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我要做你的情妇。”   暮春,深夜。大雨骤降。   雨滴密密匝匝地打在玻璃窗上,唱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慕澜本就睡眠浅,雨声持续了一会,她就完全醒了。   她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   慕澜想,厉庭深今晚应该不会来她这里了吧。   过了约半小时。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男人身影颀长,朦着一身风雨湿意打开卧室门,慢慢走到床前。   慕澜没想到厉庭深这么晚还会来她这里。她阖着眼,假装熟睡。   很快,慕澜感到身上一沉。她闻到了男人身上混着雨水和那个女人香水的味道。   鼻尖微涩。   慕澜一直都知道厉庭深不喜欢她,可她也不愿意厉庭深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来轻贱自己。   窗外春雷惊声。   慕澜双手抵在厉庭深的胸膛,望入他和夜色连成一片的双眸,“我很累。今天不想做。”   厉庭深恍若未闻,他将她的双手拉高到头顶,单手扣住。精瘦的身体覆下来,将慕澜牢牢地钉在床上。另一手轻车熟路地动作起来。   慕澜皱眉,挣扎未果,她低着嗓子重复,“我很累,今天不想做。”   厉庭深动作一僵。   静了静。   厉庭深温热的脑袋埋进慕澜的锁骨处,他咬了一口她的大动脉,问,“打雷了——你有想我吗?”   声音喑哑温倦,沉淀着一抹淡淡的期待。   慕澜的“没有”并没有说出口,已经被厉庭深堵在嘴里。   所有的感觉来得异常迅速,熟悉又刺激。   她被逼迫着和他交织,融成河流,一起跨越高耸的山川,流经葱茏的森林,在绿油油的旷野麦田里徜徉奔腾,最终在茫茫的大海,深深地交汇在一起。   说不尽的欢愉与痛快。   一场情事下来,慕澜再也睡不着。   她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仿佛看见了她的未来,也是这样的晦暗无光。   慕澜再一次问自己,她后悔了吗?   如果五个月前,她没有站在厉庭深的门前,厚颜无耻地对他说,“厉庭深,我要做你的情fù。”   所有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   五个月前。   腊八节,雪积盈尺。   门铃响到第十次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   慕澜的手还停留在门铃上,正打算摁第十一下门铃。似乎只要没人来开门,她就会天荒地老地按下去。   慕澜看到门里的男人,冻得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浮出一抹清寡的笑,乖顺温柔地说:“我今天刚出狱。”   她的声音像雪花一样,很轻,也很冷。   她继续说,“好久不见,厉庭深。”   男人似乎一宿未眠,眼底青灰,嘴角留着簇新的胡茬。   他沉默着,眼眸如一片深海,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慕澜收回放在门铃上的手,定定地看着男人,将那一句已经在嘴边排练了无数次的话,仿佛谈一笔互利互赢的生意的口吻说了出来——   她说,“厉庭深,我要做你的情fù。”   天地静寂。   过了很久,厉庭深面色毫无起伏,只是冷冷地说,“我已经结婚了。”   慕澜自嘲地抿了抿嘴角,“我知道你结婚了。”顿了顿,她说,“可我还是想做你的情fù。”   厉庭深看着她,“可我不喜欢你。”   慕澜闻言,微怔。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厉庭深眼中的自己,满头白霜,雪落覆肩,白色的婚纱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布料,哪些是雪花。   这件白色婚纱,还是入狱之前,听说厉庭深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她匆匆买的。   她当时就是穿着这件婚纱,狼狈地、自作多情地去抢他的婚的。   可是婚没抢到,她先被抓进了监狱。   四年后,她穿着四年前的婚纱出狱,还是这么狼狈。   慕澜涩涩地重复,“是啊,你不喜欢我。你从来没喜欢过我。”   “可是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是你背叛利用我在先!是你妻子害得我被抓进了监狱!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想报复你们两个,还不行吗?”   她说着,眼睛冒出雾气。   男人不说话,也不动作。目光清凉。   慕澜心里越发得冷,“四年前你也不喜欢我,还不是睡了我这么多次;现在你也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能睡了?