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刺杀   公元前2.8年。   本不算热闹的小城,此刻却是人山人海,不论是官员还是老百姓都挤在城门口,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倦意,似乎等候多时了。   此时始皇的巡游车队正在博浪沙的官道上,前面鸣锣开道,紧跟着是马队清场,黑色旌旗仪仗队走在最前面,车队两边,大小官员前呼后拥,百姓叩首直呼万岁。   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人群里的两个男子,一个二十多岁,身形颀长,清秀俊逸,斜斜往上飞挑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嘴角那弯笑,看似在笑,偏又笑的让人不寒而栗。旁边则是一个高大汉子,威武强健,眼里也是充满着恨意。   三十多辆马车由西边缓缓而来,所有车辇全是四架,分不清那辆才是始皇的车辇,只是中间那辆较为豪华些。   突然间,大汉飞身冲向豪华马车,用手上大锤一下击毁马车,让所有人反应不及,百姓和官员吓得到处奔命,马车旁的士兵都举起武器冲向大汉。然而当马车粉碎后滚出的尸体呈现在大家面前时,一直镇定自若的年轻男子面色阴邪,拿剑的指节泛白。   秦始皇竟如此狡诈,狡兔三窟么?   有士兵注意到男子,转头冲向他,男子也不躲避,执剑上前,纠缠在士兵圈中。大汉终究双拳不敌四手,被当场击毙。男子也受了领头的将军一剑,见情势不好,不再恋战,乘乱钻入芦苇丛中逃离现场。   年轻男子的腹部受了一剑,鲜血直流,他以手捂住腹部,脸色苍白,血色正一点点从他脸上消失。越过官道,不知走了多久,完全没有方向,昏昏噩噩中步入一片竹林。这片竹林并不似一般野外竹林脏乱,而是万分整洁,看似有人经常打扫一样。   竹林并不大,胡乱中走了一会儿就出了竹林。林子外竟又是一番天地。   一座水榭建于水上,四面皆环水,只有一座木桥通往水榭。水榭小巧玲珑,四周是栽种与水中的紫薇花环绕,红白相间煞是好看,与水景配合得宜。   年轻男子步上木桥,桥的两侧有栏杆护着,轮廓稍有起伏,站在桥上有凌波信步亲切之感。这里应该是文人雅客游玩之处,此时安静得很,应该没有外人在。而他也暂时没有躲避之处,唯有先在这里处理伤口。   过桥后,他才注意到这处水榭的亭名——“忘仇居”。方才他因腹部的伤,一直弯着身子,根本没注意到名字问题,只稍稍打探了四周的环境。现在看到这个名字,似乎不像是文人雅客游玩之处了。   或者,这里的主人是个高人,愿放弃红尘恩怨。   实在挨不住疼痛,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正文 第二章 相遇   “小姐,您真要救这个人吗?如今这世道,而且他那佩剑。。。。。。您真要。。。。。。。”说话的是个好听的女声,言语间满是担忧。   另一个声音响起时,竟有些孩子气,“凝香,他竟然能来到这里,我就要救他,你让我见死不救吗?再说,就因这柄剑,我也该救是不是?”   眼前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穿着丫鬟服侍,扎丫鬟发髻。而另外一个则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她的脸白里透红,眼睛又圆又亮,红红的小嘴半张着,说不出的天真。   若说最让人过目不忘的,大约就是这姑娘右眼角处那个类似梅花花瓣的红色印记了。虽说是个胎记,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丑陋,反倒增添了几抹艳丽之色。   看来这姑娘是富裕人家的女儿,虽然还是个豆蔻少女,眉眼间就显出大家风范,只怕及笄后更加貌美,更加动人。   婢女执拗不过自家小姐,只好听她安排。小姑娘让唤作凝香的婢女拿来她的专属医箱,在里面捣鼓一阵儿,拿出一些白色纱布,拭去腹部的血迹,然后涂上一些淡黄色药粉,用干净的纱布缠上。   这个刀口很深,只怕伤及了根本。   