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卷 第一章 订婚的日子 身后的铁门缓缓关严,冗长的回音好像是华丽的乐章,阻隔了时间和空间。 站在铁门门口的女人,闭上眼睛用力喘息片刻,阳光打在身上,也是冷的。 她现在那里,穿着三年前进去时候的那条白色裙子,如今她出来了,越出了高墙,可……这世界好像把她遗弃了。没有,什么都没有。 “滴滴——” 离她约莫十米的位置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路虎扬了扬喇叭,声音扯回了女人的思绪。 就算再没有人欢迎她,生活……总要继续。 更可况,当年害她入狱的人,还逍遥法外呢。 “让开。” 清冷的男声在女人的背后响起,冷漠中夹杂着微妙的烦躁,沈家初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男人不耐烦的要再度开口时,她才如梦初醒地往旁边让了让。 “抱歉……” 她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往前走,这时,沈家初才看清了这人。 一身黑衣,肃穆庄严,怀中抱着一个桃木雕花的骨灰盒,他身旁另一个全身黑衣的助理模样男人,在烈日炎炎下,为他撑着一把黑伞。 伞面遮住了男人大半个脸颊,只剩下一个如同刀削的下颚,绷的紧紧的,大约是面无表情。 “那个……先生,您能不能载我一程?很近,到附近的公交站就——” 这里是a城的郊区,本来就没什么出租,更何况这里还是监狱,女人四下望去,别说是四个轮的,就连两个轮的,除了男人的那辆路虎,她也还没见着别的。 “不能。” “……” 按理说,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遇见个人,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态度,可偏偏这种万分之一的几率就发生在她身上了。 如果这个男人不肯帮她——从这里到市区都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回去的。 “先生别啊!好歹相识一场,怎么说也是缘——乔致远?” 等到沈家初风风火火地跑到那个男人的面前时,黑伞没法再遮住男人的面孔了,那张记忆中熟悉有陌生的脸和眼前的男人刚好重叠在一起。 乔致远,乔氏总裁,他们也算是点头之交。那时沈家初刚升入大一,正赶上乔氏为他们学校对口资助贫困生,当时的沈家初被学生会推上去给乔总献花,也就是那时候,她第一次和乔致远有了交集。以至于后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乔氏每每在他们学校组织的活动中,他都会来。 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些,不过这熟悉,真的太浅了。 男人深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速度快到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察觉。 “你认错人了。” 乔致远不愿和她纠缠,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车前,助理给他打开了后座车门,折起伞恭敬地站在一边,男人率先一步迈了进去。 “我怎么会认错人?乔致远?乔总!你看这破地方,荒无人烟的,你就捎我一程吧!” 助理要关车门,被沈家初眼疾手快地挡住了,身子正好卡在车门和车座之间,她还是有点犹豫,所以就着这个姿势并没有坐进去。 “下去。” 男人冷漠的声音好像结了冰碴,冻的沈家初几乎要打哆嗦,但她努力咬了咬下唇,尽可能勾出一个微笑。 “乔总……” “滚。” 谄媚的表情在乔致远的视线里无端刺目,他伸手推了沈家初一把,把她的身子从半掩的车门上推了出去。 沈家初本就身子弱,根本受不住男人的力道,乔致远觉得自己没怎么用力,但那个女人已经跌坐在后车门旁边的地上了。 “BOSS?” 助理把后车门关上,然后坐到了副驾驶上,恭敬地询问。 乔致远透过窗子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正在揉手腕的女人,淡漠的地吩咐道:“开车。” 车子的引擎声吓了沈家初一跳,她赶紧忍着疼站起身子,单面的玻璃让她看不到坐在里面的男人,胸口处那种被人抛弃的错觉愈演愈烈,莫名的怒火却将女人包裹其中。 “乔致远,活该你只能给别人收尸!像你这种六亲不认的人,活该来监狱里抱骨灰盒!” “你这个社会的败类!骨灰盒里装的是谁?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 她的谩骂声戛然而止,因为原本已经启动了的车子,在开出去两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沈家初一直是追着车子骂的,此刻车子突然停下,她险些撞在后备箱上。 乔致远降下了车窗,阴暗的眼神中是肆无忌惮的暴虐,很像古代的暴君,随时可能让注视他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偏偏,这种冷眼,沈家初是全然不在意的。 “怎么,良心发现了?” 沈家初站在车门外,听着车锁“咔嗒”一声解开了,男人看了她一眼。 “上车。” 这次他的声音更冷了,几乎达到了绝对零度,如果周围有植物,估计已经在这一瞬间冻成冰雕了。 “你让我上车我就上车?” “不上就滚。” “……” 僵持了三秒钟之后,沈家初还是上了车,她和乔致远一起坐在后面,乔致远抱着骨灰盒,仰头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沈家初坐在他身边,感受着男人身上骇人的气息,置若罔闻。 路虎开过了一个又一个公交站,途径了好几个镇子,它都没有停下来,索性大体方向是市中心,沈家初也就没在意。 突然,闭着眼睛的男人说话了。 “你不好奇为什么你今天出狱,没人来接你么?” 沈家初的呼吸跟着一滞,她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乔致远,恨不得把他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为什么?” 男人只是笑,讥讽又不屑。他没回答,因为很快,女人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乔致远把沈家初带到了a市最顶尖的酒店门口,酒店的墙上,巨大的LED电子屏上是一张男女相拥热吻的照片。 旁边朱红色字迹的写着:恭喜沈栀女士、高起先生于今日在本店订婚。 “你小姨订婚的日子,谁会想起今天有个刚好要出狱的你?” 沈家初笑了笑,格外无力。 是的,今天在这里订婚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小姨,另一个……是她的前男友。 默认卷 第二章 一丘之貉 她的力量太渺小了,本该拥有的东西,却什么也没能拥有。 朱红的地毯从门口延伸到高台上,四下都是来来往往的上流宾客,人群里,她能清楚的看到沈栀和高起,也能看到那些“家人”。 “怎么不进去了?” 乔致远站在女人身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身黑色,他已经吩咐助手把骨灰盒带去墓地了,现在有的是时间看这女人想怎么胡闹。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沈家初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手心划出好几个月牙,她浑然不觉,眸子盯着空中巨大的条幅,久久不能挪开。 “你觉得呢?” 男人就给她知道或许她这辈子都猜不透的回答,修长的手指整了整袖口,抬腿走进屋里,与她擦肩而过。 你觉得呢?觉得什么呢?沈家初深呼吸了好半天才没有不争气的掉眼泪,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她在监狱的三年,兴许是沈家觉得丢人,一点关系都没走,而三年里,那些所谓的家人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早就被人遗忘了,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沈家初自嘲一笑,幽幽走进了订婚现场。 沈栀,高起,我回来了。 “你是……沈家初?”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端着红酒和女人撞了个正着,他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番,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鄙夷。 “是啊,秦叔,好久不见。” 沈家初好像不看见他眼里的色彩,微笑着打了招呼。