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洞庭迷雾 长风乍起   故事背景:   大兆建国三百年,却文盛武弱,以至于北方民族日渐强大,先后出现了大夏,北燕,北狄等强国,逐渐将大兆的国土压到了黄河以南,被迫迁都金陵后,改称南兆。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南北分立的局面会一直持续的时候,一个北方小族却迅速崛起,在首领沃莫尔的带领下,用了不到二十年便灭了北方三国,一统北方后建立北夷,其势力不断北扩,沃莫尔也被世人尊奉为达天可汗,南兆最终被沃莫尔的孙子哈斯勒灭国,北夷在中原建大京为国都,奉中原社稷国玺称帝,改国号为玄。   然而,大玄建国不到百年便奢靡成风,迅速腐朽,对百姓的欺凌压榨更是与日俱增,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之下便有人揭竿而起,一点薪火点燃了中原大地,起义军最后在卫王虞道远的率领下攻入大京,盛极一时的大玄朝灭亡,被重新赶回塞外,史称北玄。虞道远也在金陵建国,是为大卫朝。大卫几次出兵想将北玄彻底灭亡,但一直未能如愿,双方渐成对峙之势。   几十年后,北玄已经再不是白金家族(达天可汗沃莫尔家族)大一统的局面,各个部落再次分裂互相征伐,连北玄皇族也是杀机四伏,短短十几年就先后有四个北玄皇帝被部落首领或大臣杀死后又拥立新帝。直到北玄丞相--吉尔斯部的首领卓木赤联合各部落杀了北玄最后一个皇帝坤克,卓木赤废除玄朝的国号和大玄皇帝称号,重新称北夷大汗,至此,玄朝正式结束。   北方各部都想得到北夷大汗的宝座,联合出兵讨伐卓木赤,苦战数年后,卓木赤被阿苏特部的首领科鲁泰和达沃部首领哈木杀死,只有他的儿子额克勒趁乱逃走。阿苏特部的首领科鲁泰和达沃部首领哈木为了争夺大汗之位又打了起来,二十来岁的额克勒得到喘息的机会,一边避开各大部落的互相杀伐,一边向大卫朝廷示好表示臣服,得以安稳的度过了危局。   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再加上与大卫边塞第一大帮会--玄武商会的通商合作,额克勒实力迅速壮大。在北夷各大部族被大卫打得元气大伤的时候,额克勒以雷霆之势突袭了夺得大汗之位的哈木,杀死了哈木和他的丞相巴图,并且抢走了巴图的妻子萨勒尔,因为她是曾经的北玄最后一个皇帝坤克的长公主,额克勒强娶了比他大六岁的萨勒尔为妻,这样,他就成了半个白金家族的人,只要两人能生下一个儿子,他就有了号召北夷各部的资本。   于是额克勒传檄北夷各部自立为第二个非白金家族血统的北夷大汗,并且明智的将北夷大汗庭迁徙到了漠南深处的居延海边上,在边境的宁夏城保持与大卫良好的通商互市关系,努力的在休养生息中发展着。   但是,阿苏克部的科鲁泰被额克勒封为北夷太师之后,却并不领情,又在北夷重新立了一个拥有白金家族血统的大汗,为了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改称塔塔尔大汗。以此同时,维拉特部的多罗也自立为达沃大汗,塔塔尔和达沃几次进攻额克勒的大汗庭都被打败。达沃和塔塔尔随即也开始互相攻伐,加上拉尔沁等部落一直保持中立,整个北夷草原在各部势力互相制衡和相互攻伐下,居然也保持了一种相对平衡的局面,额克勒这个本来该成为众矢之的的外姓北夷大汗,反而渐渐站稳了脚跟,坐实了名号。   大卫虽然建国已近百年,可由于连年征战,国库耗损严重,又连续几年各州轮番受灾,北夷各部更是趁此机会连连进犯大卫边境,劫掠杀戮甚重。   神武的大卫皇帝虞烈已经老了,身体非常不好,虽立了长子为太子,却又钟爱酷似自己的魏王,私下许诺会写遗照传位给他,于是两位皇子从朝堂到江湖斗的不亦乐乎,大卫朝这个看似强大的巨人,其实也是在危险的边缘。   北夷和大卫,都在拼这最后一口气,北夷输了,无非再向北向西跑的远一点,可大卫若是输了,却要再次面临亡族灭种。   故事,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的……   ————————————————————————————————————   洞庭烟雨,迷雾云翳,只身天涯山河倚。   江湖路远,风月难续,塞外孤城斜阳里。   玉门不度,贺兰山阙,大漠狼烟今又起。   短剑画戟,清词数曲,春秋过处书一笔。   ————   金戈铁骑,封狼居胥,沙场何处无枯骨。   将相王侯,竟是蹉跎,繁华过后皆尘土。   瑶台花落,朱颜渐没,徒留琴下半张谱。   何以殇歌,笙箫几何,血色罗衫风前舞。   ————   秋草离离,鸿雁冥冥,昨夜焦桐已无语。   当时只道,最是寻常,谁料别后死相许。   石亭犹在,为伴孤坟,仍见芊影盼君娶。   长风作引,来世相许,默默此情三生与。   ————   深冬,彤云密布,一阵风来,大卫朝大京的枯叶夹着雪花纷纷飘落到地上,忽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蹄踏碎地上的枯叶,也让看见这一情景的百姓心中揪了起来,因为,这是专门呈送边关军报的战马,而看信使一脸焦急的样子,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信使手握加急军报一直进到皇宫内,被引到大卫皇帝虞烈圣驾前,信使翻身拜倒,双手呈上军报,虞烈一把从太监手中抓过军报,拆封后一看,不由勃然大怒,一拍桌案怒喝道:“岂有此理,北夷欺我太甚!说,实情如何?”信使被吓的拜服在地,斟酌着说道:“塔塔尔部的科鲁泰率兵大举围攻我北方重镇兴和,都督王凌率兵迎击,却中了埋伏,王将军和两万卫军全部战死!科鲁泰已占领兴和,正传檄北夷各部到兴和汇师。”   虞烈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八年前让科鲁泰这个老鼠趁乱跑了,这次就让他把命留在兴和吧!传旨,让大将军殷略和兵部户部做好准备,朕要御驾亲征!”皇帝的震怒很快传遍的大京上下,大京上下一片忙碌,大臣百姓无不都在感慨,刚刚太平了八年,这一下,又要不太平喽。   北夷大汗庭,此时却正在举行着一场欢宴,是为北夷大汗额克勒的女儿慕雪公主庆祝十七岁的生辰。   三十七岁的额克勒有三个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分外疼爱,大帐之内,歌舞生平,额克勒高坐汗位之上,意气风发,八年的大汗生涯,击退了各大部族数十次的进攻,躲过了数十次的背叛,暗杀,现在时近中年,越发的老练沉稳,即使在这样欢乐祥和的气氛下,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还是似有似无的打量着高声呼喝劝酒的属下官员和各部族首领们。   对于他父亲留下的老部下,他都很尊敬,因为是这些人帮他再次掌权,才最终坐上了北夷大汗的宝座,可对于他的父亲,他却多少有些不屑,甚至有一些恨意,恨他为什么废除了大玄皇帝的称号,若非如此,他现在就应该是大玄皇帝,而不是大汗。还恨他为什么这么无能,以至于被轻易的杀死,让部族产生了分裂,否则,他也不用花这么长的时间来积蓄力量。   眼睛扫过众人,看见那个搂着美女喝酒的大儿子,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舞姬的二儿子和埋头胡吃海喝的小儿子,他就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要是能有任何一个儿子继承了他身上一半的特质,他也就可以省心些了!直到额克勒的眼光落道正在翩翩起舞的慕雪公主身上,眼中才多了一分慈爱和笑意,眉头也舒展了,这个明艳而活泼的女儿,就像一朵盛开的马缨花,女儿的体贴和聪慧,是最让他舒心的,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扶持自己的女儿做自己的继承人,汉族可以出一个武则天做皇帝,北夷为什么不可以出一个慕雪公主做大汗?可是他也知道,这个疯狂的想法只能是自己想想罢了。   看看身边的空位,额克勒有些无奈,八年了,他还是无法完全征服萨勒尔公主,额克勒心里也明白,这个表面顺从的大姐姐,内心却一直是鄙视和敌视自己的,要不然怎么会一直都没有给自己生下一个孩子,自己当年可是一两天就临幸她一次的,如果自己能有一个白金家族血统的儿子,他将省却多少心力去融合各大部族,现在萨勒尔公主的身体越来越差,就更不可能再生育了。叹了一口气,额克勒转头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你去看看,大妃已经下去了这么久,如果她身体好些了,就请她还是早些回来。”侍女应声下去,额克勒还是把眼光转向了翩翩起舞的慕雪,这样他的心情还能愉悦一些,今天,就忘掉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吧。   而躲在后帐的萨勒尔却很是气愤,别人的女儿在隆重的庆祝生日,自己的儿子却生死未卜,八年都不曾见过一次面,为了报复额克勒,她让自己的老侍女萨拉偷偷找大巫师拿了药,吃的自己不会再怀孕了,于是,她就只有唯一的一个儿子乌尔汗,当年额克勒攻入大汗庭的时候他趁乱跑了出去,现在活着的话已经是二十五岁了,可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母子团聚,那一天还要等多久?   正在怔怔的想着,侍女进来行礼道:“大汗有请大妃。”萨勒尔冷冷的说道:“知道了,我一会就到。”侍女施礼退下,萨勒尔头也不回不耐烦的说道:“大巫师不是说他活不到四十岁么?可他一无病二无灾三不上阵打仗,我死了他都不一定会死!”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的立着一个老妇人,是从小就照顾她的老侍女萨拉,面容安静得没有一丝波动的痕迹,听她说完,老侍女萨拉幽幽的说道:“大巫师所说的,乃是天机,既是天机,就要看天意和机缘,时候到了,自然会应验的。”萨勒尔轻声的彷佛自言自语的在说着:“我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和我的乌尔汗见上一面。”说完幽幽一叹,起身向大帐走去。   萨勒尔来到大帐中,坐到额克勒身边,欢宴继续,慕雪公主乖巧的来给她敬酒,萨勒尔微笑的说着祝福的话,对于慕雪,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没有半点恨意。忽然,有人匆匆进入大帐,小声向额克勒说道:“大汗,有重要军报!”额克勒微笑的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军报,你大声说罢。”一听这话,所有人安静下来看向这里,来人小心的说道:“虞烈率兵亲征,大军已至偏岭。”额克勒点点头道:“没想到是老虞烈亲自来了,那大京留谁?”来人回道:“临走之前虞烈将政务交由太子虞世煊监国,将京师大营的调兵之权交由魏王虞世炜,却又安排太子妃的父亲接替苏国公殷略统领禁军。”   额克勒哈哈大笑道:“这老虞烈真有意思,明明两个儿子为了最后能继承皇位已经是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可他却偏偏要将国事和兵权分别交由两人来掌管,这个当父亲的不是明摆着让两个儿子可以有资本自相残杀么?”下面众人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额克勒再问:“那我们尊敬的太师大人呢?”来人无奈的说道:“太师大人已经从兴和撤兵了!”下面立刻有部落族长大叫道:“什么?他又跑了?他不是传檄各部让大家到兴和会师么?”额克勒也疑惑的问道:“是怎么回事?”   来人回道:“虞烈率卫军来到了偏岭,这个地方的地形地貌让他想起了十二年前大将丘齐率十万大军深入大漠,被我北夷全歼的惨痛回忆,于是,虞烈下令驻军十日,举行了大规模的阅兵式,还亲自作了一支激昂的战歌,在士兵中广为传唱,结果这场看似花哨且意义不大的阅兵式,却吓到了科鲁泰,说好是坚守兴和等待各部援军到来与虞烈决一死战的,却只守了七天就连夜带领主力逃跑了。”话音刚落,下面立刻一片骂声。   丞相阿是才大声说道:“大汗好意封科鲁泰做太师,这家伙却毫不领情了自己找来个白金家族的傀儡立为塔塔尔大汗,若非如此,维拉特部的多罗也不敢自立为达沃大汗,如今他把虞烈大军惹来了,自己却跑了,着实可恶!”额克勒呵呵一笑道:“丞相无需动怒,好歹他们都不敢称北夷大汗,好歹科鲁泰还是受了我的太师印,他自己惹的麻烦,当然是他自己去解决,如今我们已向北夷称臣,虞烈要打的是漠北,打不到我们漠南来的。”众人纷纷向额克勒称颂,只有身为大阏氏的萨勒尔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根本不想听,也不想看。   