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一   二十岁出头的秦翼敦,一米六多点的个子瘦的如同一根竹竿,他衣着朴素与如今的青年人有点格格不入。大众化的相貌,皮肤有点黑,秦翼敦倒也棱角分明,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两道浓浓的剑眉,有那么一点向天翘,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眉宇间也悟出一道轩昂。秦翼敦眼睛很小,但是却蕴藏一种睿智、精明、刚毅。   出身卑微,秦翼敦只是一个很不起眼泥腿子的儿子,又无当官亲戚的背景,没本事的父亲一年到头盯住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家里穷的供他读书都很困难。故而,师范毕业,秦翼敦拿不出钱去找后门找关系,虽然是地地道道一个城里人,但是他无法留在城里的小学,最后被安排到一个偏僻穷乡——石鼓。   报到这天,石鼓乡教办把全乡教师集中在一块开动员会,看看谁愿意去栗坑坳村小学任教。   ——栗坑坳村,是石鼓乡最偏远、闭塞一个自然村,相距二十多公里,公路又不通,县教育局早要把村里小学撤销。可是那村子的泥腿子野蛮啊,全村人跑到县政府闹了几回,还把教育局局长办公桌砸了,县政府无奈只好保留栗坑坳村小学。   动员会开了大半天,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吱声,谁也不愿去。   无非是个不通公路的小山村,一个学校四个年级,一个老师罢了,难道还会吃人不成?秦翼敦不知泥潭有多深,见没人愿意去,头脑一发热,心头直发冷笑,你们这些人啊,想过城里人的生活,又没那好命。今天大爷——我让你们开开眼界,什么叫为山村教育献身!于是,坐在最后头的秦翼敦霍地站起来,毛遂自荐,自告奋勇:“我去!”干脆、洪亮声音尚在空中回荡,秦翼敦已招来大家鄙视、不屑眼神,一阵莫名其妙的嘲笑声。   第二天早上,秦翼敦意气风发踏上了新征途。   中途,秦翼敦是在一个名叫黄芮的村庄下车,黄芮去栗坑坳腿脚快的人还要走三个多钟头山路,去的时候一直是爬坡,中途还要翻越一座高大的山,大概是三分之二路程之后才走下坡路。   从小在城里长大,秦翼敦人生头一回走这么长山路,等到他到达山顶时,已经累的气喘如牛,双腿像是泡在水里的油条,随着行李一撂,整个人瘫在路边动荡不得。   咕噜咕噜咕噜,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下,秦翼敦还嫌不够,大骂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啊,竟然要爬这么一座高山,老天爷这是在锻炼我——翼敦的意志呢,还是挑战我——翼敦的毅力啊,见鬼了。”   歇了有一个钟头光景,秦翼敦才提上一口劲走路,好在全是下坡路了,心头一喜,不禁地大叫一声:“阿弥陀佛,难于上青天的路结束啦,可以走下坡路哟——”   下午两点多钟,终于可以看到栗坳坑村了,可是秦翼敦的心“咚”地一声,如同是石沉大海。四周光秃秃的栗坳坑与秦翼敦脑海里浪漫的山青水秀,差了十万八千里呐!顷刻间,秦翼敦火热的心一下凉到冰点,眉宇皱地欲要掉下一层皮。   村子不大,二十几户人家。   小学座落在村西头小溪边一个山坳里,有两幢房子,一大一小,大的那幢显然是教学楼了,小的那幢才两间不用说是宿舍楼。   溪里有一个四十多岁妇女在洗衣服,一听秦翼敦说是新来的老师,忙放下衣服不洗,把秦翼敦领到学校,指着门上挂着一把破锁房间,说,那是老师睡的房间,旁边的一间是厨房。说的,妇女亲自上去把房间门打开。之后,说声她回村里去和乡亲说一声,妇女旋地转身离去。   刚要一脚跨进房间顷刻,秦翼敦被一团扑面而来的霉臭味呛的胃翻滚,差点呕吐,连退九步,退到操场上。约一刻钟后,秦翼敦心里清楚,自己不搞定这个房间,今晚只能睡操场,于是硬着头皮再次把双脚迈进房间,赶紧一个箭步奔过打开木扇的窗户通风。当欲要把行李往床上一放瞬间,吓地秦翼敦又往后跌退三步,那是什么床哟,老天爷:两条板凳,几块木板的床铺,床上一床黑不溜秋的被子,被子还散发霉臭味;被子下是一张发霉的破草席,草席下边是用稻杆垫了一层。   把自己行李往地上一放,秦翼敦赌气的一个箭步上去,一手拧着鼻子,转过头不敢看的一手抓起被子,一口气拖死狗一样拖到溪边一扔了事。接着,秦翼敦又跑回房间抓起破草席和稻杆扔到溪边。随后,又把板凳、木板搬到小溪去洗。趁着晒板凳、木板晒空档,秦翼敦把房间、厨房收拾、打扫一遍。   等板凳、木板干了,搬回屋里,重新铺好,秦翼敦才把自己带来的两床被子铺在床上。   当秦翼敦一切收拾停当时,热情的乡亲们给他送去米和菜。   安顿下来,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解解乏,又把秦翼敦一下难住,找不到地方洗澡呀,厨房窗户是通风的,仅有四、五根木窗栓。卧室吧,木窗扇的裂缝可以伸进小指头,而且小的仅放的下一张床,一张写字桌,再没多余地方。   “老天爷哟,这是什么鬼地方呀——”秦翼敦发疯的两手抓狂,捶头,暴跳:“难道以前那些老师全是猪,不洗澡?”   赌气又无奈,秦翼敦最后一头扎在床上,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人不愿到这所学校任教。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等秦翼敦醒来时,月光已经照进屋里。   翻过身,双手反抱着头,凝神张望窗外皎洁月光,秦翼敦的心飞回到师范学校的日子……   心像是被谁牵动,秦翼敦倏地蹦下床,跑到操场上,瞬息间,缕缕新鲜空气沁人心脾,他有些沉醉。   抬头遥望苍穹中的月亮和星星,秦翼敦感觉山村的夜很美丽很美丽,天是铅蓝铅蓝的,十二分眩目。月亮特别的亮,总保持那份独特的皎洁和神秘。山,十分的静谧,静谧的把整个村庄拥抱在一片宁静之中。   忽地,秦翼敦心中发出一阵感慨:我的活祖宗,这就是我——翼敦从今往后要奋斗的用武之地?难道,我的青春要葬在这么一个被大山隔断的山坳里?我的天哟,造化捉弄人呐,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啊,苍天哟—— 正文 引子二   夜里,孤单单可怜的一个人在这个破落又远离村子的学校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牢牢笼罩在秦翼敦心头,他多想有人能前来与他作伴了啊,老天!   特别要命的是,半夜里竟然传来阵阵狼的嚎叫声,划破夜空;野兽出没的沙沙沙声响,如同要破门而入,把秦翼敦吓的就像是穿山甲遇袭——蜷缩成一团,被子蒙头不敢动荡。   恐怖、漫长又黑暗的一个夜晚,终于被从窗户缝隙间透进来的曙光打破。   未曾合眼的秦翼敦,迷茫张望着几缕曙光,彻底明白自己已经是一头上了套的驴,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出风头主动请缨来到栗坳坑这个鬼地方任教,这一个学期哪怕是在恐怖中患了精神分裂症、脱去几层头皮,熬也要熬下去,此事天地也没得商量。   ——逆境铸造人呐。   从来是懒床的一个人,秦翼敦今天意外的顾不上一个夜晚未曾合眼,立马蹦下床,脸都不洗跑到操场上,仔细、认真观察了一番学校四周。   煮稀饭当儿,秦翼敦下了死心,哪怕是豁出命,今天也要把洗澡、厕所这两件人生大事先解决了。这么一个小学,晚一天开学,早一天开学,还不是他这么一个校长兼老师的人说的算。   稀饭一落肚,碗也来不及洗,秦翼敦立马跑去找村民组长钟金富,没找着,只有他老婆李梅菊在家,李梅菊口气好大,对他说,有什么事情对她说吧,她能做的了主。稻谷还未到收割时候,劳力全出门到外头做工,村里只剩下老头子、老太婆和大妈们了。   眉宇皱地能拧下一盆水,迟疑片刻,秦翼敦还是说了:“阿姨,你叫几个老头在学校房间旁边给我搭一个洗澡棚。另外,把学校厕所拆了,再建一个。那么一个猪栏一样的厕所,恶臭熏天,脏的叫人不敢瞄一眼,我又不是猪,我蹲的下吗我?”   怔了一杯茶工夫,李梅菊突然呵呵呵地放声大笑起来:“行,行,行。你们城里人爱干净,讲卫生。”   道一声谢谢,秦翼敦半信半疑离开,刚走到大门口又想起什么,倏地又转身对屋里的李梅菊说,她顺便通知一下学生,今天正式开学,学生到学校做卫生。   学生到学校做卫生?李梅菊觉得秦翼敦很好笑,太孩子气了,几张破桌子几条破凳子,历来都是老师自己擦一擦了事,他却兴师动众要学生们动手做卫生。   不过,李梅菊还算说话算数。秦翼敦回到学校转了一圈,五、六个老头扛着木条、木板、家什后脚到了。   阿弥陀佛。心里暗暗叫一声,秦翼敦迎了上去:“谢谢各位阿伯啦!”把大家领到房间一侧,他们六人中两个呢,在这边房间旁搭一个两米宽,一米深棚子,要把房间墙壁打通一个门。接着又把大家领到厕所一边,说,另外四个呢,这把厕所拆掉。继续往前走了二十来米停下,秦翼敦比划地对大家说:“在这里再建一个厕所,四米宽,两米深:一半是男厕所,一半女厕所,每一半要隔成三格。粪池挖在茅坑外头,这样厕所不会臭气熏天。茅坑要倾斜直通粪池,用砖或者平面石头砌好。”“你们先忙,学生们来了,我过去招呼一下。”   六个老头硬是愣了大半天,缓不过神:这么好的厕所,那不是和城里人的公众厕所一样了吗?看来,这个秦老师人不大,鬼主意倒不少——来头不小哦。   时下,醒过神的六个老头并未马上动手,他们好奇的想看看秦翼敦这个城里来的青年老师,开学第一天是如何教学生?   但见秦翼敦笑哈哈的朝一群学生迎上去,大概有十六、七个吧。等学生在他面前站住,好奇地张望他时,秦翼敦仍然笑哈哈的:“同学们,我是新来的秦老师。上午做卫生,把课桌、凳子、窗户擦干净,把四周的垃圾打扫干净,草挖掉。现在呢,四年级同学回家去拿锄头、土箕外,三年级同学回家拿扫帚,其他同学回家去拿盆子和麻布。速度要快点,去吧。”   初次见面,马上给学生们这么一个“大礼”,秦翼敦把六个老头惊骇的傻了眼。   学生一离开,秦翼敦又飞快转到老头这边来。   见老头们并未动手,干活如拖拖拉拉,老牛拉破车一般,秦翼敦心头非常恼火,无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好忍着,还要陪上三分假笑,好言好语:“阿伯们,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   “没,没,没……”六个老头连忙摇头。   其中一个老头机灵点,又改口说道:“秦老师,你没说是先挖粪池呢,还是先挖茅坑,我们大家在等你呢。”   “先把那个又臭又脏厕所拆掉,填平,然后是先挖新厕所粪池。”一想到那个厕所,秦翼敦直想呕吐。   刚要转身时,突然一个十二、三小女孩,牵着一个八、九岁男孩,跑到他秦翼敦跟前,未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女孩即怒气冲冲朝他叫嚷:“你是什么屁老师啊,我弟弟这么小,能做什么卫生,学校的卫生从来是老师自己做,你自己有手,不会做呀?”   