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离开监狱重见天日   白色的山林别墅,一间昏暗的房间里,一个黑色的影子坐在房间的角落中,让人看不清样子。   只有当指间香烟燃烧殆尽,换上新的烟支,打火机点燃香烟的片刻时间。   才能借助这短暂的火光,依稀的看到这个黑影的模样。   这是个有着混血五官的男人,毫无疑问,很英挺,英挺的已经找不出词汇来形容。   但是,如果有人现在看到他,第一眼被他吸引的,绝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已经长满胡渣的脸上,那无法言喻的萧索……   还有那双眨都没有眨过的墨绿眼睛里,毫无生气的冰冷。   房间的门外,已经站满了人。   “已经多久了?”   人群为首,一身银灰西装的季涵,半眯着细长的眼睛看向挡在门前的老人,面露愠色。   元伯半垂着头,“三天了。”   季涵修长的眉毛皱了起来,“怎么搞的,去年最多也就一天一夜,今年竟然三天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元伯忏愧的把头又垂低下去。   “跟元伯无关。”   紧闭的房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全身上下都打理的一丝不苟,却唯独被脸上布满的胡渣,出卖了有多颓废的男人。   门外所有人看到男人时,几乎全部同一时间站正了站姿,整齐划一对男人弯下腰,低下了头,“三少——”   阔仲林随意点了下头,人看起来颓废,但气势一点都没削弱,一种令人不怒自威的威严,“季涵,十分钟内,安排好去凉城的飞机。”   边说,他边脚步不停地,转身走向了衣帽间。   季涵惊愕抬头,“可是三少,今天是浮光影城的开幕日,头彩是要您来剪彩的,还有董事会也需要您亲自……”   “你还有八分钟。”阔仲林不容抗拒的冰冷声音,消失在了衣帽间门口。   “季少爷,三少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元伯上前给季涵鞠了一躬,“还请季少爷抓紧时间安排好防卫人员,千万要保护好三少的安全。”   “这个总监还真不好当,监管了公司,还要监管你们三少的私生活。”季涵苦笑,掏出西装裤兜里的手机,转身走向墙角。   目光微微扫过天花板上的针孔摄像头,又扫了眼远在十步之外的其他人,季涵这才在手机上拨了一串号码,“凉城。”   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冷笑,“两年了,他果然忍不住,要去祭拜她了……”   *   同一时间,凉城臭名昭著的塔纳桑监狱,今天铁门大开,又有新的刑满犯人,将被释放。   十二点钟一到,监狱里马上响起一阵嘈杂的起哄和口哨声,隔着几堵岩石墙的监狱外,都能震到人的耳膜。   很快,一个已经脱下囚服,穿着普通T恤和长裤的女孩儿,在两个狱警的陪同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监狱锈迹斑斑的栅栏铁门。   季欢然望了望天上热辣的太阳,死水一样的眼睛里,起了一层薄薄的光,“还是不一样……”   监狱并不是完全封闭式的,每天在操场放风的时候,可以享受到两个小时的阳光。   在狱警冷漠而官方的一声‘好好做人’的送行话中,季欢然同样冷漠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瘸一拐的走了很久,她才到了离监狱很远的街道上,街上的人很少。   这些人一看到季欢然,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立马的跑开。   季欢然看到人们的反应,连忙把头低了下去,手有些颤抖的把自己披肩的长发往脸上拨了拨,试图用头发来遮挡左脸上,那一大块坑坑洼洼的狰狞伤疤。   她加快脚步走到了街边的老旧报亭前,拿起台子上的座机电话,拨了一串号码,“靖尧,我……提前出来了。” 正文 第二章 报上的新娘不是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真的吗?我本来还以为要下个月才能去接你呢!你等我二十分钟,我马上过来接你——”   “我想先去墓园看看小旭,毕竟以后再也没有……”说到这里,季欢然的声音像卡在了喉咙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报栏里的一张报纸,瞳孔急剧的收缩。   那是一张已经发了黄的黑白报纸,大概贴在报栏板上很久了。   但这并不妨碍,报纸上头版头条的标题清晰度。   ——阔三少隐婚两年的夫人,终于揭开庐山真面目。   这二十个字不到的标题下,还附了一张图片。   ——一个教堂的背景,一个布置了很多玫瑰花的婚礼现场,还有一对,郎才女貌的新人。   季欢然愣愣盯着那对新人,长长的睫毛不断的抖动,嘴角也像抽搐了一样,时断时续的扯出像笑,却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耳边电话听筒里不断问询她怎么了的声音……   她已经听不见。   