还是你害怕……你有一天会真的喜欢上我?”   雪越下越大,在她快要和天地间的白色融成一体的时候,才听到他淡得没有任何情绪地说,“好。我做你情夫。”   慕澜眉眼萧瑟,“谢谢。”顿了顿,她问,“我能再提个要求吗?”   “嗯。”   “我要很多钱,要很多钻石包包,要很多漂亮衣服。还要很大的房子。”   “好。”   慕澜看着男人温隽深刻的眉眼,声音蓦地裹上了委屈和撒娇的意味,她说——   “庭深,我好冷。” 正文 第2章 “不记得了。”   五个月前的记忆像默片一样在慕澜的脑海中哗啦啦闪过。   再也睡不着。   窗外还在下雨,间或响雷。   慕澜起身,走出卧室,下楼喝了杯水。打开电视机。   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都是富豪、明星、社会有名人的八卦。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看着,渐渐有了睡意。   忽然,电视画面一闪,切出了下一条新闻——   「丰跃集团总裁厉庭深携妻出席访谈,大秀恩爱撒狗粮」   电视画面里,主持人问叶蓁蓁,“厉太太,业界的人都说厉先生非常爱您,请问是真的吗?”   叶蓁蓁凝了眼身边的厉庭深,一脸娇羞,“嗯。他对我真的很好。”   慕澜看着电视屏幕里的笑靥如花的女人,皱了皱眉。   下一秒,电视屏幕变黑。   厉庭深将遥控器扔在沙发上,一把将慕澜从沙发里抱起,上楼,“这么晚了,还不睡?”   她温顺地蜷在他怀里,低低地说,“下雨打雷,我睡不着。”   他难得的话多,“我不是来陪你了吗?”   她大约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够舒服,在他怀里动了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漫不经心地说,“是啊。你来陪我了。可是,如今你来陪我也没用了,我还是睡不着。”   他嘴唇紧抿,崩成一条细线。没有说话。   慕澜忽然觉得自己所谓的报仇,所谓的当厉庭深的情fù这些决定太幼稚了,她在他胸口拱了拱,说,“庭深,我们结束好不好……我感觉我好累。”   厉庭深不说话。   他踢上卧室门,将慕澜扔在床上,整个人倾轧上去,“阿澜,这种话,我不爱听,也不想再听到下一次。是你找我开始的,结束由我说了才算。”   慕澜微怔。   来不及她多想,男人的动作像狂风巨浪侵袭而来,将她卷起、抛起,在情yù的浪潮中,浮沉,激荡,冲击,深深沦陷。   -   慕澜再睁眼时,日光清明,雨已经停了。   她伸手摸了摸床另一边。温度微凉。   ——厉庭深已经走了。   床头手机一震。   慕澜点开微信。是陈姐发来的。   陈姐叫陈雩,今年34岁,当年因为她男人家暴所以把那男人砍伤了,坐了三年牢。陈姐比慕澜早一年出狱。慕澜出狱那天找到的厉庭深单人别墅的地址也是陈姐帮她找的。   陈姐:小澜,今天有个宴会要服务生。晚六点开始。大概四个钟头,600。来不来。   慕澜:来。   这年头经济不景气,坐过牢的人更不好找工作,慕澜找不到稳定的工作,一直跟着陈姐做点散活挣钱。   慕澜放回手机。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一粒在嘴里。   没有就水,她将白色的药片干咽了下去。   -   晚六点。别墅宴会。   人来人往,觥筹交错。   慕澜端着托盘,浅笑着穿梭在来往宾客中。   陈姐忽然面色紧张地朝慕澜走来,“小澜!你快走吧!”   慕澜不解,“怎么了?”   “我也是刚才知道的,这里是叶家的祖宅,这宴会是为了叶家长辈欢迎叶三公子回国给办的。等会儿厉庭深会陪着他老婆叶蓁蓁一起来。你还是走吧!”   陈姐说着要接过慕澜手里的托盘。   慕澜没给她托盘,眉梢一冷,反问,“真的吗?”   “嗯。”陈姐这人性子急,话说完就推搡着慕澜往门口推。   已经来不及。   大门口。一对璧人正款款走来。   男俊女靓。   正是厉庭深和他结婚四年的妻子,叶蓁蓁。   慕澜波澜不惊的目光掠过灯影霓虹,轻轻扫在那对男女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是一对婚戒。   款式简单,模样大方。是厉庭深会喜欢的风格。 正文 第3章 “犯了错就要承认。”   天空里忽然放起了烟花,炫彩夺目,光怪陆离。   是专门为迎接叶三公子而放。   一朵烟花绽放的时间,约长五秒。   叶蓁蓁挽着厉庭深走到慕澜跟前的时间,也只需要这短短五秒。   慕澜看着两人,眼角发痛。   在叶蓁蓁面前,她就像厉庭深的影子一样,只能依附厉庭深而活,却见不得光。   叶蓁蓁挂了一抹笑,“哟,这不是小澜吗?”她推了推厉庭深的胳膊,“庭深,是慕澜,我们以前的学妹。”   厉庭深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慕澜,眉心挤着,“不记得了。”   慕澜心上一滞。   叶蓁蓁得到满意的答案,开怀地笑了,“小澜,你也别怪他,他这人对不熟悉的人事都不上心。”   