她定定地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这人的样貌煞是好看,和她大哥有的比。放在一旁的剑是她好不容易才从昏迷的他手里取出来的,即使昏迷,他也死死地握着,之前应该是一场恶斗吧,恐怕不是他杀仇人就是仇人要杀他。   剑鞘上是一条腾空而上的巨龙,凌驾于蓝天白云之上,仿佛不甘于搁浅凡俗之地,誓要腾云驾雾,飞上九天。   她的手贴上腰间,这样的图形,好熟悉。   可惜了,一个有仇之人竟然跑到了忘仇居来。   凝香端起血水走出了屋子,留下小姑娘坐在一旁看着受伤的男子。   猛地,小姑娘的手被人牢牢抓住,吓了她一跳,想站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被他的手劲一带,直直倒在他身上。   小姑娘急得脸红耳赤,趴在他胸口之上,呼吸声相互交缠。她又不敢动手推开他,怕碰及他的伤口,“喂,你干什么?你受着伤呢。”   她自小到大哪里让外人这样钳制过,要不是看他此时虚弱的厉害,又造不成威胁,她老早让他去见阎王了。   “你是什么人?”男子声音虚弱,才说了几个字就微微有些发喘。   “我是月儿,这水榭的主人,也是救你的人。怎么,你要恩将仇报,杀了你的恩人吗?”这月儿虽然嘴里说是这样说,眼里却一丝害怕担忧都没有。   男子看向眼角那抹鲜红,素净的脸上看来尤其显眼,正准备质问几句,却被外力一把推开,“放开我家小姐!”   凝香一把推开他,眼里的敌意很明显,再看一眼月儿,镇定自若。 正文 第三章 怀疑   “凝香,你怎么这么大反应?他伤不到我的。”月儿满脸笑意,这个凝香自她出生就陪在她身边。母亲去世后,她不仅是丫鬟和姐姐,更是代替了母亲的身份。护她就像母亲护着女儿一样,现在有此反应也不足为奇。   凝香拉过月儿,将她托离床边,看了眼床上的人,小声道:“小姐,您怎么告诉他您的名字?皇。。。您的爹爹是什么样的人您不知道吗?他有多少敌人,您也不知道吗?万一此人带着心思来到这里,故意接近,您不怕出事吗?”说到后来,凝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语气也带有责备的意思。   月儿悄悄吐了吐舌头,月儿也不过是身边亲近人叫的,算不得真名呀。回头看了眼那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凝香是为了她好嘛。   后来凝香就规定月儿必须站在离他五步之外说话做事,换纱布时,也是凝香听从月儿的指示做。   这人伤势极重,每日昏昏沉沉,有时还会发起烧来。   “凝香,此时他昏迷着,也伤不到我,你去外面买些退烧药材来。”她虽然善于药理,可没有药材,她拿什么给他治啊。   凝香犹豫不走,来回地看着月儿和床上躺着的男子。自家小姐虽然善于药理,对于用毒也是在行得很,只是小姐心善,面对受伤者,只怕下不去手。   “你想让我自己去吗?”月儿逼问,这招最有用处。   这不,凝香千叮咛万嘱咐了很多,才不安地往外走。   见凝香走了,月儿呵呵地笑出声来,她知道凝香有多疼她,才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外出买药呢。   “你醒了?”她一回头,看见男子正瞪着她。   男子不说话,月儿有点无奈,此人似乎不怎么乐意搭理她。“你叫什么名字?你在这里已经半月有余,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子犹豫再三,唇瓣轻起,“韩良。”   韩良么?月儿轻笑,她可不相信这是什么真名实姓。   “好吧,韩良就韩良吧。”人家愿意这么叫,她也没反对意见,一个称呼而已嘛。   韩良眉头微皱,这姑娘看似年龄尚小,却很是聪明,她也不信这是真名吧。   “劳烦姑娘相救,如今韩某已恢复五成,不再打扰。”说着就要起身。   月儿一把按住韩良,急道:“韩公子,我可不信你恢复什么五成六成,你现在正发着高烧。你放心,这里很安全,再如何厉害的人物也不能在忘仇居伤你,更不能带走你,你可以等完全恢复再离开。”而后月儿一顿,补充道:“秦始皇也不行!” 