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1章 入宫 烽火连天,大半个京城都陷入了火海之中,浓烟遮蔽了天空,仿佛是锅盖一样罩了下来,一声声百姓的惨呼,还有战士们高声呼战的厮杀声,人声马声交织在一起,竟然成了滔天巨浪一般扑向了皇宫内城的城墙。 一队队身穿黑色玄甲的东唐战士肃然站在皇宫内墙之上,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而身穿火红战甲的西明战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渐渐形成数万人的庞大队伍,对照着皇宫的数千守军,战斗的结局已经注定。 皇宫大门的城楼上,一位身穿黄袍的帝王手扶着城墙望向金水桥外的敌阵,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恨恨的拍了一下城墙箭垛,说道:“朱昊贼子野心,妄想夺朕江山,就算朕真御龙归天,也不会留给你片瓦享受!传朕口谕,着令后宫嫔妃及朕之子孙即刻自尽,就算是死,也不要污了李家祖宗名声!” 两队黑衣玄甲兵鱼贯下了城墙,向着皇宫内走去,随着两条黑色的兵甲前进,一声声惨呼随之响起,宫女嫔妃纷纷倒地,一条条小溪一样的血流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醒目的河流,流出了皇宫,汇入了金水河。 勤政殿内,身穿凤冠霞帔的皇后身形摇摇欲坠,在她的身边,几位往日表面和善背后却勾心斗角的嫔妃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风光,一个个脸色苍白,在映红天空的火光照应下,仿佛鬼魅。 在她们的身边,七八个十来岁的男孩女孩都身穿锦袍,紧紧的抱着各自的母亲,苍白的小脸上只有对即将到来的命运的迷茫和不安,在他们的心里,自己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自己的母亲是后宫之中一人之下的嫔妃,自己是龙种,天之骄子,是未来的皇帝继承人之一,怎么突然之间就到了穷途末路,要举家自尽了哪? “母后,那朱叔叔……朱昊……那逆臣会打进来吗?”在一句话里,造反的朱昊片刻之间就被改换了三个名称,而说这句话的却是一直体弱多病深得皇后娘娘爱怜的东唐九公主李淰萩。 “九儿不要担心,娘亲会一直陪着你的。”皇后娘娘挺拔如松的腰肢缓缓弯曲了下来,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黑亮头发,心痛如刀割一般,可怜我的女儿才十五岁,就要遭此大难,要是早知今日,将她嫁给哪位国公大臣为妻为妾也胜过在这里丧命,念及于此,皇后娘娘忽然挺直了身子,对着身边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内监说道:“阿福,送九儿出宫,不管她日后如何,也算是给李家留条血脉!” 皇后娘娘的谕旨一下,老内监躬身领命,上前抓住了不愿离去的九公主的衣袖,强拉着她向着皇宫后门而去。 “娘娘,看在都是李家血脉的份上,让四皇子也跟着走吧?”一位嫔妃跪地哭求,跟着她跪下的嫔妃顿时都哭求起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哪怕舍了自己的性命,也希望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而这个生存下去的希望却掌握在皇后娘娘的手里。 皇后娘娘看了看殿内哭求的嫔妃,再看看她们身边的皇子们,无力的摆摆手,也不说话。 “谢谢皇后娘娘,谢谢皇后娘娘。”几位嫔妃将自己身上的首饰都脱下来交给自己的孩子,急促连声的嘱咐了孩子几句,就让自己的心腹带着孩子逃离皇宫,可是当这些不愿离开的孩子们走到后宫的后门的时候,却发现一队队的红衣西明乱军已经包围住了皇宫。 “冲,冲过去就活!”冲不过只能死,一位内监低吼一声,挥舞着宝剑冲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十几个内监也都举起了刀剑,而在他们的身后却是李家仅剩的几位皇子皇女。 “一个不留!放箭!” 金水河对面的乱军当中,一位将军眼神闪烁了几下,还是冷声下令放箭。 箭矢如雨,入肉钻心,小桥对面的这十几个内监无甲无盾,只一波箭雨就都送了性命,而在他们身后的皇子和皇女也都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半天都没有人动一下。 东唐李家天下,亡。 取而代之的是崇尚火德以红位尊的西明王朝。 西明元年,皇帝朱昊封天登基,入驻皇宫,大赦天下,改东唐八十三年为西明元年,即令各部大臣进献秀女入宫。 至元年三月,西明国内大部分动乱已经平息,唯有原东唐东路军大元帅宋青一部残余匆匆拥立扶持东唐皇帝侄儿李珣为新皇,拒不承认西明政权,叛乱东南,新帝念及旧情,不予追究,两下以东江为界,各自休养生息,各自备战。 三月杨柳青,百花开。 青草碧连天。 京都皇宫前的金水桥已经洗刷干净,再也看不出几个月前的硝烟和血迹。 一行行的备选秀女沿着金水桥缓步走进红墙碧瓦的皇宫大内,不是正面的供大臣出入的南门,而是西面的供宫人出入的西门。 秀女的选拔已经结束,各宫的管事已经各就各位,皇宫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肃穆安静,这些备选秀女却是入宫担任各种杂务的宫女,不在秀女的选拔之期,也没有资格担任各宫的执事管事,虽然说也有被皇上看中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却要渺茫的多。 “记住你的名字,你叫胡蝶,你是户部员外郎胡为善的女儿,进宫之后,一定要谨小慎微,不要惹祸,要不然,别说宫里的规矩森严,就是被退了回来,胡家也是不会认你的。” 跟在身边的胡家嬷嬷低声说完之后就停下了脚步,宫门就在眼前,宫里宫外就是两个世界,她没资格进去,也不羡慕里面的人,作为胡家的下人,她只为主家而活,生怕这个买来顶替胡家大小姐的乞丐会露出马脚,惹祸上身,这才紧着叮嘱不休,现在已经到了宫门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她没关系了。 宫门前的两个外班侍卫默默的看着这一行数十人的年轻女孩,除了宫里的太监嬷嬷外,其他人等都被拦在了宫门之外,不得入内。 几十个女孩大多是第一次入宫,高高的朱红色的大门,金煌煌的门上铜钉,宫门前把守的侍卫,平整洁净的青石板路,两旁高耸的红色墙壁,沿途偶尔能看见的来去匆匆的宫女内监,都让女孩们惊奇不已,偶尔发出的惊呼就会引来前方带路的嬷嬷的怒视,于是一个个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唇,最初的惊喜情绪也渐渐的被莫名的压抑取代。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玉萤。” 胡蝶身边的女孩微侧着头,低声说着话,如果胡蝶不是在她的身边,几乎就听不到她的声音。 胡蝶微微动了一下眼珠,扫了玉莹一眼,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得珠圆玉润的,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穿了一身珠白色的女裙,淡蓝色的小马甲,梳着两条辫子,脸上有几个不明显的小雀斑,笑盈盈的,看起来天真无邪,很是可爱。 胡蝶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自己脚前一步到两步之间的距离,没有回答,哪怕看起来她是在问自己。 “你不会说话吗?真可怜。”玉萤低声说道,声音小的只有胡蝶能听到。 胡蝶心里微微冷笑,不会说话?如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有什么规矩,你就知道什么叫会说话,什么叫不会说话了,进了宫的人,有几个能说话的,从进宫的那天起,就只能带着眼珠和耳朵,不能带着嘴巴。 如果换做落水之前的李淰萩,她肯定不会知道这些,而作为新世纪的业余宫廷戏爱好者,胡蝶却知道的很清楚,更别说为了研究宫廷秘史,她和度娘之间早已经熟悉的不分彼此,要不是人生地不熟,要不是饥饿难耐,要不是除了自己这个身子外没有谋生的手段,胡蝶也不会卖了自己替人入宫当什么宫女,可能被打死总比一定会被饿死要好的多。 至于朋友……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所以,胡蝶不要朋友,她不想出卖别人,也不想被别人出卖。 什么家仇国恨,什么复兴旧国,统统没有活着更重要。 胡蝶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吓坏了,从河水里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胡蝶就被吓坏了,红色的河水腥臭难闻,浮浮沉沉的死尸几乎将河面布满,充耳的惨叫和哀鸣让胡蝶紧紧的捂住了耳朵。 浑浑噩噩的在京城里游走了三个月,眼睁睁的看着属于东唐的一切都变成了西明的,看着那些原本是自己臣子的人向着窃国的逆贼跪拜,胡蝶就决定将李淰萩的所有一切都埋葬掉,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胡蝶,而不是背负家仇国恨的东唐九公主李淰萩。 只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自己阔别皇宫三个月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东唐九公主,只是一个刚刚入宫还没有分配事务的小宫女。 进了宫门之后,右转就是各部大臣在宫里的属所,进宫朝拜以及处置各部事务都在这边的阁楼里,代表文臣地位的文华阁,代表武将地位的魁星楼,处理国务的礼部、吏部、户部、兵部、工部的政事房都在南门的左侧,从西门走过去并不远,只不过想见到那边的人并不容易,中间还隔着一座花园和一道门禁。 沿着南门向前就是处理政事的勤政殿,母后也就是在这里自尽身亡的。 过了勤政殿就属于后宫的范围了,皇帝的乾清宫算是内阁议事的地方,在它的后面就是皇后娘娘居住的坤宁宫,西边是西宫的居所,东边是太子的居所,西宫的后面有几座宫殿是后宫嫔妃的住处,而东宫的后面就是皇子皇女在未成年之前的住所皇子所。 御膳房在坤宁宫的后面,左右两边就是东西御花园。 而伺候各位主子的宫女太监的住所分散在各宫殿里,只有专门负责各项杂务的宫女太监才住在西边的城墙边上的几处院子里。 从西门进来就是鼎鼎大名的内务府,过了内务府就是后宫的各种杂务的院落,传说中的冷宫也在这附近,不过要靠里一点。 有负责宫廷衣物的绣女堂,有负责院落街道清扫的净事房,净事房还有一个用途就是将刚入宫的小内监净身。除了负责膳食的御膳房地位比较特别外,还有一个宫廷部门是比较特别的,那就是内库,这里收藏着皇家所有珍宝和起居使用的物件,就算是绣女堂缝制的龙袍凤裙最后的归宿也是这里。 至于宫内宫外都传闻已久的太医院却不在皇宫里,而在皇宫西门外的白虎大街上,只是在内务府有一个房间是专门让太医们值班的地方。 