眼泪,同时和她手中的电话听筒,一齐滑落。   报刊亭是个老太太在看守,打盹正香的老太太,被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吵醒了。   等老太太扶着老花镜去看声音的来源,这才看到报刊栏上的玻璃门上,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窟窿尖锐的边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   栏板上的一张报纸,已经不易而飞。   老太太吓坏了,赶紧去找电话,这才看到电话听筒已经掉到了地上,而放在座机旁边,那把用来裁纸的美工刀,也已经不知去向。   季欢然逃命一样奔跑,她的脚已经不好了,之前就走了不少的路,脚踝那里早就吃不消了,所以,她没跑出太远,就脚一崴,摔在了地上。   手里的报纸掉在了地上,又恰到好处的平铺到了地上,占了几乎半张报纸的那幅图片,明晃晃的袒露在季欢然的眼皮底下。   眼睛好痛,可最痛的,却不是这里!   她拿起手里的美工刀,一刀一刀狠狠在图片上划,最先把图片上,那个有着混血五官的英俊新郎的脸,划了个稀烂。   边划她还在边哈哈的笑,眼泪却一颗又一颗,砸在了报纸上。   和手背伤口落下的血,把报纸晕染的一塌糊涂。   凉城很小很拥挤,最臭名昭著的监狱和最具名气的墓园,仅仅只隔了一条十字街的距离。   几辆路虎和悍马,前前后后的从十字街道驱驰而过。   中间那辆迈巴赫里,后座上被烟雾包裹的阔仲林,那双冰冷的墨绿眼睛,一直淡淡的看着车窗外,沿路的风景。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瞳孔一紧,视线猛地定格在人行过道上,刚走过的一个女孩儿身上,“停车,停车!”   开车的司机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从后视镜里就发现阔仲林要打开车门的动作,吓得连忙踩了急刹。   阔仲林打开车门跳出去,几乎和司机急刹车是同一时间。   把司机吓得魂不附体,拿起呼叫器的手都在颤抖,“三少跳车了,快!”   很快,街道上那些前后左右,都挨着中间这辆迈巴赫的路虎悍马,纷纷都停了下来。   阔仲林跳车后,靠着一双将近一米三的大长腿,很快就追上了人行道走过的那个女孩儿。   他惊怒交加,还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一把拽住了女孩儿的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小骗子是不会死的,欢……”   他的话在女孩儿转过脸来的那个瞬间,戛然而止。     倒是那个女孩儿看着男人的脸,一脸不敢置信的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天……天啦,您,您是阔……”   冷漠的松开了女孩儿的手臂,阔仲林不再理会女孩儿,动作透出无力的,转过了身。 正文 第三章 他们仍然不期而遇 而本来是在他背后十米远的,那个摔在地上一直在和一张报纸作对的女孩儿,摇摇晃晃的从地上起来了,并且,几乎和男人是同一时间的转身。   两个原本背道而驰的男女,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不期而遇了。   双方的视线,很快就碰撞到了一起。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季欢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里的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报纸,被她捏的死紧。   明明刚才还在报纸上的那个男人,现在却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开什么玩笑!   “对,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她浑身的颤抖,用着可笑的笑容安慰自己,双脚开始往后倒退。   比起季欢然惊慌失措的样子,男人却是双眼发光,他直直凝视言欢的眼,脚步逼近,“欢欢……”   “啊——”自欺欺人被戳穿,因为他在她耳边呢喃过无数次的爱称,又血淋淋的在耳边徘徊,季欢然不知道是因为无法承受哪一个,双手抱住了头,崩溃的尖叫。   把她歇斯底里的反应看在眼里,阔仲林满意的笑了,笑的却像刚降临人世的撒旦,邪恶而,近乎狰狞,“装死两年,也是该回来了,我的阔夫人。”   季欢然的双臂不断收紧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直勾勾的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竟然笑了起来,看他就好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阔……夫人?