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人目光都围了上来,女人不慌不忙地和沈家的几位世交都打了招呼。 她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到了沈栀身边,沈栀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和她的素白又过时的长裙比起来,不知道光鲜亮丽了多少倍。 沈栀正在敬酒,沈家初就站在她身后,直到沈栀要辗转下一个目标时,她才开口。 “小姨,好久不见。”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沈栀的身子戛然顿住,杯子里的红酒差点洒出来,她原本背对着沈家初,此刻迅速的转过身来,有点故意掩饰的漫不经心。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 “不是应该在监狱吗?”沈家初嗤笑一声,讥讽的目光毫不掩饰,“小姨真是忘性大,今天我刚好刑满释放啊。” 通过两句对话以后,沈栀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往左右看了看,她们两个站的位置靠近角落,说话自然方便的多。 “你回来和爸说了么?” 她说的爸,自然就是沈家初的祖父。可惜,沈家初出生的时候,母亲大出血没能抢救过来,她母亲到死也没说出她父亲是谁,所以从出生起,沈家初就注定了被沈家嫌弃。 她祖父,自然更是厌恶她。 “有必要和他说?” 沈栀耸了耸肩,她突然觉得,这个三年未见的侄女似乎比之曾经那个懦弱的丫头,更多了几分凌厉,监狱生涯非但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让她更强势了。 女人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永远不可能达到眼底,当然会强势了,沈栀怎么可能知道,三年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同吃同睡,难道她还会生成一朵白莲花么? “沈家初,你开个价,多少钱你今天肯离开?” 沈家初笑了笑,双眸灿若星河。 “你和高起狼狈为奸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有回来的一天?小姨,我连监狱都去过,会在乎你给的几毛钱?” 沈栀没有理会沈家初的话,依旧我行我素地说着自己的。 “你现在离开,明天我给你账户打钱。” 这句话好像一个机关,说出来就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女人挑了挑眉,身子微微侧了一步,挡住了远处别人能够察觉的视线。 “怎么说今天也是你订婚的日子,做侄女的来给你道喜,你要是把我赶走了,明天娱媒头条写点什么,我可概不负责。” 赤裸裸的威胁,三年的蛰伏之后,沈家初终于长出了自己的獠牙。 “沈家初!” 沈栀几乎咬牙切齿,三年后的她让她应对起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气急败坏,脸上的浓妆斑驳起来,狰狞滑稽。 “嘘。”女人挑起右手食指,稳稳压在了沈栀的唇上,“小点声。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会丧心病狂到破坏你们订婚。” 还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会儿。 被沈家初用食指压在嘴上,沈栀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阴沉。沈家初慢条斯理地从背包中抽出一张纸巾,反复擦拭着那根手指,好像上面沾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你的话能信?” “信不信随你,但是……想把我赶出去,你大可试试。” 沈栀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点了点头,怨毒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样,等着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管住你的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沈家初只是笑,无关痛痒的警告她没有放在心上,送给沈栀一个不屑的眼神,扭头向远处走去,沈栀清楚听见了她留下了一句话。 “三年前你没放过我,这次,该我了。” 其实沈家初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她彻底离开了沈栀的视线之后,倏然叹了口气,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天知道刚才那番话她花了多少勇气。 在洗手间里,沈家初用冷水洗了把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眯了眯眼睛,因为镜子里映出来了站在楼道里的另外两个影子。 沈家初闭了闭眼睛,两个男人的交谈声几乎都落尽了她的耳朵,无外乎是恭喜祝福一类的话。 她冷着脸走了出去,出现在了那两人面前。没有丝毫的退缩,她和高起对视上了。 四目相对,没有想象中的水火不容,也没有预料中的愤怒不安,他们就像陌生人一样,转瞬即逝。然后,她的目光落在高起身边的男人身上。 “乔致远,你们认识?” 她开口,话是说给乔致远的,男人正有些莫名其妙,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就看见沈家初冷笑一声。 “怪不得,原来是一丘之貉。” 默认卷 第三章 你可以试试 一丘之貉说的男人莫名其妙,乔致远看着身边的高起,高起脸色很难看,硬撑着嘴角优雅的微笑,但是也无济于事。 “你的罪过她?” 乔致远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问道。那个女人,他算不上多熟悉,毕竟三年前也跟她认识,不至于三年不见张口闭口就是莫名其妙的话。 “没有,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她不喜欢小栀吧。”高起清了清嗓子,把已经快要燃到手指的烟熄灭了,“乔总,咱们接着说合作的事吧。” 方才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乔致远漫不经心地回应着高起,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女人离开的地方瞟,若有所思,他没忘记最后沈家初离开的时候,眼底已经湿润了,那么着急离开,大约是怕眼泪掉下来。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环境也能改变一个人,当这两者在沈家初身上都应验了的时候,她是谁,她自己恐怕都已经不太明白了。 沈家初站在角落里,借着雕花的白玉柱掩住自己半个身子,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视线却透过红酒看着那个映在玻璃杯上的自己。 订婚典礼很快就要开始,宾客们也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家毕竟是名门望族,就算事先不知道沈家初要来,方才一番传播,沈家为了脸面,硬是在沈家的规定位置上多加了一把椅子。 它正孤零零地在众人中间,等待着它的主人。 过了几分钟,沈家初彻底冷静下来,所有的慌张和恐慌都收拾干净,她迈着轻盈的步子,一步步走向那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别人都已经给她留了位置,不去做,多对不起用心准备的“家人”? “祖父,小舅。” 沈家真正来陪亲的只有三个人,沈家初坐在祖父和小舅身边,沈老只是撇了她一眼,完全把她当做了空气。小舅点了点头,显然也不愿意与她多言。 早些年在沈家就如此,现在沈家初并不觉得惊讶。 她没说话,闭着眼睛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舒缓的音乐几乎变成了催眠曲,过往的记忆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它们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撕咬着女人的回忆。 “沈小姐?真的是沈小姐!” “嗯?” 沈家初朦胧中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她睁开眼睛让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年前站着一个拿着话筒的女人,不仅如此,余光看去,似乎还有更多人正要往这边来。 “沈小姐,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出狱的?这时候参加沈栀女士的婚礼有何感想?” 来的女人是记者,早就听说了沈家初出席了沈栀的订婚宴,却直到刚才才看到正主,如果是这场订婚宴里,沈栀和高起是主角,那么沈家初就是最关键的转折人物。 “抱歉,我无话可说。” 沈家初站起身,她看到自己的祖父用眼神暗示她赶紧走开,她也没必要现在去破坏沈栀和高起的订婚宴,所以她躲开了记者的追问。 “沈小姐的无话可说是这么对这个问题还是针对这件事?沈小姐可以分享一下这些年的感受吗?” 感受吗?女人已经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认真的想了好几秒,然后冲着女记者微微一笑。 “你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她没有停留,大步往门外走,她的确没心思破坏什么,可是,这些记者们并不肯这么轻易放过她。 门口围了四五个记者,有男有女,周围的宾客也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女人看了看墙上的摆钟。 订婚宴正式开始了。 “麻烦让一下,我什么都不想说。” 她被堵在门口出不去,一干宾客都在看这边的热闹,甚至有不少好事的客人围观过来,高台上的沈栀和高起立马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司仪不断维持着秩序,奈何根本无济于事,人们的目光只聚焦在了沈家初身上。 “抱歉各位,今天是高先生和沈小姐的订婚典礼,诸位这么堵截一个新人亲属不太好吧?” 乔致远总算是从人群中挤到了沈家初的身边,他无懈可击的言辞加上本身的地位,一些宾客如梦初醒,纷纷开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些记者可没有那么好打发,他们不依不饶地追问着各种问题。 “请问乔总和沈小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为沈小姐解围?” “沈小姐和乔总之间是不是有关系?难道这几年沈小姐并不是在监狱中度过的?” 问题越来越不堪入目,沈家初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就算是心脏再强大的人,恐怕也经不起一处伤疤被解开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撒盐。 “没有根据的事情请诸位不要胡乱报道,否则迎接各位的将会是我的律师团,谢谢。” 男人拽住女人的手,生生挤出了一条道,走出了酒店。所有的喧嚣都阻隔在了玻璃门里,干净的空气被吸进肺里,舒服又惬意。 “为什么帮我?” 沈家初确实没打算去搅乱那两个人的订婚宴,但是乱了也就乱了,她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乔致远为什么会帮她解围。 他明明,没有立场。 男人点了一支烟,眉眼氤氲在缭绕的烟雾中,眼睛里的情绪是女人看不破的复杂。 “举手之劳。”男人抖了抖手指,烟灰纷纷扬扬落在地上,“你和高起之间有恩怨?” 女人看了他一眼,视线凝视在他脸上,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种莫名的恐慌在她强装镇定这么久之后,终于全部袭来。 “和你无关。你跟他混在一起,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男人没有因为女人无礼的言语生气,反而很轻地笑了笑,他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装什么好人……你知道?别太相信眼睛看到的,它往往充满了欺骗。” 沈家初眨了眨眼睛,眸子很亮,最深处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你相信耳朵听到的么?” “比如?” “比如三年前我杀人未遂入狱,现在你毫无防备的站在我面前,又和高起同流合污,我兴趣来了,没准你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男人耸了耸肩,浅笑挂在嘴边。 “你可以试试。” 如果你能成功。 默认卷 第四章 准杀人犯 好像空气也在这一刻凝固了,沈家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男人高高瘦瘦,和记忆里的那个人似乎哪里悄然不同了。 岁月变迁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反倒是因为岁月的沉淀,乔致远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更加绅士优雅。 “你就不怕?” 沈家初笑了笑,自以为是一个凶狠的表情,她在监狱里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镜子练习这个表情,冰冷到狠戾,几度让她记不起镜子里的人是谁。 “我应该怕?” 从始至终,在乔致远眼中,沈家初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少年时的自己,偏执的倔强,明明对一些东西无比执着,却硬要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除了自讨苦吃,一无是处。 “我可是准杀人犯。” 女人往前走了一步,踮着脚尖贴近乔致远的脸,她的呼吸都洒在了男人身上,萦绕在他身边的是廉价的香皂味。 “那么准杀人犯小姐,请问需要我给你准备件凶器么?” 他的波澜不惊她都看在眼里,包括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戏谑。沈家初好像找到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仅仅三言两语,仅仅几个眼神,她似乎都能与之共鸣。 “好啊。”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坐上乔致远的车。这次路虎里面只有他们两个,司机和助理都不见了,男人开车,女人在副驾驶上慵懒的打盹。 窗外掠过一幅幅风景,她没心思去看,三年不见的城市日新月异,可是到底还是大同小异,桥归桥路归路,沈家初把座椅调的很靠后,右手在下颚摩挲,眯着眼睛盯着男人的侧脸。 很漂亮的侧脸,比风景画还要耐看。 “还没看够?” 乔致远早就发现了一直盯着他看的沈家初,起初他也没当回事儿,直到三分钟之后,女人的目光还没有移走,他才不自在的开口。 她的目光太平淡了,落在男人身上,似乎是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零件。 说零件,或许都高攀了。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这个人很矛盾,至少在沈家初看来是这样的,在监狱门口的时候,她苦苦哀求他载她一程,男人不假思索地拒绝,可刚刚在沈栀的订婚宴上,面对记者的围追堵截,男人又天神降临般帮她解了围。 沈家初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不用付出代价的帮助。 “帮你?”男人挑了挑眉,这个动作自然也被女人收进了眼睛,“只是无聊罢了。” 乔致远说的是实话,他向来肆意妄为,如果喜欢,他可以像纨绔子弟一样一掷千金,如果不喜欢,他也不会像那些左右逢源的商人一样委曲求全。 他所有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无聊。 因为无聊,所以顺手救了沈家初,也因为无聊,所以现在会让这女人坐在自己的车里。 “能碰上你无聊,我也真是挺幸运的。” “是挺幸运的。” 女人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谁。随后,她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面对阳光的第一天,她要接受的东西太多了,就算是撕心裂肺的疼,她也必须忍着,熟稔的呼吸都变得陌生起来,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沈家初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会不会决堤。 除了难过,还有被背叛的痛苦。可她不能哭,也不能不坚强,因为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她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到了。” 很久之后,男人道。 沈家初睁开眼睛,富丽堂皇的是一栋别墅,三年未见的别墅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约莫是翻新了一次,更显得华丽。 