正文 第四章 杀意   韩良又是警惕性地看向月儿,这个小姑娘肤若凝脂,美目流盼,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年纪轻轻就可看出将来定是个美人。只是有些聪明,他向来不太喜欢聪明的女子,小姑娘也不行。   他的手摸上床侧的剑,瞬间抵在月儿脖颈之上。   窗外,紫薇花开的正好,伴着淡淡花香,微风轻拂,带走片片花瓣,红白花瓣飘扬在半空中,仿若一片花海。花瓣落于水上,随水势往低处飘去。   景色很美,而屋内却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瞬间就会传来血腥味。   月儿怔怔地看着韩良,这人不是吓唬她,他眼里的杀意那么明显。她以为会杀秦始皇的人,都是好人呢。   “韩公子,你这人尤其喜欢恩将仇报是吗?早知此情此景,我就不救你了。”脖颈上已传来微微疼意,若被她父亲和长兄看见有人如此待她,不说父亲如何,就是兄长那样和善的人,也会杀了他的。   就像没有见到那抹嫣红一样,韩良死死地看着月儿,“在下只想知道姑娘是何人,如何知晓我的仇家就是秦王嬴政?”此次刺杀行动根本无人知晓,而她竟然知道,难道是嬴政派来的?嬴政也太小看六国之人了,竟派个小丫头过来。   “在你说出这话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仇家是谁。只是猜测,你出现在这里时,正是秦始皇遇刺不久。而你死死不肯放下手里的剑,想必你恨极了那人。看你年纪不大,这样的仇恨,想必是亡国之恨吧?”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任何一种仇恨都比不上六国对始皇的恨,所以,她只是一试而已。原来竟是真的。   韩良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想他自诩聪明世无双,谋略胜天下。现在,竟被一个豆蔻丫头戏耍。   她就是故意将话说得那么笃定,为的就是看他如何反应。如果他被激怒,就正中下怀了。   “那现在,我必须得杀了你是不是?省的你拿我去领赏。”此话一出,剑更往前送了一点。   “喂,韩良,你别再激动了。我脖子就要断了。”   月儿不得不叫住韩良,他显然比之前更想杀她。如果他要杀的人不是秦始皇,此刻她就可以让他去见阎王。   “你怕死?”韩良挑衅地问。   “对,我怕死!你不怕吗?”她的手已经探到衣袖之中,如果他还不放手,那么。。。。。。   韩良微微一震,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竟然收起剑,猛地推了月儿一把,将她推到地面上,五步之外。   “你那个婢女不是说让你距离我五步之外吗?你就站在那里,不要离我太近,我不确定我不会杀了你。”这样的话,毫无感情。他还在犹豫,他不杀恩人,可也留不得有威胁之人。   月儿知道他在挣扎,连皇帝都敢杀的人,能留下她,已是退了一万步了,她不再靠近。   两人再无交流,直到韩良熬不住倦意,沉沉昏睡过去。 . 正文 第五章 离开   凝香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韩良昏睡,而月儿听话的坐在五步之外。凝香走了进来,将买回来的药材放到檀木桌上,随手取了一些去厨房煎熬。再回来时,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   “小姐,您饿了吧?临走前忘了将做好的点心端过来,您先吃些。对了,这人清醒过吗?”凝香又倒了杯茶水,嘴里说着这人,眼睛却抬也未抬,将吃喝的东西统统放到月儿手边。她一抬眼,恰好看到月儿脖颈上缠着的刺眼的白色纱布,赶忙上前一步,爬到月儿脖颈处仔细查看,“小。。。小姐,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此时,凝香的脸色就像这白色纱布一样,白的刺眼,抚着月儿脖颈的手指发凉。   月儿无所谓的笑了笑,“无妨,这人醒来就发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凝香作势间就要拆开纱布来查看,月儿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好不容易才绑上的,你别再费事拆开啦。”