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 谋杀   清晨,地铁轨交A线迎来了一波客流,拥堵的列车上人头攒动。   “程家路到了,请下站的乘客……”,随着报站广播清晰的声音响起,列车稳稳地歇在了站内。人门纷纷争先恐后地迈下列车。   此时,一位头顶军绿色大框呢绒帽的年轻人手持皱巴巴的报纸下了列车。他肩背挎包,风尘仆仆,他有着能让人在人流中看一眼便能记住的面容:高而挺拔的鼻梁,浓黑细长的剑眉,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纯蓝色的眼珠好似能够保罗万千星斗。平缓而不失流畅的下巴更是凸显出了他的坚毅性格。   他无疑是个有着奇异蓝色眼珠的亚洲美男子。   “程家口……”他念叨着报纸头条。原来如此,理查德先生原来是姓程,留洋之后才加入美国国籍,这次回来风风火火地在程家别墅里举办个人画展,而且受到多家媒体的关注,并且轻松就上了B周报的头条,真是厉害呢!   他边走边看报纸,全然不在意挡在前方那个身穿褐色夹克,绷着脸颊的中年男人。   “鸣佐……”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膀。   “啊……”鸣佐收起报纸,眯眯眼睛仔细打量着他,“哎呀呀,原来是不笑警长唐治……听说你从云南调到了上海?”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唐治啧啧嘴,“看来你遇事不惊的心态还是没变,在茫茫人群中遇到我,竟然没有一丝惊讶。”   “你来上海的事张阳先生早就和我说了,”鸣佐再次打量了他一番,“怎么,你也是去应邀出席画展?”   “是啊,总部派我去的,说是要以便衣的身份保障画展期间的安全……因为今天凌晨理查德先生在晨跑时遭到了歹人的袭击,好几家报社都刊登了这则消息。不过关于这袭击案嘛……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哈哈哈,不笑先生当起了保镖。”   唐治依旧绷着脸,“你可别和我套近乎,咱们只是一案之交罢了,像你这种二流侦探能解开守夜村的案子实属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哈哈哈,啊……对了,我也想去看画展,听说理查德先生还要开晚宴,是真的么?”   唐治点点头,“理查德是本世纪最受欢迎的画家,他的作品在国外影响巨大,仅一副军刀画像就价值连城,这次回来一来是为了开画展,二是为了宴请参加画展的画友。”   “原来如此,那么,就麻烦你把我引荐引荐给理查德,要是能在程家大宅里吃上一顿还真是美好。”   “我就知道你是冲着晚宴来的。”唐治说着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程家别墅光鲜亮丽,金粉色的外墙搭配红色砖瓦屋顶显得洋气大方。别墅内部分为两层,第一层是由一条长长的走廊贯穿的大堂,两边是各个画室,里面罗列了各式各样的写实派油画作品,整个一层大约有两百多平米的大小。   程家别墅的第二层就是即将举办晚宴的会客厅和各个卧室。会客厅约六十多平米,靓丽的红木家具以及金光闪闪的水晶吊灯足以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下午,鸣佐终于见到这么一个传奇人物——画家理查德。   理查德无疑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先生,一头银灰色的头发配上罗列着蛛网密布般皱纹的沧桑脸颊,以及那双犀利而不失柔和的慧眼。那是画家特有的气质,一种从心底散发出的艺术韵味使得鸣佐对他敬仰三分。   除了那些来参观画作的三流画家、各个商业对艺术感兴趣的大亨、慕名而来的散客,剩下的就是今晚出席宴会的人。   经过一番介绍,鸣佐暗自记下这些人的面孔以及他们的名字,首先是理查德一家:理查德本人和他的妻子——司徒慧,一个时时刻刻捧着花斑波斯猫的老妇人。   其次是理查德的两位学生:龙嘉和山下。值得一提的是山下是理查德在日本游历时带回中国的学生。   还有程家的管家和仆人,管家阿依先生是个健壮的退役老兵,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仆人佳丽是个身材佝偻的老妇人,尽管已经年逾六十,但是抖擞的精气神丝毫不比那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差。   “理查德先生真的很喜欢恐怖美学,”鸣佐仔细打量着画室内的画作。   “我们老师最擅长的就是富含深意的恐怖美学。”说话的是山下,他戴着一副金边夹鼻眼镜说着一口蹩脚的中文。鸣佐废了很大力气才将他说的话从脑中过滤然后生成自己的话念给自己听。   “听说这些画作在欧洲也展示过?”   “当然,”山下咧咧嘴,“当时理查德老师在欧洲开画展时,最受欢迎的就是这幅《军刀》画作。”   鸣佐凑上前去仔细审视山下所指的那副摆在角落里的画作。   这是一幅描绘军刀的写实油画,背景是深紫色的暗色调,画面上的军刀直插地面,刀柄处的绷带随风而动,画面色彩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受。鸣佐不禁深呼一口长气。   “请问这把刀是日本军刀中的鬼切吗?”鸣佐向山下投去疑惑的目光。   “的确……你说的一点没错,这把就是鬼切,”山下腼腆地笑了笑,“说来惭愧,这把鬼切就是我家世代珍藏的宝刀,而我的祖父是一名日本军官,曾经用过这把刀屠杀过中国士兵。因此,当我第一次将这把刀给老师看时,他的第一反应令我感到差异,他告诉我他要为这把刀作一副画以此来缅怀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中国士兵,老师确实是个十分爱国的人,当时的他是满含热泪地将这幅画完成的。”   “原来是这样……”鸣佐抚摸着被画框包裹起来的《军刀》画作。   虽然自己不懂艺术,但此刻鸣佐突然感受到理查德的每一幅作品都灌输了他内心中最真实的灵魂。   鸣佐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画室里所有的画作一一欣赏完毕,他不禁感到两眼发酸。   傍晚六点,晚宴准时开始,仆人佳丽忙着在椭圆形的水晶桌上摆上碗筷。   “今天大家能够拨冗来敝舍参加宴会,鄙人真的非常感谢。”理查德身着米色西装,声音非常沙哑,说着他环视在场的每个人,以显示他对大家的尊敬。   “今天看理查德先生的画作真的令我感触很深。”鸣佐笑着眯起了眼睛,“先生您的每幅作品都有更加深层的含义存在,这些不单单是简单的恐怖美学,我想有机会向您请教一下这些常人所看不透的意义,可以吗?”   “哈哈哈,”理查德慈祥地看着鸣佐,“这位鸣佐小兄弟真会说话。当然你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有机会我还挺想为你做一幅肖像画,因为在亚洲人种里存在这样的蓝色眼睛真的是十足的艺术体现呢。”   理查德幽默而不失稳重的回话引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会客厅内洋溢着轻松的气息。   直到晚上七点,晚宴所有菜肴才一一上全。鸣佐听坐在一旁的唐治说,这些菜肴都是管家阿依和仆人佳丽所做。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理查德起身擦擦嘴角的红酒渍,他的脸颊通红,但是神情举止依然稳重,“请各位慢用,鄙人先回房休息去了。”   “看你喝了这么多,我送你去房间吧?”理查德的妻子司徒慧边抚摸着怀里的波斯猫边说道,她是个富态的女人,臃肿的身材配上浓妆艳抹的脸颊无不显示出贵妇人的气息。   “夫人……”佳丽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送老爷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毕竟您也是一家之主。”   就在这时,坐在佳丽旁边的龙嘉一不小心将红酒杯打翻在了佳丽的藏青色外套上。龙嘉急忙站起身连声道歉。   佳丽面向司徒慧风趣地说了一句“您看夫人,这下我得去房间换衣服去了,看来老天都让我扶老爷回房呢!”说着她脱去了外套。   龙嘉也跟着站起身,双手接过她的外套,“你去扶老师,衣服我帮您拿着。我也一同去,正巧我也得回一趟房间。”   说着,三人一同离开会客厅往二楼走廊方向走去。   鸣佐突然注意到司徒慧此刻竟然显露出了异样的表情。不知怎么,鸣佐感受到了一种特别怪异的丑陋。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表:八点整。   “那么,我去厨房再拿一瓶红酒,”司徒慧将波斯猫放在会客厅红色的沙发椅上,随后往红木阶梯方向走去。程家别墅厨房是在一楼,也就是阿依所在的地方。   “我们的晚宴好像还缺一个人吧?”待四人离开后,鸣佐轻声问唐治。   “你是说阿依吧。”   鸣佐点点头。   “阿依的面容不适合出席这样的晚宴。”   “哎?是因为……”   “因为他在服役期间毁过容。”唐治压低了声音,“你没发现进了程家就没有看见过他的影子吗?”   “确实……”   还真是个神秘人物……鸣佐心里嘀咕着,不过,你唐治可千万别说别人,自己就是个永远只会绷着脸的面瘫……鸣佐想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正在闲聊油画艺术的山下和唐治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急忙抑制住笑意。   约摸过了五六分钟,佳丽随同龙嘉从长廊回到会客厅。佳丽的外套换了一件黑褐色的长袖衬衫。   “老爷怎么样了?”恰巧此时,司徒慧晃着臃肿的身子回到会客厅,质问仆人佳丽的语气有那么一丝挑衅。   “老爷在作画,不知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   “是你之前说的《天窗》?”   “正是……今天刚好是满月,老爷说前天将天窗的素描轮廓刚刚画完,今晚添上一轮明月,明天就可以上色了。”   “哎……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痴……”司徒慧愤恨地咬咬嘴唇,“他倒是对你情有独钟啊,他那幅未完成的画作连我这个夫人都没有看到过一眼,你却知道老爷画作的进度……”   “啊,师母,老师常教导我们画画的时候可是要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如果有人打搅的话就画不出带有灵气的作品来了。所以啊,还请您谅解老师。”龙嘉边缕着袖子边说道。   晚宴进行到九点,佳丽端着醒酒汤前往理查德的房间。   唐治抬起不会笑的脸,将高脚酒杯里的最后一口红酒一饮而尽,随后说道,“看来今天画展进行的非常顺利,感谢贵府的晚宴,时间不早了,我和鸣佐得先行离开一步了。”   “是啊,如果太晚地铁没了可就麻烦了。”山下在一旁附和着。   “哎,不多待会了吗,”司徒慧摇晃着高脚酒杯,用敷衍了事的语气说道,“那以后可得常来啊。”   就在此时,走廊那头的佳丽突然端着醒酒汤回到了会客厅,他的眉头紧促,脸色苍白,佝偻的身躯越发显得娇小。   “老、老爷怎么叫也不回话,我怕、我怕他会出什么事。   “乌鸦嘴……老爷会有什么事。”司徒慧责怪道,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我们上去看看吧。”鸣佐提议,“确保理查德先生没事了,我和唐警官在离开也不迟。”   众人随即跟着仆人佳丽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二层的最后一间卧室,理查德的房门紧闭,一旁的窗户严实地拉上了深绿色窗帘。   “门从里面上了锁……”佳丽满脸焦虑地用备份钥匙使劲转着锁眼。   “理查德先生?”唐治边大声呼喊理画家的名字边用力试图打开门旁的窗户。   “可恶,连窗户的插销也从里面插上了,”唐治皱皱眉头,“这样子不能打开窗帘的话,里面的情况我们真是一无所知。”   鸣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二十分。   “没办法了,我们撞门吧,万一理查德先生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唐治紧咬着下嘴唇,表情严肃。   鸣佐点点头,和唐治一同用力撞门。   理查德的房门虽是木质,但是相当坚韧,两人轮番给门施加压力,然而依然没能撞开。   龙嘉和山下见状也来帮忙。   半晌,在众人齐心合力之下,理查德的房门终于被撞开。   紧随着的是画家夫人司徒慧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和众人看着屋内目瞪口呆的表情。   理查德横躺在屋子的中央,确切的说是理查德的部分,那只是他的身体。他的头滚则落在了一旁的床头,鲜血染红了绿色床单,如同绿海中绽放的花朵。   屋内向着楼下花园的两扇窗户也都拉上了窗帘,窗子上的插销均从里面插上,周围四处可见血迹。浓郁的血腥味引得众人纷纷捂住口鼻。   地板上残留着的除了鲜红的血液,还有绿色、紫色、黑色这些水粉颜料和油画颜料。   房间的角落里,司徒慧的花斑波斯猫正瑟瑟发抖地蜷缩着身子,圆睁着双眼注视众人。   猫的身旁静静地躺着一把前端染红的日本军刀,正是那把“邪恶的化身”——鬼切。   在这充斥着阴郁、压抑、恐怖气息的画家卧室内,好似存在着一名可怖的艺术家,他用人类的鲜血和颜料交织成一幅前所未有的艺术作品…… 天窗 审讯   “死者理查德,性别男,五十五岁,美国国籍,”尸鉴科科长姜谷抚摸着八字胡对着文本资料念道,“根据尸体身上尸斑的分布以及肌肉组织僵硬的程度初步鉴定死亡时间在八点到八点半之间,精确的死亡时间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解剖并分析胃里的消化物情况才能下定论。”   “可恶,”唐治一脸愁相,“期盼着不要有人在画展上发生这样的不愉快事件,竟然还是发生了。”   一想到上海分局的局长这么看重自己,千辛万苦把自己从云南调过来,结果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唐治就不知该怎么跟局长交代。   “原来如此,这间屋子的门窗全都是从里面锁上的……”一旁的鸣佐环视屋内一圈,蓝色眼珠散发着犀利的光芒,“唯独只有天窗开着。”   法证部警员徐江站在房顶,透过打开着的天窗向屋内探探脑袋,“唐探,天窗长宽均是二十公分。”   “是嘛,看来……最多只能够容下尸体的脑袋啊。这样一来,这宗案件不就变成了密室谋杀案了嘛……”   “不笑先生,”鸣佐看着位于尸体正前方的画架,“你来看看这张所谓的《天窗》画作。”   唐治凑上前去边观察边喃喃道,“画作完完全全被毁掉了嘛,看来是被人用颜料泼了上去,完全将画面掩盖了起来。”   “仔细看还是能看见画面上一些轮廓的,比如……天窗的边缘,但是中间部分确实被毁了。”   “你看画架上方,”唐治的目光转向画架旁的柜子上。那是理查德用来放颜料、刷子、画笔这些作画用的工具的柜子。   “那是……被打翻的颜料盘……”鸣佐注意到地上也散落着被打翻的颜料盘。   “应该是我的猫……”这时,理查德太太司徒慧手捧着惊慌失措的波斯猫走了过来,“我可怜的酱饼……竟然打翻了颜料盘,弄得满身都是颜料。”   鸣佐再次感受到那怪异的丑陋。   “这么说来,那只猫应该是从天窗口进来的咯?”唐治视线转向天窗。   “当时我记得夫人离开会客厅时把酱饼放到了会客厅的沙发椅上,”鸣佐犀利的目光戳向瑟瑟发抖的波斯猫,“如果理查德先生一进门就把房门反锁上的话,那么酱饼要进去只能通过房顶,也就是天窗处。”   “总之,理查德先回到房间,然后锁上门开始作画,这时凶手利用某种手段进入屋内,一刀杀死理查德之后,再从屋子里出来……”唐治一拍脑袋,自己推倒了自己的推论,“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凶手有穿墙的能力……”   “搞不好凶手真有穿墙术哦,”鸣佐笑嘻嘻地调侃着不笑先生。   唐治注视着脸色煞白的佳丽,她的眼珠因为恐惧而颤抖着。眼眶边际滞留着晶莹的泪花。   “你送理查德回房之后就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佳丽轻拭眼眶,点点头“是的,我换好衣服就随同龙嘉一起回会客厅了。”   “当你离开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理查德的房门是锁着的还是没锁。”   “我只记得门是关着的,我想老爷一进门就把门锁了吧,我的房间在走廊中的第一间,而老爷则是在最后一间,我本打算将老爷送进房间,但是老爷说这点距离他完全可以走,于是……我就直接进我房间换衣服去了。”   “为什么说理查德应该会把门锁掉?”鸣佐插话道。   “因为老爷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平常在家作画他都会紧锁房门,不让他人打搅。”   鸣佐凑上前去,蓝色瞳孔中散发出的眼神似是一把枷锁紧紧扣住她,“还有一个问题,鬼切这把刀原本是放在哪的?”   “啊……你说的是那把掉在现场的凶器啊,这把刀原本就是老师的学生山下赠给老师的礼物,老师一直把他放在那个画具柜子最底层的大木匣子里。”   “知道这地方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据我所知……应该就是那两个学生吧,夫人她是从来不进老爷房间的,而阿依……我想他肯定也不会关心这些。”   