大卫军的军议上,众文武大臣纷纷恭贺皇帝陛下不战而屈人之兵,虞烈却只是微微一笑:“你们不用急着拍马屁,科鲁泰这一跑,朕不知要费多少时间精力才能再与之决战,如今之计,只能先沿路收拾依附科鲁泰的几个中小部族,再找科鲁泰这只老狐狸算账!”一看拍错了方向,大臣们不敢再乱恭维,仔细商议着进军路线。第二天,卫军一路进发,士气如虹,顺利的铲除了科鲁泰的部分羽翼,继续进军准备与科鲁泰决战,然而八年前被卫军打怕了的科鲁泰并没有按预先约定的和达沃、哈克苏等部族汇合后合力与卫军决战,却带领塔塔尔主力直接逃入了大漠深处,把已经率兵进发的哈克苏部和达沃部气的要死,纷纷遣使责问科鲁泰,科鲁泰却回信称:‘卫军势大且士气正盛,当避其锋芒寻机决战,请诸部皆遁入大漠深处暂避一时。’   达沃部气的掉头就走,哈克苏部却犹豫了,因为他们的情形不同,他们是最先接受卫朝册封的,却因为没有得到预想的封地而再次背叛,而且,他们的领地紧挨大卫边境,就算掉头回去,也是等着挨打,于是,一部分人提议回到领地,等卫军真的打来的时候再往北走,一部分却同意科鲁泰的建议,想要进入大漠深处与科鲁泰汇合,就这样,争执不下的哈克苏部停驻在了屈裂儿河畔。 第一卷 洞庭迷雾 岳阳楼大宴   大卫朝新都大京气势宏伟的轩辕城,刚刚从金陵迁都至此一年多,还是一派万象更新的气象,在阁府议事的上书房里,阁府宰政张允之和吏部尚书章奕翻看批阅着成堆的奏折,张允之挑出一份折子看完之后,不由愁眉紧锁,良久,交予章奕道:“你看看这一份。”   章奕接过看完之后,摇头叹息道:“允之兄,不想我大卫竟然国力空虚至此,国库存银居然已不足百万,我还记得昨日接到的奏章,太仓存粮不足,许多省也粮仓告急。”阁府宰政张允之点点头:“不过,章大人稍安,幸得江南丰收,不出两月,便可补满太仓,那些告急的省,只能让他们自己想法子了。”“江南?最近江南武林可是够乱的,希望不要闹出什么大乱子。”   张允之手指轻叩桌子,口中轻轻的念着:“墨灵门新门主祁风,居然精通医术,医者当有天心,或许这祁风,祁风,祁风……”章奕疑惑的问道:“宰政大人在说什么?”张允之没有回答,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继续凝神沉思良久,才忽然高声吩咐道:“来人,将近来的几份江南奏报找出来单独放在一旁,本官要再仔细看看,传令下去,让刑部总捕卢廷飞来见我。”有人应了一声:“是。”正在这时,有人匆匆走了进来,呈上一份密件交予张允之,他接过来,见封口上有诏司的封印,不由轻蔑的一晒:“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不想拆封看完之后,却甚是意外的说道:“这回倒是本官错了,诏司总算也干了点实事,章大人也看看吧。”章奕接过来看完之后,恨声说道:“岂有此理,允之兄,你说是出动边军还是让刑部去解决?”半响不见回答,却见张允之手中正在反复看着刚刚搜集整理出来的几份江南奏报,良久才缓缓合上,放到一旁说道:“章大人啊,攘外,必先安内!而我们现在是内忧外患都要一起解决,子誉和正兹随陛下亲征在外,我等在京中,就多分担些吧。还有,陛下还没有下定决心最后谁来即位,我们可不能跟着糊涂,大卫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生息,可再也经不起连年征战了。”   刑部总捕卢廷飞很快就来了,刑部的海捕衙门,因为大门有六扇,被江湖以六扇门作为代称,而这位卢廷飞,就是江湖宵小闻之色变的六扇门总捕,海捕衙门直接归刑部统辖,而张允之大人,正是兼管刑部的阁府宰政。   张允之忙于阁府政务,平时没什么事不会管到海捕衙门的事,所以一旦听闻传唤,卢廷飞就知道绝对不是小事,自然是快速赶来,他虽是位列总捕,却仍然不是官,只是吏,官、吏有别,他是不能自己进出轩辕城的,所以张允之早早就安排了人在门口接他,还得经过层层检查,才来到了上书房,一进门,就单膝点地行礼道:“卢廷飞见过几位大人!”张允之手一抬:“卢总捕免礼,请坐。”   卢廷飞在下首落座,张允之把几分折子递给他:“你先自己看看,仔细看,看完再说。”于是卢廷飞就很仔细的看完了每一份折子,有的甚至看了两遍,看完之后,交还给张允之,行礼道:“请大人吩咐,要属下做什么?”张允之与章奕相视一笑,点头说道:“这个先不急,很多东西,其实是可以有另外一个样子的,或者,我们可以把它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刚才我与章大人商量了一下,我们得分头去做些事情,太子是子誉的学生,自然是子誉去办的好,魏王那边,本官和正兹去想办法,至于江湖的事么,最熟悉江湖的,就是你卢廷飞,所以这次就仰仗你了,庙堂江湖,咱们就一并解决,一切,就拜托了。”张允之说着,起身躬身一揖,章奕赶紧也起身一礼,卢廷飞更是拜倒在地,朗声行礼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张允之笑笑道:“不用随时行大礼,快起来吧,本官还有话要问你。”卢廷飞起身坐下道:“大人请问。”张允之直接问道:“墨灵门推举出的新门主祁风,其人如何?”这一听是问江湖事,卢廷飞就来精神,朗声答道:“大人算是问着了,这墨灵门一向行事隐秘,门中众人的来龙去脉外人很难知晓,可正巧,家师与祁风的师父是故交,我对他,还有些了解。”张允之也来了兴致,点头说道:“那你说说看。”卢廷飞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说道:“这祁风的师父,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名剑神医邱启楼,祁风很小就跟随邱老先生学艺,品性纯良且悟性极高,后来邱老先生又收了一个小徒弟,乃是墨灵门前任首座萧烬的儿子,名叫萧云,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两个人都习得了高超的医术和剑术,一时并称风云二杰,后来赶上瘟疫,邱老先生的夫人和祁风的父母都相继过世,邱老先生恨自己医术不精,愤而闭门潜修医术,没几年也抑郁而终,祁风便跟随萧云加入了墨灵门,后来一直到做到首座之位再到如今的新任门主,其中的过程,属下知道的就不多了。”张允之点头道:“好,这个墨灵门和祁风,你好好查查,尽量多掌握一些他的情况,等子誉回来,你再来回报。”卢廷飞再次行礼道:“是!”   转眼到了三月初三,八百里洞庭湖畔,古朴雄伟的岳阳楼,今日被江南渠帮包下了,大门之外就有渠帮弟子把守,洞庭湖水面上也有渠帮船只巡视,只因这一日正是渠帮按例举行年会议事赏罚的日子。   大小堂口当家的都齐聚于岳阳楼,今年的年会与往年无异,帮主沈轻侯论功行赏,杀伐决断,绝无二话,年会之后,照例便是大宴,帮主沈轻侯端坐主位,满桌酒席齐备,均用金罩罩住,其他十几桌都是用的银罩,等到沈帮主一番慷慨激昂的勉励之词说完,宣布开宴。   十几个店小二麻利的上前揭去罩子,可主桌中间第一道菜的金罩子刚揭开,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店小二就傻眼了,张大嘴不知该如何是好,看见店小二愣住,掌柜的急忙上前想要圆场,可刚到桌前,掌柜的冷汗就下来了,只见罩子里面哪里是什么岳阳楼的招牌菜四斤八两洞庭金鲤鱼,而是一张帖子压着一封书信,沈轻侯也是经惯了大风大浪的,一看这阵势,就知道绝对不是岳阳楼老板或是属下们给自己的惊喜。   一直坐在沈帮主身旁的萧云一探手拿起了帖子,看完之后脸色一变,恭敬的交给了沈轻侯,凑过身子轻声说道:“墨灵门拜帖。”沈轻侯拿过帖子一看,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又拿起书信打开匆匆看了一遍,转手递给了萧云,萧云立刻贴身装好。发现主桌有异,其他桌逐渐停止了喧闹,放下手中的杯、筷看向这边,沈帮主面上立刻换上笑容,站起身举起面前的酒杯大声说道:“各位放心,是江湖同道求沈某帮忙做一件事情,同时送给渠帮和沈某一份大礼,算是对今日渠帮大会的贺礼,也算是渠帮的面子大啊,这和诸位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来,沈某敬大家一杯!”说罢举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众人也轰然应道:“多谢帮主。”   一起干杯,沈轻侯又招呼大家吃喝,气氛总算转圜过来,正在这时,一个厨师才满头大汗的端着本该放在主桌中间的四斤八两洞庭金鲤鱼匆匆跑来,上完菜,掌柜的将厨师拉到一旁角落,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厨师一脸惊疑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本来这菜我做好之后就亲手端给跑堂的上菜了,可等我出来喝完茶转回去,这菜又放在了案板上,我生是怕出了什么岔子,才急忙端了过来。”掌柜的轻轻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摇着头说道:“完了,看来岳阳楼就要不太平喽。得罪了渠帮,还怎么混啊!?”   酒席宴会散去,沈轻侯和萧云回到渠帮总部就一路向密室走去,没有了外人,无须再遮掩,沈轻侯面色凝重,萧云也愁眉深锁,在江湖中,渠帮绝对算得上是可以翻云覆雨的庞然大物,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庞然大物,今日就被麻烦找上门了,而找麻烦的,居然是七大帮会中最隐秘最独立也最没人敢惹的墨灵门。   来到密室内,沈轻侯把书信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皱眉问道:“萧统领,你确定这真是墨灵门发出的帖子,这真是墨灵门新任社主祁风亲笔写的书信?”萧云恭敬的躬身抱拳行礼道:“属下绝不会看错。”   沈轻侯一时陷入沉默却心念急转,这萧云乃是墨灵门曾经的青衣首座萧烬的儿子,更是与刚刚上任的社主祁风一同师出名剑神医邱启楼门下的风云二杰之一,当初萧烬因涉嫌谋害墨灵门老社主万阳而被诛杀,身为墨灵门归来堂堂主候选人的萧云叛社而出,投靠渠帮,沈轻侯甚是爱惜人才,可又不想过于得罪墨灵门,于是先将萧云安排于护商卫队中做了一名护卫,后来墨灵门并未追寻萧云下落,而萧云又很是精明能干,剑术一流外加医术高超,逐渐就走到了沈轻侯身边,成了沈轻侯最得力的助手,同时也坐上了渠帮护商队统领的位子。   沉默片刻,沈轻侯再次问道:“那依你看,墨灵门这是何意?”萧云刚才也一直在沉思,听得帮主过问,立刻回复道:“墨灵门刚刚经历完变故,理应修养生息才是,就算要公开立威也该是一两年后的事,属下也不明白墨灵门为何会想要在这样的时候公开举办武林大会,而且偏偏选中我们渠帮作为助力协助他操办此事,这件事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属下在想,这样一来,完全就是将我渠帮逼入绝境。”   沈轻侯目光一转,沉声问道:“这是怎么说?”萧云再次展开书信说道:“第一,渠帮与朝廷的恩怨众所周知,朝廷虽不相害,却也是暗中提防,而且一度曾出手限制我们的发展,我们若是有过分的行为,必将被朝廷视为心怀不忿意图不轨,而连结墨灵门,以墨灵门的刺杀手段,渠帮在朝廷眼里,就是有了反击的利器,势必让朝廷坐立不安,届时朝廷只需暗示几大帮会,承诺将我们的利益分给他们,再发布公文构陷我渠帮谋逆,那我渠帮就会瞬间崩塌。”   沈轻侯倒吸一口凉气,眉头也皱了起来:“还有呢?”“这第二,就算朝廷忙于边患,无暇顾及,可我们常年与几大帮会争夺利益,表面虽然还是一团和气,可属下绝对不信他们不想分我渠帮控制的商道,一旦有什么契机,他们定然不会放过,而墨灵门都接过各家的单子,也都杀过各家的人,关系可谓错综复杂,所以,我们刚遇上那件事,墨灵门就这样的作为,虽然可以理解为是想和渠帮结为同盟,互相依靠,但谁知是不是几大帮会和墨灵门达成瓜分我们的阴谋?”   沈轻侯沉声道:“那件事,我们并未答应,只是在商言商的做生意而已,我就不信几大帮会与玄武商会没有半分瓜葛。”萧云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我渠帮毕竟和朝廷是有嫌隙的,也正因为几大帮会或许与玄武商会有瓜葛,才会想到最能出力和最愿意出力的就是我渠帮,北方丐帮的鱼筐,那可是旷世奇才,自从做了丐帮的智囊之后,本就有朝廷支持的丐帮势力发展的更加迅猛,江南的富庶绝对是他们觊觎的势力范围,现在有了这样的契机,若是朝廷授意,焱教牵头联合各大帮会,丐帮鱼筐谋划,官府支持,墨灵门负责行动,那这明显不合常理的事,也就说得过去了。”   沈轻侯神色有些黯然,手指轻叩桌面,良久才说道:“祁风与萧统领并称风云二杰,当年在墨灵门也是不分伯仲,不知你二人究竟孰高孰低?”