瑙河圆舞曲,场上走出了一位绝对标准的模特女郎,在紧跟着走出来的几位模特中,她的身高比她们足足高出二英寸。她一身纯白衣裙,长发披肩,脸部的每一个部位都是细长的,她似乎置身于空旷无人的境界,细长的眼睛眯缝着,一派梦幻的空灵……   “上帝!”野卫全身一激凌,这不正是刘青灵嘛!   索拉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变化,她和全场的来宾都被刘青灵吸引住了。   在一首曲子中,刘青灵换装出场三次,她身上的款式不断变换着,但颜色只有一种:纯白。   白色默契了她那梦幻空灵的气质。第三次出场时,她穿的是青春活泼的背带式短裙,那双修长滑嫩的长腿格外的突出动人。   “美人鱼!”野卫从心中唤道。他的面前再一次浮现出她盘踞在那块礁石上的美人鱼影像。   “你认识她?”索拉终于发现了丈夫的异样。   “她很特别,不是吗?”野卫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定定地投在刘青灵身上,但刘青灵始终没有发现他。她的目光没有特定的焦点,高高地浮游在宾客上方,仿佛是在展示心灵的一道风景,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   “知道吗?她才是今晚真正的主角,”毕水清走到野卫身边,她也觉察出野卫对刘青灵的异样,“她有一种明星的气质。”她按动着照相机的快门。   你会把她捧成大牌模特的,对吧?”   “这姑娘很走运野卫知道,只要毕水清愿意,她手下的笔就是伯乐,许多成功的演艺界明星,还有一些在平凡岗位上的平凡人,如今成为轰动的走红新闻人物,全是毕水清一支笔给挖崛出来的。   就在这时,刘青灵的目光与野卫相遇了,她那眯缝的细眼睛张了张,释溢出一道邂逅相遇的欣喜光亮。无疑,她认出了他。只见她双眼唇微微启开,野卫能感觉到从里面发出一声轻柔的呼唤。毕水清目光怪怪地看着野卫:“你们好像认识?”   索拉像只猫一样竖起了紧张的耳朵,在这方面她有着过人的敏感。   “说真的,我倒很想知道她是谁。”野卫用这一回答掩饰了他内心泛起的异样情感。这时的索拉似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我会让你知道的,”毕水清诡黠地一笑,“明天看报好了。”她起身离开他们走到后台,无疑,她是去采访刘青灵。   两个小时后,演出会结束。野卫曾有过到后台看刘青灵的念头,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以往每见到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去接近她,可这回不知为什么,刘青灵让他产生的是另外一种情感。   结束之后是赌王专门为沙莉举办的一场舞会。索拉忙着和沙莉刚刚宣布成立的服装公司的设计师定制她看中的服装,模特们从后台换了服装出来参加舞会。野卫以为刘青灵也会参加,可到了第二支舞曲结束,还不见刘青灵从后台出来。   野卫有一种失落感,他一个人来到旋转舞厅的露天平台上,“阳光假日酒店”建造在毗邻大海的海边上,大门前就是一片错落有致的棕榈群,棕榈群毗连大海。   夜色很美,星光点点,野卫发现,有一个白色的倩影在棕榈群中的小径上一闪,是刘青灵!只见她穿过小径向沙滩走去,像鱼儿一样潜入大海,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这个既简单又神秘的“美人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第二天整个下午,野卫显得心神恍惚,秘书进来送公司季度报表时,野卫问她:“晚报还没到吗?”   这是下午一个小时内野卫第三次问秘书关于晚报的事。   秘书一脸的困惑,这样的事可是头一遭,她想象不出今天的晚报究竟有什么重要消息使得总裁显得如此心神不定?现在是下午三点半,晚报通常是四点以后送来:“没有,一来我就给你送来。”   “谢谢!”野卫点燃了一支烟。   四时十五分,秘书送来了当天的晚报。今天是周末,晚报的头版是套红的周末版。打开一看,刘青灵一幅彩色模特照登在醒目的位置上,有三分之二的篇幅是报道刘青灵的。是毕水清写的采访文章,题目为:如梦似幻的一朵浮云刘青灵。   这就是毕水清的风格,营造文章氛围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总能一下子捉住读者的心。野卫以最快的速度阅读完全文,他再一次为毕水清所折服,不过也就是半个小时的采访时间,她竟能把刘青灵了解得透彻。从文章中,野卫得知了刘青灵二十一岁,是养母把她带大的。   三年前,养母去世,留下她孤身一人。她六岁进了少年体校,十四岁进了省体校,是个游泳运动员,十六岁加入国家游泳队,当时,她是最被看好的夺取奥运金牌的种子选手。但两年后,也就是十八岁的那一年,她突然从国家队回到了省体校,原因是她恋爱了,与国家队的一名男游运动员。队里有严明的纪律,训练期间不准谈恋爱,刘青灵触犯了条例,毕水清没有在文章里详细展开她的恋情和她为什么选择了离队,但她却以浓重的笔墨展开了刘青灵性格中追求像云一样自由自在的另一面。从文章中,野卫知道了刘青灵目前正过着另外一种生活,她一年前离开了省体校。毕水清在这里埋了伏笔,她没有写出刘青灵过的是什么样的一种生活,但字里行间,可以悟出她目前的生活与梦幻的罗曼蒂克有关。在文章的结尾部分,毕水清对刘青灵的总结是,她具有一种独特风格的明星演员气质,她预言刘青灵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电影明星。   