想来沈家也是上流圈子里的名门大户,住在东郊的别墅区,乔家和沈家也有经济上的往来,男人能把她准确无误地送到沈家她并不惊讶。 只是…… “谢谢,不过我并不打算来这儿。” 女人这么说着,但是还是解开了安全带,只不过她没有下车,依旧坐在副驾驶上。乔致远把车停在一边,熄了火,点了根烟。 “那你打算去哪?” 去哪?沈家初没有想过,她自幼在这里长大,虽然不受待见,可毕竟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因为从小孤苦,所以她自尊心特别强,沈家对她的态度让她从不觉得自己是那个家里的人。 从始至终,她也不是沈家人。 好像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沈家初却答非所问。 “你能借我点钱吗?” 她的眸子很亮,和几年前乔致远在大学里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差不多,那时候她还只是个青涩的丫头,男人暗中查过她的背景,他承认,和她接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沈家人,而现在……沈家似乎并不承认。 “不能。” 又是不能。沈家初几乎想重新认识这个人了,在监狱门口时,这男人就是不假思索的“不能”,现在在沈家门口时,他说的依旧是“不能。” 这个答案沈家初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就算想到了一时间还是有些愣神。 但她冷静的速度很快。 也是,人家非亲非故的,送她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她有什么资格再去得寸进尺? “好吧,不论如何,今天我都要谢谢你。” 女人坐正了身子,把副驾驶的座位调整回了原来的模样,她低头翻了翻包里,掏出一个钱包,里面有几张卡,不过应该都被冻结了,现金只有一百多块,但她毫不犹豫地把唯一一张一百的抽了出来。 “啪——” 一百块钱被拍在了男人的身上。沈家初没有理会男人玩味的目光,无所谓地把钱包收好。 “我从不欠人人情,车费,不用找了。” “……” 然后她下了车,隔着窗户也不知道乔致远看没看到,轻轻摆了摆手,迈着步子,径直绕过了沈家别墅,往小区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直到女人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另一栋别墅之后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乔致远才把那一百块钱拿在手里,左右打量了一番,随手扔在了口袋里。 他看了看仪表盘。 两个小时的车程,一百块的路费,不够吧? 默认卷 第五章 意外之举 最大面额的钞票让沈家初给了乔致远当车费,以至于她钱包里只剩下几张零钱。 走出了男人的视线后,沈家初仔仔细细把钱包翻了翻,算上硬币,总共还有十一块五。 早上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吃早饭,一上午在酒店折腾,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女人饿的头晕眼花,好在她还记着小区门口有家昼夜营业的便利店。 因为挨着别墅区,便利店里面的物价也高的吓人,沈家初算计来算计去,她的钱只够买一桶泡面和一瓶矿泉水。 “麻烦帮我泡一下。” 女人把桶面递给店员,三年不见,店员都换了人,索性便利店里的小桌子并没有拆。店员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鄙夷地看了眼只买了一桶泡面和一瓶矿泉水的沈家初,然后给她兑了热水。 偶尔有进便利店买东西的人,看见角落桌子里吃泡面的女人,总会指指点点,那些人里,大多数都是住在这个别墅区的,三年前,她和他们或许都是邻居。 “你什么时候走?” 店员在第四次被别人询问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走到了沈家初的身边,尖着嗓子,语气不善。 “我可以多坐一会儿吗?我很累……” “只有你累?你都坐了半个小时了!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还叫什么便利店?干脆叫难民集中营算了!” 沈家初抿了抿嘴,没有争吵,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手边拿着吃完的泡面桶,和最后的零钱买的矿泉水。 她的确坐的时间久了一点,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打扰了。” 泡面桶被扔进了垃圾箱,沈家初冲着店员笑了笑,无视她嫌恶的表情,推开了便利店的玻璃门,然而她清楚地听见了后面店员恶毒的言语。 “指不定是谁包养的二奶,没钱了跑这儿要钱来了,呸!” 沈家初抬起头,阳光刺目,站在阳光之下,她后背的影子依旧是黑暗的,阳光在暖,永远也无法驱散星星点点的焦虑彷徨。 何去何从啊…… 别墅往后不远是一个街心公园,也是这边最大的公共场所,幼年的时候,沈家初也经常去哪里玩,后来有一次祖父知道了,罚了她抄了整本字典,自从那以后,她就鲜少再来了。 街心公园的绿化做的特别好,路边是一排排白杨和垂柳,顶着日头,遮出一片清静。下午两点多,公园里没什么人,有的也不过是行到匆匆的路人。 女人走了好一会儿,有些口干舌燥,她喝完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水,然后把瓶子送给了一个拾荒的大妈——比起年事已高无儿无女只能拾荒的人来说,至少她有手有脚年轻力壮。 沈家初尽可能地走在树荫下,周遭的高温还是让她出了一层薄汗,她有些疲惫,从心到身。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乞丐躺在长椅上睡的正香,女人思虑挣扎了一会儿,随即走到了下一张长椅上,学着乞丐的模样,将自己蜷缩起来。 大约是有些不雅观的,可是真的很舒服。 阴凉、清风和……自由。 “乔总,您让盯着的人现在在龙腾后面的街心花园,人已经睡着了。” 离女人不远的地方,有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打着电话,电话的那一边是刚参加完高起订婚宴的乔致远。 他是把沈家初带走了,但是以男人的身份,高起的订婚宴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所以他在送女人回到龙腾别墅之后,又驱车赶回去了。 “继续盯着,我一会儿过去。” 乔致远挂了电话,把手中的红酒随意放在了桌子上,典礼已经结束,现在是宴会阶段,不过他已经把要谈的关系都处理妥当了,男人拽了拽领带,离开了酒店。 不用脑袋想也知道沈家初身上没有钱,估计午饭都没吃饱,实在没有地方能落脚了才选择将就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他却在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派人一路盯着。 沈家初做了个梦,她梦见了自己的过去,被束缚在沈家,说话做事都要看人脸色。那时候,祖父收养了一个只比她大一岁的女儿,也就是从那时起,她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这个新来的小姨特别讨人喜欢,她一来到沈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熟,在所有人都觉得沈栀无可挑剔的时候,偏偏只有沈家初发现了她面具下的嘴角。 再后来……她撞破了沈栀和高起之间的暧昧关系,高起堂而皇之地和她分手……她的小姨骗她去了陌生的房间……男人阴险的笑容……鲜血……高墙…… “在这儿都能睡的这么香?” 西装革履的男人环臂站在长椅旁边,嘴角是不怎么友好的微笑。沈家初揉了揉眼睛,她现在总算知道了,不是触景生情,恐怕是因为乔致远站在这里,所以才会做噩梦! “乔总也想睡会儿?我给你腾地方。” 女人坐正身子,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包里的手机三年没有开机,电池已经坏掉了,不过看天色,现在应该是三点或者四点。 腿有些不舒服,在她醒来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也跟着加速流动,脑袋一点点清明起来。 “我要是不来,你就打算什么今晚住在这儿?” 乔致远眯了眯眼睛,面前的人和三年前大不相同,他还记得那时候的沈家初自尊心特别强,绝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躺在长椅上栖息,时间……原来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也许吧,如果醒的早我会去找我朋友。” 