像胡蝶这样被招进来的宫女,身份最是低微,大多都是犯官的子女被判入宫惩戒,做最脏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钱,一旦被人挑出错误就是非打即骂,就算是打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宫女只有熬到二十五岁,才可能获得恩典放出宫去,这种恩典也不是经常会有的,很多接触到了皇家机密的宫女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如果不能留在宫里,就是死路一条,传说被放出去了,实际上,却成了御花园里的花肥。 西明皇朝刚刚成立,正是安抚人心的时候,应该不会有假放宫女的事情发生,不过这宫里的宫女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就算有什么秘闻也是前朝的事情,和新皇朝无关,何况入宫的宫女大多都是十几岁,距离二十五岁还很遥远。 胡蝶的目的地就是绣女堂,这是大多数宫女的生活工作的地方,除了各宫殿的宫女外,这里的宫女要负责皇宫内所有人的衣服缝制、清洗、缝补,还要负责宫里各处房舍的打扫清理,别以为绣女堂的宫女可以接触到皇帝或者各宫贵妃,人家的宫殿里还有专属的宫女内监在,哪里轮的到绣女堂的宫女上前。 “李秀娥、黄素、米颖、曹蜜……尔等今日起为洗衣房宫女。” “玉萤、胡蝶、陈芝、白兰……尔等今日起为绣房绣女。”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2章 绣女堂 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宫女拿着一份名单念着名字,将这一批宫女分成了两份,十六人去做绣女,每日就是绣制各种衣服、手帕、窗帘之类的绸绢,而另外十六人却是要去给宫中人等洗衣服。 绣女堂不仅仅只有绣女房和洗衣房,还有打扫卫生的净房,与净事房的内监不同,净房的宫女只负责宫殿内部的打扫,而净事房的内监负责各处园子院子,包括道路、植物的打扫整理,也就是说出力气的活都是净事房的内监来干的,轻巧点的活是净房的宫女做的。 至于在宫殿内值班的宫女都是各个宫殿名下的宫女,和绣女堂的宫女无关。 宫女也都是有工资有等级的,以绣女堂为例,净房的宫女和洗衣房的宫女是一样的,每个月都是一两银子,而绣女是一两五钱银子,绣女堂的执事每月二两银子,绣女堂总管每月五两银子,大内总管每月十两银子。 在皇宫内,大内总管的等级最高,为正五品,净房洗衣房宫女等级最低,为正八品待遇。 而一两银子能购买二百斤米面,足够一家五口一月食用。 念名单的宫女就是绣女堂的执事之一,年纪比较大了,却不愿意出宫,又有点体面,就会被提拔为各处执事。 “我叫方慈,你们可以叫我方姐,也可以叫我方执事,我负责绣女房的事务,刚才我念到的分到绣房的人跟我走。” 方慈面色如冰,语气也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让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子们都哆哆嗦嗦的吓的够呛。 洗衣房的执事是一位穿淡青色宫女服的宫女,她看起来比较和善,带了一点笑容说道:“我叫郭金枝,你们可以叫我郭姐,我负责洗衣房,刚才方姐念到的那几位分到洗衣房的女孩可以跟我过来,我给你们安排房间和工作。” 十六位绣女跟着方慈走了出去,这院子是执事们居住的地方,可不是小宫女们可以随意进去的,要不是今天有新宫女到,也不会将胡蝶她们带到这里来,这样的事情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会出现。 洗衣房的位置靠近河边,也比较靠近宫墙,洗完衣服的脏水就会顺着河水流出宫去,而在宫墙之上就有大内侍卫和禁卫军把守,在宫墙外是御林军巡逻。 两个水车不停的从河中提水,河水沿着竹筒流进洗衣房的院子。 院子里,上百个木盆摆的整整齐齐的,几十个宫女或蹲或站,正在忙着洗衣服。 上百个晾衣架上,内监的衣服,宫女的衣服,还有官员宫妃的衣服,挂的满满的,各种颜色看起来就好像是旗帜一样的翻飞。 绣女房的位置却要偏里一点,院子也要大上几分,和洗衣房并不是在一个院子里,而是分为两处,中间由院墙隔开,中间有一个小门可以互相走动,却只有执事才有钥匙。 宫女居住的房间都是大通铺,木板铺成的床板,下面有地热烟道,天气寒冷的时候就会点燃烟道里的木炭,用来取暖。 一个房间里可以居住十几个宫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单独衣柜,用来放置自己的个人物品。 工作的房间比较大,同样也有地热烟道,却更完善一些,毕竟绣房之中都是易燃物品,为了防止走水,这里的防火措施还是非常尽心的。 绣制衣物的绷架都放在窗前,沿着窗口摆了满满的一排,粗略的看上去竟然有上百个之多,而这么多绣制衣物的架子却只是宫内绣房的三分之一而已。 绣制衣物费时良久,而且一针一线都有规矩,不得有丝毫错乱,如果龙袍凤披绣错了,那可不是一顿竹板就能过去的事情,严重的甚至会被活活打死。 故此,绣女的消耗也是非常快的。 这绣房内二百多绷架前总是坐着很多绣女,日夜忙碌不休,很多女孩就这么将青春耗费在了这些绣品上,有的人终生都没有出过这个院子。 虽然绣女不好做,却要比洗衣房的宫女轻松多了,毕竟不用整日和凉水打交道,终日忙着洗衣,就算是冬日也不得休息,还要在刺骨冰冷的凉水里洗刷衣服,很多女孩年纪轻轻就被冻的骨节肿大,有了关节炎,整日疼痛不已。 能被分配到绣房,胡蝶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她对宫内的情况知道的很清楚,虽然西明皇朝刚刚建立,可一切规矩都是沿袭东唐的风俗,这些宫女大多也都是皇宫旧人,虽然胡蝶过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毕竟和绣女堂的宫女没什么交往的机会,这里的宫女能认出她的一个都没有,何况胡蝶这段日子身形变化很大,原来胖乎乎的小脸已经瘦的脱了像,就算是亲近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何况是这些底层的宫女,胡蝶倒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只是这绣女堂里虽然绣女非常累眼睛,只要小心点,还是能平安度日的,可那洗衣房就要累上许多,胡蝶可不想去那里受苦受累,能被分配到绣房也是不幸中的幸事了。 西明初立,宫中事务繁杂,一切规矩还都依照着当初朱昊没有登基前的样子执行,那时候的朱昊虽然荣贵,却只是西路大元帅,军方的最强的四把交椅之一,享受的不过是王侯的待遇,距离皇帝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很多皇宫的规矩他都不知道,他府里的人也一样不知道,加上西明乱军入宫的时候,奸淫掳掠滥杀无辜,这宫中的老人已经被杀的七零八落,几乎所有贵人都被杀的一干二净,这皇宫里的宫女剩下的都不多,想靠着她们将所有的规矩都重新竖立起来是不可能的,这也给了那些宫中执事们随意行事的机会,一个个的架子大的很,下属宫女有丝毫行差踏错的地方都会被执事们处罚,而处罚的力度却要看执事的心情,心情好可能一笑而过,心情不好,直接打死也有可能。 胡蝶这些刚入宫的新宫女是没有资格直接上架子刺绣的,头一段时间是跟着师父学手法,然后才是刺绣一些比较小的东西,手帕枕巾之类的绣品,只有师父认可了,才能上架刺绣大型绣品,比如龙袍、屏风之类的。 李淰萩从小也学过女红,只是水平比较一般,毕竟是皇家娇女,并不以这女红为职业,做做样子罢了,这份记忆传给了穿越而来的胡蝶之后,也只是剩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看到别人刺绣,倒是有一份新鲜感,似乎被封存的记忆在一点点的苏醒,很多关于刺绣的东西都浮现出来,让胡蝶不由得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胡蝶,胡蝶!” “放肆!”胡蝶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袖子才从回忆里惊醒过来,公主的脾气莫名的就冒了出来,怒斥一声转头一看,却是那个叫玉萤的小宫女正吓的怔怔的望着自己,胡蝶不由得一阵愧疚不安,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 胡蝶的声音不小,整个绣房里的宫女们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宫中的贵人驾到,望了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小宫女,不少人都对胡蝶怒目而视,要不是有执事在场,恐怕早就有人骂她了。 方慈正在看一位绣女的绣工,被胡蝶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就带了几分怒气,可是当她看到胡蝶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如渊深远、气质如山的气势之后,虽然胡蝶连忙做出了一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谨慎模样,方慈心中却莫名的觉得有一分谨慎,怒气不由得就降低了几分,说出话来已经柔和了许多。 “大吼大叫成什么样子!” 胡蝶捋袖为礼,微微俯身,“是,我知错了。” 玉萤却被唬白了脸,在众人的目光里怯怯喏喏的说不出话来,和身边的胡蝶比较起来,无论是相貌还是仪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气质相差甚远。 方慈对玉萤有了一分不喜,却对胡蝶的礼仪心中又喜又惊,惊变之后这宫中懂规矩知礼仪的女孩可不多,虽然说名门大户家的小姐都懂礼仪,却也不是身在深宫的她能看到的。胡蝶和手下这些粗鄙的宫女比较起来,一言一行都无可挑剔,就好像是鹤立鸡群一样被突显出来,让方慈多了不少欣赏,只是她也知道这宫中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祥和,不管你多么的小心谨慎,只要你妨碍到了别人,就会有人天天夜夜的盯着你,找你的错,直到将你赶出去,或者是直接害死了事,这胡蝶很出色,可也因为出色,恐怕在这宫中难有安生。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3章 玉萤是朋友 “今天真是吓死我了哪。” 玉萤抖开淡蓝色的棉布床单,铺放在了床上,一边还和胡蝶说着话,小脸上还有一丝残留的惊恐神色。 胡蝶淡淡笑了一下,也将自己的床铺上的同样颜色的床单展开铺上,如果换做是之前的李淰萩的话,恐怕根本不会铺床单吧,金枝玉叶,皇家娇女,天子血脉,怎么可能亲自动手去铺床哪,而今,自己虽然有着她的身体,却没有了她的身份,这样的活计倒也不陌生。 