这要是让凝香看到不浅的伤口,恐怕不等父亲兄长来找韩良算账,凝香就能立刻了结了他。   “小姐,奴婢看看,到时奴婢再帮您缠好就是。若是伤口严重,奴婢。。。奴婢立刻杀了他。”凝香恨恨地看着昏睡不醒的韩良,这个人每次醒来都要问她们的身份,好像谁都是他仇人一样。   “没事啦,凝香。你去瞧着煎药的火候,不要烧干了,到时候才是费事呢,我要休息会儿。”月儿找个理由支开凝香,凝香什么都好,就是太在乎她了呀。   凝香只好离开。她才消失在门前,韩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怕她杀了我?”声音戏谑,完全不将凝香的威胁放在心上。   月儿沉默不语,拿了一块点心吃起来,她细嚼慢咽,吃两口还要喝一口茶水。韩良倒也不急,看她吃完一块点心,也不催她。   擦了擦嘴角,将屑子抹去,又喝了口水,才正视韩良,道:“凝香不是坏人,只要你不伤我就行。”   “这么说来,你倒是我的护身符咯?”   月儿不置可否,眉目一挑,其中意思,自己猜去吧。   第二天,晨色来临,月儿便觉得这里少了些什么。跑去忘仇居一看,果真,韩良已经不告而别了。   “他身体并未痊愈,我还没有告诉他他这伤的严重性。”月儿担忧的迎风而立,站在木桥之上。   木桥设计时便带有起伏,站在桥上看风景可增加景色变化。往常,月儿尤其喜欢站在这里看风景,因为母亲喜欢这里。而此时,却没有心情。   “小姐,那人要走,你还管他死活?再说他还伤过你呢。依奴婢看,他也是聪明人,武功也不弱,要死也不容易。”凝香对韩良本没有多少好感,他走不走,死不死,她一点儿也不关心。   月儿轻叹一声,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凝香,我们回去看看父亲如何了,半个月的时间够他恢复精神了,也不过是受了点惊吓。再说,有那么多人为他受的惊扰失了性命,不怕精神不好。”   “小姐。。。。。。”凝香不能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也找不到安慰的话来。 . 正文 第六章 觅明主   十年之后,陈胜、吴广起义。   终于,六国百姓再也不愿受秦国压迫,起兵抗秦。   其中,楚国项氏拥立怀王后裔熊心为王,依旧承袭怀王之称。   林外,想起人嚷声,马嘶声,车轮滚动声,杂沓纷乱的声音越来越近。想来是某个率兵之人带领部队由此而过。   潭边,一人执竿垂钓,穿着蓑衣,看不清样貌,也看不出是老者还是年轻人。   有士兵走上前,吼道:“喂,老头,这里距县城还有多少路程?”   老者动也不动,超然入定。此时要入城的唯有随着项梁起义的沛公刘邦,而他要等的就是刘邦。   一个浑厚的声音训斥道:“狗东西,有你这么无礼的吗?敢问老者,此处距县城还有多少脚程?部队赶路着实辛苦,望先生指路。”这人嘴里骂着脏话,听来却不会感觉大言不惭。   老者回首,那样的容貌,清秀俊逸,成熟内敛,斜斜往上飞挑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哪里是个“老者”,明明是个不过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   “阁下可是沛公刘邦?”声音温文尔雅,富有磁性,深厚内敛。   刘邦一见这样超然的人物,铁定不是常人,往后退了一步,“在下正是刘邦,敢问先生是?”   男子收了鱼竿,站起身来,深深一施礼,“鄙人韩国张良,在此等候沛公多时。”张良的身段显示出来,身高八尺,一个潇洒飘逸的美男子,只是脸色似乎并不红润,有些许苍白,此刻细看,倒有些几分女子的柔弱。腰间的那柄佩剑增加几分英气,将容貌之美遮盖住,不容人亵渎半分。   刘邦回过神来,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抗强盗,诛暴君的子房先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见,刘邦三生有幸!”