萧云听得沈轻侯在这个时候却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有些愕然,但还是立刻回复道:“当年我二人的剑术,医术,才具确实难分高下,但祁风深沉内敛,大局铺排胜于属下,而属下张扬果决,谋定而动胜于祁风,不过转眼十年过去,祁风从归来堂主到青衣首座再到如今的新任社主,决不是偶然,以属下之见,现在再相较,属下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超过祁风的了。”   一直细心观察萧云的沈轻侯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和不甘,微微一笑:“萧统领不必妄自菲薄,以沈某看,鱼筐之才,在于谋划,却不善于行动,祁风之能,在于组织和铺排,可要说道真正解决问题,执行行动,见招拆招甚至利用对手的破绽,绝对是萧统领数第一的。”   萧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抱拳行礼道:“多谢帮主称赞,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属下都一定竭尽所能,化解此次危机。”沈轻侯哈哈一笑:“好,我渠帮也不是轻易可动的,谁想打渠帮的主意,沈某都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一卷 洞庭迷雾 神奇的老皇帝   塞外,虞烈的大军行至大漠边缘,面临着三个选择,一是守在这里等待战机消灭科鲁泰,二是转而进攻达沃部,三是北上进攻击哈克苏各部,三个选择中,第一个是最被动的,可虞烈偏偏就选择了第一个。于是,卫军就地驻扎。   面对这位习惯了独断专行又屡出怪招的皇帝陛下,大臣们一般都是选择先暂时服从和沉默的。驻军第二天,卫军的帅帐内,正在举行军议,这位军旅出身的皇帝每次远征都是按军制举行军议。端坐于帅案之上,虞烈饶有兴致的环视了一下众文武,这位老皇帝对时隔八年之后的再次御驾亲征格外重视,将阁府大臣严子誉和傅正兹都带来了,还有武将之首的苏国公殷略,刚刚成立不久的诏司提督何谨等重臣,众文武都噤声低头,等着皇帝说话,却迟迟没有听到皇帝的声音。   严子誉微微抬头一看,却看见虞烈已经立在地图前凝视沉思,良久,虞烈才回转身问道:“诸位爱卿,朕此次劳师远征,原是要将北夷势力削弱甚至瓦解,可数月来亲身经历之下,却发现并不这么容易,我们在京城得到的情报都不尽真实,北夷势力并不是已经孱弱到只能袭扰劫掠我大卫边境,单就科鲁泰一部势力就已经如此强大,除了塔塔尔、达沃、哈克苏,尚不知还有多少潜藏势力,只是现在处于内部战乱之间,一时无法凝聚力量出击,若是长此下去,再出个达天可汗这样的人一统北夷,我大卫危矣,所以,势必要在这其间将北夷几大部族彻底击垮甚至消灭,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们各自为政的时候分而击之,现下,就从这科鲁泰下手吧。”   殷略一听,甚是激动,立刻上前一步奏道:“臣愿率军进入大漠追击科鲁泰。”虞烈哈哈一笑:“不急,科鲁泰被我们吓跑了一次,又没能保护依附于他的小部族,现在又逃入大漠失信于盟友,肯定已经被骂的体无完肤,他自己也一定想要扳回一些声誉,只是不敢和我大军正面相抗,所以,只要诱饵足够,就一定能吸引他上钩的。”说到这里,虞烈重新返回帅案坐下。“这个诱饵嘛,恐怕没有比朕更合适的了。”此话一出,众文武可被吓的不轻。   严子誉连忙奏道:“陛下万万不可轻身涉险,此事臣等去做就好。”虞烈摆摆手:“朕和科鲁泰打了几十年的仗,这个老狐狸没有这么容易对付的,若不让他相信可以一举消灭甚至俘虏朕,他是不会轻易上钩的。”严子誉问道:“那陛下准备怎么做?”虞烈微微一笑:“朕喜欢亲自查看地形,这是北夷人都知道的事,所以,朕准备只带千骑出发四处查看地形,于途中设下伏兵,只要科鲁泰敢来,就叫他有来无回。”   众文武一时面面相觑,犹豫片刻,严子誉还是奏道:“陛下此计虽好,但只带千骑实在过于冒险,不若选取一人和陛下形貌相似者,扮作陛下前去。”虞烈断然说道:“朕意已决,无须多言,殷略留下与朕商议设伏事宜,何谨挑选精锐骑士与朕同行,其余诸位爱卿各司其职就好,散议!”说罢起身向内帐走去,众文武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散去。   三日后,虞烈动身在大漠四周游弋,每到一处必定登高远望,细细查看,科鲁泰接到情报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大卫皇帝,就这样在敌人的地盘里大摇大摆的到处走,这不明摆着是看不起他嘛,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和反复权衡之后,狡猾的科鲁泰还是只派出了部将也速尔带领一万游骑兵前去,游骑兵行动迅速,很快就追上了虞烈,虞烈边战边跑,终于将也速尔带入了埋伏圈,殷略率领伏兵立即将其全部包围,经过一番激战,歼灭八千余人,也速尔及一千多北夷兵被俘。   直到看见皇帝带领得胜之军押着俘虏回来,众大臣的心才落了下来。再次升帐,众大臣纷纷恭贺皇帝陛下大获全胜凯旋而归,可虞烈却并不十分高兴,看皇帝不高兴,众大臣知道这次的马屁又拍错了,立刻也安静了下来。   皇帝还算平静的说道:“诸位爱卿无须再说恭维话,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歼灭了敌人一万游骑兵,朕还是小看了科鲁泰的谨慎。”正在这时,何谨走进帅账禀报:“启奏陛下,敌将也速尔招了。”虞烈呵呵一笑:“好个诏司提督,果然是刑狱高手,这么快就拿到了供词。”何谨得意的说:“陛下交给奴才的事,奴才自是要尽心去做。”虞烈满意的点点头,接过何谨呈上的供词仔细看了起来,周围的大臣却个个心头狂跳,因为一年前虞烈要设立诏司时大臣们就反对过,宦官干政,历朝历代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可虞烈还是力排众议的成立了诏司,现在看来,诏司的地位算是稳固了。   虞烈看完之后,将供词缓缓放下,却陷入了沉思,科鲁泰躲藏的地方,正是大漠深处最难寻找最不适宜人生存的地方。几次想要下令,却又被丘齐十万大军覆没的阴影堵住了,人老了,总会多处很多的顾虑,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据供词所说,科鲁泰躲藏之处就在大漠深处,不利于我军作战,朕就先不去动他,殷略!”“臣在!”“朕带领全军向北开拔,你率军十万西进两百里,在大漠边缘等着伏击哈克苏部。”殷略一时愕然,众文武大臣也皆是一片莫名,皇帝怎么下了这样的命令?这不是在拿殷略开玩笑么?但是已经习惯了虞烈行事作风的殷略很快就毅然受命:“臣领旨!”   第二天,两边各自开拔,虞烈率军缓缓向着哈克苏各部的驻地行进,大军压来,哈克苏各部首领也急了,又是一次激烈的争吵,终于还是逃进大漠的意见占了多数,分成五部分批西进,得到哈克苏开动的消息,虞烈立刻带领早就准备好的五万精锐骑兵全速追击,终于追上了行动最慢的一部,一场激战,几乎全歼了该部,其他四部立刻丢弃辎重加快了逃跑的速度,在大漠边缘游弋的殷略每天都派出大量探马四处侦缉,根据各种情报预判出了哈克苏部进入大漠的路线,提前堵住了去路,当急于进入大漠的哈克苏各部看见大漠边缘时,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可刚刚才松懈下来就看见了整齐列阵的十万卫军,没有过多的停顿,殷略下令擂响了战鼓,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这时候,若是科鲁泰从大漠里杀出来,殷略一定被围歼,可偏偏他刚刚上完当,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动大军,现在接到这样的情报,自然认为虞烈又在引诱他上当,根本不予理睬。   很快,虞烈率领的精锐也到了,这个六十多岁的老皇帝一看激烈的战场,立刻血脉喷张,没有停歇的挥刀策马就带头杀了进去,吓得身边的何谨和禁军将领们一身冷汗,死命的拍打战马追上去保护虞烈。激战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哈克苏毕竟是草原上骑兵最强大的部族,趁着月黑风高,开始溃散逃跑,朵颜部的首领阿斯勒也率领最强的骑兵部属突围撤退,到天明时,阿斯勒率领两万多人逃了出去,随后赶到的卫军分出一部迅速追上去,在屈裂儿河河畔再次将他们团团围住。可这次他们却没有急于进攻,因为皇帝有命,围而不打。   其他后到的卫军立刻也投入到了对哈克苏残部的激烈战斗中。直到第二天下午,激战才渐渐停止,哈克苏各部基本被击垮,击溃,此战歼敌七万余人。只有不到二十万人口的哈克苏各部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玄气了,打扫完战场,虞烈再次升帐,这下,众大臣们无不钦佩皇帝的神机妙算,看到虞烈心情大好的神色,众人纷纷出言恭贺。虞烈面带微笑的点头接受着大臣们的称颂,待到众人稍安,虞烈才说道:“哈克苏部原是我大卫附属,还曾助朕靖难,奈何人心不足,此蛮先助达沃侵略西北,又助塔塔尔犯我北疆,此役除却朕心头大患,朕心甚慰,然朕感念其功勋,也不愿赶尽杀绝,故而派军围住逃出包围圈的阿斯勒部,朕欲将其再次劝降,为朕拱卫辽东,却不知是否能如愿。”   说罢愁眉深锁,严子誉上前一步,朗声奏道:“此蛮两次被围,斗志已灭,臣请旨去往敌营劝降,往陛下恩准。”虞烈摇摇头道:“严爱卿乃当朝重臣,朕之股肱,当年科鲁泰就曾经杀了朕的使臣。朕不能让爱卿冒此凶险。”严子誉慨然道:“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且臣自有信心替陛下收服此蛮,还望陛下准臣所请。”虞烈犹疑片刻,无奈点头道:“爱卿忠勇可嘉,朕准卿所奏,傅正兹准备国书、礼物,殷略亲赴前线,如有异变,即刻全歼被围之敌,不可放走一个!”严子誉,傅正兹,殷略一起行礼道:“臣领旨!” 第一卷 洞庭迷雾 重收哈克苏   第二天,大卫阁府大臣严子誉带领煊赫的使节仪仗一路呼喝而来,在传令兵通传后进入了阿斯勒的军中,被打得狼狈至极的北夷兵们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敌人精美的马车中这位文官装束的老人,严子誉车架被人引着一路来到阿斯勒跟前,阿斯勒身边聚集着凶恶的武士立在帐前,严子誉来到近前,立于车上高声说道:“大卫华盖殿大学士,阁府大臣严子誉,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诘问叛臣阿斯勒,还不速速上前接旨听问!”   闻听此言,阿斯勒面红耳赤,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这个卫朝的大臣也太不给自己留面子了,正欲发作,严子誉已经接着说道:“朝廷大军已然将尔等围住,若不是陛下仁德,尔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现在陛下还当尔等是大卫之臣,派本官前来诘问臣子的过错,尔等还不感恩戴德,痛改前非,更待如何?”此话一出,不但阿斯勒,连身边凶神恶煞的武士们也没了脾气,毕竟,以北夷人的性格,归降了又叛变,本就理亏,更何况现在生死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人家来问罪也是理所应该的。   想到此,阿斯勒上前躬身行礼道:“听候阁老询问。”严子誉一见对方服软了,暗暗松了口气,依然大声说道:“尔等已是大卫之臣,身受官职爵位,却不思报效朝廷,屡屡助外敌侵扰大卫边界,你可知罪?”“知罪。”“身为臣子,皇帝陛下亲临,不思觐见请罪,却与陛下刀兵相见,你可知罪?”“知罪!”“有此两罪,按大卫律该诛灭九族,然,陛下念尔等父辈当年浴血靖难之功,不愿见尔等部族消亡,让本官带来国书、礼物,若尔等愿再次回归大卫,陛下既往不咎,并恩赐尔等永镇辽东!”   话说完,阿斯勒和所有人都惊愕了,如果能得大卫支持永驻辽东沃土,那哈克苏部族就可以修养生息再次强大起来,而且再也不用卷入草原各大部的征战杀伐中,众人脸上立时都现出了欣喜的神色。   严子誉也换上笑容,换了一种和蔼的语气说道:“将军再听老夫一言,陛下宽厚仁德,念及当年与将军父亲并肩作战时的情景,甚是感慨,口称将军为世侄,只当将军是犯了错的晚辈,一心希望将军幡然醒悟能再次回归陛下身边,陛下已经有心将辽东重地交予将军,难道将军还不明白么?难道将军真的忍心看到族人死伤离散,最后归入其他部族么?陛下盼将军早做决定,切莫再做错事啊!”