这个房间里一共十六张床,同是淡蓝色的床单和被子,看起来有一种天空一般的纯净,床单和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香皂的味道,加上女孩子身上本身散发出来的香气,这房间里似乎就有了家的感觉了哪。 十六个女孩没有了执事在跟前,一个个都恢复了活力,叽叽喳喳的交谈起来,彼此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和来历,虽然都是地位低下的绣女,却也在片刻之间分出了三六九等,家户贫贱的自然被划分到了一个小角落,而家室比较富裕的自然在一起,官宦的子女又独立在了一起,像胡蝶这样入了宫就没有家族支持的,又表现出色让人嫉妒的,自然而然就被孤立起来,其他人都站在一起说话,只有胡蝶自己站在自己的床前,似孤傲不羁,又似孤单飘零。 “我叫玉萤,我们做朋友吧!”一只微带古铜色的小手伸到了胡蝶的面前,掌心里有点粗糙的角质层,似乎干了不少活,和其他女孩的白皙有了区别。 胡蝶抬起眼,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鼻子两侧有点雀斑,同样是绣女,却一直带着笑的女孩子,从进宫到现在,她已经三番五次的主动介绍自己了,虽然胡蝶一直没有给她回应。 玉萤的手还是坚持在胡蝶的面前。 胡蝶早已冰冻的心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吹进了一丝温暖。 “我叫胡蝶,很高兴认识你。” 胡蝶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玉萤的手,她的手很温暖,仿佛是火焰。 “你的手好凉。”玉萤微微皱眉说了一句,在胡蝶有点不安的想将自己的手拿开的时候,玉萤又笑了起来,将左手也覆盖到了胡蝶的手上,笑着说道:“我给你捂捂就不冷了。” 捂捂就不冷了……胡蝶的心里似乎真的不冷了,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女孩子真傻,傻的天真。 “你好,胡蝶,我是白兰,我父亲是户部执事,正六品京官,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白兰长的跟一个小白花一样娇美,虽然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已经学会了大人们的勾心斗角结党拉派,在她身边站着的都是这十几个小宫女之中有着官宦人家背景的,另外几个就是商贾人家的女孩自成一派,像玉萤这样看起来就没权没钱的也只能和胡蝶在一起,只是胡蝶看起来倒像是大家子女,白兰就多看了一眼,对胡蝶很是客气,不过这份客气能维持多久,还是要看胡蝶的家室如何的。 胡家算是自己的家族吗?胡蝶冷笑,胡家不过是找个人顶替自己家的女儿入宫罢了,自己和胡家可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他们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胡蝶也不会冒险入宫的,这里毕竟是李淰萩的旧家,虽然说国破家何在,万一有人认识李淰萩的话,也是一件麻烦事,胡蝶可不想让自己的小命白白送掉,虽然这个人生也悲惨的很,可毕竟是一条性命,没逼到绝境,还是不想死的。 既然胡家不能依靠,李家又破灭了,成了前朝皇族,胡蝶只能摇摇头,“我是孤儿。” 孤儿,就是无父无母无家族无依靠的孩子。 白兰顿时对胡蝶少了几分兴趣,勉强维持着一点笑容说了几句之后就回到了她的那个小团体里,言笑之间将胡蝶和玉萤当成了空气。 “狗眼看人低!”胡蝶没有在意别人的态度,可玉萤却低声的咒骂了一句,让胡蝶听了顿时觉得玉萤还是一个喜怒无法掩饰的孩子,只是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才惊觉自己的心态已经变的淡漠了许多,对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如果换做原来的自己可能早就发火了,可现在的自己却只觉得可笑,一群小丫头有什么可得意的?人生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等你们活到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恐怕再也没有这时的单纯和天真。 “你说什么?” 玉萤的声音虽然小,可这房间并不大,白兰还是隐隐绰绰的听到了什么,既然已经知道胡蝶和玉萤的“底细”,又因为自己的小团体刚刚建立,急需立威,白兰气势汹汹的朝着玉萤走了过来,站在了她的面前大声的呵斥起来。 “我……我说什么了?”玉萤微微弯了弯腰,又觉得自己示弱是很可耻的事情,马上又挺起了胸,大声的反驳过去。 “你骂谁是狗?说谁是狗眼看人低?”白兰身边有一个女孩的耳朵很好使,见到白兰有点回答不出,她马上就对着玉萤叫嚷了起来,将玉萤的话一点不错的复述了出来,顿时,玉萤的脸上一片苍白,被人将自己的话全都复述了出来,玉萤的简单人生经历并没有丝毫办法可以应对如今的场面。 “你这个小母狗!”白兰扬起手,狠狠的扇了玉萤一个耳光。 “你……”玉萤捂着自己的脸,两行晶莹的泪水滚滚而出,却不敢发出声音,被白兰的凶恶神态给吓住了。 “竟然敢骂我!”白兰又扬起了手,却没有扇下去,因为她的手腕被人紧紧的抓住了,偏过头,发现是那个叫胡蝶的女孩正一脸冰冷的看着自己,眼神里的寒光让白兰觉得后背发冷,这手上顿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够了!”胡蝶盯着白兰的眼睛,手上一点点的用上了力气,捏的白兰的腕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骨节错动的声音。 “啊……”白兰发出了一声惨叫,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已经断了,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滚!”胡蝶甩开了白兰的手,强忍住自己一把将她咽喉给扯断的冲动,这样的小女孩根本就不懂事,杀她只是浪费力气,而且也不利于自己藏身的打算。 白兰握着自己的手腕,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忍着要喊出喉咙的痛呼,看向胡蝶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畏惧。 在强大的力量对比面前,白兰明智的选择不使用暴力。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4章 分配洗衣房 小小的绣女房里明显的分成了三派,白兰为首的官宦富贵派,胡蝶玉萤的强硬派,还有就是陈芝等人的中立派。 三伙人谁也不理谁,各自整理了自己的床铺之后,就去打水洗漱,宫女服已经发了下来,换上之后,大家都成了一个模样,虽然也学着老宫女的模样板着脸,却依然无法掩饰掉自己的稚嫩青涩。 “这小身板跟飞机场一样平,真没什么看头,而且力气也太小了,很多动作都做不到啊!”胡蝶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长发,刚刚用力过度,虽然捏痛了白兰的手腕,可自己的手指也酸痛的厉害,隐约有要抽筋的感觉,这个李淰萩太缺少运动了,而且饥饿了三个月的自己太缺乏营养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缺乏了营养就造成自己的力气过小,稍微做了几个柔体的动作就觉得气喘吁吁的乏力的很。 房门微动,身穿淡青色的执事服的方慈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年级较大的宫女,也不知道是绣女还是她的助手,也许只是为了摆威风。 “方姐!” 房间里的所有绣女不管在做什么,都停了下来,束手而立,齐声的唤了一声方姐。 “嗯……”一声拉长的鼻音就算是回答了,方慈冷着脸看了一圈房中的小绣女们,衣服换上之后这些小女孩们都成了一个样子,虽然有点显得不太合身,不过粗略的看过去,也马马虎虎可以入眼了,站姿方面也没有太多的可挑剔之处,大部分的女孩都还算是有家教的,站的身姿都很标准,只是一个小绣女不自然的扭着身子只用半张脸对着自己,让方慈很不满意。 “你……” 方慈指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想叫她的名字,只是方慈并没有记住这个女孩叫什么,话语不由得停滞了一下。 “玉萤!”站在方慈身后的一个大宫女悄声在方慈的耳边提示了一句,然后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 “玉萤,将脸转过来!” 方慈就好像没有听到身后宫女的话似的,只是声音又冷了一点。 玉萤身子抖了一下,眼睛扫了一下身边的人,似乎要向谁求援,只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就连方才气焰很嚣张的白兰也被唬的变了脸色,双腿颤颤几乎要跪倒。 玉萤缓缓将脸转向了方慈,她的小脸上,一个红红的指印清晰的印在上面,半边脸都红肿了。 “嘶……”方慈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含霜,几乎要被气疯了,“谁打的?谁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打人?” 噗通一声,白兰跪倒在地,头深深的垂下,虽然没有说话,打人的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小蹄子,敢在我的地盘立规矩,你好,很好!”方慈指着白兰,气的直哆嗦,这绣女房以她为尊,很多规矩都是方慈一手建立起来的,任何时候她的话在这里都是不容置疑,就算是大内总管也对她礼敬三分,可今天竟然有人在第一天入宫就学会了打人,这是要干什么?想要夺权吗? 后宫初立,一切规矩都在重新建立之中,最怕的就是有人破坏,一旦有人可以游离在规矩之外,这后宫就没办法管理了,这是后宫的所有管理者一致认定的事情,绝对不可动摇,一旦被破坏,他们的权利将丧失的干干净净,再也无法在那些贵族的手里得到丝毫好处,甚至会连性命都无法保住,所以,方慈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破坏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而这一点却是这些小宫女们不了解的高层的权力之争。 宫女和太监都是贵族们的奴隶,只不过宫女和太监的最大主人是皇帝,其他的贵族都要顾忌三分,这也是宫女和太监最大的依仗,说到底,太监宫女也不过是尽力在为自己的命运争取点自由,希望自己能活的好一点。 想要活的更好,就需要宫女和太监们抱团,用集体的力量来争取自己的希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内斗就被严厉的禁止了,倒不是说完全的不让内斗,而是不希望不必要的争斗消耗掉了宫女太监们本来就不强大的力量,所以,宫里针对太监宫女的各种处罚权都是收拢在各处主事执事总管的手里,小太监和小宫女是严禁互斗的。 “方姐,我知错了,饶了我吧,我下次不敢了。”白兰连连叩头,希望方慈能饶过自己,她在进宫前就学过一些关于宫里的规矩,不过她的老师对宫里的规矩也是一知半解,教给白兰的东西也大多是让她小心谨慎,不要违逆了上级宫女的命令,却是希望她能在平级宫女之中争出风头的,虽然只是入宫做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毕竟是宫中大内,总是有希望见到皇帝的,谁敢保准皇帝就不会喜欢一个小宫女哪?万一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时候,白家不就可以翻身了嘛!在这种思想的指引下,白兰的心里是不大看得起和自己一起入宫的宫女们的,也就有了第一天入宫就拉帮结伙,欺压别人的行为。白兰还年轻,很不懂事,就像是白纸一张,别人怎么落笔,她就会反应出什么结果,她的行为间接的反应了她家人的对她的期望,方慈虽然不知道白兰的经历,却敏锐的发现了白兰想要夺权的心理,这种不安分的女孩,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带走!”方慈冷声命令自己背后的两个大宫女将白兰带走处置,然后她的目光又转到了玉萤的脸上,看了几眼,又说道:“第一天来了就不安分,看来也是一个不省心的,不给你立立规矩,看来你也不知道什么叫规矩,来吧,也跟着我走一趟吧。” 两个大宫女抓着哭啼不休的白兰,硬生生的拖出了门,隐约能听见在门外被扇了几个耳光,白兰的哭声顿时停止了。 玉萤的脸上苍白如纸,白兰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怎么敢跟着方慈离开,双腿一软,玉萤也跪了下去。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方慈用脚尖踢了踢玉萤的腿,脸上没有一丝温和,接着说道:“起来,别逼我拉你出去。” “方姐,玉萤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遭吧,她以后会改的。”胡蝶暗暗叹了一口气,还是不忍心看着玉萤受罚,这件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两个小女孩斗气而已,真要是较真的话,对她们的影响就太大了,白兰受罚倒也罢了,胡蝶也不喜欢她那跋扈的习性,可玉萤毕竟是第一个对自己表示好感的女孩,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能看着她受罪。 胡蝶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拉着方慈的袖子,将自己手腕上唯一的一个麻丝银镯褪了下来,放在了方慈的手里。 这银镯是胡家给胡蝶的卖身钱,乱世里人命贱,胡蝶又病又饿的,养好病后就剩下了这一两多的银镯子了。 方慈微微愣了一下,能这么自然又隐蔽的将行贿的物件交到自己的手里,这个女孩是个人才啊,没想到这一批小女孩里还真有点让人惊讶的人物,虽然看起来面黄肌瘦,可这风度气质却是瑕不掩瑜,这宫里还真需要这样的人来撑撑场面,只是欣赏归欣赏,自己的威信还是要维护的。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方慈没有急着处理玉萤,反而问起了胡蝶的名字,以方慈不爱记人名的性子,能主动问别人的名字也算是一个稀奇事了,只是这些小宫女都不知道罢了。 “胡蝶,古月的胡,蝴蝶的蝶。” “哦,胡蝶,有前途。既然你为她求情,这件事就从轻发落好了,玉萤在这里是不能留了,去洗衣房吧。” 玉萤惊愕的抬起头,却见方慈已经转身要走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玉萤不知道洗衣房的苦楚,还在为自己能逃脱一次惩罚而高兴不已,看向胡蝶的目光里带了浓浓的感激。 胡蝶却是知道这洗衣房的苦处的,现在虽然不是寒冬腊月,可河水依然冰冷刺骨,在洗衣房里的宫女每一个都有严重的关节炎,身体差的根本就活不到出宫的时候,玉萤被发落到那里,就等于小命丢了一半,这免除了皮肉之苦的结果也不过是换了一个软刀子割肉罢了。 “方姐,玉萤还小,请您高抬贵手……” 胡蝶还是不忍心看着玉萤去送死,再次开了口,虽然心里已经猜到这一次求情恐怕没什么用处了。 “哦?你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去洗衣房?”方慈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来,脸上似笑不笑,明显已经动了怒气。 胡蝶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最好是什么都不说,任凭玉萤去受罪吃苦,反正玉萤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她的死活不关自己什么事,救了她一次就够了,难道自己还能救她一辈子?只是,到底不忍心。 “方姐,我想陪她。”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5章 水冰入骨 “哦?”这一次方慈是真的惊讶了,她还以为胡蝶会再次请求自己不要将玉萤丢到洗衣房去,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去嘲讽胡蝶,狠狠的责罚她来出一口恶气,只是胡蝶的话一下子让她没转过弯来,好几秒都没有说出话来。 “你知道洗衣房是干什么的地方吗?”方慈整理了一下思绪,认为胡蝶是不是以为洗衣房是一个好地方,所以才想跟着去,难道自己就那么像一个好人? “知道。”胡蝶其实对洗衣房并不了解,在李淰萩那点可怜的记忆里,洗衣房不过是很多宫女洗衣服的地方,李淰萩的短暂人生记忆中不过是经过了一次洗衣房,看到过很多宫女在洗衣服罢了,而胡蝶的记忆当中却比李淰萩知道的更多一点,毕竟那么多年的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只要记住这个时候洗衣服都是在河边洗就够了,没有洗衣机,没有洗衣粉,没有热水,只凭两只手,一个木盆,搓也好,踩也好,洗不尽的衣服要洗,还都要洗干净才行,就知道这洗衣房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方慈仔细的看了胡蝶两眼,这也算是难得的事情了,不管胡蝶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在方慈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方慈的经历来判断,胡蝶是真的知道洗衣房是干什么的地方,可这样就更让方慈疑惑了,难道胡蝶是一个傻子吗?洗衣房难道会比绣房更好?只看洗衣房的执事也需要听自己的,只看这个院子以绣房为尊,就知道洗衣房不是什么好地方了,为什么她还主动要去?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割舍的关系? 方慈暗中颠了颠手里的银镯子,一两沉的镯子不是什么好物件,只能当银子花出去,这也算是方慈受贿当中最便宜的东西了,只是看那胡蝶全身上下都没有首饰,这镯子恐怕是她唯一能拿出来的珍贵物品,却为了那个小宫女毫不犹豫的交给了自己,难道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儿? 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宫女吗? 方慈心中冷笑,友情是这个地方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容易践踏的,最容易被利用的。朋友,是一个可笑的名词,它不代表温暖,不代表支持,只代表无穷无尽的伤害和痛苦。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出卖的。相信别人就等于将性命交给了别人,傻子才那么做。 “好,你也去洗衣房。”方慈推开门走了,她不想在这里停留,不想看见那两个无知的小宫女,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撞在蹦跳,让她很难受。也许她会继续关注这两个小女孩,看她们能走多远,看她们能活多久,看她们的友情会不会破裂,来证明自己又一次猜对了。 “胡蝶,谢谢你!”玉萤看着胡蝶,眼里是浓浓的感激,如果不是她出言求情的话,自己少不了一顿毒打,相比皮肉之苦,去洗衣房似乎并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毕竟这一批入宫的小宫女当中也有一半去了洗衣房的。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嘛!”胡蝶伸手揉了揉玉萤的头,软软的热热的感激让胡蝶的嘴角露出的笑意,真像是家里的卷毛娃娃犬,这一对黑幽幽的眼睛一样的萌,一样的可爱。 “嗯,我们是朋友。” 玉萤重重的点点头,小脸蛋上都是郑重和认真。 白兰一步一挪的走了进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红肿一片,而且背后也是血淋漓的,看向胡蝶和玉萤的目光是那么的恶毒和仇恨,仿佛是钉子一样盯着玉萤,连带着也仇恨起胡蝶了。 她被责罚了十棍,换做别的女孩恐怕早就起不来了,只是因为仇恨和怨毒,她竟然自己走了回来,看了一眼玉萤和胡蝶之后,她就趴到了自己的床上,任凭后背一片血迹斑斑。 刚刚认识结交的那几个女孩同伴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助白兰的,也许是因为怕血,也许是这一顿打让她们明白在宫中结伴并没有什么用处,不知不觉中,白兰已经被抛弃出了那个小小的团队,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白兰,去洗衣房。”一个大宫女走了进来,将一瓶外伤药放在了白兰的身边,就走了出去。 白兰坐了起来,任凭自己痛的直抽搐,也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伤口在背部,她够不到,目光看了房间中的其他人,却发现别人的目光都躲着自己,白兰心中一片绝望,沉默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开,将药粉倒在了布条上,然后贴向了自己的后背。 “嗯……呼呼……”白兰整个人都僵硬了,剧烈的痛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药碰到伤口好疼,痛的白兰张着小嘴就像是要渴死的鱼一样在拼命呼吸,却无法吸入一丝一毫的空气,一声声从鼻子里挤出来的哼声充满了痛苦压抑。 “我来吧!” 胡蝶走到了白兰的身边,伸手去拿伤药,刚才白兰贴在后背的布条并没有贴在伤口上,大部分的药粉都洒了,按照这样下去,白兰就是疼死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 “不……不用……你……你!”