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直不起了腰,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阔仲林看着她近乎疯子一样的笑,从开始的错愕,变成了无比的愤怒。   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近乎粗暴的抬起她的下巴,“在你眼里,这个位置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可笑,嗯?”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动作,季欢然一直用头发遮掩的脸,被毫无保留的全部暴露在了,他近在咫尺的眼底。   令他终于清楚的看见,她左脸上那块像被什么烧焦过的丑陋伤疤。   他很震惊,“你的脸……” 啪的一声,一张沾满了鲜血,还面目全非的报纸,砸到了他的脸上。   “阔仲林,不,高贵的阔家三少。”季欢然被他看到自己脸上伤疤的反应,刺痛了双眼。   但她强忍着这份刺痛,将手里那份报纸朝他砸了过去,双手因为用力压抑而在不住的颤抖,嘴角弯起讥讽的笑,“您应该认错人了吧,您的夫人,应该是这位季薇然小姐,不是吗?”   把要往地上掉的报纸接了住,那上面醒目的斑驳血迹,刺激着阔仲林的眼睛。   不过在看到报纸上自己的照片已经被划拉的面目全非时,他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的勾起了嘴角,把报纸随手一扔,“老婆,你到底是恨老公我多一点,还是吃醋多一点呢,嗯?”   边说着,他伸手就把季欢然拦腰抱了起来,低下头,暧昧的在言欢耳朵上轻轻一咬,低低的笑,“乖,我们回家,有的是时间把这新帐旧账……慢慢算。”   不断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过的季欢然,顿时浑身一震,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惨白,“不,我不会回去,死也不要回去!”   她的情绪相当的激动,更在说完话后,行为更加的过激,那把其实一直捏在她手里的美工刀一下子,狠狠的插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阔仲林浑身一震,缓缓低下头的动作,就像播放的慢镜头,好久,才定格到了一个角度上。   他眼神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插进了自己胸口,几乎快要没柄的美工刀,再看向怀里满脸愤恨的女孩儿,“你,真的就这么恨我?恨不得让我……”   去死?    正文 第四章 他死也要拉她一起 “是,我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季欢然咬着牙根,恶狠狠的吐露出比刀子还锐利的字眼。   阔仲林身体晃了晃,膝盖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双手却还抱着季欢然没有松手。   不过季欢然却趁此机会,费尽力气手脚并用挣脱了他的怀抱,连滚带爬的逃开。   阔仲林伸手想要抓住她,但是那把美工刀插得实在是个要害的位置,且够深,够狠。   他手一动作,肌肉就会拉扯到胸口刀插的位置,痛的他直冒冷汗,力也似被瞬间抽干。   最后他只抓住了她的一只脚,狞笑,“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一起!”   季欢然惊恐的瞠大了眼睛,双脚不断踢踹他的手,最后把鞋子踢掉了,终于挣脱了他的手,然后尖叫着爬起来狂奔。   “三少——”   追上来的六七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看到这幅情形,纷纷准备去追一瘸一拐逃跑的季欢然。   “快抓住她——”阔仲林怒喝,因为力道过大,而拉扯到了伤口,引起他好一阵的咳嗽,“但绝不能……绝不能伤她一根头发!”   保镖们一愣,赶紧朝季欢然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三少,您怎么样?”季涵的车子比较靠后,所以迟来一步,来的时候只远远看到阔仲林受伤倒地,跑到近边,却看到阔仲林给保镖下达这样的命令。   扶起阔仲林察看伤势,看到阔仲林胸口那把几乎要全部插进胸腔的美工刀,季涵倒吸一口冷气,生气的质问,“那人袭击三少,为什么还要心慈手软!”   “哈,哈哈……”阔仲林咳笑两声,目光就像着了火一样,灼灼的望着被保镖追赶的那个一瘸一拐跑着的女孩儿,像要把她烙印进自己的眼睛里,“谁让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也只有我……才配动她的一分一毫。”   季涵一震,震惊的转头望向已经跑出很远的跛脚女孩儿,“她,她是……”   眼看季欢然就要被那群体格高大的保镖抓住了,突然,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一群乞丐,把六七个保镖团团给围住了!   