阿斯勒与身边的几个小首领暗中传递着眼色交换意见,最后,所有人一致点头,阿斯勒翻身拜倒行礼道:“臣知罪,臣谢陛下隆恩,臣愿带领族人重归大卫,为陛下镇守辽东!世世代代永为大卫臣子!”   严子誉大喜,连忙下车扶起阿斯勒,将礼物分赐众人后,阿勒斯跟随严子誉回卫军大帐觐见虞烈,虞烈甚是高兴,当场封阿斯勒为哈克苏各部总首领,并加封和义王,赐名卫勇,赐大兴安岭以东、鸭绿江以北的辽东土地为其领地。   十天后,北夷大汗帐,额克勒正和一人对饮,令人惊异的是,这人却正是达沃部的首领——多罗,北夷人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民族,多罗他爹杀了额克勒的爹,额克勒又杀了多罗的爹,可这两个本该不共戴天的仇人却好像毫不记仇似的,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二人相谈甚欢之际,多罗忽然举杯行礼道:“大汗容禀,小王有一事相请,还望大汗答允。”   额克勒心里本来就觉得这个本来应该在北夷和虞烈周旋,现在却不顾盟友科鲁泰的死活,跑到自己这里来闲聊的家伙一定是有问题的,但看对方如此正式的准备开讲,也很有兴趣想知道他的目的,于是回礼说道:“多罗汗王何必多礼,你本就像是我的兄长一样,有何事尽管说,只要是能做到的,本大汗绝不会含糊。”多罗脸色诚恳的继续说道:“小子沃森已经年满十八,大汗的慕雪公主也已经成年了,小子自上次公主的生辰宴会之后就一直对慕雪公主念念不忘,所以,小王想请大汗恩准结亲,小王也好即刻回去准备下聘和大婚,了却小子的一片痴心思念。”   额克勒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却早就骂开了,看来这多罗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成器,想要先下料然后连锅端走啊,随即呵呵一笑:“原来是杰力那孩子看上我的女儿了,这是好事啊,不过此事我这个大汗都还做不得主,当年慕雪的阿妈临死时,我曾经许诺过,绝不为了政治目的用慕雪去结亲,也不自己做主给慕雪找丈夫,一定要给慕雪找一个她爱的男人,杰力若是看上慕雪,就放开胆子去追求她,只要慕雪应允,我一定把女儿嫁给他。”   多罗一听,额克勒故意叫自己儿子的正名杰力而不叫昵称沃森,又找这样的借口,分明就是有意推脱,可理由相当充分,自己却还无从反驳,只得忍气吞声的说道:“多谢大汗,我回去就和沃森说,让他要娶心爱的姑娘就要自己努力,不能什么都指望自己这个阿爸。”   二人又饮了几杯,却没了原来的欢言,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多罗正要起身告辞,却见有旗牌官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大汗,北夷传来新的军情。”二人同时一怔,心里却是不同的想法,额克勒手一挥:“多罗汗王不是外人,什么情况只管禀报。”   旗牌官语气有些犹豫的说道:“科鲁泰手下大将也速尔率一万游骑兵追杀虞烈,却被围歼,虞烈率兵北上,却派出殷略率大军西进,哈克苏部意欲西进与科鲁泰汇合,却在大漠边缘被卫军围歼,战死七万余人,部族首领阿斯勒率众两万余人再次投降,被封和义王,哈克苏部被虞烈迁往辽东!”额克勒听完后心中窃喜,多罗却脸色数变,最后强压住了几乎冲出口的问询,向额克勒施礼道:“大汗,小王需赶回部落去处理急务,先行告退!”额克勒回礼道:“多罗汗王既然有急事,本大汗也就不挽留了,一路好走!”   看着多罗匆匆远去,从后账转出一个汉族装束的人很自然的坐到原先多罗的位置,仆人立刻上来更换了餐具,额克勒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挥手让旗牌官退下,向对面的人说道:“玄大当家,你们的皇帝运气真是好,随便瞎碰一下都能遭遇了哈克苏部,即消灭了大敌,又收了一个和义王,如今卫军士气正盛,不知我北夷下一个倒霉的部族又该是谁?”对面之人抱拳施礼道:“大汗说笑了,虞烈年老多病,已是强弩之末,却还在帮大汗扫清一统北夷的障碍,也难怪大汗对他如此嘉许。”   额克勒哈哈一笑:“玄大当家,你的玄武商会为虞烈提供马匹和军需物资赚了不少钱,可牺牲的都是我北夷勇士,很多人都劝我杀了你的。”对面之人面色不改,呵呵一笑:“玄朔能有今日,全是仰仗大汗,玄武商会也是大汗的玄武商会,只可笑这些人看不懂大汗的宏图大志,枉做了小人!”额克勒哈哈一笑:“玄大当家不用提醒,本大汗记得当年是因为你的扶持才让我有了争夺大汗之位的财力,汗庭夺位一战,也是你兄妹二人一手筹划,本大汗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日就与你立下誓约,若夺下卫朝江山,宁夏河套地区,就送给你去复国。”   玄朔喜出望外,连忙拜倒:“多谢大玄皇帝陛下隆恩!”额克勒哈哈一笑:“只有你知道本汗的心意啊,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可再胡言。”玄朔起身说道:“快了快了,虞烈年老多病,活不了多久了,卫朝连年征战,这这几年又连遭水旱之灾,国力已然空虚,再放眼北夷,哈克苏已经没有威胁,科鲁泰,多罗也被虞烈打的玄气大伤,拉尔沁的帕尔克才具平平又没有野心,十几个部族已经没有能和大汗对抗的,只等虞烈一死,两个儿子一内斗,卫朝大乱之时,大汗传檄北夷各部,召集几十万北夷勇士再次挥师打入中原,恢复上京、大京,再称大玄皇帝,也就是五年内的事。”   额克勒这次却没有再笑,反而有些肃穆:“你说的正是本大汗心中所想,隐忍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刚才你也听到,多罗都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了,只可惜我那三个儿子不成器,要是我也有个杰力那样的儿子,也不至于白白气闷。”玄朔连忙劝慰道:“大王子刚满十八岁,二王子也才十三岁,小王子更是只有九岁,只要延请名师好好锻造,将来必定能成大器。”额克勒摇摇头:“知子莫若父,你这话也只是宽慰本汗罢了。”玄朔连忙躬身低头行礼道:“哪里哪里!”嘴角却分明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第一卷 洞庭迷雾 边城   告别额克勒,玄朔一行不敢在北夷境内过多停留,迅速沿着商道穿过草原大漠,翻过贺兰山,返回了总部所在地宁夏城,宁夏城自从成为大卫和北夷之间重要的互市之后,经过一二十年的自然发展和不断经营,这座地处荒漠之中的小城的繁华程度着实令人惊讶。   各族的文化在这里充分的融合,街道上除了大卫和北夷的商人,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行商,南洋人,俄罗斯人,罗马人,波斯人,大食人、朝鲜人,倭人都能找到,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商铺应有尽有,建筑风格也是混合了各种玄素,随处可见各种档次的客栈、酒馆、青楼就足以证明这里的客流量和繁华程度。而玄武商会总部,却选了个相对背静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有个好处,正对面就是宁夏城的官府所在,一边是庄严肃穆的官府大门,一边是繁华喧闹的玄武商会,这样的情景,想不让人联想到官商勾结都不可能,但是,偏偏,这里的官商还真没勾结。   由于是边关重镇,这里实行的是军管制度,十几年来这里的卫尉大人都是身兼军政之权,而现在的这位卫尉大人,作为阁府大臣严子誉大人的得意门生,可是出了名的冷心冷面,从来不赴商家的宴请,从来不接受商家的礼物,恪尽职守的护卫小城,审理案件,监督税收,而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训练属下的两万边军,于是很多人都没太搞清楚,这位五品卫尉大人赵旭,到底是文官还是武将。   而玄朔却很是欣赏这位赵大人,多次在公开场合赞扬他,赵大人也私下表示了感谢之意,于是玄大当家准备趁热打铁,请赵大人亲赐墨宝,作为礼尚往来,给卫尉署的衙役每人做一身新衣,衙役们在这样清廉的大人手下,自是捞不着什么好处,身上的官衣都已经破旧了,听闻之后,自是欢欣鼓舞,眼巴巴的望着赵大人。   赵大人沉思片刻,终于破天荒的给了玄朔面子,铁画银钩的写了四个大字叫人送过去,玄朔喜出望外的打开一看,却失声大笑,原来,我们可爱的赵大人提笔写就的,是‘无商不奸’四个大字,笑完之后,玄朔却郑重其事的让人装裱悬挂在正堂之上,让所有人经过的时候都看看,这是我们的父母官在劝诫我们为商不可奸,要我们好好的恪守商道。赵大人听闻之后,倒是对玄朔多了几分敬意,自此两人相安无事也互不往来,大门口偶然遇见,也只是点头示意。而这一日,玄朔风尘仆仆的回来,却偏偏又遇上了,而最神奇的,是赵大人居然主动和他打招呼了。   赵旭立在车前向他抱拳道:“玄大当家一路辛苦。”如果不是赵大人满面笑容,玄朔甚至都以为赵大人是要以通敌之罪来抓自己的,毕竟北夷还在打仗,自己却借着送货跑到北夷去了,而且这三四年了赵大人可从没主动跟哪个老板打过招呼,于是连忙下车躬身抱拳行礼道:“托赵大人的福,一路倒还顺畅。”赵旭伸手虚扶玄朔,继续说道:“听闻玄大当家去了一趟岳州府,不知道最近可有安排再去一次?”   一听这话,玄朔心里咯噔一下,脑中轰然作响,难道自己去找渠帮那样的秘事都发作了?面上却强作镇静仍是笑容不改的回道:“是去谈笔买卖,还未谈妥,近来是要再去一次的。”赵旭马上如释重负的说道:“如此甚好,我那同门师兄岳州知府王逸下月四十大寿,本官想将一副画作送去贺寿,却奈何路途遥远,差人来回一趟花费甚大,交付驿站邮差,又不太礼貌,本官与别的商人又概无往来,想来想去,只有玄大当家乃是对门邻居,只好冒昧相托。”   玄朔听完也是如释重负,抱拳道:“如此小事,赵大人差个下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劳亲自前来。”赵大人有些汗颜的说道:“一直深居简出,却不想在宁夏城数年却连朋友也无一个,惭愧!惭愧!”玄朔赶紧恭维道:“赵大人清正廉洁,乃是为官者的楷模,大人若不嫌弃,今后但有何事,只要玄某做得到的,尽管差人吩咐下来就是。”   赵旭点点头:“如此多谢了,本官画作并书信隔日差人送来,还请玄大当家届时替我当面说几句祝愿之词。”玄朔赶忙回道:“一定,一定!”   二人告辞离开,玄朔进入玄武商会,进得内堂,一白衣书生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施礼道:“大哥回来了!一路可还好?”玄朔眼中泛出浓浓笑意:“多谢小妹挂怀,为兄一路平安,只是进门前遇到一件怪事,想请你这个女诸葛帮我分析分析。”玄月赧然一笑道:“大哥又取笑我,是什么事?”   二人落座后,玄朔将适才门前经过一说,玄月也皱起了眉头,手中折扇不停的开合着,沉思良久,才对玄朔说道:“这事肯定没这么简单,所谓花费大、不礼貌等等的借口都稍显牵强,以赵大人平日的作为,应该是宁愿不礼貌也不会来找你的,而且,偏偏宁夏卫尉和岳州知府是同门师兄弟,我可不信世间真有这样的巧合,不过但就事情本身而言,尚看不出什么危机,只有边走边看了,还有,你能确定渠帮的沈轻侯不会将你们密谈之事走漏出去?”   玄朔霸气的眼神里忽然多了一些凌厉,冷冷的说道:“他沈家原本就和虞家有仇,这样的事泄露出去,只会让朝廷抓住整治他的机会,他还不至于这么蠢。”玄月点点头:“但愿如此,大哥做事,就是喜欢冒险,让我这个小妹也跟着提心吊胆的。”   玄朔哈哈一笑,轻松的说道:“有些事,不冒险怎么会有意外的大收获,就像虞烈,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却真的伏击了哈克苏部,让阁府大臣深入敌营,又意外的收服了阿斯勒,不都是冒险得来的结果么。”玄月却不屑的一哼:“大哥真的以为这都是冒险,都是巧合么?”   玄朔立时来了兴趣:“哦?那你倒说说看,其实是怎么回事。”玄月微微一笑,将手中折扇一拍,娓娓道来:“其实很简单,虞烈抄科鲁泰老窝的时候,科鲁泰提前知道消息,跑进了大漠深处,而哈克苏部曾经是卫朝的属臣却几次助外敌侵扰大卫边界,又和科鲁泰是铁盟,如果呆在原地,肯定会被虞烈腾出手来搞死,于是他们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跑到科鲁泰藏身的地方与之汇合,可是他们得到科鲁泰的通知后却走的晚了一步,虞烈派兵到他们进入大漠深处的必经之地等着他们,怎么会是巧合呢?   