白兰抓住药瓶,不给胡蝶,而她的话却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可话里的拒绝和仇恨依然强烈。 “你可以继续恨我,但是请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你命都没了,你还怎么恨我?”胡蝶再次伸出手,将白兰手里的药瓶拿了过来,白兰的手上并没有多少力气了。 白兰恶狠狠的瞪着胡蝶,而胡蝶却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白兰,直到胡蝶提醒白兰,“你的背后还在流血。” 白兰缓缓扭过头,趴在了床上。 胡蝶撕下一块沾在伤口上的布片。 “嘶……” 白兰疼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忍着点。” 胡蝶朝着玉萤说道:“去打点水来,最好是开水,再要点盐和白布。” 玉萤犹豫了一下,跺跺脚跑了出去。 方慈倒没有难为玉萤,胡蝶要的东西很快就被玉萤拿了回来,这时候,胡蝶已经将白兰背后的伤口清理干净了,期间白兰生生疼晕过去两次,只是白兰却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就是牙齿咬的咯吱直响,让别人听了都觉得心里瘆的慌。 用温盐水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擦掉,将伤药倒在伤口上,然后用白布将白兰的伤处缠好。 白兰趴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全身上下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都是汗。 “好了,这几天不要乱动,伤口愈合就没事了。”胡蝶拍拍手,站了起来,该收拾东西去洗衣房了。 “我……欠你一次,以后我会还的。”白兰的声音低的仿佛是在梦语。 “别太在意了,重要的是活下去。”胡蝶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其实也就是自己入宫穿的那么一身衣服,还有柜子里的那套宫女服而已,想来宫中也不差这点东西,对于一穷二白的自己来说,这些东西却是自己仅有的财产了,自然要都带走。 玉萤看到胡蝶将柜子里的东西都划拉干净,她想了又想,也胆颤心惊的将柜子里的东西都装进了自己的小布包里,然后就好像是找到母鸡的小鸡仔一样怯怯的跟在了胡蝶的身后。 “走吧,去洗衣房。”胡蝶扫视了一下房间,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值得让胡蝶留意的,反而对和自己作对的白兰有了一份在意,这个嚣张跋扈的又坚强如铁的官宦家小姐倒挺让人惊讶的,如果能不那么倔强的话,或许能在这宫里活的长久点。 洗衣房的郭金枝执事面对带着两个小包过来的胡蝶和玉萤并没有任何疑惑和刁难,直接分配了她们两个的新床铺,还有一大堆的需要清洗的衣服,这里不需要什么学习和观察,洗干净就可以休息,洗不完就继续洗,就这么简单。 领取到属于自己的木盆和皂角粉,错过午饭的胡蝶和玉萤饿着肚子来到了河边。 伸手在河水里摸了一下,水冰入骨,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冰冷。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6章 相依为命 两木盆的脏衣服,有内监的衣服,还有宫女的衣服,大多是沾染了泥土,也有少部分是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像是背部,恐怕是挨了打。 玉萤已经拿着衣服在河水里晃荡起来,而胡蝶却还在研究这个皂粉该怎么用,说实话,胡蝶之前还真没怎么学会用木盆洗衣服,她用的都是洗衣机,丢进去,加上洗衣液,定时,几分钟后,衣服干干净净的就洗完了,现在……恐怕这一招是不好使的。 “咕噜……”胡蝶的肚子响了起来,好饿…… “唉……好烦啊……好饿啊!”胡蝶将几件衣服丢在地上,仰身躺在上面,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日子苦的时候还真不觉得日子难过,天天忙着找食吃就混过了一天又一天,现在入了宫,应该不愁吃喝了,为什么却觉得日子这么难过了哪?才第一天,胡蝶就想离开这里了。 “忍一忍就好了,晚饭很快就开饭了。”玉萤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用力的将衣服上的水拧干,两只小手冻得通红,不时的放在嘴边哈上几口气,缓上一会儿,才能再次伸进水里。 “咦?有鱼!”胡蝶侧头看着玉萤洗衣服,却看到河水里有一条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分明是一条大鱼!胡蝶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四处寻摸能打鱼的东西,很快就找到了一根竹竿,这用来晾衣服的竹竿在身后的院子里到处都是。 拎着竹竿,胡蝶紧紧的盯着河面,寻找着那条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条小支流里的锦鲤,不管它是为什么跑到这里,它都死定了。 “胡蝶,不要闹了,这里的鱼是不能随便吃的!”玉萤的小脸又被唬的雪白一片,两只小手紧紧拉着胡蝶的袖子,小脑袋一个劲的摇头,就怕胡蝶真的出手干什么。 “没事,我就弄一条,绝对不多弄!”胡蝶真不觉得弄条鱼算什么大事,她的记忆里,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弄鱼都不算什么大事,再说了,就算有事,还能比饿肚子更可怕吗? 胡蝶小手一甩,将玉萤推开,再一扬手,竹竿化作一条黄线深深的扎进了水里。 “嘿……出来吧!”抓住被水的浮力反弹回来的竹竿头,胡蝶一只手向后一拔,竹竿乖乖的从河水里挑出了一条肥大的锦鲤,洒落的水珠在阳光下变换无数的色彩。 “好肥的鱼,足有六七斤了!”胡蝶一只手挑着鱼,飞快的将鱼从竹竿上摘了下来,也不用刀,就拿了一个石片就将鱼开了膛,刮了鳞,再去了鱼鳃,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玉萤在旁边已经不再阻拦胡蝶了,这鱼都成这个样子了,拦也拦不住了,总不能起死回生让锦鲤再活回来。 四下鬼鬼祟祟的看了一遍,胡蝶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处树林说道:“走,去那里弄熟它。” “可,衣服还没……” “不急,咱们吃完再洗也赶趟,反正没人管咱们死活。” 胡蝶拉着玉萤,一手提着收拾干净的鱼,向着树林走去,玉萤连连回头,可在胡蝶的拉扯下,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 收集树枝枯叶,挖开一个无烟灶,铺上几片破瓦,十几分钟后,被烤的焦黄的鱼肉已经大部分都进了两个小姑娘的肚子,足足六七斤的分量,两个女孩拼命吃都没有吃完,还剩下了一半还多。 “都烤完,以后可不一定有时间出来了。”胡蝶将剩下的鱼肉也都烤熟,晾凉,然后用手绢包上放进怀里,这才对着吃的饱饱的玉萤说道:“走回去,洗衣服。” 肚里饱饱的,河水似乎也不那么凉了,两盆衣服大部分都被玉萤洗完了,胡蝶勉勉强强的洗了三四件衣服,还是不怎么脏的,两个小伙伴这才端着木盆回了洗衣房的院子,找了空闲的竹竿将衣服挂上晾上,就算是完成今天的任务了。 郭金枝过来看了看,衣服洗的还算干净,她为人比较和气,也没有挑剔什么,就让两个女孩去休息了,而这个时候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只是两个女孩晚饭都吃的很少,让其他宫女很是担心她们刚刚离开父母还不适应这里,温言劝了她们两个好半天,只是不管她们怎么劝,胡蝶和玉萤都吃不下了,中午的时候鱼肉吃太多了。 第二天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衣服还是那么多,可是两个小姑娘的心里已经有底了,不管能不能吃到午饭,都有一大包的鱼肉等着吃,总比饿肚子要好的多。 胡蝶今天洗的衣服比昨天多了一倍,足足洗了六七件,而玉萤洗的却有二三十件,洗完的衣服晾了七八个竹架,内监的衣服和宫女的衣服飘飘荡荡的,好像是淡青色的天空,挂满了院子。 洗衣房的宫女们都比较和气,很少有什么互相争斗的情况发生,都已经是宫里的最底层了,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只是大家之间的关系比较淡薄,谁也不愿意搭理谁,每天都是拿着自己的那份衣服去河边洗衣服,只要不洗坏,洗的干净,洗完之后就是比较自由的时间,只要不出院子,随便你干什么都没有人管你。 胡蝶也发现了这个院子里的一些小规则,越早去领衣服的人就可以拿到越少的衣服,而越晚去领衣服的人就会得到越多的衣服,而且开饭的时间总是固定的,洗不完就没有饭吃,每个人一天至少要洗两盆衣服,就算是年纪比较大的宫女洗完两盆衣服也是比较费劲的,因为这个时代的洗衣服都是用手去洗的,皂粉还不怎么好使,去污的能力比较差,洗干净一件衣服要洗好久,而且衣料也比较差,搓的时间久了就容易把衣服搓破。 所以,胡蝶总起的比较早,拉着还有点朦胧的玉萤去领衣服的时候,排在她们前面的宫女都没有几个,而发衣服的宫女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随手抓了几把衣服就挥手让她们离开了,算了一下件数,比第一天少了足足一半,两个人加起来才十来件而已。 胡蝶找来两块比较粗糙的石板当洗衣板,虽然她也不怎么明白洗衣板的工作原理,不过在教会玉萤使用石板之后,洗衣的效率还是提高了不少,少半个上午就将十几件衣服洗完了。 玉萤想将衣服拿回去晾上,却被胡蝶给劝住了,这个时候拿回去岂不是自找苦吃?发衣服的宫女肯定会再给她们发脏衣服的。胡蝶和玉萤是踩着开饭的钟点回去的,这样可以玩好久。 下午就不急着去领衣服了,反正总数就是那么多了,早去和晚去都差不多,但是不能最后去,那样会发给好多好多的衣服的。 为了防止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胡蝶都是拉着玉萤绕过那个小树林再找河边洗衣服的,这边来的人几乎没有,由于比较远,河水也清澈很多,洗衣服比较省力,就是走路要多走很远,还是没有出了绣女堂的范围,却也到了边缘地带。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7章 衣物破损 河水很冷,虽然已经是春季,可水依然让人觉得仿佛还带着冰棱,温热的小手伸进水里不过一会的功夫就会变得麻木刺痛,然后就是僵硬和剧痛,每时每刻小手都在呻吟着呐喊着要从水里逃走,胡蝶只能将手拿出来,放在嘴边哈上几口气,或者用力的互相握紧,渐渐的手指就会恢复过来,从冰冷变得火热,而这种感觉却是错觉,因为放在嘴边的时候,手指依然是冰凉的,只是自己却错误的以为手指很热,热的仿佛是在热水里一样。 