保镖们措手不及,大部分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十几个左右的乞丐摁在了地上,进行围殴——   很快,一场群体斗殴就开始在凉城偏僻的西区街道上,拉开了帷幕。   去追季欢然的基本是三分之一的保镖,剩下三分之二的保镖,不到十五个的人,都留在原地保护在阔仲林的周围。 现在看到这个情势,又看到十字路口四面八方有更多拿着砍刀钢棍涌来的三十几人,这十几个的保镖连忙摆开了护航架势,护着阔仲林,集体朝后退。   “有袭击者,对方人数众多,手里还有武器,快撤退——”   “撤退撤退,护好三少,快快——”   “三少,您在干什么!”连忙扶起阔仲林的季涵被阔仲林一把推开,季涵又惊又怒的及时站稳。   “不能扔下她……绝对,不、能!”咬着牙,阔仲林摇摇晃晃的走去拨开把自己团团围在中间的保镖们,眼神凶狠的盯着差不多离了百米远外,正要上一辆越野车的季欢然,像头暴怒的狮子。   两人现在的距离,大概不足百米,看起来不近也并不遥远,而两人之间,仅仅只隔着一群混乱的人潮。   “阔仲林,你疯了!”向来对阔仲林毕恭毕敬的季涵,现在连名带姓的朝阔仲林怒吼。 阔仲林只扯了一下嘴角,什么都没说,继续他拨开人群的动作。   阔仲林他现在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有季欢然。 正文 第五章 他死了我会很开心 可季涵却不能不管不顾,眺望了百米外已经上了越野车绝尘而去的季欢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眼神一凛,然后一咬牙,冲上前抬手在阔仲林的后颈上一个手刀,把阔仲林直接给打晕了。   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太猛,在这生死一线上,其他人已经来不及去惊讶于季涵这位总监的胆大妄为,赶紧帮着季涵先把他们的阔三少抬上了车,驾车离开这里才是首要——   越野车的速度不赖,一分钟内就已经一轰油门开出好几百米以外,远远将激烈混乱的人潮甩在了后面。   但是,仍然能在人的耳边清晰的徘徊着,那震耳欲聋的惨叫和围殴的怒骂声。   “还是第一次在凉城,看到这样疯狂的乞丐。”熟练驾驶着越野车的裴靖尧,眼睛偷偷的朝后视镜中的,坐在后座上的女孩儿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   “一座浮光影视城的建立,捣毁了多少房屋,让多少人无家可归。“季欢然只手靠在车窗上,眼神寡淡的望着窗外沿路的风景,嗤笑了一声,“难得浮光影视的老总亲临凉城,他们要是不倾巢而出,来热烈欢迎一下,不是很对不起自己的妻儿老小吗?”   裴靖尧笑不出来,还皱起了眉,目光关切的看着后视镜里,她被风吹起的发丝下,那若隐若现的可怕左脸,“然然……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担心?”季欢然慢吞吞的把头转回车里,目光直视反光镜中裴靖尧的眼,幽幽的笑了起来。   配着那张丑陋可怕的左脸,她的笑容说不出的扭曲,“靖尧,你更应该问问我,要是他现在死了,我会不会很开心。”   没等他说话,她立马就自答,“我会,我会开心的发疯。当然,如果他是死在我捅的那一刀上,我会更开心。”   “然然……”裴靖尧有些难过的与她,在后视镜里四目相对,“别这样,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一个把我彻底毁了的魔鬼,我应该怎样?”季欢然冷冷的把眼睛移开,转过头,继续把头转向了窗外。   阳光很刺眼,刺痛的她不得不闭上了双眼,“这两年,我每天都像活在地狱里,每时每刻都在死亡线上挣扎,每分每秒,都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在监狱里,被人欺负?”裴靖尧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难道把你送进监狱,甚至还买通监狱里的人折磨你的,是……”   “我本来还傻傻的侥幸着,觉得他不会这么狠,可就在刚才……”季欢然自嘲的笑了,睁开眼睛,眼底是一片阳光怎么都暖不了的冰凉,“护照和飞机准备好了吗,这个恶心的地方,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呆了。”   到达机场,头也不回,就登上去往法国的一列航班的季欢然,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将她伤的千疮百孔,令她永远都不想再回归的故里,却在经年后,令她依旧,踏足了。   *   法国,在全球,都是享负盛名的浪漫之都。 即使是在每天都要面临枯燥乏味的书本,甚至还要面对冰冷的医疗设备,可怕的尸体标本的Amiens医学院里,依然有很多的地方,充斥着浪漫气息。   譬如,医学院里,唯一的那座礼堂。   古老精美的彩色玻璃画,挂满的薰衣草花球,一群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洋溢着青春朝气的法国男女,在欢声笑语。   