野卫把文章反复看了三遍,他有一种进入迷宫的亢奋。   电话铃响了起来,是毕水清打来的:“我在想,这会你准是把整张脸扎在晚报里。”   “我说,你真该改行开个私家侦探所,或者挂牌当巫师。”   “你是说当记者我逊色了?”   “不,女王,你是我见到的最出色的一流记者,我在想三百六十行都难不倒你。”   “承蒙抬举,”毕水清笑得很得意,“我想这会儿你一定在迷宫里四处找突破口?”   “她是不是又恋爱了?”野卫被毕水清套了个正着。   “男人们对漂亮女人总是迫不及待,”毕水清的语调充满了挪揄的讥讽,“很遗憾,你一定会对答案感到伤心,她已是名花有主了。”   一个未来的电影明星不是吗?”   “这能想象得到野卫的声音有几分哀哀的。   “打起精神听着,我要告诉你一个只属于她和我的秘密,她目前正隐居在棕榈别墅群中的一幢白色别墅里,典型的意大利建筑风格,那个男人在国外,有妻室,刘青灵属于金屋藏娇。”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野卫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毕水清虽然能宽容他四处沾花惹草,但还不至于大方到为他创造风流的机会。   “你爱上了她,对吧?”   “这就让我更不理解了。”野卫的语调带着几分戏谑,“你不会是对我没了兴趣想把我推出去吧?”   “噢不,亲爱的,我的生活里怎么能失去你这样一匹野马呢?没有你,我会疯的。”毕水清说的是真话,野卫能感觉到她狂烈的气息,他与她,就像一个优秀的骑手和出色的坐骑一对能创造生活奇迹的最佳搭档,他这样的男人也只有毕水清能驾驭。 正文 第七章 野心   “我不明白你想干什么?”   毕水清告诉野卫,她要成立一个影视制作公司。   “当真?”野卫怔了怔,他不明白毕水清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创办影视公司的念头?她对演艺界一直是带有不屑一顾的鄙夷。   “我发现了一个真正的明星,”毕水清说,“这就是我要创办制作影视公司的原因。”   “你是指刘青灵?”   “是的,我要使全华夏的影视界在我面前黯然失色。”毕水清的声音坚定自信,充满了强烈的挑战火药味,这就是她的风格。只要她想做什么,就没有她不能成功的。她生来就是为了征服。   野卫这下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报上推出刘青灵,会对他说出刘青灵的一切“我需要你的支持。”毕水清说出了真正的用意。   “好吧,我不反对,明天开个董事会,你可以提出你所需要的资金。”   “不,今天晚上,”毕水清做事历来风风火火,说办就办,“董事会今天晚上开。”   “好吧,女王。”   周末。野卫邀上三位好朋友上了“野马”到海上兜风。   他们是镇海市甄海城,“镇海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朱伟杰,还有一位驻镇海市的亚洲代理商冯子奇。三个人的年龄都在四十出头。甄海城有一副典型的大家风度,他适中的身材,浓眉下一双极敏锐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犀利的眼风,国字脸,鼻梁高挺,胳腮胡刮得泛着刚毅坚忍的铁青色,有一种凛然慑人的大气。挺括的银灰色西裤,上身是一件洗烫净洁的白色衬衣,给人以稳重而不张扬的感觉。戴一副墨镜的大高个是朱伟杰,毕水清曾是他的妻子。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平头,很帅气的一张脸不温不火,牛仔裤上是一件圆领套衫,外加一件鹿皮马夹,给人一种阔少的感觉。他嘴上叼着一支镀金烟斗,他的手搭在几乎矮他一个头的冯子奇肩上,冯子奇一身高档的名牌西装,头发梳理得油光铮亮,小白脸上架着一副金边近视镜,一望而知是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精明人。五年前,他曾是朱伟杰父亲的秘书,后来派驻江北从事外事工作,是个相当活跃的交际高手,两年后突然辞职,不久,摇身一变成了亚洲驻镇海的商务总代理。他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上至国内要人,外至各国的名人显贵,谁也不清楚他的关系网络有多么庞大,政界、商界、文艺界……没有他不熟络的强硬关系。据说,他与阿联酋的石油首富私下以哥们相称,足见他的外交魅力和他的个人影响力。   相比之下,野卫比他们更多了一份外在的洒脱。“野马”开足了马力,艇身在海面上犁出了一道银色的亮弧,翻卷的浪花腾空而起,令人感到一种亢奋的刺激。   当水手岛在野卫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时,野卫下意识地减慢了速度,就在这时,他发现离他不远的海面上浮动着一个白色圆点,终于看清了是刘青灵。“野马”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嗨!”冯子奇冲着刘青灵打了一个手势,“你们知道她是谁吗?”他把脸转向了朱伟杰。   “你是说她就是本人前夫人笔下的那个女模特?”朱伟杰的脸上挂着几分游戏人生的味道,和毕水清离婚后,他又结了婚,不到两年又离了,后来就再也没正儿八经地谈对象,这些日子正同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打得火热。