沈家初说的很随意,朋友……她没有几个朋友住在东郊别墅区,有,那也是顾及沈家的面子,更何况现在她和沈家已经恩断义绝了。 “我可以给你条出路。” 当年,男人很欣赏沈家初这个姑娘,骨子里的傲气很耀眼,如今,她身上的那点光芒已经随着时间风化,乔致远自己都说不出来他对这女人是什么感情。 “什么出路?” “跟我走。” “啧,乔总不会是要把我卖给人贩——嘶——” 沈家初站起身的瞬间,复苏的双腿又麻又疼,她倒吸一口凉气,稳了稳身形,到底还是没有稳住。 “啪——” 女人整个摔在了男人的怀里,偏偏男人踉跄之时,她的嘴还好死不死地擦过了男人的嘴角。 “……” 默认卷 第六章 开门 乔致远想也没想地一把将沈家初推开,温柔和绅士这两个词,此刻和他一点都不沾边,他冷眼看着沈家初跌坐在地,然后用拇指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 “我不太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 男人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件可有可无的垃圾,挑剔和不耐显而易见,沈家初怔了怔,足足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站起来。 “刚好,我也不喜欢图谋不轨的男人。” 在沈家初心里,当年的乔致远的形象是个谦谦君子,而如今,她却已经不认得他了,人都是会变的,果然没错。 女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白色的裙子因为摔倒显得有些狼狈,她不想在和乔致远纠缠,有那么一瞬间,她特别想给这男人一巴掌,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开。 可惜,她不能。 “呵……”乔致远低声笑了起来,眼中的冰寒瓦解不少,他道:“不过很可惜,你没得选。”他转过身,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跟上。” 沈家初咬牙,一咬再咬,终于稳住没让自己冲着那个自大的背影骂出声来,她把话中的包泄愤似的攥紧,然后迈步跟上乔致远。 正如男人说的一样,为了生计,为了一切,她好像真的……别无选择。 两个小时后,沈家初被男人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不是什么华丽的别墅,而是市中心的一处公寓,看样子只是男人的一个临时住处。 公寓的风格简约,很符合男人的气质,最开始,沈家初还有点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男人让她等着,结果那人就进了书房,足足五分钟还没出来,沈家初放松开来,仔细打量这房子。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乔致远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纸,沈家初一秒变身乖乖女,在沙发上坐正。 “啪——” 纸被扔在茶几上,连同一起放在上面的是一支钢笔。男人松了松领带站在茶几边上,嘴角含笑。 “签个字吧。” “什么——” 纸张第一页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却让女人瞧了好几遍,直到最后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的时候,她把那沓纸又扔回了桌子上。 “看不懂?我需要一个盟友对付沈家,我想你也是。” 乔致远自顾自地从酒柜里开了瓶红酒,倒了两杯端过来。 沈家初脸上一片绯红,说不出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眼神不善,咬牙切齿。 “就算我也真的需要一个盟友,但是我没打算跟你结婚!” 桌子上的结婚协议书好像是个笑话,嘲笑着沈家初的落魄和狼狈,她是一无所有,她是想报复沈家,可是,这协议书就好像是一个巴掌,一下一下提醒着女人,她卑微的身份。 就因为无权无势,所以连婚姻都可以任人摆布吗? “沈小姐想多了,我们只是彼此需要一个盟友而已,等沈家倒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婚。” 男人把手中的杯子放下,然后把桌子上最下面的两张纸抽了出来,递给了沈家初。 “这是合同,事成之后我们即刻离婚,这段婚事不会被任何人知道,怎么样?” 刚才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这会儿终于回到了肚子里,沈家初看了看手中的合同,和男人说的一样,是那份结婚协议书的合同,只要除掉沈家,他们立刻离婚,并且在这期间,男人会给沈家初提供人力和财力。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如果必须要选择一个盟友来让沈家身败名裂的话,乔致远绝对是个不二的人选,虽然不知道他和沈家有什么恩怨,但是以她对这人的了解,至少男人绝非出尔反尔的人。 “因为你是沈家最合法的继承人之一。” 果然,和沈家初想的差不多,乔致远想要扳倒沈家,大可以去找实力强横的联盟,可最后,这男人是和她联手,她唯一比别的多的,就是沈家的血,拥有继承权,那么不被家人看好的血。 “成交。” 女人很果断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然后把身份证放在了桌子上,剩下的流程,乔致远都能完成。 居然从这一秒起,他们的命运就被捆绑在一起了,沈家初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直到男人指了指一个房间,让她去换衣服的时候,女人才惊觉这并不是梦一场。 “我晚上有点事,你以后就住在这,门口的抽屉里又备用钥匙。”男人轻轻啄了口红酒,看着女人把另一个被子中的酒一饮而尽,从钱包中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耸了耸肩,“合作愉快。” 无关爱恨情仇,他们需要的都是最直白的利益,她是这样,他也是。所以,也正是这样,他们才会有交集,才会在已经倾斜的平行线中越走越近。 沈家初换上了男人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区别平时自己喜欢的白色,整个衣柜中的衣服全部都是暗色为主,也是平生第一次,她忽然觉得,比起白色,自己大概更适合黑色。 隐匿在黑暗中,等待着时机给猎物致命一击。 左右无事,沈家初把所有房间参观了一遍之后,开始上网浏览沈家这三年的变化,三年的时间,沈家是否还会是原来的模样,谁也说不清楚。 她做事向来认真,这么一看,竟然就足足一个姿势保持着没动弹地看了两个小时,直接把晚饭的时间都错过去了。 “咚咚咚——” 八点半,沈家初想给自己随便做点什么吃,只不过脚还没有迈进厨房的时候,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这里是乔致远的地盘,她第一次来,所以就算是有人找,找的也绝不是她,她想假装没听见,敲门声却更急了。 女人无法,只能走到门口,想透过猫眼看看是谁来了,她的眼睛还没对准呢,门外的客人已经说话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沈家初,开门!” 如同五雷轰顶一样,沈家初站在原地没动弹,这声音太熟悉了,毕竟她听了好几年啊。 高起。 默认卷 第七章 太自信了 “你知道我在这儿?高起,三年不见,你都学会跟踪别人了。” 沈家初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笑颜如花地开了门,她的表情很淡然,眸子里透出出来的温度,是冷的。 高起果然站在门口,深蓝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比三年前更有男人味了,他沉默了一会,两个人相对无言。 “进来坐吧,免得说我苛待你。” 女人往后退了一步,让高起进来。高起和乔致远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这间公寓他来的次数比沈家初要多得多,但是现在面对沈家初的时候,高起又浑身不自在。 “家初,对不起。” 高起垂下眼眸,声音中的低沉和沙哑不是装出来的,上午的订婚典礼被沈家初搅得一团糟,但是他还是来和她道歉了,虽然没有什么用。 沈家初如鲠在噎,万千思绪在那一刻都涌进了脑海中,她真的特别想像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高起犯错道歉时,她不计后果的原谅 眼前这个人,因为他,她身败名裂在牢狱中度过三年,她恨他,恨了三年,可是再相见时,她才发现,除了那些根深蒂固的恨意外,更深刻的那种感情依旧存在。 不过好在,女人还不是傻子,如果现在仍旧执迷不悟,她只会输得尸骨无存。 “你要是来道歉的,现在就走吧,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永远。 高起张了张嘴,压下心里的愧疚,愧疚和沈栀比起来,他当然是选择后者。 “好吧,家初,我这次来是想让你离乔致远远点,作为曾经的恋人,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忠告。” “忠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别是怕我会蹿腾阿远对付你们吧?” 今天在订婚宴上乔致远帮她解围的事情,在上流圈子中已经传开了,众说纷纭,那么沈家初不介意在高起面前故意和男人近一点,反正……他们确实也够近的了。 “乔致远是什么人我比你更了解,他接近你的目的不纯,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你这样会吃亏。” 沈家初冷笑一声:“是吗?那又怎么样?再不堪,还能比得上你么?” 女人主人翁姿态地坐在沙发上,随口毫不介意地吃着茶几上的草莓,一副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模样,她用余光扫向高起,后者脸色铁青。 “离他远点,我是为了你好。” 高起眼白中泛着血丝,今天一整天都在忙,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找沈家初,偏偏这人还不领情,他其实也明白,亏欠她的人,是自己。 “高起,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准姨夫?” 讥讽的笑声不绝于耳,沈家初笑着笑着,鼻子就开始发酸,她用了所有的力气才没让自己掉眼泪。 真是活该被人送进监狱,到了现在都没法忘记他。 两个人的交谈被迫中止,钥匙开门声清晰地传进两个人的耳朵,女人没有动,依旧是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高起转过身看着门口。 门开了,先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天蓝色礼服的女人,精致的容貌,傲人的身材,她看见屋中的两个人,并没有惊讶,只是微笑着打了招呼。 “抱歉两位,致远今天喝的有些多了,恐怕没法和两位谈公事了。” 紧跟着就看见女人是扶着男人的,他们走进来,高起深深看了沈家初一眼,李茂德冲着那姑娘点了点头。 “好的,那打扰了,我改天再来。” 等到高起走了,沈家初也慢吞吞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帮着那女人扶乔致远。 那女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沈家初,好像恍然大悟一样。 “你怎么不走?” 女人一把甩开了沈家初的手,刚才表现出来的涵养和温柔这一刻就像是皲裂的墙皮,斑斑驳驳。她瞪着沈家初,护食一样地不让她靠近乔致远。 “要走也是你走吧?” 话是这么说的,沈家初却没有再去跟那个女人抢乔致远,她从新坐到沙发上,比起伺候别人,她宁可去看毫无营养的肥皂剧。 “让我走?你说了还不算。” 女人一脸嚣张地扶着乔致远进了卧室,对此,沈家初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几个小时前或许说了真的不算,但是现在……女人的目光落在了那扇门上,现在她可是这里的女主人。 门一关就是一个多小时,不用想也知道房间里的两个人正在做什么,索性卧室的门隔音效果很好要,沈家初还不至于要听个现场版的叫床。 女人一口气看完了两集肥皂剧,等到第三集刚播放个主题曲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打开了,原本那个骄纵的姑娘眼泪汪汪地跑了出来,她径直冲着外面跑,过程中还不忘怨恨地瞪一眼沈家初。 沈家初:“……” “高起过来什么事?” 乔致远穿了个睡袍走出卧室,慵懒的模样像是一个帝王,他哪里还有半分喝醉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男人自顾自倒了杯水,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跟女人一起看无聊的电视剧。 “也没什么事,就是跑来告诉我,让我离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远点。” “咳咳——” 蓦地,男人被水呛了一口,低声咳嗽起来,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已经察觉到了沈家初幸灾乐祸的表情,男人似笑非笑地用遥控器把电视关上了。 “人面兽心?你也这么觉得?” 沈家初没有因为被强行关了电视而流露出任何的不满,她挑了挑眉,和男人对视上。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词,那就换一个,比如……衣冠禽兽。”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现在恐怕尸体都已经凉透了,可这个女人这样说,乔致远却没觉得有多刺耳,他往女人身边靠了靠。 “这么想激怒我?还是因为刚才那个女人吃醋了?” “你没醒酒吧?赶紧回去睡一觉,别在这胡说八道了啊!” “不是吃醋?” 男人用低了八度的声音蛊惑道。 沈家初瞥了男人一眼,“你对自己也太自信了。 默认卷 第八章 证明一下 那些隐藏在和平共处之下的,往往都是一个个噩梦的开始。沈家初和乔致远的协议达成之后,她便住在了公寓里,两人分房睡,谁也碍不着谁,可偏偏…… “早上就吃这些?” 男人洗漱完,穿着黑色的西装坐在餐桌上,用无比嫌弃的眼神看着桌子上的早餐。 牛奶配三明治。 “这还不行?要不你自己去做。” 沈家初白了男人一眼,这是她住在公寓的第二天,第一天全天都有保姆过来做饭,结果昨天晚上也不知道这男人发什么疯,不让保姆过来了,公寓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故意的!乔致远肯定是故意的! “算了,记着,以后的早餐牛奶换成咖啡,另外煎蛋和烤肠都不能少。” “……” 也不怕撑死你。女人暗中腹诽,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因为她再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来了! “你这是给人吃的?” 乔致远黑着脸把已经咬到嘴里的三明治咽了下去,猛地喝了两口牛奶,皱眉看着女人,要不是他知道这女人的底细,他毫不怀疑这人就是在整他。 沈家初笑的很好看:“给你吃的。” 哪怕沈家再苛责沈家初,好歹她也是沈家的小姐,总不至于需要自己亲自下厨做饭吃,二十几年都没进过厨房,她能照着图片把饭做出来就已经是很不错了,还指望着色香味俱全? “你自己慢慢吃吧。” 乔致远凉凉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残局,难怪只准备了一份,原来人家自己根本没打算吃。 没有工作的日子也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无聊,乔致远的这处公寓面积很大,做起清洁来根本就不是一会儿能搞定的事情,沈家初最后选择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然后把厨房收拾利索了。 原本打算出去拜访老友的女人,在梳妆打扮的时候接到了男人的电话。 “我有份文件落在书房了,左手抽屉里的第一个,过会要用,派人来不及去拿了,你送过来一下吧。” 大概就是因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面对乔致远的吩咐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就听从了,然后在答应之后又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按照男人说的,沈家初很快找到了那份文件,临走前换上了一身运动装,送完文件之后,可以直接去找朋友叙旧。 乔致远在衣食住行上一点没有亏待沈家初,就连出行也给她专门买了辆车,张扬的保时捷停在公寓下面的停车位上,可也就那么停着了。她的确是有驾照,但毕竟三年没有摸过车,她才不想去当马路杀手。 最后是打车去的男人的公司。 “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有预约吗?” 浓妆淡抹的前台小姐微笑着问问。 “麻烦了,我找一下你们总裁,乔致远。” 沈家初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表,从公寓赶过来花儿二十分钟,应该不会晚吧? “小姐有预约吗?” “没有,他让我帮她送份文件。” 