喔,火气不小。秦翼敦倒吸一口凉气,一看那小女孩,倒也长得眉目清秀,不过头发乱蓬蓬的有些发红,倒像是城里那些捡破烂小女孩。我今天要是不给这个红毛丫头三分颜色瞧瞧,以后还当什么老师,心想到这里,秦翼敦拉下脸,阴沉的毫不客气当场厉声训斥起来:“学生不做卫生,是什么天理,你说?小,这么大了,还小吗?我可明白告诉你哦——小妹妹,再小五岁,只要是学生,只要是我当这个学校老师,他必须动手做卫生。什么屁老师,我看以前的才统统是狗屁老师,居然不叫学生做卫生。这样惯学生,难怪会把你们教成这么一个不会做卫生的粗鲁野孩子。哟,还瞪朝我眼哦,没看见过我这么帅气的老师是吧。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做卫生。”   嗬,秦翼敦这一重炮轰击,一下把那个女孩震住,恐惧的一对熟透黑葡萄般眼睛胆怯地久久凝视他。 正文 引子三   会点木匠活的两个老头,按秦翼敦要求,当天便把洗澡棚搭好,秦翼敦晚上终于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睡觉。   过了四天,厕所也建好了,而且在厕所旁边挖了个水池,秦翼敦要学生每天中午、下午放学时轮流冲一次厕所。   什么事情都靠人做出来,经过秦翼敦这么一收拾,荒芜破庙一座的学校才总算有了三分学校面貌。   六个老头站在操场瞧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欣喜的笑。   不知什么时候,秦翼敦站在了老头们面前,笑嘿嘿地说道:“六个阿伯,反正你们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把学校到村里这一截路拓宽,用石头铺一下,坡路地方挖成阶梯。全是泥巴路,下雨天,低年级学生们容易滑倒,很不安全。”   一怔,老头们相互望了望,片刻之后,敬佩目光投向秦翼敦,点了点头。也许是农村人不把孩子当回事吧,所以下雨天孩子滑倒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刚才秦翼敦这么一说,说到大家心里去了。   张望老头们忙去背影,秦翼敦心头咒骂,你们那个狗屁村民组长是吃干饭的呀,这么听话老头都不懂得用一用,把一个好端端学校搞得和一个破庙一样。   傍晚时分,秦翼敦正在房间里看书,突然听到一个似熟悉非熟悉女孩声音在叫他,于是放下书,走出房间。   一瞅,原来是开学第一天那个跑去责备他的女孩——钟小娟。   钟小娟脚边放着一土箕芋头和萝卜,看见秦翼敦走出来,很是高兴:“秦老师,我给你送萝卜、芋头来了。”   “谢谢你了,小妹妹。”秦翼敦走了过去。   “我不叫小妹妹,我叫小娟。”钟小娟吃力地提起芋头、萝卜。   慌忙一个箭步奔过去,接过钟小娟手上芋头、萝卜,秦翼敦一边问她几岁了,这么小年岁怎么不读书?   苦着脸,钟小娟忧愁地说,她父母出门做工,她要留下来带弟弟。村里人都说女孩读书没用,长大了要嫁人,认的自己名字就行了,所以村里女孩顶多也是读到四年级,她才读到三年级呢。   不知道为什么,秦翼敦感到一阵悲哀。   走进厨房,把萝卜、芋头倒在一个角落里,秦翼敦欲要说什么,被钟小娟抢在前头:“哇,秦老师,厨房被你收拾的这么干净呐。上学期那个老师最不讲卫生了,厨房和房间有一团臭味,我都不愿进。”“看你厨房冷冰冰的,你还没煮饭吧,秦老师?”   ——叹!痛苦地唉叹一声,秦翼敦无奈地说:“还煮饭呢,我一个男孩子,一天三餐,天天要自己煮饭吃,你说,这冤不冤哟!只要肚子不很饿,我都提不起劲煮饭吃。”   呵呵呵,钟小娟银铃般清脆笑声登时弥漫整个厨房,清滢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说道:“秦老师,我们两个作一个交换,你说好不好,我帮你煮饭,你教我读书,不收我学费?”   惊讶地眼睛一亮,秦翼敦怀疑地说:“你会煮饭?”   “嗯。”钟小娟嘟起嘴,埋怨道:“我阿婆是个懒太婆,天天只会记着串门和人聊天,老要我煮饭。”   倏地,一团怜悯袭上秦翼敦心头,农村的小孩子苦命,这么小一个女孩就要当家庭主妇了。情不自禁怜爱地拍拍钟小娟消瘦肩膀,秦翼敦一脸欣喜,笑嘿嘿地说:“行。以后我教你读书。你有空时,帮我煮煮饭。”   的确,来栗坑坳一个星期,最叫秦翼敦苦不堪言的莫不过是顿顿饭要自己动手,不动手,只能饿肚皮。尤其叫秦翼敦最难为情的是,吃的菜、米全是要村民轮流送。   短短一个星期,彻底改变了秦翼敦,一个人要教四个年级,生活上要自理,忙的顾头不顾腚,   夜深了,皎洁月光洒下大地,四周一遍寂静。   站立在操场中央,抬头遥望月亮、星星,秦翼敦孤寂的感到自己还不如月亮,至少月亮还有星星陪伴,无助的不知怎么着鼻梁一阵麻酸,辛酸泪水无情地漫了上来。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试去眼角辛酸泪水,秦翼敦发出内心感叹,既然来到栗坑坳,就要对得起自己肩上担子,自己解下束缚在身上绳索,走出眼前困境,尽快摸索出一套教学经验。 正文 改造学校   弹指之间,一个月飞快过去。   趁十·一国庆节长假,回了一趟家,秦翼敦懊悔又委屈,眼眶滚动辛酸泪水向父母亲诉苦,栗坑坳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这学期一教完,下学期说什么也不想去。结果尚未诉苦完,遭到更大委屈,父亲秦海承训斥他:年龄轻轻的,那么一丁点苦就叫苦连天,能成得了什么气候?人家可以住一辈子,他才去多长日子?母亲英碧琴也冷峻着脸,警戒他——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有在艰苦、恶劣环境下干出一番事业,才是干大事的人。   当秦翼敦想去买个智能电饭煲时,同样被母亲一口阻止,劝说他说他们是农家人,不是富裕家庭。这几年送他读书,他父亲连烟酒都戒了;他哥哥出门做工,累死累活的一年也赚不到几个钱。他刚刚参加工作,能省的尽量省点吧,孩子,乡下柴火又不要花钱去买。   被父亲无休止的说教烦的呀,秦翼敦只在家里待四天,即赶回栗坑坳,觉得还是栗坑坳好,苦是苦了点,但耳朵清静心不烦。   不知是郁闷呢,还是因为走路走累了,一到学校,秦翼敦将行李一撂,一头扎在床上睡觉。   下午四点钟左右,秦翼敦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心头非常恼火,嘀咕地骂了一句:“鬼村子,连睡都不让人睡好。”打开一条门缝,惺忪睡眼极情愿往门外一瞄——是钟小娟这个小丫头,顿时眼睛一亮,心头恼火也不知去向了。   在栗坑坳唯一带给秦翼敦快乐、开心的无疑只有钟小娟这个小丫头了,这个小丫头清纯、善良又没城府,有时甚至还有点辣妹脾气。尤其叫秦翼敦感动的是,别看年岁小,这小丫头蛮能干,每天中午、下午放学之前,总是把他的饭菜做好。而且钟小娟爱读书,又肯动脑筋,学习进展很快,秦翼敦固然是又获得一份难得心灵慰藉。   赶紧敞开门,秦翼敦叫钟小娟去房间坐,他先去洗个脸。   三下两把洗了脸,回到房间里,秦翼敦马上从包里拿出一包麻辣鸡爪,撕掉封口递给钟小娟:“给,小丫头,特意买给你吃。”   喜得钟小娟脸上溢出蜜,乐呵呵地接过去,急不可待拿出一个鸡爪放进嘴里,一嚼,辣地恐怖叫起来:“哇,我的妈妈咧,这么辣啦,好辣!”嘴里哈哧哈哧不停叫着好辣好辣,哇,好辣辣,钟小娟一边津津有味地大吃。   “哈哈……”秦翼敦被钟小娟的萌态逗乐啦:“好吃吧,以后读书多用功点,我这包里好吃的东西多着呢。不过,你千万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免得别人说闲话。”   “嗯——”钟小娟一对秋水般皓眸感激地注视秦翼敦:“秦老师,我们村那些妇女最爱说人家闲话了。哪家女人和哪家男人说句话,也要在背后乱说,闹的村里时常吵架、打架。”   “乡下女人,全是吃饱撑着,没事操心,无聊拿说人长短解闷。”嘴上这样说,秦翼敦心里则祈望钟小娟今后不会这样。提起带来的菜,秦翼敦挽留眼神看着钟小娟:“我买了很多猪肉、牛肉,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吃晚饭,小丫头?”   眼睛一亮,钟小娟口水都要淌出来了:“想是想。我好久没吃过肉了,秦老师。可是我阿爸回来割稻谷了,我要煮饭。”   想了一下,秦翼敦爱怜地说:“你先回家去煮饭,晚饭吃少点。我把饭菜做好了,等你一块吃。”   “好啊,好啊,好啊!”钟小娟兴奋的欢呼雀跃。   栗坑坳这个闭塞偏僻小山沟,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除非是村里有人把猪宰了,否则,平日里你甭想嗅到肉香味。即使出门做工回家的人,也舍不得花钱买些猪肉捎回家。   不说晚上钟小娟吃的是一个肚子圆溜溜的,好是过瘾。   他们两个收拾好厨房,休息片刻,回到房间刚拿起课本,尚未来得及开口,钟金富却突然出现在门口。   见钟小娟居然在秦翼敦房间里,钟金富唬着脸,问她怎么会在这里?钟小娟胆怯地拿眼注视秦翼敦。秦翼敦不认得钟金富,还误以为是钟小娟父亲呢,忙笑嘿嘿地说,钟小娟想多认识几个字,我晚上有时间教教她哟。“是,是,是,组长。”钟小娟人机灵嘴也伶俐。钟小娟这么一说,秦翼敦才知道钟金富身份,于是把他领到教室,又叫钟小娟帮忙沏两碗茶。   两个人相对一张课桌坐下,钟金富显得很感慨的竖起大拇指大赞秦翼敦一番,还是城里老师有见识有远见,他一来便把学校面貌焕然一新,学校像个学校。   眉头一蹙,钟金富又向秦翼敦诉起苦,说,栗坑坳是山高皇帝远,公路又不通,三面与另外三个县交界,而且那些村庄同样是穷的榨不出油。以前没有老师愿意到栗坑坳来任教,都是乡教办用强压手段派个素质低的老头子或老太婆来。千句万句,就是一句话:希望秦翼敦留下来不走,教教他们村这些山沟孩子。生活上能够照顾到的,乡亲们会倾力照顾,只要全村有一户人家有一棵菜,绝对先留给他秦翼敦。   ——可能刚回到村里,钟金富并不知道秦翼敦已经开始动手自己种菜了,这次回城里又带来了其它菜种。   虽说是个老师,但是秦翼敦口拙的很,不会说那些叫人飘飘然的夸人话,连几句感激的话都说的挺蹩脚。   腼腆的一笑,秦翼敦谦卑地说,他既然前来栗坑坳当老师,自然要尽职尽责。眼下村里劳力回来割稻谷了,钟金富是不是叫些人把学校操场拓宽、延长些,又不要他们花钱,不过是花几个工而已。他想在操场上挖个沙坑,体育课时跳远、跳高用,另外再增加两个球篮,球篮、篮球他已经买回来。   未等钟金富从震骇中醒过神,秦翼敦已经跑回房间里拿来了两个球篮、一个篮球。   一看球篮、篮球,钟金富脸色一下跑掉了,暗暗叫苦且埋怨,秦老师呀秦老师,我们山沟的孩子,你花冤枉钱买这东西干什么哟,多浪费钱呐。但是钟金富又不想在秦翼敦面前显得小气,免得引发秦翼敦不高兴,一走了之,只得强装笑脸说:“好,好,好。以后你给学校买的东西,全记下,年底时村里把钱一次还你。”   