鸣佐点头示意一旁的唐治接着问。   唐治停下手中的刷刷记录口供的笔,“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谁可能是凶手?或者说……谁有动机杀害理查德先生”   “这个问题……”佳丽无奈地摇摇头,“警察先生,恕我不能妄下定论,毕竟这是一宗谋杀案,而且,老爷的死我到现在还没法完全接受。”   “这样子……那打扰你了。”   佳丽勉强拉出一张笑脸,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她迟疑地向后望了望,“那个……《天窗》画作……有点不对劲。”   “哎?”鸣佐抬起头,“什么不对劲?你知道什么吗?”   佳丽思索了一会,摇摇头,说道:“没、没什么。”   鸣佐耸耸肩,无奈地望着她离开。事后想来,阿丽这时所说的“天窗有些不对劲”正是这件案子破案的关键所在。   待到佳丽拖着虚弱的身子离开后,鸣佐转向面无表情,抿嘴思考的唐治,“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样?”   “佳丽和理查德先生的关系。”   “这个……”唐治压低声音,凑到鸣佐耳边,“关系不一般。”   “我也这么想的,当时在现场我就觉得很奇怪,理查德先生刚去世,而他的妻子司徒慧非但没有精神崩溃,反而在意他的猫被颜料泼到这件事。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理查德和自己夫人的关系还没有同仆人的关系好。”   “其实啊,司徒慧有绝对的理由杀害理查德,”唐治分析,“听外界的谣言,理查德和司徒慧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两人几乎不接触,因此感情更是糟糕的一塌糊涂。也因此理查德似乎已经开始筹划离婚的事宜。”   “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司徒慧就继承不了理查德的所有财产……所以只有赶在离婚之前杀了他才能继承所有财产,是这样吗?”鸣佐笑嘻嘻的看着唐治。   “呃,这个真不敢说,不过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不笑先生顿了顿,“当然啦,这些都是猜测,我们警察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况且,再怎么想司徒慧那虚胖的身子也不大可能有这个能力杀死理查德……”   鸣佐啧啧嘴,心道:好像我们这些在你眼里的二流侦探办案都是瞎猜的一般……   鸣佐为显示对他的不满,随即翘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状,“那个具体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么?”   “喏,你看看吧。”说着他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张A四大小的纸   鸣佐打开尸检报告,大致内容如下:   1、死者精确死亡时间为八点至八点十五分。   2、死者自锁骨以上被凶手利用日本军刀肢解。   3、死者的头颅内有积血存在。   4、死者的颈部存在多出刀伤。   5、死者的身上没有发现除死者外其他人的皮肤组织。   “积血、多出刀伤,”鸣佐反复念着这几个关键字,“这么说来理查德的死因并不是被斩首?”   “嗯,极有可能是被人先用绳子勒死之后再肢解尸体的。”   “那脖子上应该会留下勒痕吧?”   “听法证部的小徐说尸体的脖子上有密密麻麻的刀伤。自下颚以下的组织已经血肉模糊,根本辨别不清了。”   “还真是狡猾……”鸣佐咬着嘴唇抱怨道。   “不管怎样,我们先审问完剩下的人再做细致的调查吧,”唐治叹了口气。   繁琐的审讯还在继续。   “八点到九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唐治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阿依。   “在厨房。”他淡淡的回了一句,声音十分低沉。   “在厨房干什么?”   “整理餐具。”   “整理了一个小时?”唐治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当然,我还要打扫厨房,为明天老爷的三餐做好准备。做完这些事情可不止一小时。”   “有人给你作证八点的时候你在厨房吗?”   “没有。”他依然惜字如金。   “撒谎,”唐治吼道,“八点的时候你应该碰到去厨房取红酒的司徒慧才对。”   “确实有碰到她,但是依然不能作证,”他丝毫没有因为唐治的质问而慌了神,“因为我看到了她,不代表她看到了我。”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看到你?”   阿依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唐治清清嗓子,“你觉得谁可能是凶手?”   “龙嘉或者山下。”他简短地说道。   唐治和鸣佐互相对视了一下。   “龙嘉和山下……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   “只是感觉吗?”   “是的。”   唐治丧气地垂着脑袋,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慢着,”鸣佐突然阻止道,声音着实把唐治吓了一大跳,“冒昧地提个要求,能否摘下你的……口罩?”   “无妨。”   说着,他摘下口罩。   这回,鸣佐和唐治终于见到了阿依的真实面容。阿依的眼睑以下部分布满了可怖的伤疤和坑坑洼洼的坑洞,上面似乎有化脓感染之后留下的痕迹。   “嗯……可以了,”鸣佐向他点头示意感谢。   “不客气。”他戴上口罩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这间被鸣佐和唐治命名为审讯室的一楼画室。   “你之前应该这么询问,在八点到九点之间有人来过厨房吗?”鸣佐向唐治投去责怪的眼神。   “说的也是,真实失策。”唐治撇撇嘴,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接着来到房间的是身形臃肿的贵妇人司徒慧。她的怀里揣着刚洗完澡的花斑波斯猫“酱饼”。   “你很喜欢猫?”唐治用闲谈的口气问到。   “是啊,”她说,“我最爱猫了,尤其是波斯猫,曾经我养过三只波斯猫,还让我的丈夫为它们画过素描呢。”   “真不错,”唐治咳咳两声,言下之意就是进入正题,“你对你的丈夫的死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她叹了口气,“确实挺可惜,他生前可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呐。”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们夫妻情呢,难道你的丈夫去世了你什么感觉都没有么?”唐治如同看着外星人一般注视着她。   说到这,司徒慧垂下脑袋,手掌在波斯猫的绒毛上抚摸着。   半晌,她缓缓的抬起脑袋,仿佛头上顶着铅石一般沉重。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了……”她说,“理查德的心早就不在我这里了。”   “怎么说?”   “自前年他从日本回来之后就雇了那个该死的仆人佳丽,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两个人的绯闻简直是源源不断,这两年他几乎都没怎么正眼看过我一眼,”司徒慧边说边叹息,“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很快就会被那个仆人取代,她是个老狐狸精、老狐狸精!”   司徒慧的眼里此刻闪现出了愤怒、不安、嫉妒以及仇恨的情绪。她轻抚着波斯猫的手突然加重,狠狠地抓着波斯猫的皮毛。   酱饼发出痛苦的哀鸣……   “噢,我的宝贝……真对不起,为了这种男人伤到了你。”她突然神经质地恢复了平静。   而此时,鸣佐终于看清了那部分的丑陋。   “那么你进入厨房拿红酒时有在厨房碰到过人吗?”唐治斜着脑袋。   “没有,我也没在意……可能当时阿依在那吧,只是我很少跟那个脏兮兮的人说话。”   脏兮兮……鸣佐皱皱眉头。   “那你找到红酒之后就立马就上楼回到了会客厅吗?”   她点头回答了一声“是的。”   “这样啊……”唐治简单地记下她的口供,“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杀害理查德?”   “不知道,如果有,那最有可能的大概是我吧。”她的回答出乎唐治的意料。   等到司徒慧离开后,不笑先生舒了口气,“这样一来有明确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有咱俩和山下了。”   “虽然龙嘉和仆人佳丽能够互相证明对方的清白,但是不管怎么说不在场证明还是不完全。”   说到这,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咱们走吧,”鸣佐突然吆喝了一声,“去房顶看看。”   唐治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午夜一点了,休息一晚在做调查吧,况且……天这么黑,对现场取证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说的也对。”鸣佐打了个打哈欠,“那就……先去睡一觉再说。” 天窗 勘查   为了方便第二天的调查,鸣佐勉强在二楼的一间空卧室内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鸣佐便独自一人来到屋顶进行勘察,天窗处在的位置刚好是理查德房间的中央位置。从这里能够俯瞰整个理查德的房间。   能够登上程家楼顶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建造在别墅外围的铁质梯子,梯子是安装在墙壁上的,因此无法拆卸下来。   另外,天窗的窗户栓是向着卧室内部的,也就是说天窗只能从里边打开,并不能从房顶向内推开。   鸣佐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天窗边缘部分。这时,在他的眼前出现一个常人很难注意到的一个细微线索。   他眯着眼睛用手掌轻拭去天窗周围的灰尘。   一条明显的条纹状裂痕映入他的眼帘。   这个痕迹是……   紧接着,鸣佐学着昨天徐江的动作将脑袋探进卧室。   卧室的中央,也就是天窗口正下端的红木地板上,警方用白色粉笔勾勒出了理查德倒地的身形。   斜前方的床头处也画上了一个轮廓,那是死者的头颅位置。   死者的位置、天窗边缘处的裂痕、死者的死亡报告。这些种种条件如同积木一般堆积在鸣佐的大脑里,他站起身子,闭上眼睛,开始试着将这些积木一块一块的拼接起来。   还差一点,虽然密室杀人的方法鸣佐已经大致清楚,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掏出手机给唐治打了一个电话。   “你到哪了?”“快了,刚才高速路口有些堵车,早知道我就乘地铁来了。”“大概还要多久?”“五分钟吧。”“我已经解开密室谜团了,你尽快来。”“什么!真的么,你真的解开了?”“你来了在说。”“好的。”“那再见。”“再见。”   鸣佐挂断手机。   