当年刺杀事件早已传扬开来,只是追究的人已死,也不怕隔墙有耳了。   眼前的张良正是当初躲入忘仇居的韩良。   这十年间,他到处寻觅明主,只是跟了多人,终究没有和他心意的,如今找到刘邦,也不知他是否算是自己心中的明主。   “初次相见,在下有一礼物要送给沛公,不知沛公是否喜欢。”说着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旧书,恭敬地递到刘邦身前。   “素书?敢问先生此书是?”虽然不知有何用处,但还是接了过去。   张良面上冷静,道:“沛公跟随怀王打天下,可知除了兵强马壮之外,最需要的是什么?”   刘邦打开书,翻了几页,认真地说:“谋略!马上打天下,兵马粮草虽然重要,可兵不厌诈,谋略自是最不可或缺的。”   只见张良欣慰一笑,轻轻点头,看来这次跟随的人应该不错。倒不是他的回答教人满意,这样的话谁都会说。只是刘邦言语间并没有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反倒有问有答,并不觉得不耐烦。   再看刘邦人高马大,眉宇间自有一股不甘于平凡之气。 . 正文 第七章 再相.   “相公,怎么停下不前了?”一个女声自身后的马车内传来,随后便掀开车帘子,走出两名女子,先下车的女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蓝色礽裙,面上覆着一方同色丝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右眼角处一个花瓣形状的红色胎记尤为显眼;随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也下了马车,那女子是妇人打扮。看来这后面的女子才是刚才发声之人。   两人盈盈走来,面纱女子眉宇微皱。   一个人过了二十,样貌便不会再发生多大改变。这十年的光阴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再说他腰间的那柄佩剑,她如何也忘不了。所以,她一眼就认出眼前穿着蓑衣的男子正是当初她所救的“韩良”。若她听的真切,是叫张良吗?韩国的张子房?原来。。。。。。   竟以国姓冠己之名,什么样的情感呢?   如今秦始皇已死,他不必到处刺杀,剩下的就是随明主夺天下吧?   “来,娘子,我给你介绍,这是韩国张良先生。”刘邦搂过那女子,微笑着又道:“张良先生,这是内子,吕氏。”   张良和吕雉相互点头,以示打了招呼。   他的目光移到站在吕雉身后的女子,那女子虽有纱巾覆面,却隐隐有些熟悉,或许那双眼睛太过灵动,又或许是她眼角处的胎记太过惹人注意。只是时间太长,忘了在哪里相识的。   吕雉轻咳一声,准备伸手拉过月儿,却在下一瞬停住,收回手,只看着张良,说:“张良先生,这是我家恩人,水虞月。月儿,来,给张良先生行礼。”她并没有碰触水虞月,只是唤她过来。   月儿?听到吕雉嘴里的称呼,再看到那个胎记,脑中突然闪现多年前的一个记忆,可这是真的吗?人有相似,未免太凑巧了。   “月儿见过张良先生,先生剑伤可好了吗?”水虞月双手放在身侧,弯身行礼,并未因吕雉收回的手作何反应。   她也不隐瞒自己和他认识的事,看他此刻的表情,恐怕已猜到六七分。如今在这里遇见,她主动提出,反而日后可以照顾几分。   声音少了当初的孩子气,多了几分妩媚动听。真是那个豆蔻少女?这双目仍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按说她该亭亭玉立,倾国倾城,为何以纱巾覆面?莫不是他离开后出了什么事,毁了容貌? . 正文 第八章 再相遇2   在张良怔忡间,刘邦上前一步,哈哈道:“二位认识吗?或许子房先生不知,这月儿丫头不仅是我刘家的恩人,更是军中士兵的恩人。她一直随军而行,救治了不少伤兵,如今在军中已小有名气了。”   水虞月忽的撒娇道:“三叔,你也不必逢人就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月儿医术多高呢,到时从你身边带走我,三叔可会后悔?”   