只是他的官员们都不想做杨修,所以故意装的皇帝圣明如神似的,而招降阿斯勒,就更是你情我愿了,阿斯勒只是个部族首领,就算逃到科鲁泰那里也还是个小首领,所以,他也想学当年的科鲁泰归降大卫受封和宁王的故事,可主动投降一定不如被劝降的,所以他说是要去找科鲁泰,却故意走到了曲裂河畔被围住,虞烈自然是想到了,也想到了既然这样,就给对方一个天大的面子,这才让自己手下的阁府大臣亲自去劝降,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只要筹码给的够,又给这么大一个台阶下,劝降一定能成的,所以哪里是在冒险?”   玄朔听完,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在演戏给世人看啊!”玄月呵呵一笑:“那是,看着吧,这出戏一演,很快就会有下一个阿斯勒要登台了。”玄朔定定的看着玄月:“不愧是公认的女诸葛,幸好你是女儿身,若你是男子,大哥我是一定做不了这大当家的!”玄月连忙说道:“大哥就别拿我开心了,不过我也有件事要跟大哥说,近来青州的墨灵门可是刚刚平息了乱局,若是大哥此时加以笼络,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玄朔点头道:“此事我去岳阳的时候听说了些,他们这次的动静闹的可是够大的,官府居然没有出兵围剿,已是万幸,如今再不敢有什么妄动,如此大的门派,花销不小,我只需将几个生意让与他们做,便无异于雪中送炭,墨灵门不会不感念在心的。”玄月微微摇头道:“大哥这么做事不错,但还不够。”玄朔饶有兴致的问道:“那小妹说说看,该如何示好?”玄月正色道:“我仔细看了信任门主祁风的行事和作为,此人心性宽怀,甚是重义,自古医者天心,他即是良医,自然心性中有仁爱之情,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大哥若是只以利相交,怕是不妥。”   玄朔点头笑道:“难得听小妹夸人,看来这个祁风真是不错,为兄也起了真心结交之意,我这次再去,一定想办法认识一下他,用心对待。”玄月笑笑道:“大哥其实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你们,应该会成为知己的。”玄朔哈哈笑道:“难得也听见小妹夸我一句,甚是开心啊,哈哈……” 第一卷 洞庭迷雾 暗流   一个月之后,洞庭湖边,一叶轻舟缓缓游弋着,正直盛夏,湖面上波光粼粼,玄朔立在船头,心里想着,这渠帮帮主沈轻侯真是越发小心了,上次在密室相谈,这次直接约在洞庭湖心相见,大概是怕人看见他进入渠帮吧,可转头想想也难怪,江南渠帮,作为卫朝江湖七大帮会之一的江南第一大帮,渠帮几乎是无人敢惹的。   六十年前,正值卫太祖虞道远准备和陈天云决战鄱阳湖前夕,陈天云财大气粗,兵强马壮,更拥有船坚炮厉的强大水军,虞道远却物资粮饷严重不足,战船更是没有,无奈之下找到大富豪沈青丘请求他出资支援。   后来虞道远与沈青丘彻夜长谈,结为生死弟兄,在沈青丘的倾力支持下,将沈青丘发明的用于沈家漕运护商队使用的所有铁甲斗舰全部派出,又加紧赶制了一批火船,终于在鄱阳湖一战一举摧毁了陈天云庞大的水军,后来又合力三次围歼陈天云残部,陈天云更是在逃亡中被一箭射死,彻底奠定了虞道远中原霸主的地位。   后来虞、沈二人相互扶持,虞道远赶走玄帝一统天下,沈青丘垄断大卫境内水路货运和海运,生意一直做到了南洋和塞外,沈家富可敌国,却在帮虞道远修金陵城墙时过于炫富让这个大卫的开国皇帝丢了大面子而埋下了祸根,最后被虞道远寻了个错处杀了头,家产也全部罚没了,卫朝国库因之而充足。   最后感于沈青丘当初的恩义和护商船队帮自己打败陈天云的功绩,虞道远没有杀他的后人,也没有动他留在暗处的势力和护商船队,就这样,沈青丘的暗中势力和护商船队就成了渠帮的前身,在几代雄才大略的帮主的经营下,渠帮几乎垄断了江南到大京、塞外、南洋的所有水运和部分陆路运输的生意,帮众更多达万余人,现任帮主沈轻侯乃沈青丘嫡传亲孙。   说到财力的雄厚,边塞的玄武商会或可与之一比,可说到势力之庞大,就连北方有朝廷支持的圣火教的延续——焱教都略逊一筹。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帮派,对渠帮和沈家虎视眈眈者不计其数,这样复杂的关系和背景,也难怪他对于见自己会这么小心了。   正想着,远处一艘游船破浪而来,设计精巧却绝不奢华,想想也知道定是渠帮帮主的船到了。片刻之后,两船相近,游船上放下搭钩踏板,船舱中走出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相貌俊秀,眼神犀利,至踏板前躬身抱拳行礼道:“萧云代沈帮主有请玄大当家。”   玄朔昂然抱拳还礼,举步跳上游船,萧云在前方引路,行至舱中,萧云轻触机关,舱内居然也有密室,玄朔无奈的一笑,这沈帮主也太谨慎了。随萧云进入密室,室内却非常明亮,原来有数颗夜光石镶嵌于四角,发出的荧光将密室内映得非常光亮。   玄朔进屋之时,沈轻侯早就起身相迎,抱拳行礼道:“玄老弟一路辛苦,安排如此见面,实出无奈,还望见谅!”玄朔也抱拳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沈大哥的谨慎行事,玄某十分赞同。”余光却瞥见萧云将舱门关上,立于沈轻侯身侧没有出去,不禁有些意外,沈轻侯察言观色,立刻说道:“萧统领乃是我的心腹,有些事情,还要他亲自去操办,所以,还是让他也听听的好。”   玄朔冲萧云一抱拳:“若得萧统领相助,自是事半功倍。”萧云微笑抱拳回礼,三人落座,玄朔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上次所商之事,不知沈帮主考虑的如何?”沈轻侯点点头道:“玄老弟的大事,沈某实在无意参与,不过在商言商,渠帮可为玄老弟提供一切物资及运输的便利,也可为玄老弟的主顾制造军械、火器,战船、斗舰,只是你我之间,只存在商业往来,绝无任何私下协议。”   玄朔呵呵一笑:“沈帮主的确够谨慎,能得沈帮主如此承诺,玄某已经心足,只是等到诸事顺遂之时,还望沈帮主早作定夺。”沈轻侯抱拳道:“多谢玄老弟体谅,如此,便是大家都好了。接下来的事,都交由萧统领全权负责,沈某,就不多留玄老弟了。”玄朔也抱拳行礼道:“具体事宜,自有舍妹打理,玄某受宁夏城尉赵大人所托,还要去岳州知府处送礼,这就告辞了!”   此话一出,沈轻侯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微笑行礼,萧云礼送玄朔离开后又回到密室,沈轻侯面色阴沉的对萧云说道:“你去盯着点,这玄朔居然和岳州知府搭上了,我们不得不防,万事小心为上。”萧云略一思忖,对沈轻侯深施一礼:“帮主,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帮主开示。”沈轻侯一时有些意外:“哦?何事?”   萧云眉头紧锁:“我渠帮一直为朝廷密切关注,本就不该和这谋逆之事有所关联,更何况还是引狼入室。若事成,我们将成为千古罪人,若不成而事败,我们就是资敌甚至是谋反的大罪。一旦牵涉其中,不管是胜是败,都于我们不利,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笔买卖?”沈轻侯冷冷的看着萧云:“以你之见,却该如何?”   萧云断然道:“自然是立刻到官府出首告发,撇清关系。”沈轻侯苦笑着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自先祖罹难,几十年了,朱家从未放松过对我沈家和渠帮的监视,现在渠帮渐渐做大,朝廷更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想找借口致渠帮、沈家于死地,就是江湖上,七大帮会中现在倒有四个和朝廷有关,玄武商会有北夷势力做后盾,墨灵门潜于地下,又有刺灵威慑天下,只有我渠帮,不但无所依仗,反而还和朝廷有嫌隙,而且还是无法弥合的嫌隙,如此境地,若是现在去告发,反倒是被这些看不见的对手用做攻击我们的最好理由,你也是十几年的老江湖了,真的看不穿这些?”   萧云听的背脊发凉,可心里始终觉得引外族入侵中原这样的罪孽,比身家性命严重多了,但沈轻侯说的也让他无可再驳,只好再次躬身行礼道;“还是帮主深谋远虑,属下是想的简单了。”沈轻侯点点头道:“你能和我说这些,说明是真的忠心于我,为我着想,为渠帮安危考虑,我是明白的,你去看看,若是玄朔走远,我们也回去吧。”萧云退出密室,到甲板上一看,玄朔的小舟早没了踪影,回身下令开船,看着茫茫洞庭湖水,摇摇头怅然一叹。   却不知是否有所感应,刚才离开的玄朔站在小舟上,也是摇摇头喟然一叹,为他驾舟的人没有回头,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主上可是有所担心?不然我替你去杀了那两人?”玄朔听得此言,眉头一皱,厉声道:“慕容剑!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将来是要做大将的,不是做杀手的,不可再随便提杀人之事。我若要杀人灭口自会去找墨灵门的人去做,这不是你该去做的事情!”   听闻玄朔叫了自己的全名而不是平时的昵称,慕容剑就知道玄朔是真的生气了,赶紧赔礼道:“属下知错了,只是想着若是他们一旦有异心,主上和商会都将遭逢不测,故而心里着急了些。”   玄朔脸色稍缓:“望着远方幽幽说道:“慕容,我知道你的忠心,但有些事你也该明白,七大帮会中四个与卫朝关联,墨灵门目前正在混乱之中,只有我们和渠帮都与虞家有仇,又有这个实力帮助我们,你说我不找他们又能找谁?不过你也放心,沈轻侯不是蠢人,若是告发我们,只会给自己惹上麻烦。刚才我故意告诉他要去给岳州知府送礼,也是在暗示他。有些事,等你到了那个位置,自会明白。不过你方才说的倒是也提醒了我,毕竟墨灵门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于我将来要做的事最为合适,小妹让我结交墨灵门的祁风,现在他们正处于拨乱反正的艰难之时,确是我前去示好的最佳时机,只是我还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你立刻动身去趟青州府打探一下他们最近怎么样了,尽量把情况打听的详细些,特别是对祁风,一定要尽可能多的搜集到关于他的详细资料。”慕容剑点点头道:“主上放心,上岸后我便出发前去打探。”说罢继续摇桨,小舟悠悠前行,在湖面荡出起一连串的微微波澜。   卫朝旧都金陵城,七大帮会之一的麒麟阁总部内,作为麒麟阁的实际掌权人,四大护法之首的楚天王负手而立,已是不惑之年的楚天王,神情淡然,刚毅的面容中,透出岁月洗礼的沧桑还有一丝疲惫和无奈。   自从坐上了麒麟阁四大护法天王的位置,他的名字就成了楚天王,再也没有人提起他从前的名字,甚至到最后都被人们遗忘了,他就是也只是楚天王,十年来,力压其他三个护法天王,一跃成为麒麟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三年多以前,老阁主叶随生了一场怪病,从此长期卧病在床,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将接任阁主的时候,老阁主却突然接受了太子虞世煊的延揽,正式成为太子一党的江湖势力,对抗魏王势力的天狼帮,而老阁主始终没有退位放权,反而是不断扶持自己的独子叶植上位。   明眼人一看便知,老阁主这是要让自己的儿子接位,只可惜叶植才具平平,才没有迅速掀翻楚天王,于是,楚天王一面要和天狼帮的杜宇和魏王的智囊洛尘斗智斗力,一面要和老阁主和叶植父子斗智斗力,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麒麟阁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这样奇怪的格局,也难怪楚天王如此身心俱疲。   这时,天空中扑啦啦飞来一只鸽子,楚天王手一伸,鸽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很熟练的取出了鸽子腿上小竹筒中的无字纸条后将鸽子放飞,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液体倒在纸条上,字迹出现后,楚天王反复看了两遍,轻声的喃喃自语道:“墨灵门,新任门主祁风,好啊,这下热闹了。“双手一撮,纸条就成了粉末随风飘散了。 第一卷 洞庭迷雾 庙堂江湖   见完沈轻侯后的第二天,玄朔便来到岳州府衙,让手下向门禁递上赵旭和自己的帖子,将受托送礼之事简单一说,门禁进去禀报,不一会,出来躬身行礼道:“知府大人有请!”玄朔让手下带上礼物,跟随门禁一路走向知府衙门的内堂,身着官服的岳州知府王逸已立于堂内,玄朔上前躬身行礼道:“草民见过知府大人。”   王逸也赶忙伸手虚扶道:“玄大当家多礼了,快快请坐!”