多半是早已看出钟金富刚才一霎间的脸色,秦翼敦略带三分讽刺口吻说:“钟组长,也是一点最平常的东西了,真要买学校所需要东西,恐怕你们村没那么多钱。我都是吃乡亲们送的菜、米,这么一点钱,我怎么好意思要呢,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钟金富松了一口气:“那,我代表全村人谢谢你秦老师了。”“操场的事,趁这两天还没有开始割稻谷,我明天叫几个人来填。”   做事还算及时,第二天早上,秦翼敦脸未洗完,钟金富带着七、八中年男人扛着锄头、挑着土箕来了。   三下五除二洗了脸,秦翼敦赶过去,比划地对大家说:“长度呢,一直到厕所那边;宽度到小溪边,当然岸边要用石头砌起,免得下雨天又塌了。”“老天爷哟,你们也太落后了吧,用这土箕挑土,一天能挑多少呀,赶紧去弄辆板车来。”   钟金富红着脸:“秦老师,你看我们村的路,像犬牙一样,没一条大点的,哪有板车。”   苦愁着脸,秦翼敦眉宇紧皱,半支烟工夫,开口说道:“赶紧回去叫那个会做木的阿伯,用木板钉两个轮子,随便做辆板车。”   心头一惊,感觉秦翼敦这个主意不赖。钟金富对其它几个人吆喝:“你们几个要听秦老师的话,开始去挖土,我回村叫世梁做辆板车。”说的,钟金富立马朝村里跑去。   瞧瞧钟金富五大三粗个子,跑起来和牛一样,秦翼敦心头直发冷笑: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栗坑坳人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当头,村里不穷才怪。然后把大家领到教学楼背后,秦翼敦指着背后山头,叫大家挖山顶。这样山变矮了,下暴雨天又不会坍塌,教学楼更安全。   直到大家爬上山顶,动锄头开始挖,秦翼敦才回去煮早餐。   奇怪的是,等秦翼敦吃了早餐,从厨房出来,看到开学初建厕所那几个老头屁颠屁颠的跟在钟金富身后,看他们优哉游哉样子,绝对不是前来干活。   迎上去,秦翼敦笑嘿嘿地说:“钟组长,我看村里这几个阿伯干起活来不比年轻人差,你干脆叫他们去砌溪岸,这样,速度快点。另外,还要做两个球篮架。”   其中一个老头笑道:“秦老师,自从你来我们村之后,我们村一下变得有生机!这学校是越变越好,越像个学校。”   钟金富对老头们说:“秦老师说的对。你们回家去拿家什,顺便叫在家闲着那几个也来。”   几个老头二话不说,转身回家拿家什。   看在眼里,秦翼敦觉得挺滑稽,不过是他一句话,优哉游哉几个老头眨眼间如同是准备上阵地战士一样。   没有两手插在裤袋里当指挥官,秦翼敦当下也挥起锄头和大家一起干,这下场面一下火爆起来,乡亲们甚是感动。   大家对秦翼敦会来到栗坑坳这么一个连鬼不涉足的偏僻山沟,很是好奇,问这问那。秦翼敦只是淡淡的说,他也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父母亲也是农民。如今这个社会,没有关系没有靠山,像他这么一个刚师范毕业的人,城里哪有他立足之地。   不原多谈自己,秦翼敦把话题转到学校事上,说,既然办学校,就要把它办的像样点。村里穷,建不起高楼大厦教学楼,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大家出把力,把学校范围建的大点,环境优美点,显得气派,名声在外,自己看的又舒服有自豪感。   村民副组长谢卫灿说道:“秦老师,我们一个偏僻穷山沟泥腿子,哪会晓得你这些哟,只知道有栋房子供孩子们上课就行。”   ——别看栗坑坳村子小,却有三个姓——钟、谢、叶。   你们这些人呐,眼光短浅,无非是怕花钱。秦翼敦心里嘲笑,昨晚我把球篮和篮球给你钟金富看时,连你这个村民组长都心痛的眼睛发绿,更别说是其他村民。   不动声色,深邃敏锐眼睛从每一张脸上掠过,秦翼敦停顿一下,开口说:“春天一到,你们大家可得要去挖些毛竹和树,栽在溪边上。这样,学校环境更显得幽静,优美。”   只要不用花钱,又能把学校办好,钟金富巴不得的事,所以当下一口答应,叫秦翼敦放心吧,只要山上有的树,要挖多少栽上都不是什么问题。   要说别的树没有,杉木、松树、板栗树,栗坑坳的山上有的是。之所叫栗坑坳,原先四周全是板栗树,后来乡亲开垦,再加上板栗熟时小孩爬上去摘摔死了一、两个,全砍伐了,不过远处还是很多。   “行。那栽板栗树和竹子吧,杉木和松树看上去不怎么好看。”秦翼敦一锤定音,反正他也不指望这些穷乡亲们会拿出钱把学校建设的更好更高档。   下午半晌时分,叶世梁已经把木轮子板车做好。   差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有辆板车总比没有好,效率一下提高好几倍。   到了第四天填土方基本完成,仅剩下岸边一点。   第五天,全部人马投入到砌岸堤中。   长话短说,第十天岸堤完成了,土方也随之完成,而早在三天前,篮球架已经立起,沙坑同样建成。   操场扩大了五倍,看上去有点像个体育场。   晌午的时候,全村男女老少纷纷跑到学校看观看,乐得合不拢嘴,担心他们下巴快要乐掉了。 正文 几根竹子木头惹烦恼   刚想午睡,却被外边阵阵欢乐声打扰,秦翼敦仰面躺在床上讥笑,乐吧,乐吧,乡亲们,这么新一个大操场,两幢破旧土墙房子立在旁边,你们不觉得丢脸,尽管乐去。   放学了,学校一遍寂静。   吃吧晚饭,闲着无聊,独自一个人在操场逛了一圈,秦翼敦突然心血来潮跑回房间里拿出篮球,自娱自乐地打起篮球。   直到全身大汗淋漓了,秦翼敦才过了一把篮球瘾,惬意阵阵回厨房去烧热水洗澡。   不巧的是,正当秦翼敦洗到半中间当儿,钟小娟前去找他。无奈何,他只能叫钟小娟在操场等了,谁叫她早不来晚不来,会如此碰巧。洗澡棚与房间连在一块,房间又那么小,一转身便能将洗澡棚里边一览无余。   大约十分钟光景,秦翼敦才收拾停当。   走出房间的秦翼敦,或许刚洗澡原因吧,显得一身清爽、蓬勃阳刚之气一呼而出,叫钟小娟看的好羡慕,睁地秋水清滢眼睛,幼稚十二分地问他,她可不可以在他的洗澡棚洗洗澡,她从来没有洗过澡?难怪你身上那么臭。秦翼敦见钟小娟的一对单纯皓眸好是叫人怦然心动,开玩笑地羞她。啊!这下我可丢脸了,秦老师。钟小娟双手捂着脸。   “好啦,小丫头,哄你呢。你是乡下人,又不是城里人,有什么丢脸,全村又不是你一个人不洗澡。”   “嘻嘻嘻,秦老师,我以后经常在你这里洗澡。”   “好。”“开始上课吧。你还要加把劲,小娟。这个学期内,你一定要学完四年级知识,下学期学完五年级知识。”   “噢。我会加把劲,秦老师。”   也是钟小娟祖宗积下美德,她才会庆幸遇上秦翼敦,秦翼敦对她是够上心的了。让她能够学得更快些,秦翼敦拿了一个塑料小黑板挂在墙壁上,当正规上课一样给她讲课。   十点钟上课完,钟小钟回去时,秦翼敦和往常一样总要目送她到村口了,才放心转身回房间。   今夜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秦翼敦则是围着空旷操场圈了一圈又一圈,似乎觉得还缺少些什么?自从有了沙坑和篮球,学生们课间活动多了,不再只是围在一块嬉闹,往往嬉闹过头了,又引发吵架。   突然发现新大陆一般,秦翼敦匆匆回到房间,拿出笔、纸,他要增设爬竿、双杆、荡千秋、滑滑梯,这四样设施不必花钱去买,只要几根木头、毛竹,趁钟金富在家尚未外出做工机会,把它们搞定,那学生课间活动可丰富了。   第二天晌午,秦翼敦满腔热血,把画的图纸给钟金富送去。   正要去割稻谷,钟金富刚走到家门口,接过秦翼敦图纸一看,见又要做这么多东西,有的居然高达八米,眉头皱的和百年松树皮似的,一脸极不情愿,像是秦翼敦欠了他一千万,腔调硬梆梆:“秦老师,我们只是一所到四年级的民办小学,才十几个学生,你有必要做这么多东西吗?”   才十几个学生,你有必要做这么多东西吗?这话一进秦翼敦耳朵里,秦翼敦无名胆火撞上心头,好像学校是他秦翼敦的,不是栗坑坳的。一脸青紫,秦翼敦也忘了钟金富是村组长,呵护道:“几根木头,几根竹子多做几样体育设施,你嫌多,人家城里学校花几十万、上百万去买去建那么多体育设施,那你们还不心疼的去跳楼?我既然来到你们栗坑坳,哪怕学校只有一个学生,我就要尽职尽责每一天,把学校办好,把学生教好,全方面发展,不是仅仅认的几个字。你连几根木头,几根竹子都舍不得,是我——秦老师高看你钟组长了。难怪,那么多老师没一个人愿意到栗坑坳任教。”   有点不安地张望秦翼敦,钟金富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火,慌忙赔不是:“好,好,好,秦老师,你说做,咱们就做。你别跟我这乡巴佬计较。”   “不必了,钟组长,算我没说。学校又不是我的,我——操的是什么心。”秦翼敦话一掷地,愤慨扬长而去。   窝火的一口气回到学校,抓起课桌上一杯茶,咕噜咕噜咕噜地喝下去,秦翼敦一屁股坐在床上,越想是越气。本想元旦回城一趟去买付羽毛球拍、乒乓球拍,让这些偏僻穷山沟小孩也能与城市学生一样享受到多姿多彩的高档体育乐趣,一气之下,秦翼敦断然放弃这个念头。   仰面躺在床上,张望黑乌乌屋顶,回忆来到栗坑坳之后的点点滴滴,秦翼敦心头气愤逐渐消退,心境也平静下来。这时,秦翼敦心中那团狂热被冷静磨去棱角,意识到自己看到栗坑坳村民的兴奋、欢喜,被改造操场这么一点小聪明冲昏了头脑,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以为自己的话就是圣旨,栗坑坳的人唯命是听。   摆正心态,秦翼敦不再耿耿于怀,但抑郁却充塞他的胸口。   叫秦翼敦未想到的是,晚饭之后,钟金富、谢卫灿特意登门向他赔礼道歉,也许是担心他这一气之下会离开栗坑坳吧,毕竟人家是栗坑坳村有史以来最好一个教师。   将心比心想想,一琢磨,钟金富也觉得的确是极对不住秦翼敦,人家来你栗坑坳这么一个偏僻、闭塞穷山沟,图你啥呀?几十年了,一所破落学校没有丝毫变化,人家秦翼敦一来,学校面貌焕然一新,生机勃勃,学生们活泼的似小鸟。   房间小,秦翼敦把钟金富、谢卫灿领到教室。   面对两个左一声对不起右一声对不起,秦翼敦脸上没有表情,很冷漠,淡淡地说,赔礼道歉的话,别说了,说了又没啥意思呢?各有各人的想法,他秦翼敦不能将自己当老师的意愿、理想强加在他们头上。他呢,只是从一个普通老师角度去想事情,或许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太理想化了。放心吧,他不会因这么一件小事一走了之,至少也会把这一学年教完。   四十多岁,个子与钟金富差不多,皮肤黝黑了三成,又浓眉大脸,活像一尊罗汉,但谢卫灿态度诚恳,说话比钟金富有水平:“秦老师,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不是。你是为我们村这所学校好,你是一个尽职尽责老师,才会在我们力所能及范围内想办法发展我们村学校,我们理应该全力配合你才是。”   但是秦翼敦不为谢卫灿的话所动,仍然面无表情:“谢副组长,你也别夸我,我没这么高尚,我是在尽到自己一个老师责任。