“镇海进出口贸易公司”是他承包的一个公司,占着特别的经营渠道和计划内指标,公司利润极其丰厚,朱伟杰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仗着父亲这棵大树,要说活得多潇洒就有多潇洒。野卫拉长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就是她,”冯子奇有了多年的海外生活,对女人的嗜好也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知道她傍上谁了吗?我的一个朋友那小子近来福星高照,在美国娶了个金融巨子的女儿,比他大了整整十岁,可值呀,他那洋鬼子岳父正用钱在张罗着为他弄一个州参议员的位置呢。”冯子奇说,“他每年回来住几天,这妞住在他花了五百万为她买下的一幢豪华别墅里呢。”   “噢,可真悲哀。”朱伟杰把烟斗里的灰叩了出来,一脸的戏谑。   这女人悲哀?”冯子奇做了一个不可思议“你说什么的耸肩摊手动作,“她可是过着王后一般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   “是吗?”朱伟杰嗤鼻一笑,“守空屋的寂寞可不是钱能解决的。”他打开一只精制的镀金烟匣子,从里面拈出一撮金黄色的烟丝塞进烟斗里,动作优雅显派。   野卫听到这,似乎有了几分明白刘青灵为什么会一个人游到水手岛,也许是太寂寞的缘故。   “前夫人好像准备把她推上银幕,”冯子奇把目光从朱伟杰身上移到野卫脸上,“听说她正在张罗着创办影视制作公司?”   野卫不置可否地一笑。   “这女人就喜欢没完没了地折腾,仿佛世界缺了她就不能转动似的。”朱伟杰说着划着火点燃烟斗。谈到毕水清,艇上的气氛有点异常,野卫与毕水清的关系已是公开的秘密,虽然是朱伟杰离婚后才发生的,尽管朱伟杰并不介意,但对野卫来说多少有点不太那个,虽然这丝毫没影响他和朱伟杰的朋友关系。这异样主要来自甄海城,当他的目光和朱伟杰相遇时,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慌乱,谁也看不清墨镜下朱伟杰那双眼睛的表情,但野卫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冯子奇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继续接着毕水清的话题:“说了你别介意,在我所认识的女人中,她可称得上首屈一指的女中豪杰,说真的,这个世界还真少不得她这样的女人。”   甄海城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尽可能地把目光移向大海,装出一副不在意。   冯子奇这才发现这是一个不宜再谈的话题,他打开了酒瓶:“来,我们喝酒。”   “野马”已驶向外海,野卫关了发动机,让“野马”自由自在地在海上漂浮。他来到甲板上,拿出鱼竿,一人一副,放上鱼饵开始钓鱼,四个人边垂钓边喝酒。话题落在甄海城身上。下个月镇海市要进行竞选,竞争宝座有五位候选人,其中三位是现任副职。另外二位是有相当来头的实力人物,竞选工作虽然下个月举行,但竟争角逐活动前二个月就已在暗里全线展开。这种角逐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厮杀,要想成功,个人素质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取决于你在社会上所拥有的实力,这实力包括你在上层所拥有的关系网。在商品经济化的今天,物质基础也是一个关键的因素。物质基础说白了就是金钱,虽然华夏搞竞选不像西方那样靠筹集资金买选票,但是,没有这方面的实力往往在关键时候功亏一篑。当然,这种事属于竞选内幕,外人是不可能清楚的。   在五位候选人中,甄海城被谙知内幕的人称为二号种子选手,也就是说,他虽然实力相当,但还达不到稳操胜券的份上。而一号种子选手在市民中享有很高的威望,甄海城虽然也深得民心,但毕竟他才有二年经验,相比之下,一号种子无疑会在选票上占绝对优势。   甄海城这位刚满四十三岁的新秀是出色的,他是镇海市几位候选人中最年轻的一位。此刻,他凭栏远眺,笃定的眼风显出他练达的城府。   “情况进展得怎么样?”野卫关切地问道。他问的是甄海城正在准备的执政演说纲领,这是竞选亮相的头一炮,执政纲领代表着个人的执政实力素质,端不出让市民尝到甜头和希望的这头一盘菜肴,你就等于输了一半。   “还行。”甄海城的音质有一种磁性的魅力,深沉浑厚,他的一双大眼睛透着炯炯神韵,一副蕴藏的很深的内敛信心,刮得铁青的络腮胡透出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首领风范。   “需要帮忙吗?”野卫一脸的诚挚,“别客气,朋友。”他举起杯。   “谢谢!”甄海城与之碰杯后喝了一口,“目前还能对付。”   “嗨,我说朱伟杰,”冯子奇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朱伟杰,“透点内幕你老爸那有什么最新动向?当然是关于竞选不会有什么内定吧?” 正文 第八章 暗中较量   甄海城迎着他的目光,这使他的面部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谢谢,我感谢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你说得对,毕水清对我的确很重要,我需要新闻舆论界的支持。”