今天是毕业典礼,一向冷清的礼堂,才会这么热闹。  礼堂里,搭了个不大不小的舞台,有的学生上去,讲诉或乏善可陈,或逗趣搞怪的毕业演讲。 正文 第六章 在医学院里毕业了   有的学生,还干脆在上面,独自一人,或是三三两两的组合一个团体,进行各类表演。   这个时段,台上是六七个男男女女,在表演一个关于国外总是谣传的,吸血鬼故事。   本来挺悲情的一个爱情,却被他们演的十分怪诞,引得座下的同学们,都乐得哈哈大笑。   两百多人的座位上,虽然法国人居多,但也有个别的他国人。   有一个中国女孩儿坐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显得特别扎眼。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外貌,和旁边坐着的法国人有着鲜明的对比,还因为她是那一圈人里,唯一一个不笑的,冷冷淡淡坐在那里,像变成了一个另类的轴点。   吸引着周围,很多人的目光。   当然,被她吸引的大多数,都是男性。   已经有不少的男同学,都按耐不住了,开始凑了过去。   上去的目标,都是朝这个中国女孩儿右手边空出的座位,争先恐后的挤了上去。   没想到他们还没有人先坐上那个座位,他们突然就被推开了,一个戴着黑框无镜片眼镜,长相妩媚,身材火辣的混血女孩儿一步当先挤到了他们前面,然后一屁股,就坐到了那个座位上。   几个男同学本来有点生气,但那个女孩子一撂长发,冲他们妩媚一笑,眨着眼睛,嗓音发嗲的用法语对他们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那几个男同学顿时就没有了脾气,还用法语很绅士的回了几句没关系之类的,有的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还有的,又对这个女孩儿,目光火热起来,站在原地都不肯走,明显还想搭讪的意思。   但这个混血女孩儿却没再搭理他们,视线和心思,都放在了身边的中国女孩儿身上,一只手亲热的勾住了中国女孩儿的肩膀,“我们家Honey的魅力,真是势不可挡啊,在这亚眠学院里都当了四年的冰山了,居然还有男人要用他们的热脸,来贴你的冷屁股,哈哈!”   女孩儿一开口,说的是标准的中国普通话,就是带了一点点福建口音。   虽然说的这话不好听,可声音,真的太美妙,用现在时髦的一句话,是酥炸了。   曾浮欢推开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淡的掸了掸肩膀,冷笑了一声,“只能说明这里的雄性,够贱。”   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曾浮欢的毒舌,苏可立刻就对曾浮欢竖起了大拇指,笑的乐不可支,“腻害,他们连男人都不是了,直接荣升为雄性了,哈哈,你这可是变相的损他们是禽shòu啊!”   曾浮欢黑色手提包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曾浮欢没再理苏可的无聊话题,打开包包,拿出手机。   知道曾浮欢不喜欢男人的话题,苏可又探头凑了上来,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好奇的问:“喂,honey,现在毕业了,你打算去学校分配的医院工作,还是去……”   拿出手机的曾浮欢,看到了手机显示屏上,显示的靖尧哥三个字,就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摁住了苏可喋喋不休的小嘴。 让苏可不得不闭了嘴。   接通了电话,曾浮欢垂下长长的浓黑睫毛,掩盖了眼里略微的波动,“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男人,阳刚率性,却显得有些紧张的声音,“然然……有个消息,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只要是,我想听的。”曾浮欢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了,“是关于伯母的那个案子,时隔这么多年,竟然出现了,新的线索。” 正文 第七章 她终究还是要回去 “什么!”噌的一下,曾浮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直冷若冰霜的脸,有了明显的龟裂迹象,她显得很激动,两只手都抱住了手机,红艳的嘴唇有些颤抖,“是什么情况,你跟我详细说一下!”   “浮欢,你怎么了?”苏可看曾浮欢的情绪不对,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一边关切的问,一边好奇的把头又凑得更近,去看曾浮欢手机。   看到曾浮欢手机,那显示的,大写的靖尧哥三个中文汉字,苏可紧张疑惑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暧昧起来,嘻嘻笑着用手虚点着曾浮欢,“好啊你,原来早就藏了个情哥哥,难怪学校那么多男生追你,你一个都不……唔唔!”   