事情到此为止,你们也不要再纠结这件事,权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听话听音,秦翼敦话说到这个份上,钟金富、谢卫灿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回去。   快到村口时,谢卫灿叹息起来:“金富,你这一回是把秦老师得罪到骨头里去了,看他今晚态度、说话,心头有说不出恼火。”   “什么货色,一个小小老师,什么了不起。我们大家供他菜供他米吃,他连这点小事都在放在心上,随他去。”当着谢卫灿面前,秦翼敦竟然连这么一点面子不给他,钟金富心头早已恼火。   眼睛冒火地瞪一眼钟金富,谢卫灿很气愤地顶他:“秦老师一来,马上改变我们学校面貌,我看他比其他老师都要了不起。这事本来是你自己做的不地道,你倒有理责怪人家。你以为秦老师爱白吃白拿我们的米、菜呀,你没看到他现在都自己种菜了吗?”“你呀你,几根木头,几根竹子,这样叫秦老师看扁我们。把秦老师气跑了,看全村人不恨死你。”   事不说不明,理不道不清。   谢卫灿这一席重话,钟金富压力山大,回过头想一想,发觉自己是蠢到家了,几根木头、几根竹子,犯的着在秦翼敦面前显得如此小气,叫秦翼敦看扁他吗?   确实是愚蠢到家,别说不是要他钟金富独个儿出几根木头和竹子,在偏僻山沟里,即使要他独个儿出的话,钟金富也不应该如此吝啬,这是发展村里学校体育事业,把学校办的更好更像样点,不是秦翼敦私人向他要。   站在教室门口,张望钟金富五大三粗背影,秦翼敦眼睛鄙视,可怜的直摇头。   “秦老师,你在看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钟小娟走出秦翼敦房间,好奇地问了一句。   小丫头还蛮聪明的哦,什么时候躲在房间里一直不做声。秦翼敦心里欣喜地说,所有不愉快不旋踵间烟消云散。一转身,秦翼敦朝房间走去,一边乐呵呵地戏谑说,在看一头熊哟。   “哎,熊跑到我们村子来啦!”   “哈哈哈,小丫头,你们这山上还有熊啊。”   “有啊。森林里有熊。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秦老师?”   “哈哈哈,小丫头,你想逗我笑的滚在地上呀,我说的是你们那个五大三粗的组长。”   “哎,你说的是组长啊。”“秦老师,听说你中午生他气了?”   “生他气,我犯的着跟他这种笨牛一头的人生气吗?眼睛小的和菜籽一样,我要是生他的气,栗坑坳我都待不下去,马上要逃离。”“上课吧。你小丫头一个,不懂大人们的事。”   “秦老师,我不小,都十三岁了,你以后别叫小丫头,好吗?”   “好,以后叫你名字——小娟,行了吧。”   “嘻嘻嘻,我知道秦老师对我最好!”   好有什么用,你只是一个小屁孩,秦翼敦心里苦笑一声,发出一声感叹:小丫头,你要是一个大女孩该多好的哟,我教书匠再用不着凄凉兮兮的与破落孤零学校熬度漫长夜晚!   也是。   孤单一个人在这偏僻穷山沟,一到夜里仅有与书相伴,要是有一个能够与他相爱相知女孩相伴,天呐,秦翼敦简直要美死啦!   钟小娟走后,秦翼敦一个人独自在操场圈了一圈,一团愤慨杂着悲哀、同情、失望涌上心头。他要是有钱,真的好想给这个偏僻、闭塞穷山沟孩子们建一所设施齐全现代化学校。想到这儿,秦翼敦对那些狗官、污吏有断骨之恨,砍头之仇。   天一亮,秦翼敦将心里的不愉快统统抛到脑后十万八千里,精神饱满地走进教室给学生上课。   半晌时分,钟金富叫人把木头、毛竹扛到学校,毛竹是刚从山上砍下来。   想了一夜,最后还是谢卫灿的话提醒了钟金富,他不能得罪秦翼敦,得罪秦翼敦等于得罪全村人,来年选不上村民组长,尤其不能叫秦翼敦看扁他。   心里苦闷呐,秦翼敦并未因为钟金富最终还是按他说的去做,而高兴、振奋、欣喜,神情显得非常非常冷漠、淡定。对秦翼敦来说,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他一腔热血早已丧失。 正文 砍柴才知农民苦   不知秦翼敦心境,钟金富看到第二天下午除难度比较大的滑滑梯外,其它三样已经做好立起,贼狂妄、得意了,看秦翼敦还敢看扁他。只要他认为有必要的话,几根木头、几根竹子算什么呢,眉头不皱一下,全照单给予。   瞧瞧钟金富像一只生蛋后母鸡,秦翼敦心头直发冷笑。   趁星期六,秦翼敦与叶世梁那个老头一块做滑滑梯。   滑滑梯对秦翼敦来说是重中之重,它面对的一、二年级学生,想早一天做成,无奈叶世梁那老头也实在是笨的很,对他讲解了一回又一回,他头脑里仍然没有印象。最后是秦翼敦用木条绑出一个模型,他才总算是明白滑滑梯是怎么回事。   三天后,滑滑梯才做成,样子虽然比不上买的好看,但是肯定要好使用。毛竹比木板光滑,所以秦翼敦用毛竹前头最厚部份破开成竹条做。   有了滑滑梯,学校一下热闹起来,村里妇女们晚饭后会带着子女们前去玩耍。   妇女们可不会给秦翼敦带去欢乐,甚至是打扰他,给他带去烦恼。秦翼敦觉得好奇怪,栗坑坳的妇女是不是天生丑啊,没一个长得漂亮,穿的又很老土。特别是她们满嘴粗话,竟然脸不红,人不羞,大大咧咧说出口,叫秦翼敦很受伤。   昨晚上和钟小娟约好,今天一道去砍柴,秦翼敦天一亮便起床煮早餐吃。所以,他在吃早餐时,钟小娟已经前去约他。   两个人出了学校,上了小溪对岸边一条山路,走了大约上百米,看到前面有个妇女也是去砍柴。   可能是听到秦翼敦和钟小娟的说话声,那个妇女突然转过身,暧昧地说道:“秦老师,去砍一点柴还要带个小女孩去呀——”   脸一下红到脖子,秦翼敦很是尴尬,好在钟小娟机灵,即抢先说道:“秦老师不熟悉我们的山,当然要我带他去哟。”   奇怪的是,那个妇女反而让秦翼敦、钟小娟走到前头去,她倒是落在秦翼敦屁股后头。   趁与那个妇女谦让她先走之机,秦翼敦这才看清她:不到一米五身子,胖墩墩的,圆圆的苹果脸,扁扁的鼻子大的很夸张。   交谈中,秦翼敦才知道那个妇女名字陈翠莲,心里暗暗好笑,名字倒是蛮雅的哦,人长得嘛,倒是有毁栗坑坳村容村貌。   走了两里路左右,三个人来到了一座名叫断崖的山脚下。   哇,果然是山如其名啊!秦翼敦往前一张望,不由倒吸一口气,心中惊叫一声:高耸入云的断崖,寸草不生,黝黑黝黑的。只要你仰头一看,整片山像是从天压下来一般。栗坑坳村那条小溪便是从断崖下流过。   爬上断崖山,秦翼敦一看,很难相信,这山上则是另一番景致,树林茂密。这情景,秦翼敦也只是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   闹了一个大笑话,秦翼敦居然连捆柴都不会,急地一脸憋红,钟小娟那个丫头则忙地捡地上板栗。   见状,陈翠莲一阵哈哈哈大笑,走过去:“秦老师,这捆柴可不是你们男人爬在女人身上,不用看都能找到那个洞。还是我来帮你吧。以后砍柴,别叫小娟那个小丫头了,她能帮你什么呀。你砍灌木条做藤时,要砍韧性好不易拗断又长又直那种才行。”说的,陈翠莲转身砍了两条灌木条:“你看,这种好捆。捆的时候,梢的一头顺势拧转,不会断。”   “谢谢你,大嫂。”秦翼敦一脸通红,窘迫地要钻进土里,不曾想到捆柴还有这么讲究。也难怪,长这么大,他秦翼敦是人生头一回上山砍柴,能懂得什么呀!   特别叫秦翼敦有失男人尊严的是,他的一担柴仅是比钟小娟的大点儿,却只是陈翠莲的一半,挑在肩上则如同是千斤重压着。   回去路上,陈翠莲走在秦翼敦、钟小娟前头,而且是只顾自己一个劲儿往前赶,不大一会儿便将他们两个甩在后头十万八千里远。   奇怪的是,到了学校路口,陈翠莲放下自己的柴,往回走。   走到半路上,陈翠莲才遇上秦翼敦、钟小娟。走到秦翼敦跟前,陈翠莲笑哈哈地说:“来,秦老师,我帮你挑。”不容秦翼敦拒绝,陈翠莲已经一把夺过他一担柴放在自己肩上。   感动的,秦翼敦泪如大海涨潮,漫上来。   秦翼敦那担柴在陈翠莲肩上,如同无物。面对他的感激,陈翠莲羞涩地说:“秦老师,你别客气啦,这点儿小事情。我是雄飞的阿妈。雄飞说你是最了不起的老师,讲课有趣,听的进去,又容易懂。”   腼腆一笑,秦翼敦谦卑道:“大嫂,不是我了不起,是那些老师教学方法传统、呆板、落后。我是刚毕业出来的人,教学方法肯定会先进、科学很多。”   ……说话间,三个已到学校路口。陈翠莲把肩上柴放下,挑起自己那担柴,和秦翼敦说声再见,离开而去。   钟小娟没有回家,则是往学校走去,秦翼敦吃了一惊:“小娟,你先把柴挑回家,吃午饭后再来吧。”   转身,朝秦翼敦笑呵呵的,钟小娟说:“秦老师,我家里有柴烧,这担柴是给你的。”   这么一个女孩砍柴给他烧,秦翼敦愧疚的担当不起。   也是秦翼敦会愧疚,以前那些老师的柴全是三、四年级学生上山去砍,包括他这之前烧的柴火。所以,他自己上山砍柴烧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乡亲们不是看不起他,而是更敬重他。他不但是书教的好,而且精明能干,有才华,又自食其力种菜、砍柴,不是高高在上饭来张口。   下午休息半天,秦翼敦决定第二早上自个儿去砍柴,他要入乡随俗,宁愿自己苦点累点,也不想欠下人情债。   晚上,钟小娟临走时,秦翼敦交待了她一番。   翌日一大早,旭日刚一露脸,秦翼敦出发了,他还是去断崖山,想顺着溪边去断崖深处去,探索一下里边有没有什么惊喜。   到了断崖山脚下,要下溪边,可是灌木丛是荆棘丛生,秦翼敦根本下不去。   刚用柴刀欲要砍伐出一条路,秦翼敦突然听到路上有个妇女叫道:“秦老师,你别费力了。想去断崖里头,你只能顺着溪往上走。”另一个妇女接着说:“秦老师,别好奇了,断崖里头那可是十去九无回,邪着呢。”   断崖竟然有这么邪?秦翼敦震骇下,慌忙爬上路,边打招呼道:“两个大嫂,也去砍柴啊。”   先头说话那个妇女,偷偷朝秦翼敦暗送秋波:“秦老师,你这么一个白净净的书生,来到我们栗坑坳这么一个偏僻穷地方,快要变成黝黑黝黑农民头啦,看的,怪心疼,嘻嘻嘻——”   “就是嘛。只要你把孩子们教好了,我们全村人也不缺少这么一担柴。”后头说话妇女露出一脸敬意,说。   没有回应先头说话妇女那肉麻麻的话,秦老师端详后头说话那个妇女,笑嘿嘿地说:“大嫂,乡亲们这么关照,我很感激,会尽力量教好学生们。一个青年人有手有脚,身体健康,怎么好意思老叫乡亲们长期这样关照我呢。”   平平淡淡一句话,秦翼敦叫两个妇女对他更敬重,看看以前那些老师,她们觉得秦翼敦既朴质又高尚。   ——这两个妇女先头说话的名叫李花英,后头说话的名字李菊香,娘家是同一个村。   到了半山腰,李花英、李菊香两个人散开砍柴去了。   秦翼敦则是走到一块巨石前,爬上巨石,凝神仰望断崖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多半秦翼敦是一块自然磁场吧,在他仰望断崖入神当儿,李花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巨石前,张望巨石上的秦翼敦:“秦老师,别看了,你绝对爬不上去。除非你是只鸟,才能飞的上去。”   收回眼睛,秦翼敦看着李花英,说:“大嫂,别的方向都爬不上去吗?”   摇摇头,李花英:“没有。这悬崖峭壁,谁爬的上去哟。以前有很多人爬过,但是没爬到半中间全摔的半死。”   “噢——”秦翼敦下了巨石。   