甄海城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透个也许不容乐观的绝密内幕,”冯子奇一脸的神秘,他看着甄海城,“据我所知,上面的意向更倾向于一号种子。”冯子奇的消息历来是绝对可靠的。   甄海城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不安,这个消息虽然可以说是预料之中,但从冯子奇嘴里说出来,多少使他有些承受不了。   “别担心,”冯子奇看出了甄海城的不安,他那双隐在金丝镜片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向野卫,“凡事都有奇迹,别忘了我们当中有一位是专门创造奇迹的大师。”   “得得,”野卫拍了一下冯子奇,“说到奇迹,虽说我这大师出道得比你早,可你却已经是冲出了亚洲,在世界显灵了呢!”野卫指得是他与国外名人显贵,尤其是与阿联酋的神奇关系。   话虽这么说,但野卫投向甄海城的目光是明白的,那就是他不会袖手旁观的,“好了,子奇,说说你和那位阿联酋石油大亨准备和我的船队有什么合作?”野卫换了一个话题。   前不久,冯子奇和野卫谈了与石油大亨合作做石油进口的生意,冯子奇认为,野卫应该把生意扩大到石油方面,这是一个能赚大钱的买卖。野卫现已拥有船队,运输不成为问题。   利用冯子奇和石油大亨的关系,他可以在进口差价上给野卫优惠。当然,冯子奇从双方得到的佣金也是可观的。   “你就等着进帐吧,”冯子奇告诉野卫,他昨晚已同那位哥们大亨通了电话,一切顺利。对方乘明天的航班前往镇海签定合同。   野卫使劲拍了一下冯子奇的掌心,双方举杯一饮而尽。   再过二天,野卫一个投资一个亿建造的海上娱乐城的大工程就要动工,他准备用一年时间拿下这个工程。这个娱乐城一旦投入运行,每天有一百万以上的收入。   “我准备进口一百艘快艇,”野卫把目光投向朱伟杰,“包括四十个保龄球道和所有的一切娱乐设备,全部交给你来做怎么样?”   朱伟杰伸出手,“够哥们!”   这一项生意朱伟杰至少能赚上个一千万,靠着公司享有的许多特殊政策,朱伟杰单在进口税上就能赚上一大笔,这当然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内幕秘密了。他的老爸一直分管外贸,海关这一摊。   冯子奇的鱼竿动了一下,“噢我的鱼也上钩了!”他激动地收上鱼线,钓着的却是一只乌贼。   “真是有其人必有其‘鱼’。”朱伟杰笑得邪恶,是那种老朋友间不计玩笑的邪恶。冯子奇虽比他年长二岁,但朱伟杰从不把他当个人物。九年前冯子奇当他父亲的手下时,见到朱伟杰总是陪着笑脸,虽然当时朱伟杰还只是一个协理员。   两个小时的垂钓,只有甄海城什么都没钓着,“看来我不是一个好钓手。”   恕我直言,成功的“可你却是一个垂钓民心的高手。”朱伟杰虽然和甄海城说话不像和冯子奇那样随便放肆,但听上去却很尖刻。   “我欣赏你的幽默,”甄海城笑了笑。   “谢谢!”朱伟杰耸了耸肩。   这时,野卫拿出一只锅,把钓上的鱼开膛剖肚后放进锅里,一会儿,鱼香四溢,四个老朋友美美地享受了一顿。   这是在毕水清的公寓里。此刻是下午四时,毕水清的女儿柳青青上学去了,家里只有她。   毕水清像一团火,灼烈撩人,她的风格如同她本人一样属进攻征服型,野卫拥有过无数女人,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毕水清的疯狂,他在她身上所持续的亢奋真可称得上是奇迹。毕水清的疯狂使他亢奋,而他的亢奋反过来又刺激得毕水清如痴如醉的贪得无厌,他们有时候连续长达一个小时,从床上翻到地毯上,又从地毯上滚到浴室里,野卫做起爱来如同野马一样腾云驾雾“野马”一称便出自于此。   毕水清点燃了一支烟。“我想和你谈一件事,是关于甄海城的事,”她喷出一串烟圈,“他需要帮忙。”   “噢?”野卫眨了眨眼。他并不清楚毕水清与甄海城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在与男人的关系上,毕水清和野卫不一样,她总是处理得很谨慎,也从不对野卫谈她所接触的男人。而野卫,既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俗话说,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毕竟他爱她。   野卫是个聪明人,在甄海城竞选一事上,他知道毕水清在舆论上帮他做了许多宣传文章,这一招很灵验,甄海城通过毕水清做到了这一点。   “我希望他当选。”毕水清说,一脸的认真。   “我知道,”野卫呷着酒,“这也是我的希望。”   我是说大家对他的“你知道,如果单凭个人影响力认识程度甄海城恐怕会输给一号种子选手的。”   “有这种可能,”野卫承认。   “有一个招数,会使他稳操胜券。”毕水清的眼风厉厉的,“他需要在他的执政纲领演说中加进一个他能兑现的许诺而这个许诺又必须是人们渴望实现的,其他竟选人又诺无法兑现的。”毕水清的眼睛烁烁发光,她是一个谋略意识很强而又运筹帷幄的女强人,从她的话中野卫可以断定,毕水清扮演甄海城的军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个许诺是什么?”   “拓宽镇海市所有的道路,从根本上解决治理镇海市的交通问题。”毕水清说道。   