再次将手伸进河水之中,手指就仿佛是从热水里放进了冰水,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就会再次冰冷的刺痛起来,于是,胡蝶只能一次次的重复这种徒劳的拿出来放回去的动作。 侧头去看玉萤,那个和自己的外表年纪仿佛一样大的女孩却用一种自己无法模仿的认真在洗着一件件的衣服,放进河水里,撒上皂角粉,用力的搓揉,再放进河水里……这一套动作就仿佛在祭祀上苍一样的虔诚。 胡蝶身边放下第十件衣服的时候,玉萤已经将其他的衣服都洗完了,这让胡蝶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很肥很大的蛀虫,可耻的吞食着玉萤的劳动成果。 “对不起,我……”胡蝶觉得自己很抱歉,很对不起玉萤,明明是两个人的工作,结果却是让玉萤自己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自己只能做到三分之一而已,就这样也觉得很累很辛苦。 “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玉萤笑笑,用力的将最后一件衣服拧干,放进木盆里,笑的是那么的温暖。 朋友啊!胡蝶觉得这个名词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意义,而不是一个可以被利益换来换去的商品,而玉萤的笑容也让胡蝶觉得这个悲惨的人生似乎还有一点让自己感动的东西。 “走,我给你弄点好吃的。”胡蝶想到自己半夜爬起来弄的小东西,终于高兴起来,也许今天能吃到点营养丰富的东西,虽然说宫里的食物比在外面流浪的时候要好的多,可是毕竟因为身份所限,吃的东西缺少油水营养,胡蝶觉得自己就算吃再多也顶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她就弄了点东西,准备给自己补补,这可是胡蝶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而不是李淰萩那个小公主能想到的。 离洗衣服的地方再远一点,靠近树林边缘的地方有一道墙将绣女房和外面的宫殿分开,墙外属于另外一个院落,胡蝶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就算是李淰萩的记忆里也没有印象,不过这里人迹罕至,算是胡蝶找到的秘密基地了。 围墙横跨小河,河面与围墙之间有一道铁栏,直通河底,这是防止外人从河里潜入宫中,却给胡蝶提供了一个捕鱼的好地方。 只用了几根细铁丝和几件丢弃不要的破衣服,胡蝶就做成了一个小小的拦鱼坝,由于水流的作用,这里总有几条小鱼在围着铁栏转,破烂的衣服让鱼儿们很好奇的钻来钻去,却失去了对外界的警惕,胡蝶很容易就抓到了两条巴掌大小的杂鱼。 细细的鱼鳞很容易就清理掉了,这一次胡蝶没有用石片,而是拿出了一把从洗衣房的厨房里偷来的破铁皮做成的小刀,还有一个装了盐末的小瓷瓶。洗衣房的厨房里很大,里面的东西很多,这点东西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拿出用小竹筒做成的点火工具,点燃了一小堆枯枝烂叶,玉萤用几根树枝在火堆上方轻轻的扫散炊烟,防止被别人看到,胡蝶在火堆边烤着小鱼,这两条小鱼不过是一斤左右,已经足够两个饭量不大的女孩饱饱的美餐一顿了。 小竹筒里有一团胡乱缠绕的棉线,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在竹筒里闷烧许久,只要打开盖子,吹上几口气,就能冒出小小的火焰,不用的时候盖上盖子就能继续保存火种,不但可以做点火的工具,也可以用来取暖,因为小竹筒总是温温的。 有了盐末的鱼肉味道一下子就香甜了不少,两个女孩吃的饱饱的才心满意足的将鱼刺什么的丢进水里,洗干净小手,玉萤和胡蝶回到河边,拿起放在这里的木盆向着洗衣房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一个个洗衣宫女在将自己洗干净的衣服交给郭金枝这位执事,院子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李秀娥,三十件。” “黄素,三十件。” 胡蝶和玉萤排在队伍的后面,手里捧着昨天洗净晾干的衣服,虽然回来稍微晚了一点,却没有错过吃午饭的时间,两个小女孩的脸上都带着微笑,似乎这种日子也不算难熬。 “你们两个都过的很不错嘛!”一个突兀的声音从玉萤的背后响起,熟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让胡蝶的背上竖起了无数汗毛,仿佛是一股冷气从背上冒了起来。 胡蝶惊讶的扭过头,却看见白兰正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也来到了洗衣房的院子里,看她眼中的怨恨和一丝得意,胡蝶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帮她治伤也许是一个错误。这个女人好像疯了一样的在仇恨着自己,还有玉萤。这种仇恨已经深刻的毫不掩饰了。只是一点点的口角冲突,认真说起来,也是白兰先打了玉萤,然后才被方慈处罚的,自己还好心好意的帮她涂抹了伤药,可她现在竟然如此的仇恨自己,难道她是疯了吗?真的连好赖都不分了吗? “白兰?”玉萤惊讶的看着白兰,才两天不见,白兰已经憔悴了许多,两个眼睛下面有着浓浓的黑眼圈,好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一般,配着她苍白无血的脸色,还有那冰冷仇恨的声音,她就好像是一只吸血鬼一样可怕。 “你怎么来了?”单纯的玉萤没有看出白兰的变化,还关心的问候她,可惜只换来白兰一阵压抑的歇斯底里的狂笑,直到笑的喘不上气来,还咳嗽着在笑,笑声是那么的讥讽和嘲弄。 “你问我怎么来了?我怎么来了?我受了伤,坐不下睡不着,吃不好,也干不好绣女的工作,你说我除了被打发到洗衣房来洗衣服,还能怎么样?难道这皇宫是一个充满了阳光,充满了爱和关心的地方吗?我在这里不是白家的大小姐,我只是一个叫白兰的宫女!而……让我变成这样的元凶竟然用无辜的样子问我怎么来了。呼……好吧,我认真的告诉你,我来了,我在这里,我会看着你,还有你!”白兰指着玉萤,又指了指胡蝶,继续说道:“我会看着你们,一点点的受苦,一点点的死!” 白兰的尾音阴森低沉,就好像恶鬼在地狱里低声的诅咒一切活的幸福的生命,恨不得让整个世界都陪着她一起悲鸣哀嚎。 周围还有别的宫女在,可白兰却毫无忌惮的说着一切,而别人也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的看着她,仿佛在看戏。 “胡蝶,你的衣服哪?”郭金枝在前面叫胡蝶上前交洗净的衣服。 “去吧,交衣服去啊!”白兰笑着,充满了恶意和得意的笑着对胡蝶挥手。 胡蝶觉得白兰真的疯了,而且还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预感,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衣服,再看了看玉萤手里的衣服,似乎和昨天收起来的时候的叠法有了点些微的不同。 “胡蝶!”郭金枝有点不耐烦了,收了衣服她还要将衣服归还给衣服的主人,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虽然衣服上都有各自主人的名字,一件件发还也是很耗费时间的,早一点收完衣服就能早一点休息,天天做这个,谁都会腻烦的。 “叫你了,快去交衣服啊!”白兰对着胡蝶摆摆手,似乎有点着急。 “我看看你的衣服!”胡蝶伸手将玉萤抱着的衣服抽出了一件,那是一件比较高档的衣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宫里主事的衣服,比执事的等级都要高,一般来说,这种衣服都是由主事身边的熟人来清洗的,很少会拿到洗衣房来,可是凡是总有意外,昨天这件衣服就被送了过来,而玉萤又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反而兴高采烈的拿了回去清洗,那时候胡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是没想太多,她帮着玉萤很小心的洗干净了衣服,一点都没有弄坏,而今天晾干的衣服却被胡蝶一抽就变成了两半。 玉萤有点惊讶的看着那件变成两半的衣服,衣服破坏的很彻底,应该是用剪子直接剪开的,没有了修复的可能,她不知道只不过是过了一夜和一个上午,怎么这件衣服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8章 胡蝶被责罚 胡蝶将自己怀里的衣服放在地上,挨件的打开,果然,在自己的怀里的那些衣服当中,也有一件破损的,只是看起来像是被搓破的,而那件衣服的料子也比较高级,应该是某位执事的衣服。 弄坏了一件执事的衣服还算是小错,可弄坏了一个主事的衣服可就是大事了。 如果换做胡蝶还是李淰萩的时候,一件衣服而已,坏了就坏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现在她只是一个小宫女,不是当年的九公主,宫里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易的弄死她,这件事就是难以承受的大事了。 “胡蝶!怎么办?”玉萤拉着胡蝶的手,小脸被吓的变了色,两只眼睛里水汪汪的都是惊恐。看来她也明白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胡蝶,过来交衣服!”郭金枝的声音里已经有压抑不住的愤怒了,这几个小宫女怎么在那边磨磨蹭蹭的,别人都交完了,就差她们三个了,却一个也不愿意过来,难道自己真的像看起来的那么和气?还是以为自己不敢处置她们? 郭金枝分明看见那个胡蝶将洗好的衣服都放在了地上,难道不知道地上的石板虽然每天都冲洗,却依然很脏吗?这个小丫头,真是该教教规矩了! 怎么办?胡蝶看着手里的两件损坏的衣服,自己的这件还好说,大不了挨骂,可主事的那件却不是挨骂就能躲过去的,一顿狠打是少不了的,看看玉萤小脸上的惊恐无助,再看看不远处得意微笑的白兰,胡蝶真想哭,怎么到哪里都躲不过这么多让人绝望的事情? “郭姐,我的衣服洗坏了!”胡蝶扬声喊道,然后她将那件主事的衣服也放到了自己的那叠衣服里,顺便将一件完好的衣服交到了玉萤的衣服堆里。 “胡蝶!”玉萤看看手里的衣服,再看看胡蝶的衣服,忽然明白了,急忙拉住了胡蝶的袖子,一个劲的摇头。“不行,不行,这不行的。” “我比你皮厚,能挨打。”胡蝶笑笑。 “不,不要!”胡蝶挣开了玉萤的手。 胡蝶摸了摸玉萤的头发,小小的玉萤比自己要低了半个头,虽然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可玉萤分明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也许是不忍心,也许是不想让白兰太得意,胡蝶还是坚定的对玉萤摇摇头,然后转身向着郭金枝走了过去。 “胡蝶!”