慕澜知道叶蓁蓁一直介怀自己当年和厉庭深之间的事,看了叶蓁蓁一会,她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叶小姐,我先告辞了。”   叶蓁蓁眉梢一挑,“等一下——”   慕澜动作微凝。   叶蓁蓁拿过她托盘上的酒杯,似笑非笑,“我有些渴。”   一眨眼的功夫。   似乎是慕澜撤托盘太快,也似乎是叶蓁蓁的酒杯拿的还未稳——   紫红的酒水豁地从酒杯里倾了出来,在叶蓁蓁的裙摆、高跟鞋上晕染开来;   酒杯委地,碎成玻璃渣。   宾客里忽然传出一声低斥:“慕澜!你对我妹妹在做什么!”   没一会,叶初荷拨开人群,冲到慕澜跟前,甩手就是一耳光。   耳光狠戾,慕澜顿时耳鸣。   叶初荷,叶蓁蓁的亲姐姐,叶家长女。是慕家长子慕承和的前妻,也是慕澜的......前嫂子。   “慕澜,你四年前缠着跟着厉庭深犯花痴还不够,做了四年牢,才出狱多久啊,就又不老实了。蓁蓁内向,你就以为她好欺负是不是!”   四下议论声如开水沸腾。   慕澜抚着脸,下意识看了眼厉庭深。   厉庭深仿佛事不关己,长身玉立,没看慕澜一眼。   慕澜的心冷了冷。   厉庭深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不知道刚刚是叶蓁蓁自己故意松开了高脚杯的。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任由叶家姐妹这么闹。   就任由所有人看轻她。   陈姐站在一边,看了经过,想帮慕澜出声,却被慕澜牢牢拉住。慕澜立了一会,连个表情都懒得给叶初荷,跋开脚步要走。   叶初荷哪肯这么容易放过慕澜,连忙使了个颜色,很快几个女服务生连忙拽住了慕澜。   叶初荷的声音劈头盖脸,“一个杀人犯,倒还能给人耍脸色了!今天你不好好给蓁蓁道个歉,陪个礼,就不能这么算了!”   慕澜听到杀人犯的字眼,手心微凉。她冷冷一笑,“呵,我是杀人犯又怎样,真相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再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叶蓁蓁了?”   “还要狡辩!”叶初荷看了眼厉庭深,心生一计,“庭深,你刚刚一直在这里,是不是也看见了这贱人欺负我们蓁蓁?”   厉庭深声音凉如寒风,“这位小姐,犯了错就要承认。我希望你能跪着,用双手替我妻子把鞋擦干净。以表达你的歉意。” 正文 第4章 “我以后都要欺负回来。”   叶蓁蓁没想到厉庭深会这么袒护自己,忍不住感动地说,“谢谢你,庭深。”   厉庭深没有理会她,他垂着眉眼,深黑的瞳冷冽如冰,倒映着慕澜冷笑讽刺的神情。   叶初荷见厉庭深也站在自己这一派,马上命令那几个女服务生,“你们,拉着她去把她的手洗十遍,洗干净点,再让她跪着用手给蓁蓁的鞋擦干净。”   静了静。   厉庭深的手机响了。   他毫不挂恋地从围堵的人群里撕出一个口子,走到外面接了电话。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慕澜。   -   宴厅外——   厉庭深将他自己工作号的手机拨给自己私人号的电话掐断,然后飞快地拨出另一个号码。   声音在夜色里清冽如甘泉,“阿南,你去叶家厨房放一把火。要快。”   ……   十余分钟后,叶家厨房起火,大批宾客头也不回地离开。   慕澜理所当然趁着火势加剧,众人都纷纷去救火的档口,立马闪身就逃。   她刚从叶家后门出来,跟前就停了一辆车,她还来不及看清,车门自动打开,里面伸出一只男人宽厚的手,用力将她拽了进去。   重心失衡,慕澜猛地往前扎进了男人的怀里。   怀抱的温度并不陌生。   车门自动关上,司机识相地升起隔板。车子启动。   男人好像在害怕下一秒会失去她一样,粗粝冰凉的掌心将慕澜的脸霸道地捧起,嘴唇毫不犹豫地印了上去。   他将她用力地压向自己,拇指在她脸上来回摩挲。他吻得专注又凶狠,仿佛要把慕澜掐进、嵌入、镌刻在他的骨血里。   慕澜想起宴厅里他让自己跪下给叶蓁蓁擦鞋,忍不住激烈地挣扎起来。   挣扎未果,她像发怒了的母老虎,狠狠地扇了厉庭深几个巴掌,蓄了指甲的手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迅速抓出几道血痕。   他岿巍不动,越发狠戾粗暴地吻她。像要把她吸食入腹一样。   慕澜感觉氧气越来越稀薄,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浅,最后只好被迫地从他嘴里夺取空气。助长这个吻越来越缠绵难分。   过了很久。   男人才结束这个吻,他满足地叹息了声。   慕澜将下巴搁在厉庭深的肩上,累得大口大口地呼吸,“厉庭深,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他依旧抱着她,动作霸道。耐着性子向她解释,“她们姐妹本来就气你,有心刁难你,我若是站在你这边,她们肯定会更气你。”   他说的最是占理。   两厢安静。   她想到什么,问,“火,是你让人放的?”   “不是。”他回答得极快,过后却又问,“你想听怎样的答案?”   慕澜,“放开我。这样坐着很挤。”   厉庭深没有放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廓,“我让阿南放的火。”   得到想要的答案,仿佛确定他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站在自己这里的,她才轻轻说,“庭深。她们今天欺负我的,我以后都要欺负回来。”   慕澜看着车窗外的叶家大宅慢慢消失在视线,“我有一天,一定会站到叶蓁蓁面前,告诉她,世上的人不是都说你男人不行吗,怎么到我这儿就行了呢!”   整个兰城的人茶余饭后都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就是叶家二女婿厉庭深似乎不能人道,因为叶二小姐在做妇科检查时,竟被发现还是处女。   静了静。   他的声音沉在胸腔:“好。” 正文 第5章 “她最不缺男人。”   过了一会,厉庭深才感觉到,他的肩膀慢慢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他听见自己说——   “阿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时刻要记得,你是我厉庭深的女人。”他的手按在她柔软的胸膛上,“记到这里去,知道吗?”   慕澜没应声。   她抓住了厉庭深按在自己胸口的手,将那手上的那枚婚戒狠狠摘了下来。   他没有反对她的动作,看着她打开车窗,将婚戒扔了出去。   银色的圈,很快淹没在草丛中,再也看不见。   ……   包里的手机一震。   慕澜接到了陈姐来的电话,“喂,陈姐——”   陈姐的声音满是关怀,“小澜,你逃出来了吧!还好吗?”   “嗯。我没事了。”   “对不起啊小澜,这回上头的人也没告诉我这回宴会是叶家人开的。为了补偿你,我刚帮你物色了个挺不错的好青年,怎么样,抽时间见一面呗!”   车里气氛安静,而慕澜此刻还在厉庭深怀里。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入厉庭深的耳朵里。   慕澜明显感觉到,男人危险而强势的气场。   陈姐见慕澜不说话,以为她是在犹豫,“小澜,你不可能在厉庭深身边呆一辈子的。你总不能为了报仇,一辈子都做他情fù……”   慕澜还没听完,手机已经落入厉庭深手里。   他双瞳散发着奇异而危险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慕澜,对电话那头说,“不用了。她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男人。”   电话被切。   他目光如注,依旧盯着她。   她瞥开眼,视线落在车窗外的灯影霓虹之间,“厉庭深——”   “……”   “我总归是要结婚的。就像你也要结婚,一样。”   厉庭深缄默,冷冷一笑。   ……   直到回到公寓,慕澜才明白过来厉庭深的笑是什么意思。   做到浑身酸软,提不起力气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讨饶,“不要了……好不好?不要了……”   男人眸暗如墨,“说,你到底缺不缺男人?”   她的思绪早被他撞飞,下意识地低呼,“不缺……啊……”   慕澜话落,厉庭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持续不断。   厉庭深恍若未闻,他两手拷着慕澜的双手,将她狠狠钉在床上,逼问她,“那你还想不想结婚?”   慕澜咬唇,“你电话……”   男人冷笑,像海啸卷席沙滩,激荡得慕澜骨头都酥了,他沉声,“说,还想不想结婚?”   手机铃声还在响。   慕澜喉咙破声,识相地讨饶,“不结了……不结了……”   ……   一场情事结束,时间快到凌晨四点。   情事越激烈,慕澜总是越难入睡。   天色微白,透过玻璃窗,慕澜看见海棠花开得正盛。   感觉到身边男人呼吸平稳,她想到什么,她伸出手去够掉在地板上男人的手机。   她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拇指放在home键上解了锁,翻看他的通话记录。   五通未接来电,和一个简讯。   四通来自叶蓁蓁,还有一通是厉庭深的助理阿南的。   阿南留了简讯:先生,我已经将环化厅边上那块地的竞价单拟好。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慕澜想了想,给阿南回了条短信。然后迅速删除了简讯记录。   忽然,一阵突兀的铃声从慕澜的包里传了出来。   慕澜想起什么,脸色白了白。   她扔开厉庭深的手机,飞快地穿上外套,抓过她的包疾步走出卧室。   ……   空旷的长廊,慕澜倚在墙壁上,眼神灰败。   她从包里抓出手机,但无奈手抖得太厉害,手机“砰”地砸到了地上。   手机在响的是一个备忘录闹铃。   4月6日凌晨4时36分的闹铃。   