话闸一打开,又见秦翼敦下来,两个人近在咫尺,李花英话中有话地问他孤单单一个人住在学校里,漆黑夜里害怕不害怕,是不是感到非常很孤独、寂寞?一看到秦翼敦抬头看她,李花英搜寻一下四下,见不到李菊香,于是不失时机媚眼乱抛,声音放小,几分暧昧:“秦老师,有一天我偷看你洗澡,正看到你用香皂洗那根大朘,当时好想冲进去把你的大朘含在嘴里,嘻嘻嘻……”“秦老师,下午我去你那里洗个澡,好不好?”   脸刷地红到耳根,秦翼敦心头则在大骂,贱——货一个,骚的和一条发情母狗一样,可惜我——翼敦不是公狗。心头骂到这里,秦翼敦嘴上挖苦、奚落一句:“大嫂,我洗澡,你都能偷看到,你去我那儿洗澡不怕被村里那些老头偷看到?”“再说,我一个老师容留一个有夫之妇在房间里洗澡,成何体统!一旦被人知道,我颜面扫地,还有什么脸当老师。赶紧砍你的柴吧,大嫂,别老想着红杏出墙,我也不是书生,是一个老师。”   偷鸡不着蚀把米。   偏僻山沟妇女没见过大世面,李花英这亏吃大了,自恃是栗坑坳最美妇女,只要她把三寸金莲一伸,秦翼敦定然成了她的老相好,结果却遭到他一顿羞辱。   是迟钝、愚笨还是装傻未听出秦翼敦话外羞辱,天不知地不知,也仅有李花英自己知了,仍然不停卖弄风——骚,对秦翼敦乱抛媚眼、暗送秋波。   李花英心在秦翼敦身上,忘了砍柴当儿,骤然响起李菊香说话声,问秦翼敦她儿子在学校读书情况。   ——阿弥陀佛,天降骚——货克星,克死她,救下我。秦翼敦暗暗苦叫一声,毅然停下手中柴刀,直起身,端详李菊香,一团热血汹涌心口,骄傲的把她儿子在校情况,详细讲述一番。   惋惜的是,秦翼敦白费一番心,对他这个老师,李菊香并没有陈翠莲那颗热情的心,可怜、同情一下他这个城里出身的书生,冷眼旁观他费劲捆柴。   回去路上,看到秦翼敦挑那么一担柴不过是五、六十斤,却把他压着背都驼了,步伐慢的如同鸭子走路,李菊香和李花英赶紧抢到他前头,只说了一句:“秦老师,你在后头慢慢挑,我们要赶回家家煮午饭,先走了。”   “嗯——”应了一声,秦翼敦心头咒骂,全村仅你们两家奇特,要煮午饭,别人家全不要。无非是一担柴,我还怕累死在半路上,指望你们两个帮我挑一下?   很快,李花英、李菊香在秦翼敦眼前消失了。   等到秦翼敦回到学校,李花英、李菊香两个人都已上饭桌。   累的,秦翼敦全身像散了架似的,连洗脸的劲都没了,全身麻酸的一头扑在床上。   下午,秦翼敦是被钟小娟叫醒。   好在钟小娟早已把他的午饭做好,秦翼敦吃了饭,叫她到教室去自个儿看一会儿书,他先洗个澡。   洗澡完,穿衣服时,秦翼敦突然想起李花英的话,仔细观察一圈洗澡棚,嘲笑李花英大白天睁眼说瞎话,除非是她李花英有有透视眼,才能偷看到他洗澡。   走出洗澡棚,先前一身疲倦没了,秦翼敦精神饱满地走进教室,给钟小娟讲课。   匆匆忙忙中,白天很快过去。   小山村的夜晚,十分静谧,少了城市的喧嚣。   农村人睡的早,早早熄灯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   子夜,全村唯独秦翼敦房间的灯依然亮着,宛若狼眼睛。   灯光下,秦翼敦凝神张望漆黑一团窗外,上午去砍柴,累得咬起牙关硬撑最后一点力独自把一担柴挑回学校,他切身体验到穷山沟农民的千辛万苦,心头被一团劳累牢牢笼罩,都没有勇气下个星期六、星期日再去砍柴。 正文 老师当赤脚医生   睡了一个晚上,秦翼敦第二天清晨醒过来,傻眼啦,憋屈又孤单、无助的直掉眼泪,肩膀痛的连洗脸都举不起手臂,一动手臂心都被拽痛,更要命的是担心上课时无法拿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心急下,秦翼敦趁上课之前轻轻活动双臂,舒展筋骨。   好在平日里日常生活小常识掌握不少,秦翼敦接着用热毛巾敷了几遍肩膀。等到上课举手在黑板上写字,手臂疼痛已经减少几分,秦翼敦终于松了一口气。   中午饭后顾不上洗碗筷,顾不上手臂痛,秦翼敦匆匆忙忙朝学生钟石明家走去。钟石明上午没去上学,他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学校本身没几个学生,秦翼敦可不想再有学生中途辍学。   刚走到钟石明家屋里厅堂,迎头碰上钟石明奶奶柳淑花,她粗糙双手端着一碗什么东西,未等她开口,秦翼敦抢先三分忧虑地问她,钟石明上午怎么没去上学?   愁苦着脸,张望秦翼敦,柳淑花唉叹一声,说,孙子这两天患感冒,全身乏力,一直昏昏沉沉的睡,饭也不想吃。这不,她刚刚给孙子炖了一碗去感冒的青草药。   跟随在柳淑花身后,走进厅堂东厢房,房间光线很暗淡,秦翼敦看见钟石明侧着身躺在床上。   ——这是农村一般人的床,两条板凳上铺上几块木板,否则,只有结婚的人才会拥有奢侈的床架。   探手往钟石明额头一摸,天呐,额头烫的火烧一般,秦翼敦吓地手一缩,惊叫道:“阿婆,石明发烧的这么厉害,怎么还不去请个医生看看?”   无助目光看着秦翼敦,柳淑花苦着脸:“秦老师,村里没人会看病,我一个老太婆去哪请医生呀,再说身上也没钱。没事,秦老师,我们农村人命贱,喝喝青草药,过一、两天就好了。”   错愕地瞪着柳淑花,足足有五分钟,秦翼敦随即无奈摇摇头,二话不说突然转身蹦出房间。   一口气跑回学校,秦翼敦从密码箱里拿了三粒感冒药,风风火火奔出房间,这是上次国庆节回家时,与父母亲谈了栗坑坳境况,父亲给他备下许多日常用药。   等到秦翼敦第二次走到钟石明家里,钟石明已被他奶奶叫醒坐了起来,正低头喝青草药。   心急之下,秦翼敦也不等钟石明把青草药喝完,当下把一粒感冒药递到他眼前:“石明,把这粒感冒药吃下去。”   老师给他送药,这下,钟石明受宠若惊,甚是高兴,冥冥冥之中,感到自己比别的同学要骄傲、荣幸十二分,病也似乎一下好了一大半。   把剩下的两粒感冒药放在钟石明手上,秦翼敦交待他晚饭后再吃一粒,剩下一粒半夜时吃。   见状,柳淑花这个老太婆对秦翼敦千恩万谢,热泪汹涌。   意外的是,钟石明一夜间病好如初,第二天又生龙活虎重返学校,得意的尾巴翘到天上,在同学中喧嚷、炫耀,说秦老师对他是如何如何的好,好像他是全校最好一个学生,唯一一个得到老师的宠爱、器重。   事情一传进秦翼敦耳朵里,把秦翼敦气得三魂冒火、七窍生烟,心头大骂:好你个钟石明,小小年龄居然如此不务正业,甭想我会为你的虚荣买单。早知道你是这种学生,我犯的着这样为你操心,为你着急吗?   中午放学之后,钟石明被秦翼敦叫到房间去。   面对钟石明,秦翼敦两道冷峻目光,犹如从千年冰川拔出的剑,寒光袭人直逼钟石明,厉声训戒他,半天来他闹的过瘾了吧,有面子了吧,是不是很脸上贴金?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上要像大海无声纳百川,要像老鹰飞的高是为视野广阔并不是炫耀翅膀。   老师给患感冒学生送几粒感冒药,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情吗?他却拿去在全校学生面前大肆喧嚷、炫耀,只能暴露他内心虚荣、龌龊。换成其他学生生病,只要身边有药,他秦老师照样会给他们送去。   在老师心里,全校每一个学生都一样,根本不会厚此薄彼、另眼相看某一个学生。要说不一样的话,那只有学习好、品行好的学生,才值得老师珍惜和器重。可他钟石明学习并不拔尖,他应该明白自己在老师心里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学生,并没有在老师心里占据独特、特殊位置。   有句古话说:人以品为重,若有一点卑污之心,便非顶天立地汉子。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品格最重要,要是有了一丝污秽便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秦翼敦要钟石明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纠正虚荣的丑陋之心。在人生生命里程中,他还小,要是这么小年龄既有如此虚荣的心,长大后是不会任何建树与作为,尤其成不了大气候。   小孩就是小孩,被老师这么一顿训戒,钟石明心头老大不高兴,虚荣心一下被打进十八层地狱,敢怒不敢言的一对惶恐眼睛直视老师,并不感恩老师给他送感冒药,才使得他今天能够重返校园,坐在教室聆听老师讲课。   带着一肚子委屈、困惑、气愤,钟石明耷拉着脑袋瓜闷闷不乐回家去。   意外看见孙子耷拉着脑袋瓜,高兴不起来,与去上学时的欢天喜地判若两人,柳淑花大吃一惊,误以为他感冒未痊愈又复发了,却不知道孙子人生得意时遭到重创,蔫的如同马铃薯幼苗。   是在奶奶一再逼问下,钟石明才说出事情原委。   乍听下,柳淑花瞬间一张老脸红到耳根上,害羞的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因为她逢人即口若悬河炫耀,夸自己孙子如何如何聪明了得,是如何如何得到秦老师宠爱,一点小感冒,秦老师都要亲自给他送药。所以孙子不说遭到老师训戒的事还好,这一说,无形巴掌扇在柳淑花一张老脸上,她岂能不感到羞愧万分。   下午一到学校,钟石明总算是关闭了“高音喇叭”,在同学跟前半个字也不敢再炫耀自己在老师心目中是个宠儿了。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钟石明是闭嘴了,但是事情早已在村里传开,全村无一人不晓得秦翼敦还是个隐藏在民间的妙手回春郎中,药到病除呐!这下子,秦翼敦不想出名都很难。   不到一个星期,村里一个八十多岁老爷子——钟财富,中午时分找上秦翼敦,说是这两天头疼的厉害,喝了几碗青草药也不顶用,叫秦翼敦给他几粒药吃吃吧。   老天爷哟,你作孽啊。秦翼敦哭笑不得,对钟财富说,他没有去头疼的药。然而,钟财富死不相信,埋怨秦翼敦瞧不起他这个山坳里的老头子。无奈下,秦翼敦微微皱眉说,要不,给你擦点风油精吧。   好,好,好。钟财富一阵欢喜。   从密码箱里拿出一瓶风油精,秦翼敦亲手给钟财富两边太阳穴、额头滴上两滴,边擦边按摩。   清凉凉的,很享受,片刻间,钟财富感觉头疼减了十二分,贪婪的眼睛直直盯住秦翼敦手中风油精,要秦翼敦倒一点给他拿回去自己擦。   摇摇头,秦翼敦没商量地一口拒绝钟财富,说风油精这东西非常易挥发,一倒出来即挥发掉了。况且,他也仅剩下这半瓶了,要留下自己备用,不能送人,要是钟财富感觉头疼好点的话,晚上再去学校,可以再给他擦一回。   自恃是村里最年长者,平日人人敬重如父,这样被驳了面子,自尊心很受伤,钟财富心头非常不爽,脸色一下阴煞。在他心里头,秦翼敦理应该把风油精全送给他,才是对他的尊敬。但是很无奈,人家是村里老师,又不是栗坑坳人,他又能怎样?惹得秦翼敦生气,晚上不给他擦风油精,他吃亏更大了。   察看出钟财富心头老大不高兴,秦翼敦管不着,心里讥笑钟财富,别在我跟前依老卖老,东西是我花钱买来,我又不是栗坑坳村的人,做人不能这样贪婪、不知足。   头疼减轻很多的钟财富,挺赶时,在秦翼敦还在吃晚饭之际,他已经屁颠屁颠地赶到学校。   边吃饭,秦翼敦边问起钟财富断崖的事,自从李菊香、李花英讲了断崖的事,一团探奇心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听说栗坑坳唯一还在人世到过断崖里头的一个人便是钟财富,秦翼敦固然期待他说说断崖里头到底有什么奥妙。   