白兰喊了胡蝶一声,神色很是莫名,似喜似悲,没有了栽赃陷害的快感,反而有一种罪恶的负罪感,沉甸甸的压的自己要喘不过气来。白兰认为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玉萤害的,所以,她陷害玉萤心安理得,可对于胡蝶,她就不是那么想害了,顶多想要给胡蝶一点惩罚,谁让她是玉萤的朋友!可这种陷害也只是想让胡蝶受点骂而已,而不是这样让胡蝶将一切都背负过去,那样她会死的! 胡蝶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只是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曲起其余四根指头,只留下一个中指。 胡蝶来到这个世界,没有恨过谁怨过谁,怎么活着都是一条生命,虽然国破家亡山河破碎,虽然整日飘零饥饱难料,可胡蝶还是很认真的活着,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挺恨那个白兰的,恩将仇报到也好说,自己明明和白兰之间没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就要害自己?如果自己闹起来,白兰肯定会推的一干二净,就看她敢一下子陷害自己和玉萤两个人,就知道这女人疯了,宫里的规矩很严,宫女和内监的小命根本就不算什么,闹大了,自己肯定会连最后一点活命的机会都丢掉,只有主动将事情认下来,争取一个好态度,才能活下来,毕竟自己有在宫中生活的记忆,比起这个对宫中毫无了解的白兰,自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走到郭金枝面前,递上了两件破损的衣服,胡蝶咬咬牙,跪了下去,这双膝盖,从自己有记忆起,只跪过父母,没跪过别人,就算是李淰萩的记忆里,也是只跪过父母和天地、祖宗,别人还当不得她一跪,而今,这膝盖再次跪下,却是面对一个小小的宫中执事,一个自己往日看不起的下人,乞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郭金枝看了看桌子上的两件破损衣服,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胡蝶,作为一个前朝遗留下来的宫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胡蝶是在替别人顶罪,只是不管胡蝶是不是冤枉的,郭金枝她都要找到一个替罪羊,不然的话,就是郭金枝来顶罪了。 “奴婢知错了,求执事大人饶命!”胡蝶跪都跪了,这求饶的话也不怎么难以出口了,只是低伏下去的脸上憋的通红,双目之中强忍着屈辱的泪水,生怕自己会在别人的面前落泪。 “我……”郭金枝有心轻罚胡蝶,只是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她的权限范围,能不能让主事大人饶过自己都不一定,自己又怎么有权利饶过胡蝶。这件衣服涉及到了宫中宫女和内监之间的争斗,并不是一件小事,如果对方紧追不放的话,自己也要吃上不少苦头,性命虽然无忧,可前途难料啊。 “罢了,你起来!”郭金枝叹息一声,看来这件事要动用背后的关系了,如果自己的后台能抗住对方的话,这件事也就是一件小事,如果扛不住的话,自己就要倒霉了。谁知道这件衣服会落在这几个新来的宫女手里,太平的日子过久了,果然会让人放松警惕啊! 胡蝶爬了起来,垂首而立,等待郭金枝的发落。 “你跟我进来,其他人都散了吧,玉萤和白兰的衣服交给芯草就行了。” 郭金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胡蝶随后跟了进来。 玉萤交了衣服,却不肯离去,只是站在院子里,看着郭金枝的房门。 白兰看看郭金枝的房门,再看看在不远处等待的玉萤,哼了一声,回了她的房间。 “坐吧!”郭金枝自己先在房间里的炕边坐下,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椅子,示意胡蝶坐下。 胡蝶依言在椅子上坐下,还是垂首表示自己的恭顺和老实认错的态度。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郭金枝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话,让胡蝶不由得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郭金枝后又低下了头。 “只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衣服的主人追究起来,我也难免要吃苦头,所以,我明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也要将你送到对方的手里让他处置你,好平息对方可能使用的手段。而叫你进来,和你讲这些,就是要让你明白,让你别有怨言,不要将事情闹大了。你是一个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所以,我和你讲的都是实话,以后如果你有了机会,也许会爬的比我高,也许到了那天,我还要求你帮忙做靠山,所以,你不要怨我。”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9章 杖责 胡蝶微微苦笑,这个郭金枝倒是一个明白人,虽然胡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毕竟李淰萩的身份是不能更改的,现在自己的位置低,还比较好隐藏自己的身份,可日后时间久了,万一有人认出自己是东唐的九公主,那时候作为前朝遗族,自己就死定了,相比而言,吃点苦头倒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郭姐,我明白的。”不就是让我主动承担所有责任嘛,我懂!胡蝶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因为一件衣服恐怕还要不了自己的命,不过既然涉及到了宫里的权力争斗,恐怕自己的苦头也要不少吃,能保住郭金枝的话,她也会尽力保住自己的,如果自己推卸责任,恐怕等待自己的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好,我带你去见郑主事,他是净事堂那边的主事,级别比我高,为人比较认真,不太好说话,衣服就是他的。”郭金枝站了起来,拿起那件破成了两半的主事服,另外一件衣服比较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胡蝶老老实实的跟在郭金枝的后面出了洗衣房的院子,向着净事堂那边走去。 绣女堂和净事堂相隔不远,只是隔了一条胡同而已,可是进了净事堂的院子才回发现这里其实也不小,比起绣女堂那边要更大一点,毕竟内监做的都是体力活,宫里面积又大,人数少了还真忙不过来。 这院子里至少有几百人在居住,全都是身体不全的内监。 胡蝶一路跟在郭金枝的身后,头都不敢抬的向着里面走。 郭金枝似乎对这面很熟悉,也不用谁领路,也不跟谁说话,很快就进了一个小院子。 “郑主事可在?”郭金枝柔声和气的说道,脚步已经停在了院子门口不远,没有进去太多,也不在院子当中,还是靠近院子口的位置,可想而知,她也和这位郑主事并不熟悉,或者说很是忌惮。 “呦,我寻思是谁哪,这不是郭姐嘛,怎么今儿个有空来我院子了?”正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内监主事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将领子处的一个扣子给扣上,一边将一柄白玉拂尘随意扫了两下,似乎对院子里进了女人很是厌恶的样子。 郑主事随意的打量了两眼,忽然叫了起来,指着郭金枝的手说道:“那好像是我的衣服吧?怎么变成两件了?洗衣房的宫女还能将衣服洗成两件的吗?看来我倒是赚了大便宜啊。” 郭金枝脸上堆起了笑容说道:“郑主事开玩笑了,我手下的宫女不会干活,将您的衣服洗坏了,我特意领了来,让她向郑主事道歉。”转过头对着胡蝶佯怒道:“还不给郑主事磕头道歉?” 胡蝶心里哀叹,又要给人下跪,而且还是一个死太监!看他那青白色的脸,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一个小肚鸡肠的死太监,肯定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不管心里如何的不情愿,胡蝶还是跪了下去,嘴里还要恭恭敬敬的说道:“奴婢不懂事,做错了事,请郑主事饶罪。” 郑主事眯缝起双眼,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是逼我认了?衣服弄坏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不成?郭金枝,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你都不放眼里了,真以为我就不敢处置你了?别以为有毛总管护着你,就能骑到我的头上来!” 毛北珠毛总管是绣女堂的总管,身为女人,自然会对绣女堂的人更照顾一点,也是大部分宫女的保护者,相比之下,对绣女堂的执事们也更好一点。作为皇帝没登基前的老人,毛北珠也不怎么将别的总管放在眼里,更别说那些总管手下的主事和执事了,所以,大部分内监对毛总管的印象都是不怎么好的。 作为净事堂的主事,郑主事的级别比郭金枝要高,他背后的靠山也要比郭金枝的靠山更可靠点,虽然说净事堂的总管凡事都让着毛总管一分,可对于毛总管的手下,净事堂的总管也是不放在眼里的,惹火了直接打死几个宫女也是常有的事,毛总管也不可能为了几个宫女就闹的不可开交。作为总管级别的大人物,她们的争斗一般都是放在背地里,而不是面上。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如果郭金枝没有维护的意思,根本就不用带着胡蝶来到净事堂的范围找衣服的主人说话,而是直接将胡蝶做下的事情告诉上面的主事,由主事来发落胡蝶,这样损坏衣服的事情,洗衣房上面的主事肯定是一顿竹板敲打下来,以胡蝶的身体状况,一顿竹板下来,不打死也要脱层皮。而直接来找衣服的主人,也是想仗着背后的毛总管的威势强压着郑主事认了倒霉,这也是郑主事一听郭金枝的话就翻脸的缘由。 郭金枝也不想将事情闹的太大,可主事的衣服也都是有数的,损坏也需要报备,这件事如果郑主事来说的话,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可要是让洗衣房认下的话,就是一件大事了,至少也要将胡蝶严肃处理才行,郭金枝也是好心,只是让她真的和郑主事对上,她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小宫女就闹到总管的面前去。 “郑主事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执事,轮级别还在郑主事之下,怎么可能仗了谁的势就骑到别人的头上,今天过来就是带着这个惹祸的宫女给郑主事道歉的,绝对没有小瞧郑主事的意思。