野卫倒抽了一口气,毕水清这一招真绝,这几年,镇海市民对城市拥挤的交通问题怨声载道,大家何尝不想解决这一问题,可是这一问题牵涉到庞大的财政开支,那几乎是个天文数字,因为拓宽道路还牵涉到让居民的迁移问题等等。   野卫终于悟出了毕水清的用意。“你是要让我来充当兑现这个诺言的财政后盾。”   “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有些不公平。”毕水清把半截烟蒂在烟缸里掐灭了,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迷乱。   “不公平?”野卫觉得这话有些玄奥。他不仅迷惑起毕水清在他与甄海城之间扮演什么角色?这也使他联想起不久前的那次海上垂钓,在朱伟杰面前谈到毕水清时,甄海城的那副不自然。   “我是说这付出对你来说是大了点,”毕水清用食指叩点着桌面,“不过,我想事后会得到弥补的,换言之,你的事业也需要他的关照。”   “你真是个野心家、阴谋家,”野卫又一次为毕水清所叹服,“你不但操纵了我,还操纵着他。”   “这么说你同意了?”毕水清两眼烁烁发亮,为了甄海城,她做了一个让野卫要为之付出一个亿的代价,这一个亿的代价,足以证明她与甄海城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是嫉妒了,”野卫心里泛上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感觉。   毕水清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野卫不是白痴,她了解他。   “我说过,没有谁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首要位置。”   “首要位置?”野卫抓住了她的把柄,“这么说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他和你你麾下的又一征服者?”   “不和你说这个,无聊。”毕水清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说正经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拜托你呢。我需要剧本,一流的剧本、打得响的剧本。”毕水清说,影视制作公司过几天就要成立,她已有了成为明星的刘青灵,但却缺少影视剧本,没有剧本,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希望得到可晴的作品,确切地说我需要,迫切地需要,她的作品大派漂亮,她是我所见到的最出色的文学女人。”   “这很简单,你直接找她不就得了。”野卫说,“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不,她不会给我的。”   “为什么?”   “不知道?”毕水清耸了耸肩,“也许,她恨我。”   “你是想让我充当说客?”野卫说着摇着头,“拜托了,女王,到此为止吧。”   “你不是一直在爱着她吗?”   “说爱不敢,”野卫自嘲地揶揄道,“她连让我走近她的机会都不给。”   “你会有办法的,”毕水清说,“也只有你能创造这个奇迹。”   “她不会把作品给我的,我发誓她不会!” 正文 第九章 讥讽   “至少你该试试,”毕水清的眼风厉厉的盯着野卫,“为了刘青灵。”她有意加重刘青灵二个字的发音,“难道你不希望她成功吗?”   这个可怕的女人!   壁上的挂钟敲响了五时。“快起来,青青马上就放学回来了。”毕水清拣起了一地的衣裤,边往身上套着睡袍,边催促着野卫。青青已是初中三年级的十五岁少女了。自父母离婚后,她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   毕水清走出卧室进了浴室开始冲澡。就在这时大门开了,柳青青放学回来了,她走进了客厅,客厅正对着卧室的房门,野卫恰好这时在床上伸开双腿往身上套裤子,进门的柳青青正好撞了个正着。   “不要脸!”柳青青狠狠地瞪了野卫一眼,然后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摔得“咣当”作响。十五岁的柳青青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长得像父亲朱伟杰,瘦高个,一身牛仔穿着,头发理得比男生还短,猛一看还以为是个男孩,野卫尴尬极了,每次来毕水清家,他总是避免见到柳青青,这小女孩性格既野又怪癖,总是一脸的叛逆,有一点和毕水清非常相似,那就是出言尖刻。   “亲爱的,帮我把内衣拿过来。”毕水清在浴室大声叫道,她并不知道女儿已经回来并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野卫怏怏地走向浴室,把内衣递给她。   “男盗女娼!”从柳青青紧闭的卧室里传出了这句话。   野卫耸肩扮了个怪相,“捉奸成双。我得走了。”   野卫来到了红房子酒吧。促使他来见可晴的不仅仅是因为毕水清,更多的是因为刘青灵,可以说也是为了他自己。自那天在酒吧见到可晴后,对她已无奈了许久的那份渴望走近她的情感再次在他心中涌动起来,这是一个他从未对别人透露过的秘密,一个遥远的属于童年时代的秘密。   那是他十岁那年的一个春天,当时他还在印尼。他的童年是在贫困中度过的,母亲是位教音乐的小学老师,父亲在报馆打杂,偶尔也写点文章见报。