曾浮欢这次,直接用手掌捂住了苏可的嘴,冷冷瞪了苏可一眼。   电话那边,男人因为听到了苏可的声音,就不由的问了一嘴,“然然,你那边,是不是不方便?”   “今天学校让我们去SainteAnne公立医院实习,我跟在教授后面,看教正授给一个女病人,进行临床的心理辅导。”听男人这么问,曾浮欢这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眼睛下意识的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就不紧不慢的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SainteAnne是法国巴黎,很有名的一个医院,但,却是以精神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的出色治疗,在法国众多医院中,才名列榜首的。   苏可本来还想笑曾浮欢这个毒舌,居然一句话就把周围所有的同学骂成了神经病,但听到曾浮欢后面一句,明显是在明确的含沙射影她苏可就是那个女神经病,她气的狠狠对曾浮欢,竖起了中指。   手机那头的男人哦了一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既然不方便,那我晚上再打给你?”   曾浮欢直接拒绝了,“不用,你等我回来,再细说吧。”   “你要回来?”手机里,传来男人明显惊诧的声音,很快,他的声音,既变得喜悦,却又透出浓浓的担忧,“可这是Z市,你四年前说过的,再也不会……”   “也许,这就是命。”扯了一下嘴角,曾浮欢凉凉的打断了男人后面的话,眼神恍惚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她很快又恢复了冷漠的眼神,神情坚决,“看来,我又要找你,帮忙了。”   “哦,又要找哥哥我帮忙?”男人传出手机的声音,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不过这一回,哥哥我可要向你索取回报了。”   曾浮欢弯弯的柳叶眉,眉梢微挑了一下,“说说看。”   手机那端,男人迟疑了一下,阳光率性的醉人轻笑,从这端手机的听筒里飘出,“回来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吗?”   曾浮欢愣住了。   一直把耳朵贴在曾浮欢手机背面的苏可,偷听到男人这么说,顿时两眼放光的摇起了曾浮欢的手臂,还一个劲的朝曾浮欢点头,意思是让曾浮欢赶紧答应。   曾浮欢没理苏可,还捂在苏可嘴上的手一推,把苏可推开,然后自己站了起来,表情不大自然的往礼堂外面走,嘴角有点僵,“靖尧,我……”   “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傻丫头,你还当真了?”手机那端是男人开怀的笑声,但似乎,笑的有些生硬,“好了,既然你真的要回来,那……我等你。”   最后三个字,蕴含着欲说却说不出的某些情感,让曾浮欢脚步停了一下,垂下的长睫,微微一颤,“好。”   挂断手机,曾浮欢有些精神恍惚的看向了,礼堂的大门。   正文 第八章 浮欢买票登机回国 大概是礼堂太高太大的关系,显得有些幽暗,而礼堂敞开的大门,就显得格外明亮,就好像是,一扇通往光明的大门。   身后是苏可着急的喊声,“诶honey,你的毕业演讲马上要开始了,你不参加了?!”   那声音仿佛很遥远,曾浮欢似乎听不见了,丹凤眼睛凝视礼堂的大门,脚下的小高跟,踩着尖锐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   回到学校的双人宿舍后,曾浮欢先打开电脑,登录航空网站,订购了一张飞往Z市的机票,然后就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也就是一些Z市当季要穿的衣服之类,一台手提电脑,还有一些照片,几个拷贝了这四年所学的资料U盘,其它的东西,她基本都没有动,所以,收拾的非常快。   一个中型的旅行箱,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脱下学士服,换上随性的白衬衫牛仔裤,把学士服整整齐齐的叠好,平放在了自己的床铺上,曾浮欢拿下眼镜架上的一副酒红色太阳眼镜,拉起旅行箱的拉杆,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她回过了头,环顾了一眼,这个与苏可一起住了四年,承载了四年光阴青春,四年喜怒哀乐的蜗居。   一眼后,她戴上了那副太阳眼镜,伸手,合上了房间的门。   她走的很潇洒,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亚眠校园,打了出租车,去往机场,取票登机。   在四周外国人的一路打量下,她坐上了单人的头等舱。 因为毕业的前几天,要做交毕业试验,所以她这几天,忙的几乎都没有睡多少个小时。   所以她几乎是一上飞机,在给靖尧哥发过一条短信之后,就摇下椅子,戴上耳罩眼罩,睡了过去。   