二人落座上茶后,玄朔将赵旭的书信和礼物呈上:“赵大人甚是想念大人,奈何身在任上,无法远行,托在下将他给大人的寿礼并书信一封送上。”说罢示意手下将礼物呈上,王逸身边的下人过来接过一边,玄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礼盒双手奉上:“在下能有幸结识王大人,荣幸之至,为庆贺大人寿诞,也备了薄礼一份,还望大人笑纳。”   王逸呵呵一笑,先不看赵旭的书信礼物,接过玄朔递上的那份礼盒,打开一看之后,又再次合上,推还给玄朔道:“玄大当家果然财大气粗,如此名贵的鸡血石,还说是薄礼,本官可是受不起。”玄朔抱拳道:“让大人见笑了,在下听闻大人喜欢书法篆刻,特将多年前游历时无意中得到的一块小石送上,本也不是钱财买来,所以也无价值可言,还望大人勿要推辞。”   说罢再次将礼盒推过去,王逸哈哈一笑:“玄大当家真会说话,本官也正在寻觅一方篆刻别号的石材,此石大小形质都甚合我意,既如此,那就多谢了!”王逸将礼盒递给下人收去,这才拿起赵旭的书信拆开来看完,又起身打开画卷,玄朔也起身帮忙展开一看,画卷之上乃是塞外风光,笔力苍劲,画风硬朗,画的左上角题了一首唐代卢纶著名的边塞诗《出塞》。   王逸不由得吟诵起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吟完不由得点头赞道:“好,好啊,赵大人的画功书法都越发精进了,几年的边塞历练,也更显深沉内敛。替我转告赵大人,此份寿礼,本官非常喜欢。”玄朔也由衷赞道:“一直只知道赵大人勤于政务又高风亮节,书法也甚是不错,不想绘画功力也如此精深,在下一定将话带到。”王逸高声吩咐:“来人,将此画悬挂于我书房之内。”   玄朔看差不多了,也不再落座,抱拳行礼道:“大人公务繁忙,在下就不叨扰了,这便告辞吧!”王逸也抱拳还礼:“本该与玄大当家多叙谈叙谈,奈何杂务缠身,明日本官寿宴,若是玄大当家有空,还请再来赴宴。”玄朔连忙行礼道:“一定一定,赵大人还托在下带上祝愿吉言,明日自当一并送上。”说罢告辞离去,目送玄朔身影离去,王逸轻轻的冷笑了一声,再次坐下拿起赵旭的书信细看起来。   塞外,就在围剿收服了哈克苏部后,老皇帝虞烈却因为风寒劳累病倒了,眼看天气转凉,更不利于皇帝的康复,众大臣轮番进谏,无奈之下,虞烈只得同意回大京修养,准备停当之后,虞烈率领众大臣,在大军保护下返回了大京,大漠里吓得惊恐万状还背负了失约,不战而逃,见死不救三大骂名的科鲁泰又躲过了一劫。   虞烈的圣驾刚回京,安排好所有事物,严子誉便被张允之叫到了府里,在坐的,还有章奕和卢廷飞,各自见完礼落座后,张允之开门见山的说道:“子誉,你我相交多年,彼此都知道各自的心性,今天叫你来,是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先看看这几分奏章,看完我们再说。”说着,便将几分奏章的抄本递过去,严子誉素来知道宰政张允之为人谨慎,如此慎重其事,必是大事,也不言语,接过来仔细翻看,其他几人也不说话,默默地喝茶等着。严子誉也如卢廷飞一般将奏折看了两遍,才还给张允之,点头说道:“确实是危机重重又一团乱麻,允之兄先说吧。”   张允之点头道:“子誉是明白人,不用过多解释,你不在京的时候,我们已将这乱局理了几遍,大概理清楚了脉络,有些事情,也开始着手在做,子誉你是个中高手,所以,今天便将我们的构想和盘托出,一请子誉指正完善,二请子誉能和我们一起施行。”严子誉抱拳道:“允之兄言重了,为国为民,本就是我等为官的本分,哪里用得着请字,各位请说吧。”接着,张允之仔细说了目前的情况,严子誉边听边想,最后点头道:“几大帮会我还是都知道些,唯有这墨灵门,知之甚少,卢总捕可否详细说说?”   卢廷飞抱拳施礼道:“是,墨灵门应该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帮派,建立已近两百年,最初秉承墨家以暴制暴的侠义信条,派刺客诛杀为恶之人,一直都以江湖秩序的维持者自居,门中武功最厉害的,当属代代相传的黑衣刺灵,墨灵门的黑衣刺灵,几乎就是天下第一高手,没人能躲过他的刺杀,可近十年来,墨灵门出了些变故,内部起了纷争,自相残杀,人才凋零,直到前月,新一代的黑衣刺灵白石诞生,与叛门而出的上代黑衣刺灵在凤凰山庄决战,一举将其击杀,导致乱局的老门主也服毒自尽,才平息了墨灵门的纷乱,而后,门中推举首座祁风接位,如今的墨灵门,比起十年前,实力是大打了折扣,可江湖七大帮会的地位,却还是依然稳固的。”   严子誉点点头道:“这白石心性品行如何?”卢廷飞微微摇头道:“墨灵门过于神秘,属下几番查探还是知之甚少,但据当时在场的青州府捕头讲,看样子只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沉默寡言,话也不多,但从最后他原谅了仇人来看,应该是个恩怨分明,重情重义的人。”严子誉继续问道:“那新门主祁风如何?”卢廷飞回道:“他是赫赫有名的名剑神医邱启楼的弟子,当年与师弟箫云并称风云二杰,剑术,医术俱是一流,在墨灵门能坐上首座之位,大乱之后又能被众人推举为门主,心志、才具也很是不凡。张阁老让属下去多查些祁风的资料,属下已经详细整理成文呈上,总之,墨灵门这样的刺客组织里能有这样的人,属下也觉得很是意外。”严子誉好奇的问道:“卢总捕为何这样说?”   卢廷飞叹息道:“虽然墨灵门是秉承墨家的教义成立了,但时间久了,毕竟就被当成了暗杀组织,也算是半黑半白之间,但凡黑道魁首,必是心狠手辣,就是是白道首领,也多是心机深沉、杀伐决断,可这祁风确实另类,自他加入墨灵门后,一味专心救人,就算必须执行刺杀任务,也只杀罪大恶极之人,而且为人良善,救人之时不问因由,只管病情,待人又极为真诚,从不计较得失,这才胜过性格孤傲的萧云坐上归来堂主之位,后来墨灵门内乱,他又临危受命接任首座之位,带领部下对抗强大的对手,又找回白石培养为新一代的辞灵,安排下重重杀招一举全歼敌手,又显出了大才大量。一个身在暗杀组织的大才,却还能保持心性纯净,真诚良善,这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有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卢廷飞说罢,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张允之等人也不由得连连点头,纷纷说着确实难得。严子誉略略沉思片刻,问张允之道:“既然允之兄已经让卢总捕去查他了,恐怕已经是有什么想法了吧?”张允之点头笑道:“子誉大才,自然也是想到了,我是想在他身上做些文章,如今就等子誉来加以完善了。”严子誉看着张允之点头一笑,两人已是心照不宣。   严子誉转而问道:“不知我不在的这些时候,那鬼才洛尘又都做了些什么?”张允之一听这话,连连摇头道:“子誉啊,老夫也算是自负之人,可这洛尘,确实不负鬼才智囊之名,自从去年被魏王招至麾下,魏王在朝中就越站越稳,原来一盘散沙的武将,也渐渐被他凝成了一股可怕的势力,你和正兹兄不在,阁府只剩老夫一人,都要有些招架不住了,陛下本就喜欢魏王,再这样下去,陛下一旦有什么不测,魏王只需登高一呼,便可再次靖难夺位。”严子誉凝重的点点头道:“是啊,更有甚者,陛下也许会直接另立储君。”章奕在旁忍不住的说道:“二位阁老可要稳住大局啊,魏王好战,若是他继位,那大卫就等着年年征战吧!”   严子誉点头道:“这大京在迁都前本就是魏王防区,十万京师大营一半都是他的老部下,这是太子最大的威胁,不得不防,不过好在魏王不喜结交文官,武将再多,毕竟上了朝堂也难以议政,洛尘再有才,虽然一介布衣以一己之力与我们整个朝廷博弈实属难得,但有我们在,断不会让他翻了天去,索性这次就朝堂江湖边患一并解决,且容我三日,三日之后,再约各位会商。”张允之激动的起身施礼道:“有子誉在,老夫就放心了。这三日你便安心筹谋,老夫替你告假。”严子誉施礼告辞,几人散去。   就在此时,不管是几位阁老尚书,还是鬼才洛尘,都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与太子,魏王同是嫡出的宋王虞世焕,这三个一母所生的皇子,身材,样貌,性格却天差地别,太子肥胖,却体弱多病,性格沉稳内敛,宽厚温和。魏王是典型的军人体格,身材提拔,样貌刚毅,性格张扬狂傲,对下属很是仁爱,这宋王就有些奇怪了,长相猥琐不说,还性格阴鸷诡谲,奸猾胆小。这样的人,文官看不上他,武将看不起他。   这个宋王,先前为了能随心随欲,主动要求去迁往封地,可一去之后就胡作非为,把封底搞的民怨沸腾,遭到大臣弹劾后,被虞烈召回京要严加惩处,还好太子一再求情,才被减去俸禄禁足府中。他可倒好,自己闹不动了,就去找魏王,三番五次的鼓动魏王谋反,魏王被他搞的心惊胆战,生怕是太子要害他,只好亲自将宋王绑到圣驾前,这下可把虞烈气的半死,当场就要杀了他,要不是那个贤德的太子又一次出来力劝父皇饶恕,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宋王了,可宋王并不领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就怕魏王,反正此事之后他不敢对魏王怎么样,却依然敌视太子。可他毕竟是皇子,只要是皇子,谁又没想过做皇帝?既然鼓动魏王不成,那就自己来吧。   宋王府,禁军护卫统领孟宪坐在宋王面前,作为守卫皇宫禁军的四大统领之一,他每个月都有四分之一的机会掌握皇宫最后一道防线。他与宋王的相识,是在青楼,相同的爱好,让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宋王看看孟宪,低声问道:“我刚才所说的计划,如何?”孟宪明显的还有些愣怔,半天才反应过来道:“点下说的是真的?”宋王冷哼道:“废话,本王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你能将所需之人为本王找到,此事必成,事成之后,你便是护国公,大将军!”果然是物以类聚,孟宪沉思良久,咬牙点点头道:“好,我在宫里也还有些朋友,我这就去活动活动看。” 第一卷 洞庭迷雾 宋王夺位   老皇帝虞烈回到京师后,经过调养,身体逐渐又好转起来,可毕竟是年纪大了,年轻时候征战苦寒积累下的毛病都开始一样样往外冒,加上大京冬天的寒冷也比北夷好不了多少,病况时有反复,好在皇宫里取暖设施要好些,药食调理也周全,总算是将养的还不错,只是还需要多加调理。   可是,就在老皇帝安心养病的时候,科鲁泰再次率重兵侵犯卫朝西北边境,连续攻破五个城镇,杀戮劫掠甚多,消息传到大京,虞烈再次震怒,于朝堂上大骂科鲁泰不义,指着西北方让科鲁泰洗好脖子等着他去砍,众大臣一听老皇帝病情刚刚好转又要出征,一致反对,纷纷劝谏,可是老皇帝执意要去,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阁府张允之、严子誉等人居中调停,最后达成一致,老皇帝再好好修养三个月,这三个月也给大臣们调兵遣将准备粮草,三个月之后再次出征北伐北夷。卫朝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朝代,说专治,虞道远和虞烈都是大独裁者,可要说民主,偏偏是这两位大独裁者经常要和大臣们商量甚至妥协,最后各自让步。   宋王府,孟宪带了两个人来,宋王亲自到大门口热情接待,几人向宋王见礼后,孟宪介绍道:“殿下,这一位是钦天监大司命王晨,这一位是羽林卫千户高正,今日特来拜访宋王。”宋王心下明白,连忙请进,大门一关,几人便穿过正堂进了密室。   落座后,孟宪施礼道:“殿下,您吩咐的事,下官一直在尽心谋划,这两位都是我多年的好友,还有另外两位,因是內府太监,有我们五人,殿下的计划,已经可以实行。”   宋王问道:“是哪两位内府太监?”孟宪回道:“殿下说的大计,下官仔细分析后,觉得需有几个重要的步骤,一是必须有陛下身边的下手,所以,下官找到服侍陛下起居的内侍太监杨顷,给了他一千两银子,又许了他内府总管的头衔,这人本就是孤儿,只要利益足够,就没有什么顾虑,这第二嘛,需得有陛下的诏书,所以下官找到掌印太监黄岩,届时由大司命起草诏书,黄岩用印,殿下就名正言顺了。”   宋王大喜道:“好好好,孟卿快说说,具体是如何谋划的?”孟宪说道:“下官一介武夫,哪里能有此谋划,这都是大司命的主意,包括刚才找的两个人,也都是王大人建议,并从中牵引的。”宋王连忙施礼道:“本王先多谢大司命了,本王登基,定尊奉大司命为国师。”王成回礼道:“多谢殿下。”宋王点头道:“有大司命为本王谋划,本王就放心啦,那就请大司命说说是如何筹划的?”   王晨施礼道:“殿下,老夫是这样谋划的,先造好一份废黜太子的诏书和一份由宋王殿下即位的秘诏。陛下那日暴怒之后,病情又有反复,选定一日陛下卧病,由孟宪和杨顷当值之时,宋王殿下便可借口进宫探视,老夫也同时进宫禀报天象有大异变,这时,内侍太监杨庆会将下了剧毒的汤药抬进来,服侍陛下喝下。