上午八点,唐治随同法证部徐江风尘仆仆地赶来程家。   “凶器的线索取证怎么样了?”鸣佐带上大框呢绒帽向徐江挥挥手。   “武士刀的刀柄处经过硝酸银浸泡之后发现了死者和山下的指纹,”   “也难怪……”鸣佐叹叹气,“凶手反侦查能力这么强,指纹这种决定性的证据他肯定也考虑到了。”   “言归正传吧,”唐治拍拍鸣佐的肩膀,“你说你把密室的谜团解开了?”   “啊……确实,不过我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那你先说说凶手是怎么把理查德杀死后再从密闭的房间里逃脱的。”   “你们跟我来,”鸣佐两眼放光,自信满满地指着楼顶处,“我们去楼顶揭开这个诡计。”   说着,鸣佐第一个爬上房顶,唐治和徐江一一跟着鸣佐爬了上去。   “你们看这儿,”鸣佐指着天窗边缘处的那条裂纹。   “这是……”   “我想凶手一定是将事先准备好的武士刀和绳子扔在屋顶,”鸣顿了顿,“凶手在屋顶静静地等待理查德走进房间,当理查德从里面将天窗打开,准备对着天窗作画的时候,凶手就瞅准时机在天窗口先把理查德勒死,接着凶手将尸体尽可能地拉出窗外,虽然天窗无法无法容许一个人通过,但是理查德的头通过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后凶手就在天窗口把他的头割了下来?”唐治抚摸着下巴喃喃道。   “正是,最后只需要把身体和头颅以及鬼切军刀一并丢进屋内就行了,身体比较重,因此没能像头颅一样甩到床头。”   “这样说来,”唐治信服地点着头,“凶手必须一只手用绳子吊着尸体,另一只手肢解尸体,这样一来就算是再锋利的刀也需要来回切割好几次才能把整个头割下来。天窗口的裂纹也是尼龙绳与之摩擦之后留下的痕迹……”   “所以……尸体的下颚部分才会被切割得血肉模糊。”鸣佐顿了顿,“我想凶手在肢解尸体之前先在天窗口垫上一块中间镂空的布帕一类的东西用来避免血迹出现在天窗口。最后,凶手只需要尽可能地让屋内残留更多的血迹就行了。”   “徐江,赶快检测一下天窗口的血液反应,凶手不可能做的万无一失,只要找到一丝残留血迹的痕迹,这宗密室谜团就可以宣告破解!”   徐江及其部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对天窗做了细致的检查,他们利用鲁米诺喷剂在天窗窗框的内部,侧部,外部均进行喷射。最终在外部的两处角落里发现了宝贵的血液反应。   “这样一来的话,佳丽和龙嘉就有了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因为他们两个当时是往二楼过道的方向走去的。理查德又把自己反锁在了自己的房间中,所以要想前往房顶,必须先走到一楼,然后通过一楼的铁质阶梯才能爬到房顶。”唐治分析。   鸣佐肯定地点点头,“换句话就是,当时能够前往楼顶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死者妻子司徒慧和管家阿依。但是前者几乎不可能杀害理查德,因为时间上不符合,理查德死亡时间为八点至八点十五分之间,司徒慧离开会客厅前往厨房取红酒是在八点整,她是同龙嘉、佳丽这边同一时间回到会客厅。这期间大约有五六分钟的间隔,推算一下他们到达会客厅的时间应该是八点零五分左右,在五六分钟的时间里爬上楼顶,等待理查德打开天窗,勒死理查德之后再肢解尸体并藏匿凶器(使理查德致死的直接凶器),五六分钟里做完这么多事,显然不大可能,也不符合逻辑,因此,‘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在不可能,那也是真相。’凶手就是阿依!”   鸣佐蓝色的眼珠里绽放出犀利的光芒。   “先去把阿依带回警局仔细录口供!”唐治吩咐属下,“阿依的房间也要进行搜证,这段时间程家的所有人都在我们警方的控制之下,他应该没有时间藏匿凶器,只要找到勒死理查德的绳索,那么这宗案件就宣告破案。”   下午,警方带走了管家阿依,阿依依然没有露出惧色,这让鸣佐很是吃惊,眼前这个即将面对法律制裁的罪犯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惧。   在阿依踏上警车的一刹那,他回眸注视了一眼鸣佐。事后想来,阿依的目光里确实丝毫没有恐惧,那是一种抗争的眼神。   他在抗拒绝望么……鸣佐垂下脑袋闭上眼睛,双手按摩着太阳穴,疲惫之意突然涌了上来。   傍晚,鸣佐应了不笑先生的邀请来到程家口周边的一家“星巴克”里喝咖啡放松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   “搜证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我们在阿依房间储物柜里搜出了残有死者皮肤组织的尼龙绳。”唐治自信满满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证物的照片摆在鸣佐面前。   鸣佐啜着咖啡注视着这些照片,他默不作声,在程家时的种种画面,此刻如同幻灯片一般一张一张地在他脑中翻过。   也包括阿依默不作声回眸注视自己的画面……   “不对……”鸣佐自言自语道。   “哪里不对?”唐治一脸吃惊地望着他。   鸣佐拿起照片,“怎么会找到凶器呢?凶手可是可以随意出入厨房的人,如果是我的话早就把证物烧掉了。一个把密室杀人规划的如此详尽的人怎么会留下凶器……”   “你想多啦,可能当时凶手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做这些事……也有坑能他相信我们一定认为致死死者的凶器是那把鬼切。因此根本没有藏匿尼龙绳的必要。”   “不可能,这些解释都太牵强了……”鸣佐放下照片,紧锁眉头看着唐治那张不会笑的脸,“你还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我还有一些没有弄明白的事吗?”   “是啊,当时在电话里你确实这么说的,后来我也忘记问你了,那么你究竟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比如那只波斯猫……凶手是从天窗口杀死理查德的,说明理查德的房门从一开始就锁着。如果死者的房门始终是锁着的,那么波斯猫要想进入房间只能通过天窗。但是……我仔细查看过程家别墅的周边情况,波斯猫要想爬上楼顶也只能通过那段铁质阶梯,一只娇生惯养的猫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也有可能它是跟随在佳丽和龙嘉身后跑到死者的房间的,也许当时理查德还没有锁门……是理查德把猫放了进来也说不准。”唐治解释道。   “理查德当时可是在作画,怎么可能会将猫放进屋内去。”   “这……”唐治皱着眉头,坐直了身子,此刻,他也开始怀疑这宗案件恐怕另有隐情。   “还有,一只猫不小心打翻的颜料盘真的可能把理查德的画毁的这么彻底吗?画面上除了窗框的边角部分还看的见,其他地方全都被五颜六色的颜料蒙了上去,这给我的感觉像是有人刻意把颜料泼上去的一样……另外还有动机问题,阿依有什么动机杀害理查德似乎我们还没有彻底调查清楚。”   “被你这么一说……这宗案件还真的有很多我们没有彻底弄明白的地方,”唐治凑上前去,“但是除了他以外能犯下这宗案件的人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可是都有不在场证明的啊!”   鸣佐默不作声,手中玩弄着他的大框呢绒帽,此刻他脑中反复地回忆着当时阿依的眼神。   当时的阿依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回眸注视自己的呢……   还有凶手制造的密室,看似做的十全十美,但是却在最重要的环节上出了岔子,如果凶手真把尼龙绳烧掉,能不能定罪还是个问题……   这里面一定还有猫腻。   “你说是吧……”唐治的声音一下子把鸣佐从想象的世界中拉了回来,“除了他以外没人有条件杀死理查德,大家的不在场证明可都是活生生的脱罪物啊!”   “不在场证明……”鸣佐反复重复着这五个字。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偶然,而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突然抬起头,蓝色瞳孔里散发出自信的光芒。   唐治吃惊的看着眼前的鸣佐,突然想到,当时在守夜村揭开连环谋杀案的真凶时,鸣佐的眼里也闪现过这样的光芒。   鸣佐站起身,拍拍呢绒帽上的灰尘,“走,我们先去书报亭买今早最早的晨报。”   “什么……去、去书报亭?”唐治越听越懵,“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我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鸣佐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解释道,“这宗案件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犯罪’。”   唐治稀里糊涂地跟着鸣佐走出了“星巴克”他心里思索着鸣佐刚才说的那番话,虽然表面上他从来都没有认同过鸣佐,但是他心里清楚,当年在守夜村,凭借一己之力揭开连环凶杀案的真凶,仅仅凭这一点就能给这个少年扣上一顶神探的帽子。   而当年鸣佐还大度地将所有功劳都让给了云南警局。一想到这,唐治便觉得自己有愧于鸣佐。   现在看来只能相信他了……   离星巴克约两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处简易的书报亭,书报亭里坐着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妇人。她抖擞着身子从身后堆积的过期报纸里找出今早的晨报,笑眯眯地交在鸣佐手里。   鸣左不忘和她寒暄两句,随后,他摊开报纸坐在附近的公园椅子上仔细地阅读着晨报的每一则新闻。   半晌,他将报纸层层叠起,直到只留下角落里的那则不起眼的新闻。内容如下:   著名画家遭遇袭击   著名美籍华人画家理查德于昨日凌晨五点遭遇不法分子抢劫,据悉当时理查德正在晨跑,蒙面歹徒突然冲上前去,利用绳索类器具控制住理查德后胁迫其交出身上的财物,歹徒抢走理查德随身财物后带着绳索连同财物迅速逃离现场。警方正全力搜捕疑犯,由于歹徒全副武装,行动敏捷,未有目击者发现,因此给本案的侦破带来了困难。所幸本案未造成人员伤亡。   xx社记者报道   “这不就是昨天我在地铁口和你说的理查德被人袭击的新闻吗……难不成这个抢劫案和杀人案有关联?”   “关联大了……既然歹徒全副武装,那么绳索类工具上也不可能留下自己的痕迹,”鸣佐眯着眼睛笑了笑,“如果我是歹徒我一定会当场把绳索类工具直接扔掉,然后逃离现场,一路上带着这种累赘非但对逃跑不利,反而会遭到旁人的关注。因此,这个歹徒的这一举动,正是这件案子的突破口。”   唐治思索了一会,嘴唇一张一合地翕动着,他吃惊地望着鸣佐。   “想到了吗?”鸣佐依旧笑可掬。   “皮肤组织……尼龙绳……”唐治半张着嘴,面无表情的脸颊抽搐着,“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陷害管家阿依,于是事先制造了一起抢劫案,为的就是能够伪造出一份残有死者皮肤组织的虚假证物!”   “bingo,”鸣佐嘴角微微上扬。   “可、可是……”此刻,唐治的心中五谷杂粮,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下定论其实早了些,”鸣佐的表情迅速严肃下来,他的目光回到报纸,“我还需要做一些调查,但是起码现在我已经很接近这件案子的真相了。” 