前台的笑容变了味,从原本的微笑变成了讥笑,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家初一遍,撇了撇嘴。 “每天这样来和总裁搭讪的多了,下次麻烦小姐你最起码职业一点,别穿的不伦不类就来,谢谢。” 不伦不类?搭讪? 沈家初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仿佛能透过很多层的天花板看见正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的某个人。她把合同放在桌子上,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这是乔致远要的资料,如果你不让我送过去,出了什么事情,你承担得起吗?” “这么说的天天都有,你换一个新颖的说法好吗?就这样,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前台鄙夷地看着沈家初,手指已经在内线上开始拨号了。 他们现在的所有对话和视频都通过特殊的摄像头传到了乔致远面前的屏幕上。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饶有兴趣地喝着红酒,丝毫没有要帮女人解围的意思。 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别人眼中的这件事,沈家初毫无察觉,她冲着前台耸了耸肩,扯出一个更是鄙夷的笑容。 “做个前台都分不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乔致远这公司离倒闭也不远了。” “你……喂,是保卫科吗?前厅有人闹事。” 前台已经拨通了保卫科的电话,她一脸得意地看着沈家初,好像已经看到了沈家初被保安轰出去的场景。 后者不慌不忙地看了看闻讯赶来的保安,来的真不少,来了四个。 身强力壮的保安立刻围成了一面墙,其中一个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收拾。 “让我走?行,你把这份文件交个乔致远总可以吧?” 隔着保安的人墙,沈家初冲着小前台扬了扬下巴,前台一声冷笑,直接把那份文件扔在了沈家初的脚边。 “抱歉小姐,您没有预约,万一这文件里藏着什么有毒致命的东西,我们可担待不起。” 沈家初闭了闭眼睛,狠狠压住了胸口的暴戾,她倒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这个前台,可是……同样倒霉的还会算上她一个。 越乱事情越多,女人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还没到?” 坐在顶层办公室的男人,一边透过屏幕看着沈家初的窘态,非但没有施以援手,反而火上浇油的催了一把。 “到了,被你手下的好员工们拦在门口了,你要不要跟他们说说话,增进一下感情?” 她对着手机说完这句,也不管众人是不是愿意听,直接把手机开了免提。 前台和几个保安面面相觑,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男人的声音。 “他是来给我送资料的,让她上来吧。” 沈家初按下了挂断键,手机放在指尖把玩,她自始至终没去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资料,冷眼看着众人。 “这下你们还不让进?” 几个保安有点莫名,他们看着前台,前台先是怔了怔,最后却是笑了出来。 “这位小姐,不要以为随便找个声音像总裁的人,都可以蒙混过关,你要真是总裁钦定的,他怎么也不给你证明一下?” 默认卷 第九章 你完蛋了 沈家初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了。她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那个前台,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有必要去看看病,当前台容易神经衰弱。”女人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个文件夹,“神经衰弱进一步表现就是神经病,你可得小心了。” “你说谁呢!你有病吧?” 前台不顾形象怒不可遏地骂了起来。沈家初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往门外走,手中的文件夹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刚好扔在垃圾桶上面。 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乔致远固然有恩于她,但毕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还不至于让她感恩戴德到跑来受委屈。 女人还没走出玻璃门,前台的电话就响了,乔致远没再逗她,立刻给前台追了电话。前台的美女脸都变了,赶忙跑过去去拦着沈家初。 “沈小姐,刚才真是抱歉,总裁给我打电话说您来给他送文件,您快过去吧!” 沈家初淡漠地看了前台一眼,“我现在可以进去了?” “是,您随时可以进去。”前台的脸快笑出一朵花来了。 “可我文件没了。” 她眼睛看了看垃圾桶,前台心神领会,立马把垃圾桶上的文件捡过来,恭敬地递给沈家初,生怕惹她不高兴,一会儿在乔致远面前参她一本。 “总裁在顶层,您直接坐电梯上去就成。沈小姐这边请。” 前台这次学聪明了,立马给沈家初指明了电梯的位置,鞍前马后的模样和刚才判若两人。 沈家初自始至终没打算为难这个小前台,也并不打算对这个小前台怎么样,活在这个世上,担任着什么样的责任就有着什么样的使命,她能理解。 在女人过来之前,乔致远已经把屏幕上的视频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组组让人看着就头疼的数据。男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连开门声响起的时候,他也没转过头——能进他办公室不用敲门的,大概除了那女人真没有第二个了。 “你要的东西。” 不是女人没礼貌,而是她的教养在对付完楼下那个小姑娘以后已经消耗殆尽了,出现这种事情,谁有没有错,她唯一能泄愤的方式,大概就是让乔致远不怎么痛快了。 “放到桌子上吧。”男人好像从很忙中抽出时间抬眼看了看沈家初,“我上次给你的银行卡呢?” “在包里,怎么?” 沈家初四下看了看男人的办公室,面积很大,沿用了公寓的简约风格,黑与白的搭配清新脱俗。 “去楼下咖啡店买杯咖啡,顺便买身衣服,换好了再过来。” 男人一边说,一边忙活着手中的事情,敲击键盘的声音很好听,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好像看女人一眼都是对她的恩赐。 “我不是来给你当丫鬟的,想喝自己去买。” 原本就气不太顺的沈家初瞪了男人一眼,根本没打算动弹,外面天气太热,她准备在屋里吹几分钟空调就离开。透过落地的玻璃,沈家初轻而易举地能把城市收在眼底,她看着窗子看了好一会儿。 “我正打算和沈家争一块地皮……” “乔致远,算你狠,我去。” 这男人花样百出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女人能合理想象的范围,分明就像是两军交战,其中一个士兵没带武器,那就是捡着哪把武器用哪把,用完了扔了再捡新的。 乔致远和士兵的做法差不多,只要顺手能让女人为他服务的,他都会捡起来用,哪个顺手用哪个。 商场和乔氏隔着一个小广场,沈家初随便让店员帮着配了一身衣服,然后把原本的那套包装好拎着。她没有什么浪费的习惯。 途径小广场的时候,女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就这么十万分之一能撞上沈栀的几率,居然让她遇见了。 “哟,真巧啊,沈家大小姐怎么自己在这儿呢?” 沈栀也是孤身一人,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人,沈家初和她无话可说,看了她一眼,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去,却被沈栀眼疾手快地拽了过去。 “别忙着走啊,怎么,刚出来现在在哪上班呢?” 如果刚才沈家初还好脾气的不想理会这个人那么沈栀的得寸进尺让女人彻底爆发了,新仇旧恨一并席卷而来,带着燎原之势,浩浩无边。 “小姨,我玩剩下的男人,你用着舒服么?” 针尖对麦芒,或许三年前的沈家初会在面对沈栀的时候胆怯,但是现在不会了,不仅不会胆怯,她还要把所有伤害过她的统统报复一遍。 本来不怎么着急的,不过有人送上门来,那就是找死来了。 “怎么会不舒服呢?你得不到的,三年坐牢都心心念念着呢吧?” 沈栀也不是一般人,听见沈家初这么说自己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愤怒,在她眼中,现在的沈家初就好比一条丧家之犬,早就没了耀武扬威的份儿——何况她从来就没有过。 