待虞烈中毒身亡,孟贤和高正迅速清除在场的知情人,然后由孟宪带领禁军把住宫门,高正带领下属的羽林卫应变,再传圣谕将太子和魏王召进宫来除掉,我等立即护卫宋王上大殿,由老夫宣读密诏,黄俨和杨庆作为內监一起作证扶持宋王登基,即成事实后,再清除太子、魏王党羽和不听话的大臣,拨乱反正之后,大事便成了。”   宋王开心的哈哈大笑道:“妙,妙啊,这可真是天衣无缝啊!再仔细谋划,定要考虑周全,不要落了什么细节。”几人又详细商议之后,才各自散去。这几个家伙想出的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其实漏洞百出,几乎就是将宋王送上死路的法子,可宋王这个性情阴狠智商却不高的家伙居然真的就信了,于是一切都在按步骤进行着,终于,十天之后,机会来了,几人私下约定,行动的时间,就定在六月初九这天。   到了约定行事的前一晚,高正在家中正召集亲信安排明天的事宜,忽然有人来禀报道:“禀报千户,您的亲家王渝总旗来了。”高正一惊,皱眉说道:“他怎么这时候来了,要不就不见了,让他改日再来吧。”一个百户接口道:“千户大人,王渝是禁军南营总旗,我们的马都在院中,现在又不是军议,若是不见,恐怕怕王渝会起疑。”高正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那我就先与他喝几杯,待打发了他再说。”百户有些担忧的说:“千户大人好酒,这……”百户欲言又止,高正摆摆手道:“如此重要的时候,我知道分寸。”其他人不好说什么,只好告辞离去。   可是,酒过三巡之后,好酒贪杯的高正哪里还记得不能多饮,一杯接一杯的,居然就酒醉了,喝醉的高正兴奋难耐,大着舌头说道:“亲家,明日之后,我便是拥立新君大功臣,大将军,你想做什么官?跟我说,我帮你说情去。”王渝一听,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亲家切不可胡说,陛下还好好的,你上哪里拥立新君?”高正哈哈笑道:“亲家,我偷偷告诉你,宋王殿下筹划了很久,明天便要夺位,我可是大功臣。”王渝一看他不像是胡说的,连忙规劝道:“亲家切不可做这样的事情,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啊。”高正笑道:“此事做成,我们便是功臣,哪里会诛九族。”王渝霍然起身道:“不行,这是谋逆大罪,我不能让你害了我。”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高正也被吓的酒醒了,拔刀就要杀王瑜灭口,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二人武功在伯仲间,斗的百十回合,王瑜边打边往外走,高正的家人听闻打斗声,不知内情便围上来相劝,王渝得到机会,越墙而出,逃出高正家,直接奔到皇宫向虞烈告发,虞烈气的不行,传旨命诏司和羽林卫连夜逮捕了所有涉事人等。这才消弭了这一场差点引发大祸的闹剧。   第二天的朝堂上,虞烈命羽林卫押上宋王及一干人犯,又命诏司提督何谨将连夜获得的几人供词当庭宣读,众大臣无不听出一身冷汗,这计划虽然很弱智,可越是简单的计划越是容易执行,计划虽然最后肯定失败,但起码毒死虞烈是比较容易做到的,一旦虞烈突然死亡,又是被宋王毒死,太子和魏王都不会轻易放弃皇位,最后很可能就是一场内战。   内战一起,隐藏于暗处的敌对势力也会趁机兴起,卫朝势必大乱,北夷人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肯定会趁虚而入,真是那样,大卫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听罢,众大臣无不发自内心的由衷恭贺皇帝吉人天相,得神明护佑,假王瑜之口揭露阴谋,虽然听完一片赞誉恭维之词很是舒坦,可虞烈依然还是气愤,满眼怒火的瞪着宋王呵斥道:“可是你这逆子干的好事?!”宋王立刻被吓的瘫倒在地,哪里还能说出话来,虞烈又转头问道:“允之,按大卫刑律,该当何罪?”   张允之出班奏道:“谋逆大罪,证据确凿者,凌迟处死,灭九族,而几人尚未施行就被告发,属意图谋逆罪,本人凌迟处死,诛灭三族,抄没家产。”此话一出,作为告发者的王瑜差点就晕倒了,因为他也在高正的三族之列,虞烈正欲发话,一般在朝堂上不轻易说话的胖太子却起身下拜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虞烈很是意外,皱眉说道:“太子有什么话要说?”太子正色道:“此干人犯的三族多为朝廷官员,父皇刚刚病愈,不宜过分杀戮大臣,念及人犯并未行事,儿臣请父皇开恩,只诛人犯一人,为父皇积下功德以延寿纪。”魏王也立刻出班奏道:“父皇不可,此等大逆不道之徒,胆敢谋害父皇,就当重刑重处,让天下人都以此为戒,从此想想都怕,再也不敢有此念头!”   虞烈面上看不出任何波动,略一沉吟说道:“你们说的都有理,只是朕也不想再大肆杀戮,此次就不诛连三族,只将人犯处斩,家人全部发配岭南。”太子拜倒于地:“谢父皇隆恩,只是按刚才供词所言,此事皆由利欲熏心的人犯密谋,三弟并未参与密谋,或许三弟并不知情,只是人犯自行商议约定行事,还请父皇饶恕三弟。儿臣定多加督导训诫。”   话音未落,刚刚还吓的口不能言的宋王立刻活了过来,爬到御阶前磕头如捣蒜的大呼道:“大哥说的对,是这些该死的家伙想要加官进爵自己密谋策划的,儿臣毫不知情,儿臣敬爱父皇,恨不得以身代父皇去死,如何会加害父皇!”虞烈心里自然是明白的,若是年轻时,定然早就赐死宋王,可如今老年情怯,不忍亲子受刑骨肉分离,也起了恻隐之心,呵斥道:“既是如此,又有太子求情,朕就免你死罪,明日即刻滚回封地,太子好生监管,无事不得让他出来,切莫再让这逆子生事!”宋王一听,大喜过望,连忙不停的磕头谢恩,太子也下拜道:“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   这一次,老虞烈没有再大肆株连,五个人头落地,一干族人被押送出京,这场非常直接却也非常拙劣的夺位闹剧,原本可以就这样画上句号,可是,对于正斗的火热的另外两位皇子来说,这事,还远没有完的。 第一卷 洞庭迷雾 言谋   刚刚下朝,严子誉就匆匆找到太子府中,太子一看老师来了,连忙起身相迎,严子誉开心的说道:“殿下这次做的对啊!杀不杀宋王,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殿下保住了那五名同犯家族数百人的性命,这个功德,就可以大做文章了。”肥胖的太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道:“我也是不想再多杀戮,那些族人本就无辜,株连的刑罚太过残忍,还好,父皇居然开恩了,这是连我都没想到的,当时我可真没想要靠这个得什么名声,只求能救下这些人的性命,那就算让父皇责罚也无所谓了。”   严子誉正色道:“殿下是真仁德,那是殿下的心性使然,可臣等若是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那就是臣等失职,老臣这就让四下散布言论,定然让殿下的仁德深入每个人心中。”太子施礼道:“如此便多谢老师了。”严子誉告辞离去后,立刻召集太子一党的官员和自己的门生上门。   严子誉看看众人,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次夺位事变,我们必须好好利用,各位这就着手开始整理言辞,力求有理有据又不过分渲染,要让人们都知道,这个看似懦弱的太子,却总是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的和陛下唱反调,这一言论的核心,便是几桩旧事。”   一个五品言官施礼问道:“阁老可否明确示下是哪几桩旧事?”严子誉点点头道:“你入朝时间尚短,不知道也正常,这第一件,是二十年前陛下起兵靖难赶走了先广业帝之后,大肆杀戮不愿归降的广业朝臣,那时年方二十的太子冒死三次进谏,被陛下一次次训斥,责骂都毫无畏惧,所以很多活下来的广业遗臣都十分感念太子的仁德。   第二件,是后来身为阁府宰政的文坛领袖窦玄因为劝谏得罪了陛下,被关进天牢,太子几次三番的为窦玄求情,被陛下严厉训斥,甚至罚其禁足半月不得出府,仍然上书为窦玄求情,虽然最后陛下刚刚松口,窦玄就被人害死在狱中,但天下文士都记得太子曾为解救大卫政坛、文坛第一领袖所做的努力,也正因为如此,我等这些窦玄的学生才决定倾心辅佐于他。   第三件,是工部尚书于之敬,因为多次指斥陛下征伐北夷劳民伤财,且言辞一次比一次激烈,最后终于被陛下以大不敬的罪名下狱,眼看就要被斩首,也是太子连夜进宫,跪于陛下寝宫前历数于之敬的功绩为其求情,才让于之敬得以免死,虽然还被羁押狱中,但起码性命是保住了。再加上这次保住宋王性命,众王子和皇亲们也会对太子倍感亲近。”   章奕点头道:“有这四条,再加上陛下这次对太子的态度,足以造成一场言论的浪潮,将太子的声望推至高处。我们只需将怎么说怎么传拟好就是。”众人点头称是,又商议一番,谋划完毕,便各自散去,称颂太子的言论,自然也就随之兴起。   十天之后,魏王府,洛尘一袭黑色长衫,静静的坐在一旁,面容冷峻刚毅的魏王翻看着手里的书简,看完之后,悠悠说道:“这一次,我这大哥保下了几百条人命,父皇不但准了,还没有一句责骂,这些天言论汹汹,都在传颂太子贤德,很多原本已经偏向本王的大臣又重新倒向那边去了。”洛尘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道:“这不是挺好的嘛。”   魏王看看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这还好?”洛尘笑道:“是好啊,原来还不知道那些人对殿下的支持是不是稳固,现在一来,不都知道了?”魏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毕竟他们倒向大哥,对我不是什么好事啊!”洛尘回道:“既然知道这些人对殿下不稳固,那自然对太子也不稳固,这些墙头草,我们就不必要再费心了,谁的势大,他们自然就会倒向谁,倒是在这样的时候还支持殿下的,那殿下就值得花心思好好对待了。”   魏王呵呵笑道:“看洛先生如此悠然,本王也知道不需要太着急,快和本王说说,你准备怎么反击?”洛尘打开折扇道:“还要多谢殿下耐心等了这十天,这言谋就像铸剑,火候不到,绝不可淬火,否则适得其反,如今人言汹汹,众说一辞,恐怕连陛下都要起心了。”魏王连连点头道:“对啊,父皇一直在平衡我与太子的关系,如今他们这一闹,父皇肯定心里会有想法,严子誉这个大才这次是失算了。”   洛尘摇摇头道:“严阁老的想法,我是知道的,太子柔弱深入人心,如今陛下身体每况愈下,他已经不能再等,所以才会冒险,而且,他也是算准了我会反击的,只要我们的反击一起,陛下刚起的心自然也就会平复了。”魏王一拍桌案道:“那先生的意思是,这次就听之任之,甚至推波助澜,反而对我们更有利?”洛尘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严阁老是算准了的,我们,不能不反击啊!”   魏王皱眉道:“这又是为何?”洛尘苦笑道:“还不是殿下的根基所至,那些武官大将,哪个不是脾气火爆的,这十天来,已经有多少人找上府里找殿下要说法了?我们如果选择忍而不发,就会让这些支持殿下的武将中也有人摇摆起来,对于殿下来说,更是舍不得啊,所以,殿下自然是要反击,让这些人出了心中的闷气。”魏王无奈的笑笑道:“洛先生说的是,本王能忍,这些人不能忍。”   洛尘笑道:“所以,我们要反击,而且,就要让这些天登过门的人做主力。”魏王点头道:“好,既如此,洛先生且说,要怎么做?”洛尘微笑道:“只要让他们明白,太子虽然仁德,但毕竟都是看准了陛下是他的父亲,在这些讨巧又讨好的事上略微忤逆,一无太大风险,二可收买人心,此中心机可见一斑,倒是殿下,先是跟随陛下镇守大京身先士卒抗击北玄的反扑,后又在靖难之役中屡立功勋,迁都之前,殿下一人镇守大京对抗北夷各部十多年,更难得的是爱兵如子,体恤部下疾苦,与普通士兵同住同食,而且在朝堂之上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毫无心机,连陛下都经常在大臣面前夸奖你这个儿子倒是颇为像他。所以,像殿下这这样的才是光明磊落的真英雄,真仁德。”   魏王哈哈笑道:“听先生这么夸本王,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洛尘也笑道:“所以,殿下只管召集他们就好,剩下的,我来说。”魏王道:“好,那就看你的了。”洛尘抱拳道:“殿下放心就是。”魏王正要说话,只听得门外有人说道:“殿下,天狼帮杜帮主求见。”魏王一愣道:“杜宇这时候突然来访,总不会也是因为刚才之事吧?”