慕澜没有去捡手机,任凭它猖獗地尖叫着。她微凉的指在包里乱捣了一阵,终于翻出一根烟。   她并不会吸烟,但每当这时候,她都会点根烟重重地吸几口,试图麻痹自己绷紧的神经。   青白的烟雾缭绕,她似乎又回到四年前的这一刻。   她在冰冷的监狱中,忽然被腹痛痛醒。她大呼救命,却没有人来帮她。   她痛得全身抽搐,痛到最后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   她只感觉下身湿热,血液汩汩流出。   她努力直起了半个身子,借着月光,看到从自己子宫出来的东西,一大滩赤红的血,和一个形状难辨的婴孩雏形……   那婴孩丑丑的,血淋淋的,才在她腹中呆了七个月。   那是在监狱,在四年前的4月6日凌晨4时36分。   她生了一个孩子。厉庭深的孩子。   今天,是那孩子的忌日。   …… 正文 第6章 “给她认妈妈的时候。”   卧室,清明的月光从窗户外扫进来,夜色如洗。   男人慢慢睁开眼。   听到门外传来微弱的手机铃音,和铃音里夹杂的女人的啜泣声。   目光微沉。   他知道她为什么哭。   -   天大亮。   女人的哭声才终于停下来。   厉庭深听到她走下楼梯的脚步声,揉了揉沉重的眉心,松了口气。   不消一会,他接到了助理阿南的电话。   “先生,小小姐病了。”   厉庭深走出卧室,俯瞰楼下慕澜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嗓音低沉,“什么病?严重吗?”   “是咳嗽。小小姐今天一直在咳嗽。而且昨晚月嫂给她讲了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哭着也想找妈妈。”阿南口气很关心。   阿南曾经混黑道,有一次打群架差点没命的时候,是厉庭深救了他。他从那之后就一路跟着厉庭深,对于厉庭深的过去,也知道得比一般人多得多。   厉庭深默了一会,静静道,“阿南,现在……还不是给她认妈妈的时候。叶家那么大一家子,我一个人还不是和抗衡他们的时候。”   阿南知道,厉庭深总是所有人中最理智的那个人,这样的厉庭深,让人钦佩,也让人心疼。   阿南想起什么,说,“先生。今天凌晨四点十二分,慕小姐用您的手机给我发简讯,让我将环化厅边上那块地的竞价表送到您公寓。”   厉庭深盯着那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眼神揉进了几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温柔——   “给她吧。她昨天在叶家姐妹那、在我这里受了委屈,而且今天……还是那孩子的生日,她心里肯定不好受。我马上出门,去看看孩子,你把那竞价表拿给她吧。让她出个气。”   -   慕澜将早餐做了,放在桌上,没一会,厉庭深就下楼了。   他步子急,也没看她做的早餐一眼,面色平静地说,“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慕澜替他盛粥的手顿了顿,仰着头自以为明媚地朝他笑了笑,“嗯。”   慕澜看着他头也不回走开了门离开,僵硬地自嘲一笑。   不是告诉自己,只做他的情fù,不要他的爱情吗?   明知道他有家庭,心上还住着白月光,永远不可能完完整整属于她,可她总还是想要更多。她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她是来报复厉庭深和叶蓁蓁的,还是借口报复继续来纠缠厉庭深的。   本来慕澜就精神不济,这会儿厉庭深没有陪她一起用早饭,她更是连胃口都没了。   门铃响。   门铃声将慕澜从纷纷扰扰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她走过去开了门。   是阿南。   阿南恭敬地将一份牛皮纸文件递给慕澜,“慕小姐,先生让我把这份文件送到他公寓的书房。”   慕澜接过文件,点头,“谢谢。我会替你放到他书房的。”   阿南踌躇了一会,似乎是心疼自己的老板,认真地说,“慕小姐,其实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慕澜笑了笑,目色温凉,“我知道。”   “不是。我是想说,很多事情并不是慕小姐想的那样。”   慕澜感觉他话里有话,“……”   阿南继续道,“慕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先生和叶小姐结婚,他其实是身不由己呢?”   …… 正文 第7章 “下半身不行。”   这一日——   厉庭深陪着女儿厉湛湛一上午,一直到阿南第9个电话过来催的时候,他才姗姗起身,嘱托了月嫂几句,穿上外套打算去公司。   厉湛湛四岁,因为是早产儿,而且母亲怀她的时候在监狱,没有摄入什么营养,所以模样比一般的孩子娇小,免疫力也比一般的孩子差点。   而且厉湛湛她……至今还不会走路。医生替她做过多次检查,都说她双腿完好,没有疾病。她不肯走路,很可能是心理疾病。   所以厉庭深在照顾厉湛湛这事上费足了功夫。   厉庭深对这孩子最大的缺憾,是现在还不敢让她认回自己的亲生母亲。