神仙也不会料到的是,秦翼敦无意中一句话,却叫钟财富这个老头钻了空子,要挟起他来,说是这两天头疼的把以前那些事全忘的一干二净,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狡黠眼睛斜视一眼钟财富,秦翼敦心里暗暗讥笑、奚落、讽刺钟财富,看在你这么一大把年龄,不跟你这老朽计较,爱说不说,是你的事。拿我当傻瓜,看不出你心头那么一丁点小九九是吧。好啊,顺你肚子里的小九九,我装傻,揣着明白装糊涂,叫你这么一个乡野老头占点儿便宜又何妨呢?几滴风油精去了你头疼,算我——翼敦长途跋涉来到你们栗坑坳,尽到尊老爱老的心。   心里说到这里,秦翼敦最后一口饭吞进肚里,一边收拾饭桌,一边笑嘿嘿地语含讥笑,说道:“大爷,你这么一大把年岁的人,经不起头疼折腾,我能理解。几滴风油精穷不死我,我哪能小气包包炒辣椒,拿几滴风油精来要挟你说出断崖的秘密,是不,那我还是个老师吗,你说是吧?”   恐怕是头疼糊涂了脑袋瓜,钟财富并未听出秦翼敦话中暗藏对他的讽刺、讥笑、不满。相反,钟财富沾沾自喜,觉得秦翼敦这个城里来的老师也不过如此,心头卑鄙的阴谋要把秦翼敦的风油精占为己有。于是,钟财富故意吊秦翼敦胃口,提点话头,说:“秦老师,断崖里头可神奇了,等我头疼好了,能想起以前的事了,抽空给你好好说说。”   诡秘兮兮一笑,秦翼敦残忍地将钟财富一军:“大爷,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你老人家不必当真。剩下一点风油精,我要留着给自己防备用,明天不能给你擦了,免得乡亲误会是我拿风油精和你作交换,逼你说断崖,显得我这当老师的太不厚道。”   “啊——”突如其来事变,震骇地钟财富脸色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忧苦道:“秦老师,我头疼还没好,怎么办哟,老天爷。”   暗暗好笑,秦翼敦心头戏谑大骂,想跟我来这一手,我——翼敦也不是泥捏的,任你耍猴一样糊弄;要是坦诚相待,不耍你的小阴谋,几滴风油精,我会在乎吗?嘴上,秦翼敦嬉笑道:“大爷,明天再炖一碗青草药喝下去,你的头疼就全好啦!”   说话间,秦翼敦已经收拾停当,把钟财富领回房间,和中午一样给他擦了风油精,把其打发回去,他最痛恨钟财富这种不光明磊落的耍手段奸诈小人。   张望钟财富走出去的佝偻背影,秦翼敦同情地摇摇头,挖苦一句:拿我当傻瓜,下次再头疼,你甭想有今天的好运。七老八十的人,还这么不厚道,我凭什么当你的冤大头,二百五一样给你的头疼买单?   打发走钟财富不过才一个夜晚,秦翼敦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第二天又遇上一个登门求药的人:   傍晚时分,李花英提着三棵白菜,一瘸一拐的来到学校,一瞅见秦翼敦,马上开口叫嚷痛苦死了,说是上午下地时扭伤右脚,现在都肿的和猪腿一样,要秦翼敦赶紧拿点药给她搓搓。   惊骇的,秦翼敦大半天喘不上气,心中暗暗叫苦,大骂苍天瞎眼了,他什么时候成了栗坑坳村包治百病赤脚医生啦。 正文 空虚孤寂滋长邪恶   差点被惹怒了,要不是李花英给他送三棵大白菜份上,秦翼敦肯定会朝她大发火,任凭他怎么说,李花英死活不相信他没有治伤药,老是说他偏心,瞧不起她这个老公不在家的妇女。   看看李花英确实是脚扭伤了,肿得和猪蹄一样,秦翼敦也很同情她,一个妇女老公不在家,上要照顾公婆,下要照顾子女,还要下地干活,脚扭伤成这个样子也没人关心一下。无奈下,秦翼敦只好对李花英说,他只有清凉油,给她擦点吧。不行的话,他真的是没办法了,她再怎么逼他也没用。   行,行,行。李花英喜的忘了脚痛,脸上溢出蜜,居然得寸进尺的要秦翼敦帮她擦一下,说是扭伤的脚要用力搓搓,她一个女人家的手劲不够大。   怨恨的瞪一眼李花英,秦翼敦要她去教室。   来到教室,李花英坐在一条凳子上,把右脚放在另一条凳子上,秦翼敦则坐在她对面。当李花英把裤脚一拉起那眨眼间,秦翼敦惊讶的眼睛直啦,万万不曾想到长年下地干活、上山砍柴的一个农村妇女,肌肤竟然似羊脂一样白,又细嫩的和婴儿一般。   心头暗暗欢喜,见秦翼敦迟迟不下手,李花英急了:“秦老师,你倒是快点擦呀,都痛死我了。”   惊醒过来,秦翼敦脸刷地一红,忙调侃李花英来掩盖窘迫:“大嫂,你这臭脚是不是一年没洗了,臭得薰人,我下不了手。”   不知秦翼敦是在调侃她,倏地,李花英脸一直红到脚掌心:“我,我,我有洗脚。只是家里洗澡不方便,夏天干活出汗,偷偷擦擦身子,是,是,是没洗过澡。”   瞄一眼李花英,秦翼敦鄙视地摇摇头,给她上清凉油。之后,秦翼敦不怕李花英臭脚薰人的给她搓脚,刚一动手,可能是手劲大吧,李花英便痛地龇牙咧嘴一阵大叫。秦翼敦心里则偷乐,他是暗暗下力,故意要弄——疼李花英,叫她晓得他手劲厉害。   直到李花英的脚发热,秦翼敦才停手,又重新给她擦了一遍清凉油,叫她回家赶紧找点青草药敷敷,清凉油是治不好她的脚。   到底是心理作用呢,还是清凉油真的有如此奇异功效,李花英感觉脚痛好了许多,一步三回头感谢,恋恋不舍离开回家。   奇怪的是,李花英白皙细嫩肌肤有一团魔力,撞击秦翼敦许久以来寂寞又平静情怀,睡觉时躺在床上睁眼闭眼脑海里老是不停浮现,想入非非心出轨。   凌晨熟睡时,人生头一回,秦翼敦梦中与一个女的做了男女间那档叫男人销魂的事。   平日里清晨一醒,秦翼敦马上起床在操场跑上两圈。可是今天不一样,一醒,秦翼敦没有了马上起床动力,懒在床上,慢慢回味那个梦,体内一团原始野火焚烧着他身躯,特别叫他感到孤单、寂寞,好想能有个女的搂在怀里亲热、销魂泄一下。   浑身燥热难耐,秦翼敦却意外听到李花英在敲门,问他起床没?担心什么似的,一滑溜从床下蹦下,秦翼敦一边忙不迭迟回应李花英说正在穿在衣服。停顿一下,秦翼敦又接着说一句,一大清早找他,是不是想用臭脚把他薰晕倒地,偷他的清凉油?   门外的李花英显得很委屈:“秦老师,你干脆笑我没洗澡吧,我的脚哪有那么臭。”“清凉油消肿很好,我的脚肿消退很多,你再拿点清凉油给我擦擦。我担心你要上课没空,才早早找你。”   李花英话才说了一半,秦翼敦已经打开门,走出来,欲要往教室走去。   急了,李花英哀求眼睛注视秦翼敦,三分埋怨地说,大清早的这么冷天气,要她去教室挨冷呀——   愣了一下,秦翼敦折身回到房间。   见李花英也进了房间,秦翼敦叫她坐在床上,拿过一条凳子给她放脚。等李花英脚放在凳子上,拉起裤脚,秦翼敦一看,发现肿的确是比昨天消退了许多,于是问她昨晚是不是敷草药了?   “敷了,是用红酒浸泡老姜捣烂后敷。”说话时,李花英目光漂浮不定看秦翼敦和昨天傍晚一样给她擦清凉油、搓脚,心头贼痒,心不由己地放荡起来:“秦老师,你自己孤单单一个人住在学校里,夜里不感到寂寞,也憋得住呀,小心你那根东西这么久不用用会生锈哟。”   倏地一停手,秦翼敦抬头,眼神暧昧地看一眼李花英,没有说话,又低下头搓她脚。   女人在男女事上十分敏感,秦翼敦暧昧眼神没有逃脱李花英的眼睛,她暗暗得意,故意长长唉叹一声,说:“我们栗坑坳在家的妇女,个个是守活——寡啊,老公出去做工了,村里的男人不是未成年小男孩,就是七老八十老头,叹,夜里想找个中、青年男人满足一下,止止骚——洞的痒,都找不到。”“秦老师,你……”   “好了,大嫂。”秦翼敦突然放下李花英的脚,站起来,不让她下边龌龊的话说出口:“我要煮早饭吃了,学生快要来上课。”“这些话,以后别乱说,大嫂,被人听到,还以前是我们两个乱来。”   “嗯——”李花英一脸茫然,很是失落,幽怨地盯一眼秦翼敦,走出房间,心头老大不爽,认定秦翼敦是嫌弃她没洗澡。   青春躁——动,深夜时刻是很孤独、寂寞,特别是在栗坑坳这样一个偏僻、闭塞穷山沟里,秦翼敦极需要一个女人滋润,但并不是李花英这样一个妇女三言两语便能俘虏他。   煮早饭的时候,秦翼敦躁——动的青春也冷静下来,责备自己心头的无耻、龌龊邪念,竟然如此没出息。他是一个老师,不是街头上那些小混混,明知李花英是在勾引他,他非但没拒绝反而暧昧相迎。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无非是一个农妇肌肤雪白又细嫩,难道果真有如此难于拒绝的诱——惑力,他偏不那个邪。   ——说的容易,做的难。   到了夜里,钟小娟一回家,仅剩下秦翼敦一个人住在村外这么一所孤零零学校里,四周万籁俱寂,不一会儿便心头阵阵空虚,伴随孤寂席卷,他体内一团青春的原始冲动如同猛兽出没吞噬他情操、灵魂、道德防线。这时,秦翼敦很后悔,咒骂自己装什么清高,老师又怎么了,老师同样是吃五谷杂粮的凡间俗子,又不是神仙;他也是一个身强体壮男孩子,又不是吃斋拜佛的老和尚六根清净。是李花英自己送上门,又不是他去勾引人家有夫之妇。   鬼使神差,当秦翼敦脑海里充斥李花英雪白细嫩肌肤,浑身燥热难耐时,他意外地想到钟小娟,长叹钟小娟再长大几岁多好的哟,那他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空虚、孤寂,不会被李花英雪白细嫩肌肤所诱——惑。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钟小娟长大后不但是他的红颜知己,而且是一个大美女,尤其是她笔挺玲珑的鼻子,轮廓鲜美,悟出一道清新与典雅,凝聚着天地灵气,犹如一件活艺术口。   此时此刻,秦翼敦匪夷所思地冒出一个邪恶念头,多想钟小娟在身旁,占有钟小娟刚刚开始发育的少女身子,好好享受一阵,驱除积在体内的一团无法扑灭的邪火。   想到钟小娟,秦翼敦盼着天早点亮,因为白天他一个人要教四个年级,能够在忙碌中充实度过,分不得出心思去闲想男女间那档破事,不会欲——火烧身,难于煎熬……   第二天刮台风,十四级的台风后阵追前阵呼呼呼地从山顶上凶猛刮过,如同要把山顶削去一般。   岌岌欲倒的校舍,秦翼敦担心不安全,果断放假。   学校里仅剩下他秦翼敦和钟小娟,两个人幽禁在小小房间里,一个讲课,一个听课,任凭外边台风呼呼呼刮过,倾盆大雨打着屋顶啪啦啪啦啪啦骤响,仿佛整个世界除了台风和雨外,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和往常一样上了一个钟头课,秦翼敦便停下来,让钟小娟休息片刻。   打开门,看了看外边,风、雨不停,似乎又比先前更猛了,秦翼敦皱着眉头把门关上。   走到床边,卧躺在床上,秦翼敦对钟小娟说,下这么大雨,中午别回去了,和他一块儿吃饭吧。   把钟小娟喜得欢呼雀跃,没商量地躺在秦翼敦身旁。   长年父亲不在身边,得不到父爱,钟小娟对年长男子有一种依靠感,尤其是将近一个学期来,秦翼敦对她的关照,她更是视秦翼敦是兄长,有时居然撒娇的坐在他怀里。   一团饥——渴席卷秦翼敦脑门,他情不由己一伸右臂,将钟小娟揽在怀里,就像一对恋人那样牢牢搂住。   惬意又感动,钟小娟像娴静温顺小羊羔:“秦老师,你真好,比我阿爸好几百倍,我阿爸老是骂我——养女不如喂猪,女儿养大了,终归是其他男人的货。”   “你阿爸是个死硬分子,封建死脑瓜。”