几个小时后,飞机遇到气流,颠簸了半个多小时。   曾浮欢被吓醒了,做了噩梦,脑门上,全都是冷汗。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坐了起来,手不安的扶在扶手上,呼吸有些急促。   这几年,她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大好,睡眠特别轻,容易被吵醒,还经常做噩梦。   眼罩因为沾了太多汗水的关系,有些黏在了眼部周围,不大舒服,曾浮欢就拿掉了眼罩,想了想,又拿掉了耳罩。   反正,她是不可能再睡着了。   本来她想拿出手提电脑看看资料打发时间,但听到了广播里,传来了空姐,甜美却焦急的声音。   “各位旅客朋友们大家晚上好,由于一位六岁小朋友突发哮喘疾病,所以,现在我们急需具有医生执照的医生帮忙,如果各位朋友们当中有,还请能够伸出援手,谢谢!”   对空姐广播的话里,再三强调要有医生执照的医生,曾浮欢表示理解。   一是怕医生能力不够,反倒好心办坏事,二是,这个社会已经不是以前的社会,社会舆论压力逐步上升,搞不好一件好事,就会被网上那些所谓的键盘侠,进行事实歪曲。   质疑也好,谩骂也好。   看看周围那些人事不关己的冷淡态度,听听广播里空姐一直没有停下来的请求,就能看得出这个社会,现在是变得有多凉薄。   “六岁的小孩子么……”收回扫视头等舱里的目光,曾浮欢拧了拧眉,看了看自己扁平的腹部,有些走神。   飞机又是一个轻微的颠簸,把她颠的回了神。   她眨了一下眼睛,眼神恢复清明,抿了抿红艳的嘴唇,还是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去了广播室。   广播室里,聚集了好几个空姐,甚至连乘务长都在。   曾浮欢愣了一下,心里隐约觉得,发病的那个小朋友,身份是不是不一般。 正文 第九章 四年后再遇的偶遇   空姐和乘务长看到曾浮欢时,也愣了一下。   然后乘务长上下打量了曾浮欢一圈,担忧的皱起了眉,“小姐,你……真的行吗?”   “哮喘病发作,人体会开始出现多种变化,如支气管管腔缩小,气体吸入和呼出变得困难。支气管分泌物增多,造成堵塞,黏膜水肿,使支气管管径变窄,导致呼吸衰竭。抢救不及时,患者,就会当场死亡。”没给自己做任何辩解,曾浮欢只冷淡且锐利的,看向了乘务长,用上了自己的专业知识,抨击回去。   乘务长听后,当时就慌了,甚至眼里还带着惊恐。 他连忙客客气气,对曾浮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医生小姐,这边请,这边请!”   看乘务长这样,曾浮欢更间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觉得那个发病的小朋友,恐怕真的身份不一般。   她拧了一下眉,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倒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没自信,而是她不想惹麻烦。   可惜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   乘务长带曾浮欢到了飞机的超豪华头等舱,据说在这里,可以享受到五六星级的待遇,一次航旅,票价就在十几万到二十几万不等。   这是越来越证实了曾浮欢的揣测。   但世界这么大,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那么多,碰到的概率这么大也没什么稀奇。 可,当舱门打开,曾浮欢走进无比豪华的机舱内,看到那个熟悉,却又好像很陌生的男人背影时。   她的心,她的身,都狠狠的巨颤着。   乘务长先上前,嘴脸很谄媚的走到了那个男人身后,“阔先生,医生我已经给您请来了,您尽管放心,这位曾医生,是一位非常专业的医生,在法国有名的亚眠医学院获得过硕士研究生的学位,相信令千金在得到曾医生的治疗后,很快就会没事的。”   在来的路上,乘务长询问过曾浮欢的医学生涯,曾浮欢简单的进行了回答。   传来低沉,颇具磁性的一声轻嗯,不久后,男人就转过了身。 不知道是因为乘务长过矮的关系,还是因为站在乘务长身后的曾浮欢更引人注目,男人看过来的第一眼,是落到了曾浮欢的身上。   四目相对上的瞬间,曾浮欢的脑子里,就像火山喷发,轰得一声。 滚烫的岩浆在沸腾,浓浓的硝烟,在弥漫。   “曾医生是吗?”阔仲林视线直直的对视曾浮欢的眼睛,哪都没看,“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他眼神的陌生,目光的锐利,态度的谦和,令曾浮欢,精神一振。   曾浮欢视力很好,好到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还能看到他墨绿的瞳孔里,倒映的自己。   那是一张极具东方古典韵味的脸蛋,五官精致,眉目如画,红唇嫣然,组合起来,真是好一个美艳绝伦的面孔。   就是,这张面孔,表情有些僵,眼神有些慌。   看到这样的自己,这样经过了四年,连她自己都仍然觉得有些陌生的,自己的脸。 