慕澜这出狱的五个月,叶蓁蓁一直在派人查她的下落,更何况昨晚慕澜还主动出现在了叶家两姐妹面前。万一叶家知道这孩子的存在,难保会气得叶家再送慕澜进监狱。   厉庭深正在穿鞋,厉湛湛坐在玩具堆里,不舍地看着爸爸,“爸爸,晚上真的还会回来给湛湛过生日吗?”   厉庭深神情温柔,“嗯。爸爸一定会来。”   厉湛湛这孩子很多时候性子像她母亲,很容易满足。听到厉庭深答应了她,马上扯开嘴角,眉眼生动地笑了,“爸爸最好最棒!”   -   厉庭深赶到公司已经是下午。环化厅边上的那块地,因为丰跃最机密的竞价表不知道被谁泄露了出去,所以丰跃理所当然没有拿到那块具有极高商业价值的地皮。   那块地皮,侥幸归给了一个近几年才刚崭露头角的上市公司,荣盛。   下午两点,丰跃临时召开了董事会。会议持续了两小时后,厉庭深去见了叶家掌舵人,丰跃集团持股最多的人——叶英祁。   叶家。书房。   叶英祁沉眉肃目,冷笑了几声,“怎么回事?这么机密的文件也能泄露出去?下半身不行,现在连脑子也不行了?”   厉庭深站在书桌前,像一颗沉默的大树。   见他不说话,叶英祁更加来气,摔了手里的财经报表,拿过烟灰缸,直直地砸向厉庭深的脑门,“说话!”   额头瞬间被砸出血,鲜红的液体从额角流到下颚。触目惊心。   厉庭深却仿佛不觉得疼,淡淡道,“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待,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绝不会再有下次。”   叶英祁冷哼了一声。   这些年,厉庭深的出色,叶英祁一直都看在眼里。所以就算厉庭深下半身不行,他还是没有让叶蓁蓁和他离婚。一是叶蓁蓁的确爱惨了这小子,二是,这小子虽然出身寒门,但必定是成大器的人才。   书房门被人狠狠推开,接着是叶蓁蓁大叫,“爸——”   叶英祁蹙眉,“大吵大叫的,像个什么样子!”   叶蓁蓁看到厉庭深的伤口,又想起今天丰跃出事,马上不再生昨晚在宴会上厉庭深撇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开而且不接她电话的气,反而在叶英祁面前维护他,“爸,你能不能别老是动不动就拿烟灰缸砸庭深。庭深又不是神,哪能确保公司一直不出错。”   叶英祁奈何不了自己的女儿,摆了摆手,“出去罢!”   厉庭深出了书房,看了眼叶蓁蓁,淡淡说,“这几天我会住公司。不用等我。”   叶蓁蓁也不是第一次听厉庭深住公司了,但这回她格外不放心,尤其是昨晚见到了慕澜之后,“庭深,你受了伤。还是回家住比较好。”   厉庭深面色沉静,“叶小姐,四年前我就和你说过,叶小姐的不择手段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就算你能让我娶你,也没有资格管制我。”   叶蓁蓁的脸瞬间僵了下来。   ……   厉庭深让阿南随便处理了伤口,陪厉湛湛过完生日,哄她睡着后,已经过了午夜12点。   阿南以为厉庭深会歇在小小姐这里。   没想到厉庭深硬撑着,说,“去景日方。”   景日方,自然是慕澜住的地方。   阿南叹了口气,开车送厉庭深去了景日方。他原本以为今天早上和慕小姐说的几句话,能让慕小姐体谅自己的先生,不把那竞价表泄露出去。   没想到啊,慕小姐到底还是把那竞价表泄露了出去。   的确整到了叶家,也伤害到了——厉庭深。 正文 第8章 “我们有过孩子的。”   到景日方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   然而,景日方里却空无一人。厉庭深来来回回找了十几遍,都没找到慕澜。   他来回给慕澜打电话,可她却始终不接。   最后,他站在卧室里,看着衣柜里慕澜的衣服还在,眼中茫茫,像起大雾一般。   ……   厉庭深脸色白如窗外月光,脑海一片空白。   如果——如果慕澜真的走了呢?   是啊,这些他买给她的衣服,她其实都不喜欢吧。所以没有带走。   从一开始,她就说,要很多钱,要很多钻石衣服,要一套房子。可其实,他都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她不过是想发泄她内心的委屈罢了。   给了她钱,可她还是去找一些又累又重的散活来做,用那些钱维持她的生活;给她买了那么多衣服,她其实都没怎么穿过,还是用她自己赚的钱买点地摊货;给她买了这么多钻石,她似乎瞧都没瞧上一眼。   心口狠狠激荡,厉庭深按下阿南的号码。   “阿南,马上定位阿澜的GPS,如果她关了定位,发动最大的人脉去找人。”   “先生!这动静闹这么大,万一要是被叶英祁发现了……”   厉庭深的声音颓靡如烟,“阿南,她不见了……”   阿南身形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厉庭深这个人,原来也有恐惧的时候。   -   凌晨四点。   厉庭深是在墓地找到慕澜的。   她靠在一块无名墓碑上睡着了,眉目温和,眼角还有被风干泪痕。   心蓦地皱成一团,像解不开的毛线团。他弯下腰,深深地吻了吻她的眼角,仿佛要搓去她的泪光。   