在野卫记忆中,父亲和母亲有很大的不同,父亲长得很帅,他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很招摇,他有一副能说善道且幽默的口才,母亲则相反,她不善言说,总是穿着很严谨的服装,母亲长得一般,但却有着大户人家的高贵气质,她性格娴淑。父亲常说母亲的打扮像修女,他们住在一个三面环海的小岛上,这个岛是个小镇子,有十几万人口。   白天,父亲到报馆上班,母亲去上课,他们赚的钱不多,尤其是在夏季,天热,父亲便会向报馆请三个月长假,在岛上闲荡。这样的日子就更拮据了,母亲一直是任劳任怨,她显然很爱父亲,尽管父亲的身边总拥有一大堆女孩,他和她们嬉笑打闹,但母亲很宽容,她从不为这和父亲吵架。   有一点,野卫从懂事那天起便敬佩母亲,在岛上,野卫常听到大人们议论母亲,说母亲是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为了父亲,她被家族赶出门来,父亲是个流浪儿,据说父亲的父亲是个酒鬼,父亲的母亲是个舞女,在父亲出生不久后他们便先后死去。   一直到了十岁那年的春天,是个傍晚,家里来了个陌生的男人,他是坐着一辆在镇上见不到的高级轿车来的,车子停在门口。那铮亮气派的黑色车身,引来了镇上不少大人小孩的围观,男人走进了野卫家低矮寒酸的小屋,母亲正在做饭,父亲还在附近的一个茶馆喝茶弈棋。母亲一见到来人便慌慌地站了起来,因为她发现来人的脸色很难看,一种沉重不安的难看。“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妞妞,老爷快不行了。”后来野卫才知道,妞妞是母亲的小名,来人是外公家的管家。   野卫跟着母亲来到了印尼的中心城市雅加答。这是野卫十年来第一次走出小镇来到城市。他被五光十色的城市给迷住了,想不到世界竟有如此漂亮的地方。   他们到来的时候,外公已刚刚闭上眼睛。外公居住的是一座花园似的大宅子,有花园,有巨大的草坪,有野卫从未见过的一切。宅子相当豪华气派,野卫只在书画中见过这样漂亮的大房子。宅子是一个二层楼房,楼下的大客厅里拥满了来吊丧的客人,野卫拉着母亲的手,被管家带上二楼,外婆在楼梯口迎候他们,母亲一见外婆,便扑进老人怀里:“妈妈。”   “妞妞,我的好妞妞,”外婆泪眼迷蒙,“妈妈好想你,好想你。”   母亲与外婆拥抱后,然后随管家进了设置在一间大房子里的外公的灵堂。外公的黑色肖像高高悬挂在香炉烛火上方,他的表情是冷峻霸道的,一望而知是个厉害的老头。   就在他有些怯弱地迎着这些人的目光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高个小女子,这女子一身黑色紧身套装,一头高高挽在脑后的黑发梳成一个漂亮的发髻。她的出现一下子震撼了野卫的灵魂,她的表情是冷漠的,但却是那么地高贵。她大约二十岁,五官极富个性,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这种美又是那么酷那么傲。野卫整个儿被她吸引了,眼睛好半天没从她身上移开……   “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外孙,”外婆这时走近了他,“噢,多么漂亮可爱的脸蛋,到底流着我们家族的血液。”外婆让人点燃一炷香给野卫祭吊外公,“好孙子,叫他一声外公。”   野卫没叫,他侧过脸看着母亲,那是一张懂事的脸,他是在征求母亲的意见。   母亲朝他点了点头。她原谅了外公,死亡使一切恩怨得到了化解。   这之后,外婆向野卫介绍了家族里的人:“这是小姨。”   当介绍到黑衣女子时,野卫随着外婆的介绍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姨。”   这位小姨难得地对野卫启唇一笑,那一笑使野卫的心有一种被撞击之感,一直到了许多年以后,在他拥有了第一个女人后,他才猛然开悟,他的爱情启蒙是来自这个大他十岁是她冥冥之中把他带的小姨那矜持傲慢且又美丽的一笑入了混沌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关于女人的世界。   小姨是母亲最小的妹妹。七天中她一直穿着黑色衣服,只是样式不断变换,显然,小姨喜欢黑色。在四个兄弟姐妹中,惟独小姨不爱说话,她像一个孤独的公主,野卫几次想走近她,但都望而却步。在他记忆中,小姨是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及。   为外公送葬后,野卫和母亲离开了这所家族的大宅子。   大约二年以后,当地动荡,外婆靠着家族势力和金钱,使得当地对他们网开一面得以留下。但父母却没有这份运气,他们被轮船驱逐出境,回到大华夏。那年野卫十三岁,他们曾有机会留下,外婆在这期间多次让家人来找母亲,只要母亲答应回归家族,便能留在印尼。但倔强的母亲仍然选择了离开印尼。这一年是公元一九六三年。他们被安置在一个沿海的内地城市。那时我们华夏还很贫穷落后,母亲找不到工作,只能给人家帮佣,父亲受不了当搬运工的劳苦,半年后他冒险搭上了一艘前往新加坡的货轮,从此杳无音信。   这之后有整整二十五年,野卫过着飘泊不定的流浪生活,用毕水清的话说,那是一段奇迹般的野史。母亲在他十九岁那年溘然去世。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野卫已学会了尘封往事。留给他关于童年的回忆他只记住了小姨和那幢决定他命运多灾多难的那所大宅子,再就是把他同父亲联系在一起的一位同父异母远在新加坡的弟弟野岛。