闻言,女人勾了勾嘴角,嘴型无声地说了句“你完蛋了。” 不好的预感浮上沈栀的心头。 下一秒。 “小姨!当初我妈去世的时候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你还拿了她所有的遗产,现在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睡在天桥底下?” 声泪俱下,她故意说得很大声,眼泪在眼眶中含蓄地打转,周围已经聚过来了三三两两的观众,看戏一样地看着两人。 沈家初什么都没有,她也不怕被人看着,倒是沈栀,只这么一瞬间就挂不住了。 “别乱说!谁是你小姨?我什么时候拿你妈的遗产了?” 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沈栀却觉得世界上所有恶毒的目光都打在了她的身上,浑身上下的不自在。沈家初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沈栀,她突然抱住沈栀。 “小姨,你不能不承认啊!我现在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要是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啊!” “你放手!”沈栀用力地扯开沈家初的胳膊,成功迎来了不少指指点点,“要丢人你自己丢吧!滚开!” “小姨……” 沈栀灰头土脸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了众人视线。 默认卷 第十章 打回来 杂七杂八的事情解决完了,路过乔氏楼下的咖啡店时,沈家初没忘记给男人买咖啡,她心情不错,所以也给自己买了一杯。 拎着咖啡和衣服往乔氏溜达,这次前台没拦着她,反而一直谄媚地赔笑。 右转走到电梯间,却又撞见了一个不该撞见了人。 当真是“好事”成双。 “你在这儿等我的?” 六部电梯来来回回,沈家初一开始没看见他,现在在电梯间看见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根本就没打算坐电梯。 “嗯,刚才小栀给我打电话,说你当众侮辱她着。” 高起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眼睛里是沈家初从未见过的冷漠和疲倦,她明白了,沈栀不定怎么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高起,高起这是找自己算账来了。 “所以你相信她?” 这种白痴的问题,她不应该问的,问了也是自取其辱,果然,在她的目光中,高起点了点头。沈家初一颗心已经碎的不能再碎了,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反倒是没什么感觉了,本就应该是这样啊,现在人家……才是一对。 “高起,你真让我失望。”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家初这一刻摆出了一副弱者的姿态。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极了。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 高起一时语塞,他说不上来沈家初究竟哪里变了,但是那股彻头彻尾的违和感,终究让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清纯的小丫头,世事变迁之后,每个人都必须学会成长。 没有例外。 “这之中一定有误会。家初……小栀她也许是哪里得罪你了,但是以后咱们和平共处好么?” 得罪?那她得罪的可就多了,大约要从四岁那年算起了吧?沈家初嘴角被绷住地逸出了一个冷笑,转瞬即逝地弧度仍旧是让高起捕捉到了。 “只要你们不惹我,和平共处我没意见。” 蓦地,高起往前一步,用自己的身子遮住灯光的光线,把沈家初围困在一片黑暗中。他低下头,好像很多年前那两个青涩的少年一样,口鼻间都是彼此的气息,闭上眼睛萦绕着不肯散去。 然而这次高起说的却是:“你做得到么?” 从他这几个字说出来开始,沈家初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褪去那个娇滴滴的伪装,换上自己的长矛,浑身上下坚不可破。 “你觉得我能做到么?” 她一把推开高起,用手揉了揉微疼的眉心,错综复杂的过往交织在一起,女人只觉得心力憔悴。但是现在绝不是应该退缩的时候。 “家初!” 沈家初如梦初醒,盯着高起看了好几秒,恍若隔世般的笑了笑。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你跟沈栀订婚了,准姨夫是吧?看来沈家还是挺让你惦记的嘛。”沈家初好像没有说尽兴,又补上一句, “不过你可别忘了,沈栀在怎么受宠也是领养的,她从始至终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就算老头想把家产给她,我那些大爷叔叔们会同意么?高起,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如计算盘没打好吧?” “从什么时候起,你变成这样了?” 千言万语的感慨最后话到嘴边,却又全都像鹅毛大雪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感慨和无奈,带着高起特有的怜悯。 就是怜悯,沈家初太了解高起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了。 “什么时候起……那要看你背着我跟沈栀鬼混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 女人真的恨起一个人来,比男人要狠得多,沈家初用轻佻地眼神把高起打量了个遍,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看时间。 “高起,你说你何必呢?反正不过是想得到沈家的财产而已,和我在一起比和沈栀在一起几率要大得多,身为这种上流家庭中的公子哥,你心里也明镜似的,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呐?” 她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悲剧分拆开拿到明面上,还带着淋漓的鲜血,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揭开伤口固然是痛苦的,可是如果这道伤口能让对手也受伤,那么揭开就是值得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小栀早就——” “早就背着我在一起了是吧?” 女人自嘲地笑了笑,当年的事情她想翻篇过去,奈何这是一件永远不能翻篇的故事,他们都是故事里的主人公,至死方休。 高起不语,沈家初更是没能控制到自己的脾气。 “你们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自己不觉得恶心么?沈栀小时候在沈家就会装,现在在你身边更是装的以假乱真,你被迷得团团转的时候,别忘了,沈栀不是什么善茬。” 她是在利用你。 沈栀想要继承沈家要顶着很多压力,这时候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彻底和沈家抗衡的身份,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服那帮老头们。沈栀很聪明,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如今猎物上钩了。 “别那么说小栀,看在我们也算是相恋一场的份上——” “看在我们也算是相恋一场的份上,我还偏要说了,不仅要说,我还要骂她呢——婊子一个,除了会抢,还会干嘛?” “闭嘴!” 高起扬起了手,他没打过女人,这一次他真的动怒了,沈家初躲闪的动作都没有,她透过高起的肩膀看到了一个刚从电梯里下来,正要走过来的人。 那一巴掌还是没有落下,高起的手腕被另一只背后伸出来的手握住了,修长有力,他挣扎不过。 “高起,沈家初是我的人,怎么,你要替我教训她?” 乔致远含笑站在两人身边,优雅和傲然是与生俱来的,他看了一眼沈家初,后者冲他摇了摇手中的咖啡。 “不是,是我未婚妻在外面遇上家初了,被她当众打了一巴掌,我这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高起也扯出一副笑脸来,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袖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地站在另一边。 男人眯了眯眼睛,那是野兽觅食前的动作。 “是吗?我怎么看你是想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