秦翼敦满腹愤慨,更可怜怀里这个小女孩:“那你阿爸会不会打你?以后,他要是打你,跟我说一声,我找他理论去,天底下哪有这样当父亲的。”   “嗯——”钟小娟偎紧秦翼敦:“打过一次。是阿爸和别的女人亲嘴被我撞见,我跟阿妈说了,阿妈和他吵架,他就打我。”说的,钟小娟翻过身,清纯的亮晶晶眼睛注视秦翼敦,单纯地问他:“秦老师,你说,亲嘴好玩吗,女人和男人怎么那样爱亲嘴?”   伤感地张望屋顶,秦翼敦则极力压抑体内一团冲动:“我哪知道呀,我没经历过。”   “我们两个也来亲嘴好不好,秦老师?”钟小娟倏地坐起来,一对童眸单纯又祈望地凝视秦翼敦。   错愕的,秦翼敦惶恐地直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你还小。”   “我不小了,秦老师,我都十三岁了。”秦翼敦还想说什么,钟小娟已经把滚烫玉唇贴了下去,把他的话堵在嘴里。   受不了了,体内那团邪火如同火山迸发,秦翼敦最后一线理智被冲垮,崩溃了,不顾一切地搂住钟小娟疯狂亲嘴。   ——农村男女平日话题不是说人长短,就是说男女之间风月之事,钟小娟长年耳濡目染,对男女之间的事早已似懂非懂,小小童心早怀春萌生跃跃欲试。   秦翼敦亲地钟小娟要喘不上气了,刚要把手伸进钟小娟衣服里,但是最后一秒里,他放弃了,他的灵魂他的操守在警戒在他:不能越过雷池,钟小娟还小,她是一棵含苞欲放的兰花,不能把她摧毁。   满足了好奇心,惬意躺在秦翼敦怀里,钟小娟幼稚的脸弥漫从未过幸福:“秦老师,没想到亲嘴这么好玩,我像做梦飘起来一样。以后,我们天天亲嘴,好吗,秦老师?”   脸呈愧疚,但秦翼敦还是情不由己地点点头:“行,只要小娟高兴,愉快,我们天天亲嘴。不过,你可千万千万别说出去,包括你全家人。”   “我知道,秦老师,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钟小娟闪烁着单纯童眸。   有种罪孽感,秦翼敦搂紧钟小娟,一阵无语。 正文 没有梧桐树留不住凤凰   与钟小娟一阵意外的心跳、颤抖的亲嘴,从中午起,秦翼敦对她固然是情感骤变,比往日多了一种微妙呵护。   夜里,呼啸而过的台风如同要把整幢房子刮飞才肯罢休,冥冥中只感觉猛兽、魔鬼一齐向房子袭击过来,整个世界处在一遍漆黑恐怖中。   不敢关灯,秦翼敦整个身心被恐怖笼罩,懊悔的只想喝敌敌畏,栗坑坳这个鬼地方能待的话,都要成仙了。   欲要冲破恐怖笼罩,秦翼敦迫使自己去回味与钟小娟的亲嘴,可是今晚情——欲偏偏跟他作对,他像一根木头没一点反应。   不怨天不怨地,秦翼敦只恨自己,一切全因为是自己头脑发热、逞一时之快招揽来,只能咬起牙关度过恐怖一夜,没人能帮得了他。也许恶劣环境是对他这个城市骄子的一种磨炼,意志、胆略的考验。秦翼敦只能在恐怖祈祷中,盼着天早一刻亮。   台风一直到凌晨三、四点钟时停止,大自然又恢复平静。   不知什么时候,秦翼敦被学生们的敲门叫声吵醒,说是一年级和二年级教室屋顶瓦片被台风刮翻了,教室里全是水。   震惊之下,秦翼敦惺忪睡眼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三下五二穿上衣服,蹦出房间,直奔教室。   心头叫苦,咒骂老天爷做孽——瞎了眼,但是秦翼敦还算沉着冷静,一边忙叫学生们清理教室里的积水,一边刻不容缓跑去找李梅菊。   愁着脸,李梅菊非常为难,说眼下村里仅仅剩下几个上年纪的老头,她哪敢叫他们爬上屋顶去翻盖瓦片。   火起,秦翼敦怒斥道:“大嫂,我明白跟你说了,这学期只剩下半个月,县里要做一次小学学生学习情况进行一次摸底,全县统一考试。今天内,你要是不能叫人把房子屋顶翻盖好,那你找别的老师去。这么一个偏僻又闭塞山沟,我——翼敦待怕了。”   愤怒一扭身,秦翼敦像一头疯牛闯出李梅菊屋里头,心头大骂李梅菊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教室被台风刮翻成一个露天教室了,她居然丝毫不着急,好像学校是他秦翼敦似的。   殊不知,以前学校哪里有漏雨的话,全是那些男老师自己上屋顶去翻修。李梅菊这是要他自个儿上屋顶去翻修,秦翼敦却是蒙在鼓里不知道。   一肚子气愤赶回学校,秦翼敦三下两把匆匆洗了脸,马上安排三、四年级学生做卫生,一、二年级学生先上课。   秦翼敦正在上课当儿,叶世梁领着四个老头前去翻修屋顶。   ——闯出李梅菊屋里后,秦翼敦并不知道,他撂下那么一句重话震慑的李梅菊怔在那儿,心都发麻了。她老公临出门做工前交待过,得罪村里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不能得罪小学老师——秦翼敦。故而,从震慑中缓过神,李梅菊不敢怠慢立马跑出家门去找那几个老头。   一天光景,五个老头把学校两幢房子屋顶翻修一遍,并且按秦翼敦的要求——瓦片叠密了,瓦片上砖头压多了,恐怕没有十八级台风,都无法再将屋顶刮翻。   下午放学后,把脚踏进房间、厨房,秦翼敦有一种安全感。   抬头看看黑乌乌屋顶,眉宇一紧蹙,秦翼敦总觉得还缺少些什么东西?要是有长期在栗坑坳这个鬼地方待下去的心愿,他非把这个小窝装修的具有时代气息。   才端起饭坐在饭桌前,秦翼敦意外地看到钟小娟乐呵呵地走进去,好奇地问,她比平日早了,吃饭没?   开口话未说出口,钟小娟俏脸犹如是一个凤梨,说她母亲下午半晌时回家了,她再用不着煮饭。尤其叫钟小娟欣喜怒狂的是,她母亲缪琴香听说秦翼敦教她读书,甚是高兴,说女孩也要多读书,以后出去了不会被人欺负、瞧不起。   觉得钟小娟母亲是个有远见妇女,秦翼敦笑嘿嘿地说,她长得这么漂亮,她妈妈一定是个大美女吧?   有点羞涩,钟小娟绯红地脸不好意思说,她长得像父亲,她妈妈长得没她漂亮,甚至有点丑。   见状,秦翼敦赶紧转移话题,说昨夜台风那么大,吓得他一个晚上没睡,老想着要是她陪伴多好的啊!   格格格,钟小娟开心欢笑:“秦老师,还是你胆子大,要是我呀,早被吓得大哭,昏过去了。小时候我一哭,我阿公老拿断崖妖怪吓唬我,我被一吓唬,吓得再不敢哭,赶紧跑到阿妈怀里。”   一提到断崖,秦翼敦马上来兴趣:“你阿公去断崖里头?”   “不是,是我太公去过。”“我没出生,太公就死了,我没见过太公。”钟小娟显得些许伤感。   既然父亲去过断崖里头,做儿子的固然有听说过。想到这里,秦翼敦一阵振奋,说:“等星期六,叫你阿公跟我说说断崖里头是什么样?”   钟小娟贼高兴:“好啊。等下回去时,我跟阿公说一声。”   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工夫呐!心头感叹同时,秦翼敦讥笑钟财富那个老头太不是东西了,居然想以此来敲诈他的风油精,太把自己当大侠了吧。   很机灵,看到老师吃饱饭,钟小娟马上动手要收拾饭桌、洗碗,但是被秦翼敦制止,笑嘿嘿地对她说,才两、三个碗,哪用的着她洗呢。   收拾停当,并没有立马给钟小娟上课,秦翼敦和她在操场上散步,一边给她讲读书窍门、学习经验。   半个钟头左右,两个人才回到房间上课。   有个女孩相伴,时光易逝,两个钟头在眨眼间过去,他昨夜却是度秒如天,回头想想,秦翼敦肠子都悔青了,要是自己不顾前顾后而把钟小娟留下陪伴过夜的话,他会一夜被恐怖笼罩吗?   第三天是星期六,钟小娟尚未领着她爷爷钟奶钱到学校,钟金富、谢卫灿抢在他们前头找秦翼敦。   不是甚么急事,是村里出门打工的人回到村里一看,出去不到一年,村里小学变化翻天覆地、震古烁今,于是明年想把子女留在村里读书。所以钟金富、谢卫灿想事先与秦翼敦沟通一下,免得到时惹怒了秦翼敦,一怒之下离开栗坑坳。   想了一下,秦翼敦要他们在过年前把学生数量去跟乡教办的人说一声,以便统一购买课本。   话题一转,秦翼敦对谢卫灿、钟金富说,他们村山上毛竹那么多,等放寒假了,他们砍些毛竹,把厨房和房间的天花板钉一下,他不想一躺在床上,抬头张眼即碰到黑乌乌的瓦片。   几十年来,哪一个老师不是一声没吭住过来,难道他秦翼敦一个城里人比别人要高一等?心头埋怨到这里,钟金富脸霍地阴沉下去,没好气地说:“秦老师,没这必要吧,乡下房子没这么讲究。再说,要过年了,乡亲们都忙。新年一过,乡亲们又要出门做工,哪有时间。”   气的,秦翼敦牙根爆痛,对钟金富嗤之以鼻,不给面子当场讥笑、讽刺、挖苦他:   “钟组长,没有梧桐树,难道你还想留住凤凰?只有优越环境,才能留住人才。”   “为什么眼下学校厕所却成了你们村里的公共厕所,外边做工回村的青年人和那些妇女,宁愿冒着大雨,也要跑到学校厕所来方便,这不是我吹的吧?”   “你们村要是通了公路,学校条件又好,会没有老师愿意前来任教?你们如此忙,连一天时间都拿不出,为什么照样穷的要出门做苦工?”   “天花板并不是为我——翼敦一个人钉,我走了,以后其他老师住进住去,感觉到清爽,会恨不得立马抬腿逃离栗坑坳吗?”   在一旁的谢卫灿看出秦翼敦心头愤怒,忙和稀泥:“秦老师,你说的完全有理。这事呢,我和金富回去和乡亲们说说,看看哪个人能抽出一、两天时间。”   秦翼敦一脸不屑:“算了,谢副组长。我说的事,你们全认为是我为自己一个人着想。我又不是要长期在栗坑坳这个鬼地方死待下去,将就一下又不会叫我短命几年,没啥了不得。”鄙视地斜视一眼钟金富,秦翼敦心头特瞧不起他——你钟金富这么一个目光短浅、鼠腹鸡肠的大老粗,还想留住老师,除非是老天爷帮你。   时下,钟金富又气愤又尴尬,可他不敢顶撞秦翼敦,害怕在谢卫烂面前遭到秦翼敦更不堪的羞辱。毕竟,人家秦翼敦说的句句是实话,不说别的,学校厕所成了村里公共厕所的事那是明摆在眼前,他钟金富想赖也赖不掉。   前脚迈出学校,谢卫灿即大发不满,埋怨钟金富:“我说金富,你到底是怎样想的呐,老跟秦老师扛杆。这么好一个老师,你存心要把他气跑,不替乡亲们着想一下?”   “好什么好——”这时候,钟金富把憋在心头的火全喷出来:“什么货色,一个小学老师一脚踏进我们村,马上对我们发号施令,干这干那。”   “你?”谢卫灿气的差点按捺不住,要替秦翼敦给钟金富几个响亮耳光:“可人家秦老师说的,哪一样不是为我们村里学校好?你呀你,充其量也和我一样:只是一个没见识农民头。人家秦老师是城里人,又是从师范学校毕业,有眼光有见识,以前那些老师哪一个能想出秦老师的主意?连叫他们写几个毛笔字,都是歪歪斜斜像鸭子走路。”“好,这事,你不愿干,我明天叫上两个乡亲,亲自去砍竹子钉天花板。趁离这学期结束还有一个星期,把秦老师的心留住。”   这下,要把钟金富急出心脏病了,他不会允许谢卫灿分享他的权力,叫谢卫灿在乡亲面前显得比他能干。   与钟金富争权夺利的谢卫灿也不傻,总是把钟金富在秦翼敦面前的愚蠢透露给乡亲们。   确实是愚蠢透顶,人情被谢卫灿拿去,钟金富到头来还得乖乖按秦翼敦说的去做。   第二天早上,钟金富和高谢卫灿带着五、六个乡亲上山去砍毛竹。   不消一天时间,房间、厨房天花板已经钉好。   还真别说,有了天花板的厨房、房间,天地都彻底改变,大不一样了,连钟金富自己看的心里也感到阵阵清爽、怡人,叹服秦翼敦这小子的确不简单。   下课后想回厨房收拾一下,却意外看见钟金富仍旧立在房间门口,迟迟舍不得离去,似乎对自己的“功劳”很满意,秦翼敦悄悄站到他身后,无不戏谑地奚落一句:“钟组长,有天花板的房间,看的心爽、恋恋不舍吧!