从野岛的电话中,野卫知道父亲已去世。野岛是父亲同一位新加坡的一位种植橡胶的当地庄园主的独生女儿所生,这是发生在父亲幸运地逃到新加坡以后发生的事。野卫一点也不奇怪,因为父亲属于那种对女人极有魅力的潇洒男人。野卫常常在想,父亲留给他最显著的遗传,便是那血脉中的风流浪漫。   第一眼见到可晴,她在野卫心里唤起的便是对小姨的回忆。可晴简直是小姨的再版,那一身黑色,那五官,那冷傲的气质,见到她,野卫的第一感觉便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心怯。童年小姨留给他的这种怯懦的心理阴影依旧是那么地明晰深刻。他发现,这种情感上的怯懦是永远抹不去的。夜里,他曾一次次地问自己,为什么他连毕水清那样的女王都不怯懦,而独独可晴使他望而怯步?他说不上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爱?他渴望走近可晴,那是一种比爱还要复杂的情感。   野卫来到红房子酒吧,下意识地来到了可晴坐过的那个角落上的座位,点燃了一支烟。   大约半个小时后,就在野卫失望地准备离去时,可晴走了进来,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走向这个角落的位置,当她发现有人占据时,她已来到了这个位置前。无疑,这是她习惯的一个座位。 正文 第十章 嘲笑   “您好!”野卫站起来向她伸出手,“好像是我占了你的位置。”   可晴显然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野卫,她的脸上写着意料之外的吃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我想是的,”她转身要走。   “等等,”野卫抢先一步拦在她面前,“我就这么让你非避而远之吗?”   “恐怕比这还糟,”可晴的嘴唇扯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反感,眉宇间还紧紧一皱,她显然决意要摆脱他,就在这时,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俄罗斯老板走了过来,“哈罗,晚上好!”他伸出手轻轻揽着可晴的腰际,一面对野卫热诚地笑道,“老朋友们请坐。”   可晴碍于礼节只好坐下,那个位置实际上是一个面对面的二人座位。   “可晴小姐是酒吧的常客,”俄罗斯老板殷勤地为他们斟酒,“您可是稀客,”他不知内情地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那位漂亮的毕小姐没和您一起来?”   可晴越发反感地蹙紧了眉头,野卫窘窘地笑了笑,“您去忙,我来,”他伸手从老板手中拿过酒瓶。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走近你,没别的,这是真话。”   可晴取出烟,野卫抢先为她点上。   “你走近的女人还不够多吗?”可晴吐出一串烟圈。   “你和她们不一样。”   “你想换个口味?”   “你小看了自己。”野卫看着可晴,“你的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渴望走近你,但又缺乏足够的勇气,你看上去那么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   “这话听上去像俗得不能再俗得求爱台词,知道我的感你就像一个情场猎手让我感到恶心。”   觉吗“你知道我的感觉吗?”野卫笑得有些苦楚。   “我对此毫无兴趣,”可晴端起酒杯来呷了一口,“我只知道像你这样的猎手永远对新的猎物张着贪婪的大口,尤其对得不到的猎物。”   “你算说对了一半,”野卫举起杯,“你诱惑了我整整三年。”   “真可笑,你的意思是我勾引了你?”   “我想是的。”   “这就是你来这碰运气的原因?”   “我想这是一个好的开头,至少三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地面对面坐在一起。”   “如果你把这当成一个开头,那我要对你说,这个开头永远不会有结局。”可晴离开了酒吧。   野卫悻悻地打道回府。   他的府邸是一幢占地五十亩的别墅,紧傍海边,耗资五千万修建而成的。别墅一切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有草坪,花园,高尔夫球场,游泳池,野卫为它取了个时髦的名字,叫着“潇洒别墅”。   他把车开进了车库,然后走上通往别墅平台的台阶,管家迎了出来,“回来了,总裁先生。”他接过野卫手中的公文包。   野卫点了点头,别墅楼下的大厅灯火通明,远远地便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乐曲声,还交织着热闹非凡的欢笑声。   野卫知道,又是索拉在举行她那没完没了的舞会。自打他和索拉结婚后,潇洒别墅便再没宁静过,它成了镇海市上流社会的名人聚集地,一个交际圈的中心。一开始野卫还能对这种贵族似的交际生活感到兴趣,并热心和索拉举办各种各样的酒会、舞会,在这样的场合中,他的魅力可以尽情展现。   说到底,这样的聚会给他提供了情场猎艳的机会,可以说,潇洒别墅是个美女云集地。