曾浮欢微不可见的扯了一下唇角,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眼神很快的恢复了沉静。   一如既往的冷漠,爬上她的脸,她的眼,“这位先生,求医生救命,最好别试图威胁医生,医生胆子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可以救人,也可以……”   最后的话,淹没在了曾浮欢的一声冷笑里。   别看人前,阔仲林一副恳求医生的好父亲嘴脸,实际那眼神那话里,都带着不小的警告呢。   听到曾浮欢这么锋利无礼的讲话,阔仲林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怔忡,“你的声音……” 正文 第十章 居然要她救他女儿 “爹地……”一只小小的,白嫩的手,拉住了阔仲林有些发了皱的西装裤裤管,声音娇嫩,而又透着虚弱。   阔仲林与曾浮欢的视线,都被这娇嫩虚弱的声音,这小小的手,给吸引了过去。   阔仲林是站在沙发前,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女孩儿,因为被阔仲林一双长腿挡住了,又因为沉浸在再见到阔仲林的震惊中,所以,曾浮欢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小姑娘。   现在注意到了,看着小姑娘那张,像极了她父亲小时候的模样,曾浮欢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寒风,吹起了涟漪。   透进骨头的冷,难以言说的乱。   阔仲林已经回过了头去,屈膝蹲在了小姑娘的面前,大手轻轻一捏小姑娘粉妆玉琢的脸蛋,“别怕,有医生阿姨在,我们小忆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小姑娘张着小嘴,像冲到了河岸上的小鱼一样,有些急促的呼吸着,看起来,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好受。   她却不哭不闹,很乖的点着小脑袋,还反过来安慰她爸爸,“小忆不难受……爹地不要担心……”   都说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真是一点都没错,小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体贴父母了。   看到阔仲林刚毅的侧脸上,嘴角扬起的刚刚好的弧度,那么温软。 曾浮欢的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她的宝宝还在,应该和小姑娘一样,会这么乖巧,这么懂事……   可宝宝那该死的父亲,不但永远都不可能,这么温柔的像对待小女孩儿这样的对待宝宝,甚至,还屡次三番的,想让宝宝去死呢……   一念起,那被遗忘了四年,深深埋葬在心底深处的恨,像翻滚的浪,一波又一波,涌了上来。   如果刚刚见到阔仲林,浮欢还能让自己形同陌路,可看到这个孩子,看到这父女温情的一幕,就轻易击溃了她四年来,好不容易垒起的心防。   还没回到那座城市,就再次遇上了他,还让她去医治他和季薇然的女儿?   天道何其不公,何其残忍!   尽量保持呼吸的均匀,不让自己身体颤抖,浮欢颤栗的手指,一根根握紧,脸上的冷漠,极力克制不变成即将破裂的面具,“很抱歉,患者年龄太小,我恐怕不能……”   “医生……姐姐……”小姑娘那湿漉漉怯生生的大眼睛,忽然转向了浮欢,明明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了,却还对浮欢,露出可爱,又那么可怜的微笑,“你好漂亮……”   一瞬间,曾浮欢那颗冷硬却在颤抖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莫名被小姑娘这抹微笑触动。   所有纷繁交错,陈年过往的爱恨情绪,很快,就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浮欢很错愕,但一瞬间,她释然了,对小姑娘,也露出了微笑,“谢谢,你也很可爱。”   边说,她还边往小姑娘那边,迈出了僵了很久的双脚。   他们大人之间的恩怨,跟小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什么都不懂,都不知道的孩子。   小姑娘害羞的红了脸,眨巴着大眼睛,张着小嘴,要跟浮欢道谢的样子。   但浮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再说话了好吗?姐姐怎么说,你就跟着怎么做,好吗?”   小姑娘很乖的点了点小脑袋。   “真乖。”曾浮欢对小姑娘展开赞赏的笑容,但在转头看向挡在小姑娘面前的阔仲林时,笑容瞬间消失,“如果不想耽误患者病情,麻烦这位先生,稍微有点眼力见,好吗?” 这话说的,就差明明白白的说,好狗不挡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