洛尘摇头道:“杜帮主是江湖人,这些朝堂里的事,他才不会管,应该是江湖里有什么大事了。”魏王点点头道:“那洛先生就一起见见吧,省得本王再转述。”说罢起身道:“走,随本王去迎接一下。”洛尘自然立刻起身跟着出去。   待将杜宇迎进来,魏王说道:“杜帮主是直性子,本王也就不说客套话了,出了什么事,说吧,正好洛先生也在,可以帮着想想。”杜宇向洛尘抱拳道:“正要请洛先生帮忙分析。”洛尘回礼道:“请讲。”杜宇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双手递给洛尘,洛尘看完,眉头一皱,将帖子递给魏王,魏王看完疑惑的问道:“墨灵门要召开武林大会,这算什么大事?”洛尘微微摇头道:“殿下切不可掉以轻心,这可是一件足以改变我大卫江湖格局的大事。”杜宇连忙说道:“原来洛先生也这么想,那太好了,我还怕洛先生也觉得是小事,殿下是不知道啊,这事,不但匪夷所思,而且莫名其妙,但又偏偏不能不当回事。”   魏王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玄机,快跟本王说说。“洛尘点头道:“杜帮主说的是,墨灵门一向低调行事,从不与官府发生冲突,上次凤凰山庄的灭门惨案,已经触动了朝廷的底线,可毕竟事后证明凤凰山庄确实暗中有不法行为,才没有被朝廷围剿,如今才刚刚平息内忧外患,选出新门主,便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且言辞如此咄咄逼人,确实匪夷所思。”魏王道:“莫非他们经历了变故,想转到上面来了?”   洛尘哈哈一笑道:“这就是设局的人要给大家的错觉。”杜宇奇怪的问道:“洛先生什么意思?”洛尘摇摇折扇道:“依洛某推测,这帖子不是墨灵门发的,是有人想利用他们,搅乱江湖,从中得利。”魏王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又意欲何为?”洛尘道:“我也只是依据墨灵门新任门主祁风的心性和行事作风推测的,以他那样的人,不会做出这么不知高低深浅的事来。”魏王点头道:“听洛先生的意思,对这位墨灵门的新任门主似乎很是推崇?”洛尘摇摇折扇道:“枭雄豪杰帮主门主洛某也见的不少,可这位祁门主,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洛某还真是平生少见,若有机缘,也当去拜访一下,看看能不能为殿下增加些力量。”   魏王饶有兴致的说道:“听洛先生都这么说,本王倒是也对这祁风有些兴趣了。”洛尘微笑道:“他跟殿下一样,都是至情至性之人,机缘到了,必然能与殿下一见如故,不过眼下这事颇为蹊跷,具体的细节,我也还得去查一查再说,只是此事如今离我们还远,大不了洛某随杜帮主去一趟岳阳就是,更何况,肯定会有人比我们着急的。”杜宇一拍大腿道:“对啊,还有太子的麒麟阁,让他们先折腾去,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洛尘点头道:“殿下,杜帮主说的是,此事虽大,但我们暂且可以慢慢来,还是将刚才的事先办了吧。”魏王点头道:“好,江湖的事,有你二人本王就放心了,本王这就召集那些嚷嚷着要反击的武将们过来,你们俩再好好聊聊,本王先告辞了。”三人起身行礼,魏王转身而去。   不过短短的两天之后,另外一种言论再次传遍了大京上下,只不过,这次全是夸魏王真性情真英雄,太子虚伪取巧的。很多人将两种言论反复印证,甚至开始了争论,这时候,再笨的人都看出来了,原来又是太子和魏王在斗法,魏王这次又扳回一局,也肯定是智囊洛尘的功劳。经过这个事件,也让几位阁老和大臣更加坚定了之前决心,大卫内部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一旦老皇帝有什么意外,朝中局面实在难以预料。 第一卷 洞庭迷雾 乱局初开   此后的旬月之间,几乎所有的江湖大小门派、绿林山寨都收到了墨灵门发来的帖子,帖子很简单,就是三句话:‘墨灵门全体拜上,望贵派于八月初八赴岳阳楼参加墨灵门的门主即位大典,如有不来者,即视为与墨灵门为敌。’   小门派肯定是战战兢兢,连忙安排备礼出行,黑道自然是欢欣鼓舞,毕竟墨灵门一向被他们自己视为黑道最高地位的象征,大点的门派有的也欣然接受,而大多数却恼怒异常甚至破口大骂,因为从来请人做客就没有还加上威胁逼迫的,大门派都好面子,这样去了,面子上很是难堪,但最后还是都出行了,毕竟凤凰山庄一夜之间上百口灭门的血淋淋的例子还犹在眼前,众人自己掂量着似乎实力武功也高不过江南凤凰山庄的凤天翔去。形势比人强,无奈之下,只得忍气吞声打点行装出发。   大京郊外,一处三进的独立大院子,不张扬不奢华,却透着威严和神秘,这就是丐帮总舵,在收到墨灵门帖子的七天之后,丐帮召开了这次会议,京城四周舵口的舵主都来了,老帮主宋通端坐主位,智囊鱼筐坐在侧首,其他人分坐两旁,鱼筐的年纪也就二十六七岁,相貌俊朗,却怎么看都有点异域人士的样子,眼神中还略带点忧郁沧桑。翻看着手中的帖子,微微一笑说道:“这墨灵门可是疯了么?”   对于这件事,丐帮从帮主到各大堂口的舵主也都是疑惑不已,老帮主宋通看鱼筐这么轻松,以为他不知实情,遂对他说道:“墨灵门一向潜行于地下,独立于暗处,从不以帮会身份公开现身江湖,何时行事如此张扬?小筐儿你倒是分析一下,是不是墨灵门要由暗转明,以一场大会弹压武林正式确立江湖领袖的地位?难道墨灵门三百年的规矩要变了?”   鱼筐呵呵一笑:“帮主无需多虑,如果属下料的不差,这件事应该不是墨灵门所为。”此言一出,满堂惊讶,众人面面相觑,鱼筐的智慧和才能他们都是深信不疑的,但这个论断也是在太是惊人了,宋老帮主也愕然问道:“小筐儿何出此言?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跟大伙详细说说。”   鱼筐环视一圈众人之后,徐徐说道:“大家都是先入为主了,觉得既然是落款墨灵门的帖子,印章标记都对,那就一定是墨灵门发出来的。不管他是不是匪夷所思,是不是不合常理,都只是在想墨灵门想干什么,而忽略了这个帖子本身也许根本就不是墨灵门发出的。”众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宋通也略略点点头,高声道:“大家静一静,听小筐儿说说是怎么看出来的。”众人立时安静下来,都满怀疑惑的看过来,鱼筐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想必丐帮以前也和墨灵门打过交道,诸位可还记得,墨灵门若是下帖,是怎样下的?”“青冥飞刀!”座中传来一声惊呼,鱼筐点点头:“是的,以往墨灵门下帖,必用青冥飞刀。”“可青冥飞刀造价昂贵,这次要发大小百余个帮派,会不会是青冥飞刀不够?”   鱼筐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对,在丐帮接到帖子至今,我设想了种种可能,调查了墨灵门这些年的行事,最后确定,这帖子不是墨灵门所发,其因有三,第一,所有的印记标志都对,却没有青冥飞刀,是因为青冥飞刀形制特殊,冒充者怕仿制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所以宁愿不用,第二,送帖子的手法,以往墨灵门下帖,都是飞刀插于大门或者院内、堂内立柱,可这次却是邮差送来,不可思议,第三,墨灵门刚遭变故,而墨灵门从上到下都是精明透顶的人,随便拉出一个堂主的才智都不会比在下差多少,这样的组织,就算要变也该等上一段时间,哪里会这么着急的在元气没有恢复的时候做这样的蠢事。”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老帮主宋通更是一拍桌案:“这么说,我们根本不必理会?”鱼筐却摇摇头说道:“我说的只是可能性,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某股势力在暗中操控着这件事,墨灵门也是不得不为之,而不去参加的帮会,就等于给了这股势力事后以墨灵门的名义进行清洗的借口,我丐帮虽然不惧,但也没必要冒这样的险,所以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去参加。况且,听说‘天’要变了,这股势力绝不简单,或许,这又是一次鸿门会宴吧。”   鱼筐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天’是江湖对皇帝的暗称,这其中的意味,这些老江湖自然是一点就明白了,不禁想起当年虞道远邀请十多位武林巨擎齐聚金陵鸿福楼,最后却一起剿灭更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一举摧毁了江湖中的潜在威胁。   众人无不心惊,宋老帮主缓缓说道:“太子和魏王的人最近都活动频繁,这‘天’估计真是要变了,也罢,我丐帮也算是开国的功臣,料也不会如何,只是谁代表丐帮去赴会?”鱼筐马上起身行礼道:“这次的会不简单,其中许多地方需要谨慎处理,况且这样的谋划,这样的布局,属下若不能参与其中搞清脉络,定会抱憾终身,所以还请帮主允准让属下前去!”   其实宋通心中早就着意在培养鱼筐做他的接班人,于是宋通点点头:“你已声名在外,让你代表丐帮去确也合适,只是内中或有凶险,岳州府内又不是我丐帮的势力范围,老夫再挑选几个武艺高强的兄弟随你同去,再派些弟子提前潜入岳阳做为接应。”鱼筐感激的下拜行礼:“多谢帮主成全,既然这股势力要搞事,那我们何不帮着把水搅得更混,就让门下弟子放出风去,就说墨灵门不甘心潜行地下,想要浮出水面称霸江湖。怠慢不敬的,都将遭到清洗。”哈哈一笑:“好,这样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我丐帮都只有好处!”   正在这时,门外执勤的弟子进得堂里,在门外高声禀报:“报,启禀帮主,门外有江南渠帮护商卫队统领萧云求见。”宋通一听,很是惊讶:“我们与渠帮历来交往不多,这时候渠帮重要人物到访,意欲何为?”鱼筐微微一笑:“如果我所料不差,定是与这墨灵门的帖子有关。”   宋通微微点头:“有道理,那我们是见与不见?”鱼筐起身行礼道:“墨灵门将大会地点定在了岳阳楼,而岳州府是渠帮的大本营,岳阳城更是渠帮的总舵所在,现在他们如此着急的找上门来,定是此事将他们纠缠了进去,而且一定是非常的棘手和麻烦,急于寻求援手,才会冒昧前来,而且绝对不会只找丐帮一家,刚才既然定下由属下去赴会,那就让属下先去会一会他,也探探渠帮的底细,看看渠帮的意思,若有重大情况,属下再来禀报帮主,再与诸位共商。”宋通点点头:“好,那你就带他到先到偏厅叙谈,可以酌情便宜行事。”鱼筐再次感激的看了一眼老帮主,躬身行礼退至偏厅。   鱼筐立于偏厅台阶之上,不一会,丐帮弟子将萧云引入,萧云一身青衣,面容冷峻,目光犀利却又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昂然踏步而来,鱼筐热情的降阶相迎,抱拳行礼道:“闻之江南渠帮萧大统领光临,丐帮万分荣幸,只是不巧宋帮主正在主持帮内会议,只好由鱼某代为接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萧云也一抱拳:“鱼先生客气了,江湖上谁人不知鱼先生乃是丐帮智囊,鱼先生先单独来见萧某正是最好不过。”   二人见礼落座奉茶后,鱼筐示意弟子退下,看向萧云道:“此来何事?还请萧统领开门见山。”萧云微微一笑:“好,萧某也不绕圈子了,墨灵门发帖之事,鱼先生怎么看?”鱼筐微微一笑:“丐帮已定下由在下前去赴会,这不必要的麻烦,丐帮也不想去招惹。”萧云哈哈一笑:“鱼先生欺我,以鱼先生之能,如何会看不出此贴不是墨灵门所发。”鱼筐也呵呵一笑:“那还请萧统领据实以告,在下也定知无不言。”……   整整叙谈了一个时辰,萧云起身告辞:“时间紧迫,萧某还要赶去其他几大帮会协商,就不面见宋老帮主了,还请鱼先生代为问候,并将刚才所商议之事详细告知宋老帮主,事关重大,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贵帮有人不明白其中利害,或是走漏了风声,反而坏了事,萧某这就告辞了,贵帮有了决定请尽快暗语知会渠帮。”鱼筐也抱拳还礼道:“萧统领放心,难得你我心意相通想到一处,在下一定全力向帮主陈述利害,竭力促成此事,萧统领身负重任,鱼某就不挽留了,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送走萧云后,鱼筐匆匆的向大堂走去,与宋通单独商议了很久,第二天,丐帮弟子还是开始按计划在江湖散步传言,丐帮弟子众多,分布广泛,没几日,墨灵门意欲借此次大会立威,继而统领江湖黑白两道的说法就在大江南北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