你也知道,洗衣房的工作不容易,要是出了事情就闹起来,我也是要受罚的,就请郑主事看在小妹做事也有几分辛苦的份上,怜惜一些。” 郭金枝说了软话,郑主事的态度也变得缓和许多,微微沉吟了一下,郑主事笑道:“要是说起来,我认了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金枝笑着接话,“那就谢谢郑主事的大人大量了。” 郑主事摆了一下手,“我话还没说完,事情我可以认,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宫女我要罚她,给她长长记性!”说到后面,郑主事的话音已经变冷。 郭金枝早就料到郑主事不会轻易放手的,也和胡蝶说过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给了胡蝶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闭上嘴没有说话。 郑主事扬声叫道:“小李子,给爷将竹板拿来,今儿个,爷要打宫女屁股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内监从房里跑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个两尺长五六公分宽的竹板递给了郑主事。 郑主事拿过竹板甩了两下,觉得很是趁手,这才看了郭金枝一眼,而郭金枝低下眼帘,没有说什么。 郑主事哼了一声,对着那个小内监说道:“给爷将她的裤子脱下,免得打破了衣服,回去还得受罚!” 胡蝶看了看院子里有一个竹凳,自己走过去,趴了上去,至于裤子倒也不用郑主事操心,她柜子里还有一套,想让她在外人面前脱裤子,特别是两个不男不女的内监面前脱,这是万万不能的。 小李子被胡蝶推开,不由得无奈的看了看郑主事。 郭金枝插了一句话,“就这样吧,给她留点脸。” 郑主事摆摆手,示意小李子退开,笑着说道:“既然郭姐开口了,这面子我是要给的,裤子不脱就不脱吧,好心没好报啊!” 搓搓手,郑主事满脸兴奋,青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扬起手,郑主事就要打胡蝶。 郭金枝说道:“慢着!” “怎么?反悔了?”郑主事脸色又变得青白起来,冷着脸看向了郭金枝。 郭金枝摇头,“反悔不至于,有错就该罚,只是我想问问,郑主事打算打多少,要是想打死拉倒的话,我是不同意的。” 郑主事撇撇嘴角,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怎么能打死哪,我就打十下,这总行了吧。” 郭金枝看了看那个竹板,再看看郑主事,这才说道:“五下!” 郑主事眼神闪动了两下,一口答应下来。“好,五下就五下!” 郭金枝不开口了,郑主事再次扬起手,重重的落下。 “啪!” “啊!” 胡蝶刚叫了半声就咬住了牙,死也不再这个死太监的面前叫。 “啪!” 裤子破裂,一丝血迹缓缓的浸透了裤子。 “啪!” 裤子的破损又变大了不少,露出了里面雪白的内衣,点点的血迹仿佛是梅花绽放。 “啪!” 雪白的内衣也破开了,柔嫩的肌肤已经青紫流血。 “啪!” 竹板离开,一片血迹已经将胡蝶的屁股染透。 “够了!”郭金枝喊了出来。 “我知道,嘿嘿,真是爽啊!小李子,去你房叔叔那边说一声,爷的衣服坏了一件,要再领一件。”说完,郑主事看了一眼郭金枝。 郭金枝哼了一声,走到了胡蝶的身边,低声问道:“还能走不?” 胡蝶仿佛是从地狱里醒来,只觉得屁股后面火辣辣的疼的都麻木了,两条腿都没了知觉,这王八蛋真狠,下的手真重,虽然只有五下,却差点将胡蝶的屁股都打烂了,想走路根本就不可能,这要是让郑主事打了十下的话,恐怕真会要了胡蝶的命。 缓缓摇了摇头,胡蝶没有出声,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叫起来,那就太丢人了。 第一卷 人心难测温暖少,庭院深沉仇怨多 第10章 发烧生病 胡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清醒一点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而且就侧躺在自己的床上,玉萤正一手拉着自己的手,嘤嘤的低声哭泣着。 微微动了一下身子,胡蝶觉得自己的后面都疼的厉害,好像肿胀的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了,一阵剧痛袭来,胡蝶忍不住就发出了一声呻吟。 “你醒了?”玉萤感觉到了胡蝶的动作,连忙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胡蝶,脸上是忍不住的惊喜,“你都昏迷一天了。” “哦。”胡蝶不想让玉萤再担心下去,在这样的时候,有一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担心,这种感觉让胡蝶觉得心里有点感动,在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关心着自己,这种感觉……挺好。 “怪不得我饿了哪!” “你饿了?对了,我这里有熬的粥,就是有点凉了,我再给你热热去。”玉萤端起身边小桌子上的米粥就要出去,却被胡蝶喊住了。 “别走,怪麻烦的,将粥拿来吧,我喝点垫垫肚子,我都要饿死了。” 洗衣房的厨房也不是谁都能用的,这碗粥还不知道玉萤是花了多少心思说了多少好话才熬得的,想去热热又要麻烦别人,反正这天气也不凉。 喝了粥之后,胡蝶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身体慢慢的开始产生热量,背部的伤口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谢谢你,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没事了。”看着玉萤的黑眼圈,也不知道她熬了多久来陪自己,胡蝶柔声的让她也休息一下,自己昏迷了一天,精神虽然还是有点昏沉沉的,却没有了睡意,倒也不用人照顾了。 玉萤担心的看了看胡蝶,发现她确实精神已经好多了,这才放了放心,去一边的床铺上躺了下来,由于还是很担心胡蝶,她并没有脱衣服,就这么合身躺在那边,一会就睡着了。 胡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有点热了起来,看来被打的还是很严重,这个身体太弱了,要发热了。 玉萤刚刚睡着,胡蝶不想再将她惊醒,自己忍着背部的疼痛,慢慢的闭上眼睛,想熬过这段发热的时间,只是她太高看自己的身体素质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胡蝶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仿佛做梦一样的看着眼前的人影走来走去,声音嘈杂,光影变换,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穿越而来之前的那个年代,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胡蝶迷迷糊糊的跟着人潮向前走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好像是要上班,又好像已经下班要赶回家,心里似乎急着赶路,又觉得耽误一点时间也没什么,好像很多回忆都交织在了一起,弄的胡蝶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一个很帅气的男人拦住了胡蝶,对着她大喊大叫,胡蝶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仔细的分辨着他的嘴型,才猜出了他的一部分意思,似乎他说什么实验,说什么危险,让自己不要去,可胡蝶却不记得自己要去参加什么实验,自己明明是东唐的九公主嘛,谁敢让自己参加什么实验啊? 想到自己是九公主之后,胡蝶就觉得眼前的环境一下子变到了皇宫之中,眼前是几名大内侍卫拦住自己,而身后却是一个面目不清的男人奄奄一息的被几个宫女抬着。 “公主殿下,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是不能入宫的,请公主殿下三思,卑职职责所在不能放此人进宫!” “大胆,放肆,本公主要进宫,谁敢阻拦?你们几个长了几个脑袋?欢欢乐乐,谁要是敢拦,你们就给我下手杀人,自有本公主去和父皇抵罪。” 欢欢乐乐是两个有本事的宫女,算是李淰萩的贴身护卫,本是皇后亲赐给九公主的能人,比起大内侍卫来,要强上那么几分,要是真有公主的命令下手杀人的话,这几个大内侍卫还真挡不住。 闻言,几个大内侍卫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两个身材比一般宫女要强健几分的宫女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威胁的意味十足。 “卑职等不敢!”几名大内侍卫缓缓退开。 李淰萩得意的一笑,仰着头说道:“走!” 一行人抬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就这么入了宫。 这个男人是谁? 胡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就记得那个男人是李淰萩好不容易才救醒的,用了不少宫内的珍贵药材,可是当那个男人醒过来之后,只留下了一张字签就悄然离开。 在李淰萩的记忆里,只有那双明亮如星辰一般的眼睛,很好看,很威武,很有杀气。 “求求你,太医,你救救胡蝶吧,我给你磕头了。” “小姑娘,不是老夫不愿意救她,只是这药很是珍贵,你们弄不到这药,这宫中又禁止外来的药物入宫,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 “太医,求求你,你帮帮忙吧,你要是弄不到这样的药,我们更弄不到了。” “唉,小姑娘,你也别为难老夫了,那御药房的管事一向是将药看的比命都贵,要是宫中的哪位贵人有恙的话,或许还能开出药来,可……”言下之意就是这药根本就不可能给区区一个小宫女使用。 “求求你,郭执事,你给求求御药房的大人,让他给点药吧!” “玉萤,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和御药房的主事大人比较起来,我只是一个小宫女罢了,根本就弄不到药啊!” “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想要冰山雪莲?还想要千年人参?这宫女的命值不值一根人参的价钱啊?” “就是,还请郭姐去求情,那御药房的管事大人是谁都能求到的吗?” “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人不大脸倒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