这话一说完,惹得刘邦哈哈大笑。   “算是故人了。月儿姑娘的医术,张某人受益匪浅。”张良转开目光,看着刘邦。   水虞月知道张良完全想起了她,也算当年救他还是没有枉费的,不算个白眼狼。   “张良先生也让月儿医治过?”吕雉显然有些兴奋,她比刘邦更会夸赞水虞月,“当年我早产生下盈儿,身体一直都很虚弱,回家途中昏倒在地,月儿用了一根银针就将我唤醒。之后料理我和盈儿的身子,如今我们的体质可真是不输男儿了。”   水虞月显然有些头疼,这夫妻二人也是准备打天下的主,却偏偏对她十分友好,友好到她自己都受不了了。   “吕姐姐,你怎么也和三叔一样?任你们如何夸,月儿在张良先生心里还是个恶人。”说完挑衅地看着张良,十年未见,既不生疏,也不显得亲近。但她可以把他当做朋友来对待。   刘邦夫妇不解,看着张良和水虞月。   原本他都忘了眼前的女子是个怎样难缠的人物,毕竟是十年之前的相处了,那时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姑娘。而他多年奔波,早忘了那短暂一瞬的事。如今短短几句话,不得不令他想起来,这女子可是个聪明的人。   只是他不解,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忘仇居可是个世外之地,外界再如何纷扰动乱,恐怕也不会影响那里,而且当时她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人可以进入那里伤害任何人。   他只好解释道:“当初刺杀未成,情势所逼,加之姑娘知之甚多,张某不得不防,请姑娘莫放在心上。”   瞧瞧,多好听的解释,一句情势所逼,一句知之甚多就将他的无理撇干净了,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水虞月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任性的丫头,只但笑不语,不再计较多年前的事。   “原来是十年前的事了,看来二位缘分匪浅,往事过去也就算了。子房先生是个人才,刘邦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先生留下助我一臂之力?”刘邦的口气听来是求才若渴,但有心人一听就知道,虽然说有个不情之请,却不容张良回话,直接说出请求,这样的问话不过是个形式。一个来此处等候多时,一个求才若渴,一拍即合,如此一问不过是个形式。 . 正文 第九章 试探   半晚时分,大军进城。   余晖洒了满地,远处的天空被染成橘色。   刘邦对张良还真是不错,当晚就设宴款待,很多将军都在席。吕雉带着一双儿女在院落里玩耍,只剩下水虞月百无聊奈的荡着秋千。   这已经是她离开忘仇居的第二个年头了,父亲和长兄都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去了,她也没想过会遇到什么熟人,没想到竟遇到他这个不算熟的熟人,更是个拿姓名骗她的熟人。   酒过三巡,刘邦便遣了各人回去,也不管不顾他人如何想法,独独留下张良。   “不知沛公有何话要对张良说,宴席未结束就散了各位将军。”张良也是开门见山,他知道刘邦外在表现五大三粗,不过随着项梁打天下,可内里却是个野心不小,心细之人。   刘邦哈哈一笑,亲自给张良斟了一杯酒,放下酒壶,随意地坐到张良的对面,席地而坐,“我只想请教子房,对于陈胜吴广起义的失败有何看法而已,有外人在,这些话说了反倒惹人猜疑。”   张良微微抬首,轻抿了口。刘邦此话不无试探之意,外界如何传他谋略无双,一本素书再如何有用,终究没有亲耳听到他的见解来得实在。   “稍有些谋略之人都知道陈胜的战略意图是很明确的,他一方面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另一方面也要西进,对秦朝采取主动攻势。”他忽的一顿,看向正点头赞同的刘邦,问道:“敢问沛公,若您是陈胜,您会将主力放在哪一路?怕军权外落还是考虑实际?”   刘邦也不傻,既然张良能如此问,就表示他早有自己的想法。