修长的臂膀猛地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   她嘴角动着,仿佛是在梦呓,“宝宝,妈妈很想你……妈妈真的很想你……”   厉庭深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他矮下额头,贴着她冰凉的额,彼此鼻尖相抵,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阿澜,醒醒,我带你回家。”   “阿澜,醒醒……”   慕澜好久没这么沉地睡着过,她梦见了自己心爱的孩子,梦见她没有死,她好好地长大,梳着漂亮的马尾,正在朝她一个劲儿地笑。   可是有人老是在喊她,不肯让她多和孩子多呆一会。   慕澜嘤咛了几声,才终于挣开了眼。   入目,就是一整张厉庭深的脸。   眉目如画,姿容如玉。   那模样,就好像回到了四年前,他还是个大学生。一穷二白,常年穿白衬衫,一天打三份工,三餐都在食堂。奔波在打工单位和学校之间。上课时经常睡觉补眠,从不参加任何聚餐活动。   很沉默,很出色,也很骄傲。   想起那些时光,慕澜眼中水雾满腻。她抚着他的脸庞,深深地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仿佛是忘记了那些沉痛的回忆,只淡淡记得他了,“庭深。”   “嗯。”   “庭深。”   “嗯。”   “庭深,我们有过孩子的。”   “……”   她喉咙骤然哽咽,声音抽噎,“可是她死了。她才在我肚子里呆了七个月就出来了。我看到她黑乎乎、血淋淋的一团。她不会哭。我当时还不愿意承认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怎么这么丑……可是她竟然死了……你知道吗……她死了……有人把她抱走了……”   夜色沉寂,墓地边上的灌木丛中,一台微型摄像机不断闪动。   …… 正文 第9章 “出事了!”   车上。   阿南识相地升起隔板,前后座瞬间分成了两个世界。   慕澜醒的差不多了,她正拿着酒精棉球,帮厉庭深处理额头的伤口。   伤口不深,只是流血过多,而且一开始处理得过于简单,很可能会留下伤疤。   慕澜目色微沉,仔细地替他消毒,一边轻轻说,“刚刚说的那些,孩子什么的,都是做了梦的胡话。”   厉庭深约有二十个小时没睡,此刻他合眼小憩,闻言眉头轻弄,却认真地应她,“嗯。”   慕澜见他不追究,心里忍不住自嘲。   这男人心里从来没有自己吧。   不然也不会连两人有过孩子这种事他都能如此风轻云淡地随便置之,连要去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手下的动作也没轻没重起来。   厉庭深那么能忍的人,这回也是蹙了眉。   慕澜脸上的平静马上皲裂,焦心地问,“疼?”   “不疼。”他睁开眼,神情寡淡。仿佛刚才蹙眉的人不是他。   慕澜忍不住腹诽,这爱面子的男人!   想到什么,她问,“怎么受的伤?”   厉庭深沉默。   他的沉默总能让人觉得挫败。   “因为我泄露了那个竞价表?”她知道他这么聪明,定能马上想到是她在耍小聪明。而且泄露丰跃的文件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一次好像比之前几次都严重。   车里空气微凝。   他语气平平,看着她,“你看叶家不爽,看我不爽,想怎么报复都可以。你高兴就好。”顿了顿,他补充,“但是,以后不许乱跑。如果再让我找不到你,联系不上你——”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我不介意把你关起来。”   慕澜搞不懂明明她泄露竞价表,害他受伤,他不但不不生气,反而说她开心就好。而他生气却只是因为她乱跑……   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脑回这么奇怪的男人啊!   慕澜想着,将红药水狠狠擦在他伤口,“厉庭深,你这神经病——”   当天晚上,慕澜自然是没逃过厉庭深的手掌心。   她不知道厉庭深以为自己差点要失去她,所以才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而她也不知道,想来骄傲如厉庭深更不会让慕澜知道——   五个月前,她要出狱的前一天,厉庭深一整晚没睡。直至晨光乍现,他才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也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要去接慕澜出来,如果慕澜不愿意跟他走,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关起来。   没有人知道,想将她关起来占为己有的念头,他从来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常年蓄谋已久。   -   翌日。日上三竿。   凌晨才回到景木方,又被厉庭深折腾得浑身散架,这么晚醒来慕澜一点也不奇怪。   