要是再有一付床架,我走之后,以后来的老师一住进去,再不会有钻进狗窝的卑贱感了。”“钟组长大人,这下,你该理解所谓的‘梧桐落凤凰’这个道理了吧?” 正文 心冰凉到谷底   ——梧桐落凤凰。这么深奥的道理,钟金富还真不懂。担心秦翼敦又要说更难听的话羞辱他,钟金富借口说要回去吃午饭,赶紧鞋底抹油——溜了。   夜里,秦翼敦正在收拾房间当儿,钟小娟来了。   一到门口,钟小娟一声惊叹:“哇,秦老师,你的房间比人家新娘子房间还漂亮哩!”   放床板的手停下,秦翼敦直起身:“房间是漂亮了一点,可是一看到这两条板凳的床,我心里特不爽,像是睡地铺一样。”   钟小娟单纯、天真:“组长那么听你的话,叫他给你做一付床架,不是有了吗,秦老师?”   朝钟小娟苦笑一下,秦翼敦说道:“算了,将就一下睡吧。叫那土鳖给我做床架,我可不想再看到那张罗汉脸。”   “土鳖?”“呵呵呵,秦老师,你叫组长土鳖,还是个罗汉脸。”钟小娟不知内情,开心的呵呵呵大笑,觉得秦翼敦太有个性,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敢叫钟金富土鳖。   钟小娟呵呵呵大笑当儿,秦翼敦铺好了床,往床上一躺,眼睛睁着老大,盯着天花板。不一会儿,秦翼敦脸上弥漫着欣慰,他终于结束躺在床上不敢睁眼看屋顶的历史。   欣赏自己杰作,秦翼敦甚至有些许如痴如醉了,直到钟小娟枕在他手臂上,躺在他身旁了,秦翼敦这才惊醒过来。潜意识里,秦翼敦已经把钟小娟当作了自己的妹妹当作了自己的情侣。   搂紧钟小娟,秦翼敦语气深沉对她说,这学期马上要结束了,寒假这段时间里,她要把他所教课程从头到尾好好的认真复习一遍,加深理解,吃透它,彻底吃透它,下学期学五年级课程,她自然会轻松很多,不会和这学期一样感到很吃力。   嗯一声,钟小娟忧心地问秦翼敦,他不会一走,就不愿再来栗坑坳当老师了吧?   不会,秦翼敦说,至少他会教完下学期。栗坑坳这个偏僻又闭塞鬼地方,他算是见识了,害怕了。手机在这里比柴头还柴头,又没有网络;生活上自产自销外,想吃点猪肉、鱼,你得翻过一座大山,走三、四个钟头。   静静聆听秦翼敦发牢骚、发泄不满,钟小娟一颗童心羡慕又憧憬城里生活,祈盼他在栗坑坳多待几年时间,教她多学些文化,长大后她要跳出栗坑坳这个偏僻、闭塞穷山沟,去闯荡外边多姿多彩大千世界。   因为钟小娟父母亲回家了,秦翼敦每天晚上多给她上一个钟头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钟小娟这个懂事又单纯小美女相伴,时光不再那么难熬。   送走钟小娟,秦翼敦再没有看书,一屁股摔在床上,张望着竹子天花板,想到要放寒假可以离开栗坑坳这个鬼地方,顿时心驰神往,一种解脱豪情撞击他脑海。他想,等到正月开学,前来栗坑坳这个鬼地方,走进这个房间一刻,第一眼能够看到一付新的床架,不再是两条破凳子的床铺,睡在床架上的床多舒坦呐哟!他已经把话含蓄又露骨十分跟钟金富说了,要是钟金富这么一点微不足道事情都做不到,他秦翼敦真的很无语,心是拔凉拔凉。   四天后考试一结束,秦翼敦逃瘟疫一般第二天一大早即离开栗坑坳,回城里去,没有丝毫的留恋之情。   也是。到栗坑坳不过是短短一个学期,秦翼敦却从一个白皙皙书生变成了眼前皮肤黝黑乡下小伙子,瘦弱身子同样是磨炼的身体强壮,足足可以把一头大黑熊扳倒在地。要不是他眉宇间依旧悟出一个老师特有气质,恐怕走到大街上会被人误认是一个农民头或是一个民工。   学校虽然放假了,秦翼敦也回城里去了,但是学校并不像往年假期里荒庙一座的学校一样,却是热闹的不得了,这里成了村里孩子们娱乐好地方。   秦翼敦房间由钟小娟看守,白天,她可以在里边安静的复习功课;夜里,她可以约上两、三个小女伴们在里边睡觉。   却说一脚迈出栗坑坳回到城里,秦翼敦犹如鱼回大海,至少可以上网吧上网,享受到时代信息,他觉得栗坑坳这个偏僻、闭塞小山沟,人的头脑是榆木脑袋,不但封建、落后,而且守旧、顽固,与这个商品经济、信息时代整整相差了几代人。   以前上网纯粹是为玩游戏而玩游戏,如今上网,秦翼敦纯粹是为学点新知识掌握点时代信息,已经失去玩游戏的那团狂热。   遗憾的是,时光易逝,秦翼敦大脑未转过弯,一个寒假已经结束,他又要重返头痛的栗坑坳,一团压抑汹涌而上。   此次前去栗坑坳,秦翼敦带着最多的是日常药品,连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水、药膏也带上。除了药品,那是各色各样榨菜了,这样的话,早餐吃稀饭可以省去炒菜麻烦,他母亲听说小儿子在那样山沟里平时连猪肉、鱼都吃不上,又给腌他了不少猪肉。当然,秦翼敦也不忘记给钟小娟捎上一些零食。   经历一个学期磨炼,走山路也快了,秦翼敦到栗坑坳时是晌午时候,学校操场上还有三、四个小孩欢天喜地在玩耍。   打开房间门一瞬间,秦翼敦敏感地一眼朝床上望去,炎热的心如同是熊熊燃烧一堆干柴,突然被一阵从天排泻下来的倾盆大雨浇灭,差点双脚都抬不起劲迈进去。   算了,顶多是再睡一个学期,我何必再乎一张床是什么样子呢,我何必和一只土鳖生气呢。别太自以为是了,充其量,自己只是人家村里一所民办小学的一个教书匠罢了,算什么东西哟!这样安慰自己,秦翼敦毅然迈进房间里。   放下行李,秦翼敦从包里取出两包泡面,立马跑到厨房去烧开水。在家里时,他已经想好到学校后不煮饭吃,只吃泡面。   填饱肚子,擦擦嘴,回到房间,秦翼敦在窗前坐下,板凳还未坐热,钟小娟闯了进去,惊喜大叫:“啊,秦老师,你回来啦。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自己忘记锁门哩。”跟随声音一落,钟小娟泪水汪汪地扑向秦翼敦。   转过身,把钟小娟揽在怀里,秦翼敦笑哈哈地替她试去泪水:“哭什么呀,过了年,已经长大一岁,还这样小女孩气。”   “人家激动嘛。”钟小娟娇羞的一头扎进秦翼敦怀里。倏地又又抬头,钟小娟目光灼——热地凝视秦翼敦:“秦老师,我要亲嘴。”未等秦翼敦反应过来,钟小娟已经把樱桃小嘴贴过去……   每次亲嘴,秦翼敦如同是贪婪猛兽,猛烈亲地钟小娟欲要窒息、虚脱,全身酥得似一团棉花,但是却极享受。   此时此刻,秦翼敦打开房间那一刻的不痛快、郁闷,全被钟小娟的樱桃小嘴吞噬啦。   海啸爆发般一阵亲嘴,两个人如同是喝醉酒惬意飘然的并排躺在床上,相对凝视欢喜窃笑。   突然一转身,秦翼敦从旁边包里拿出一包鸡爪、烤鱼片:“给,小娟,这是你最爱吃的鸡爪和烤鱼片。”   喜的呀,钟小娟纤纤玉手抓过鸡爪、烤鱼片,口水要流出来了:“秦老师,你真好!”“你说,哪一包留我弟弟吃?”   神情霍地严肃,秦翼敦正色严厉道:“不行。你弟弟是男孩子,他要养成靠自己双手,不能不劳而获。你们全家人当宝贝一样宠他,你再宠他,他再长大一点,还不成了家里小皇帝呀!”“你等下帮我去通知学生们,下午到学校做卫生,明天正式开学。”   “嗯——”嘴里忙地吃烤鱼片,钟小娟只能嗯一声。吃完烤鱼片,接着吃鸡爪,钟小娟喜得一张小俏脸宛如清晨朝霞:“秦老师,我过年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秦老师,我要跟你读很多书,长大后,我去城里做工,做个城里人。”   捏一把钟小娟秀美鼻子,秦翼敦爱怜道:“你呀你,还是趁我在时多下点苦读书吧,最好这个学期内能够学完五年级、六年级的课程。以后来的老师,人家愿意不愿意教你,还不知道呢。”   嘬着手指,钟小娟一边笑嘻嘻地说:“秦老师,我听你的话,一定刻苦读书。”“我去通知学生们,秦老师。”   夜莺般嗓音还在室内回荡,钟小娟已经消失在门口。   钟小娟走后十分钟左右,钟金富、谢卫灿来了。   热情不起来,秦翼敦不冷不热朝他们打声招呼,问他们有什么事,直说吧,等下学生来了,他要领着学生们做卫生,没空。   他们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这学期一下增加十个学生,听说秦翼敦来了,尽一下地主之情,前来问候一声罢了。   没什么要紧事,那他先领学生们去做一下学校环境、教室卫生。秦翼敦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停顿一下,又想起什么,秦翼敦又加了一句,要是二位组长晚上能抽空来一趟学校的话,他想跟他们探讨一下学校的发展事宜。   与他们探讨学校发展的事,这事倒是非常新鲜,钟金富、谢卫灿很好奇,对视一眼,忙说,有,有,有空,晚上有空。   在栗坑坳一个学期,秦翼敦对村里情况多少也了解了三成吧,一些老人吝惜、心疼一点电费,孙子、女们晚上做家庭作业点一下电灯,他们都要埋怨、牢骚大半天,甚至大骂。故而,秦翼敦想和谢卫灿、钟金富商量商量,能不能在一个教室里拉上电灯,把学生们集中在一个教室里自习,电费由全村人摊付?   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可是栗坑坳的学生一读完四年级,几乎全辍学不读了。以前五年级、六年级学生是在行政村——李家庄小学就读,四年前李家庄小学撤销了,所以那些留在村里的孩子都要到黄芮小学就读,有人干脆跑到县城租住房子,让子女就读于县城小学。哪个当老师的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将来成为国家栋梁,至少也要成为一个对社会稍微有价值的人吧。秦翼敦固然不想自己只有耕耘,没有收获,所以他想把栗坑坳小学扩大,增加五年级、六年级两个班。   晚上一等钟金富、谢卫灿到学校,秦翼敦即把他们领到厨房去,先把第一件事对他们说了。   不等秦翼敦把话未说完,钟金富马上叫嚷起来,这样做绝对不行,子女没有在村里小学就读的人,肯定会大闹。再说了,拉电到教室,这电度表、电线、电灯、开关的钱,谁来出?   说明白了,钟金富是担心到时连同秦翼敦用电的电费也要村里付,小人之心呐。要是秦翼敦晓得他心头这点小九九,非气得当场吐血不可。   因为谢卫灿没有子女在村里小学就读,他在这件事上也缄口不语了,不会愿意白白付那笔钱。   到了这个份上,秦翼敦已经气得三魂冒火,七窍生烟,再没有耐心说第二件事了,否则,他会火冒三丈当场骂人。他已经估算过,电费一个学期下来也不过是六、七十块钱,电线、节能灯、开关不会超过一百块钱,这么一点钱全村人一摊,一个家庭一年里所承当的钱还不够他买一斤猪肉。   但是转头一想,秦翼敦还是把第二件事说了出来,他倒要看看谢卫灿、钟金富到底是个什么样人,栗坑坳有没有他值得这学期结束后继续待下去?   叫秦翼敦义愤填膺的是,这一回钟金富是一口武断否则,说根本没必要增设五年级、六年级两个班,想读五年级、六年级的人可以去黄芮小学读,或者去县城小学。要增设五年级、六年级两个班,肯定要再盖两间教室,可是现在已经没人烧瓦片了,到哪儿去买瓦片?   铁青着脸,面对钟金富、谢卫灿这样眼睛盯在脚趾前的山沟土鳖,秦翼敦不是愤怒了,而是彻底失望,心中一把火被无情吹灭,如同腊月里被人扔进松花江,从头一直冰凉到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