镇海市所有的漂亮女人都以能进入野卫的交际圈而感到荣幸,每次舞会之后,他总能演绎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如此一来,索拉摔醋坛子的戏剧便也一直没完没了地上演着。可爱好虚荣的索拉却又无法控制自己不操办这类舞会。   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野卫对这种聚会不再感兴趣,而且觉得乏味无聊累人。说白了,是他发现了所有的漂亮女人虽然姿色各异,风味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们都看中金钱首饰,她们都有着欲壑难填的贪婪胃口,只要他给她们钱和首饰,她们什么都愿为他去做。有了这种感觉,和她们在在一起便使野卫感到了一种嫖客和妓女的味道,随着这种感觉的加强,野卫对这种他曾嗜色如命的游戏开始有了一种厌恶。虽然如此,但他对新鲜的猎物仍充满了兴趣。   正当他想避开大厅径直上楼时,索拉发现了他,“噢,亲爱的,你回来了。”她冲上前给了他一个吻,“一块和我们呆一会,亲爱的,我要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索拉不由分说地拉着野卫进了客厅,“这位是《名流》刊物的摄影师罗斌,这位是时装设计大师马先生,”她告诉野卫,下期的《名流》封面是她的照片,她穿的是马先生专门为她设计的,索拉向野卫展示着她身上的时作的服装,“瞧,好看吗装,是一袭白色几乎半裸的性感超短裙,上面缀满了各种颜色的丝线和点缀物,这使她看上去像一幅画蛇添足的庸俗蹩脚画。   “是很漂亮,”野卫违心地搪塞道,他怀疑当时自己是怎么看上了这么一位俗不可耐的小女人?浓妆艳抹的索拉全身披挂着形形色色的首饰,野卫说不上她究竟像什么?在场的男男女女像赶场的马戏团演员,过分的修饰打扮反而产生了负面效果,尤其是那些女人,看上去全是缺乏个性的充斥着庸俗的脂粉气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莫名地,野卫想到了刘青灵,想到了可晴,她们才是他欣赏的女人。   可索拉硬要他和她跳一支舞。刚跳结束,另一位女人向他发出了邀请,是和他有过一夜风流的一位女人,但他已记不得她是跳芭蕾的还是弹钢琴的。   “你不该对我如此薄情,”这小女子贴上野卫,“我爱你。”   周围的其他女人不时地把目光移向野卫,全都透着暗送秋波的风情,野卫到底是个情场老手,他不时地回报给她们一个个飞吻索拉眼里的妒火开始被点着了,还好,这时管家救了他,“总裁先生,有你的电话。”他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毕小姐打来的”   “谢谢,”野卫找到了逃脱的机会,“抱歉,女士先生们,”他没忘了给索拉一个吻,“你不该给我制造这种机会,亲爱的,”他一脸的嘲弄。   “色狼!”索拉回吻了他。   “喂,是我,”野卫在房间接毕水清的电话。   “见到她了没有?”毕水清指的是可晴,“谈得怎么样?”   “恐怕让你失望了,”野卫苦苦一笑,“她连给我说话的”   机会都没有。   “是吗?”电话传来了毕水清恶毒的笑。   “对她,我只能是一个失败的猎手,”野卫说了他和她见面的遭遇。   “她会落进你的陷阱的,”毕水清说,“我了解女人。”   “她是个冷血动物。”   “不,那是你还不了解她,”毕水清说,“她是我认识的最热血沸腾的最有情感的女人。别忘了,文学女人其中的第一个特质便是她们拥有比别的女人更多的情感,她们是最容易被情感俘虏的女人,或者说是被情感摧毁的女人。”   “这倒是一个新发现。”野卫嘲弄地耸耸肩。   “好了,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毕水清对野卫说,“我要你现在马上去见另一个女人。”   “你这是怎么啦?”野卫对着话筒大声喊道,“我说你有病是不是?”   “听着,野卫,这个女人可是你做梦都想见到的女人是刘青灵。”   怎么啦?”野卫心里一咯噔。“邪门“是这样,我临时有个采访任务,脱不开身,一个小时前我和刘青灵约好了在‘名流咖啡屋’见面,是和她签约的事。”   “你可以改在明天,”野卫说,“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   “是的,可事情很急,刚才她打电话告诉我,电影厂的导演找过她,要她出演一部新片的女主角,”毕水清说,“我不能让她被挖走,她是我的,是我发现的,也是我需要的。   我要你马上去见她,告诉她我的意思。”   “好吧,女王。”野卫答应道。   “你现在就马上走,约好了八点见面,现在已过了十分钟。但愿她还等在那。”   当他赶到“名流咖啡屋”时,刘青灵还在那,他一眼便从众多的客人中捕捉到坐在角落里的刘青灵。她穿着那晚穿的白色连衣裙,一条大辫子随意地垂落在胸前,她一脸的平静,细长的眼睛眯缝着,空灵梦幻。一点也看不出她等人的不耐烦。当野卫来到她面前时,她显得有些惊讶,她并不知道毕水清临时有事让他来和她一块谈。   嗨,”刘青灵朝他笑了笑,“我在这等个人。”   野卫在她对面的空位落座。“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我了。”   “不是的,她是个女的。”   “她让我来替代她,不介意吧?”   “又是天意,对吗?”刘青灵笑得像风,像云。   “我认为是命运。”野卫拿出烟,把毕水清的意思转告给她。并告诉她毕水清专门为了推出她而成立了一个影视制作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