他用陈胜之败试探张良,张良又何尝不在借此考量他呢?   他选良臣,良臣也要择明主。   “若我是陈胜,我自是不会将主力放于吴广一路。”刘邦点到为止,至于最终主力选择他是必须让张良说出来的。   张良脸色微微带些红润,犹豫酒精的缘故,不似白日里的苍白。他心里也高兴,刘邦并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他心中早知该选择谁领导主力之师。   “想必沛公心中已知选择。主力自然该给周文的,这样一来,若是胜利,自然可以摧毁秦朝统治;即使失败,也可借助已经取得的地盘图谋与秦再战。只是陈胜选择吴广也不是没有他的思量,他本就胸无大志,并不敢与秦正面冲突,他起义不过是被逼无奈,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小国,做一个乐土之君。”   张良甫一说完,刘邦即刻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刘邦不识高人,望子房先生释怀刘邦不明之举。”   张良也立刻起身,拉起刘邦,欣慰道:“沛公折杀张某了,不说沛公身份,就按年岁来说沛公也长我许多,怎能受此大礼?”刘邦张弛有度,既试探了张良的深浅,也让张良觉得受人尊重。   张良自然高兴看到刘邦此举,他辗转多年,寻了多人,却总没有人让他满意。刘邦从一个小小亭长走到今时今日,不得不说与他的智慧胆识有关。   今日的试探,张良反倒很满意。 . 正文 第十章 等候   月华宜人,透过梧桐树的间隙洒入院落的各个角落。仔细看看,也不知道那样漂亮的月亮里是否住着嫦娥。   水虞月已经坐在秋千上一个时辰,两年来养成的习惯,她不喜欢早睡。   远远地走来一个人,穿着黑色曲裾深衣,宽大的袖衽相叠在一起。待来人走近,才看到是个近五十的男子,面色和蔼可亲。   水虞月还是坐在秋千上,并没有要起身的打算,只是抬头看向来人,调皮地说道:“萧伯伯,酒喝得可好?结束得挺早的呢。”   来人正是萧何,从沛县起就跟随着刘邦,对于整理军中事务很有一套,刘邦也很看重他。   “是水姑娘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屋?”萧何在离秋千三尺处站住脚,笑容可掬。   将晃荡的秋千拉住,水虞月定定的看着萧何,“我在赏月呢,看萧伯伯脸色,似乎很高兴,三叔奖励了您几壶好酒?”   萧何朗朗一笑,“水姑娘真会开玩笑,老夫是高兴沛公得了个军师,那张良可是个难得的人才。”   人才?水虞月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拉起绳索,再次晃荡起来。   萧何见水虞月似乎对张良没多大的兴趣,也不再停留,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今晚一过,三叔可就离不开他了吧。。。。。。”   这条路是大多数人回屋必经之地,或许她还需要再等半个时辰才能等到要等的人。   两年前,父亲骤然离世,长兄身处边关,家里的十八哥得了一切,还逼得长兄在边关自杀。甚至为了名正言顺,派人来接她回家,若不是凝香拼死相护,恐怕她如今也要随着父兄去了。对家里的一切,除了长兄和母亲,她都没有太多的关心,即使父亲疼她万分,她对他也只有一些恨意,更别说那个更无能的十八哥。要不是有一丝亲情在,她当时就可以让他陪着父兄去,只是狠不下心来。   正沉浸在回忆里,或许是两年来的习惯,谨慎性甚高,恍惚间觉得有个人影晃过。   “良兄!”水虞月从秋千上站立起来,本能地伸手拉住张良的衣袂,尽量没让自己的衣袖碰触到他,只是阻止他继续无视她的存在。这人真是,明明从此过,却理也不理她。   张良这才回过头来,方才见她在发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没有上前打招呼,却没想让她主动拉住了。   “姑娘有事?”这个声音不仅比十年前冷漠,就是和白天相比,也冷了三分。这个人啊,一心就是国仇家恨,非得亡了秦朝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