她习惯性地从拉开抽屉,从药瓶里倒出一粒白色药片。   没有就水,干咽下去。   厉庭深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目光微凝,抿唇,喉结滚动。   半晌,他淡淡问,“听说避孕药也会有差池,万一要是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慕澜的眼睛像狐狸一样眨了眨,笑得温婉贤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若真有了孩子,就算她想留下,他肯给她留?叶家的人若是知道她的存在,她没活路没关系,她的孩子到时候谁来照顾?   厉庭深觉得那笑容刺目,他神情清寡平静,“我去做早餐。你洗完澡下来吃。”   -   等慕澜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等到厉庭深的早饭,只等来满屋子的寂静。   他走了。连个留言都没有。   慕澜自嘲地笑了笑。   不等她喝杯水,陈姐的电话就跟轰炸似的炸了过来。   “陈姐,怎么了?”   “小澜,出事了!你和厉庭深的事,被人捅出来了!网上、电视上,全都是你们的新闻啊!网民说得可难听了!” 正文 第10章 “是慕小姐试图勾引我。”   慕澜神经绷得死紧,仿佛是没从陈姐这番话里走出神来,“陈姐,这话……什么意思?”   她很确信,她做厉庭深情fù这段时间,基本从不和厉庭深一起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为了防止叶家查到,防止叶蓁蓁发现她和厉庭深的关系,她一直都很缜密。   怎么还会被捅出来?   陈姐也替她焦心,“你看看新闻,刷刷微博热搜。有人拍到了你和厉庭深凌晨在墓地里的亲密照!”   慕澜闻言,忙切了电话,打开微博。   果不其然,如陈姐所言,微博上都是她和厉庭深在墓地的照片。她在厉庭深怀里为他们的孩子失声痛哭的照片,厉庭深抱着她走回车里的照片……   底下网友纷纷替原配叶蓁蓁抱不平——   “长得没原配十分之一好看,厉庭深是怎么看上这小三的啊?”   “看这小三哭得那叫一个假,一看就是心机婊!”   “呵呵。又是一个‘我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的男人。”   “科普:这男的是厉庭深,原配是叶家的二女儿叶蓁蓁。小三叫慕澜,听说以前是个杀人犯,坐过牢的。就是在厉庭深和叶蓁蓁结婚那天被关进监狱的。当时在婚礼上还有人问厉庭深认不认识慕澜,当时厉庭深说不认识。天涯有高楼。求赞求前排让大家都看到!”   “不是说厉庭深不行吗,怎么还有女人贴上去啊!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   慕澜矮进了沙发里,神情颓畏。   脑子就像在电闪雷鸣,思绪纷纷乱乱,找不出一点头绪。   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慕澜有那么一瞬间,就好像掉进了深深的漩涡,找不到任何浮木,只能任由自己不断地深陷在逃脱不出去的牢笼里。   明明是叶蓁蓁害她坐牢,抢走了她的男人,为什么到头来大家都站在叶蓁蓁那一边?   她的脑子空荡荡的,像龙卷风来过,卷走了一切。最后所有琐碎的思绪拼凑起来,她只想起了厉庭深。   二话不说,她直接打电话给了厉庭深。   一次,不接。   再打,还是不接。   接着打,依旧没接。   她没放弃,微凉的指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又拨了过去。仿佛是又回到了刚出狱的那一天,她抱着必死的信念,一次又一次地按着他的门铃。   他已经关机。   ……   想到某种可能性,她忽然起身打开了电视。   果不其然,某个电视台正在播报丰跃集团总经理厉庭深携妻子叶蓁蓁临时召开的记者会。   在一片快门声,和刺目的闪光灯中,厉庭深一手环着妻子的腰,眉目深得像夜晚的森林,郁郁葱葱的,让人捉摸不透。   “厉先生,请问那些照片属实吗?”   “厉先生,您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言,和慕澜小姐有一腿?”   “厉先生,据说四年前在婚礼上,您曾亲口说您不认识慕澜小姐,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厉庭深锁眉。他抬了抬手,记者群瞬间安静下来。   有的人就是这样,举手投足,都显出无限的优雅和气质。天生的王者。   他薄唇微掀。   “我和慕小姐薄有交情。慕小姐早年曾爱慕我,前两日在宴会上我和慕小姐碰巧又有了一面之缘,可能是慕小姐心有不甘,所以别有用心,怂恿我去墓地,试图勾引我。”   有一个记者再接再厉,问,“所以,厉先生的意思,是慕澜小姐不择手段想勾引厉先生吗?”   厉庭深没有迟疑,他眉目风光霁月,说不尽的风华和好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