天窗 演绎   鸣佐和唐治马不停蹄地回到程家,此时迎接两人是司徒慧,他的气色红润,举止矫健。   一想到这个女人即将继承丈夫的巨额遗产,鸣佐便打心底泛出一阵恶心。   “警察先生,这件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杀人凶手不就是那个脏兮兮的阿依嘛……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她不耐烦地问道。   “是这样的夫人,我们还有许多本案的遗漏点需要进行侦查,”唐治应付着回了句。   “那请尽快。”司徒慧让开道示意两人进屋。   唐治跟着鸣佐的脚步来到二楼。   “请问,仆人佳丽在哪?”鸣佐问司徒慧。   “她呀,最近老爷去世了,她身子也就垮了,现在还在休息,等她养好身子,我迟早要把这个老狐狸精解雇了。”   鸣佐敲敲佳丽的房门,向着屋内大喊,“还在休息吗?”   半晌,房门被忪惺的佳丽打开。   “啊……鸣、鸣佐先生。真是招待不周,我这身子恐怕是……”   鸣佐冲佳丽莞尔一笑,随即转过头对着唐治和司徒慧轻声说道,“我有两个问题想问她,你俩就在门口等两分钟吧。”   “连我也不行吗?”唐治一脸的不满。   “不行,我不想其他因素干扰到她的证词。”   唐治虎着脸点点头,心里冲着鸣佐大骂:我再怎么说也是上海分局刑侦科科长,你这个黄毛小子当着众人的面不给我面子还真是过分!   房门被鸣佐带上后唐治默默地点上了一支香烟,同一旁斜着眼的司徒慧寒暄着。   大约过了两分钟左右,房门被鸣佐打开。   “好了?”   “好了。”鸣佐一脸自信,先前残留在脸上的些许阴霾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么……你想到了什么?”唐治试探着问道。   “今晚五点,”鸣佐并没有回答唐治的问题,他转向司徒慧,“你以程家一家之主的身份召集跟这件案子有关的相关人士在会客厅内集合,我将当着众人的面揭开这件案子真正的凶手!”   “凶、凶手难道不是阿依吗?”司徒慧惊呼着。   一旁的唐治更是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他。   “没错,凶手另有其人!”鸣佐嘴角挂着微笑。   傍晚五点整,同前一天晚上一样,会客厅内聚集着熟悉的面孔,只是,原本坐在椭圆形华丽的水晶桌前的传奇人物此刻已不见了踪影。   鸣佐拖着理查德的画架出现在过道口,画架上的正是被毁的画作《天窗》,“大家晚上好。”他的声音十分沉重,好似在悼念死去的理查德。   “听说你知道谁是真凶了?”山下问道,普通话说的十分蹩脚。   “是的,”鸣佐点点头,“这个凶手就在我们在坐的各位之中。”   “你的意思是阿依不是真凶……”龙嘉一脸惊恐,“这么说我们这里存在一个斩首恶魔?太可怕了……”   “听我慢慢道来,”鸣佐清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推理。   “首先,这件案子其实并不是一件密室谋杀案,再说的具体点就是凶手的目的是要使我们将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在解决密室上面,而忽略了不在场证明的调查。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凶手狡猾之处在于制造了这么一个不可能犯罪的密室杀人方法。其实不然,凶手真正狡猾的地方在于他制造了一个逼真的不在场证明!   “其实,那间密室说白了就是凶手使的一个障眼法而已,凶手根本没有爬上楼顶,没有用那样的手段将理查德杀死。他是光明正大地从理查德的正门进去,勒死理查德之后切下他的脑袋,再从理查德的房间光明正大地离开。”   “这……”唐治的脸颊在颤抖,他的双手因激动而紧紧地握紧椅子扶手,“可是,当我们来到理查德房间门口时,房门确实是从里面上锁的啊,那凶手是怎么进入锁着的房间,然后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你能够拍着胸脯肯定房间是从里面锁上的?”   “难道还有可能从外面锁上吗?当时佳丽拿着钥匙试着打开房门,如果是从外面锁上的,佳丽应该能够打开房门啊?难道你想说锁出了问题吗?”   “没有,”鸣佐环视众人,“不是锁出了问题,而是钥匙出了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做着他的推理,“早在那之前,佳丽的钥匙就已经被凶手调包了。   “当时佳丽是拿着形状,大小完全一样而齿纹不一样,却能够插进理查德房门锁眼的假钥匙来试图打开房门。   “而理查德平常又有锁门作画的习惯,我们便惯性思维地理解错了。当我们确认房门是从里面锁上,并且用力撞门的同时,恐怕,这个凶手正在一旁偷笑着。”   “那天窗上面的裂纹,以及警方出示的血液反应证据呢,那些是怎么回事?”山下问道。   “那些都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伪造的。在真正的密室杀人手法之上,凶手又增添了另外一种杀死理查德的可能性手法。而只要我们往那个错的密室杀人手法上面考虑,那么凶手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我想凶手应该是这样犯案的:在理查德进房间之后找机会敲门,理查德打开房门,他从身后拿出一条尼龙绳把他勒死,在屋子里肢解尸体。然后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打开天窗,将理查德的血液抹在天窗边缘再将其擦掉,这也是他嫁祸给阿依的其中一个环节。接着,他做的第二件事是把颜料泼到理查德的《天窗》画作上。”   “照你的说法,老爷那幅作品不是被我的酱饼毁掉的?”司徒慧将信将疑地问道。   “对,没错,我想凶手在杀掉理查德之后突然注意到了那幅画,因为那幅画上面的东西如果被我们看到,会让凶手的全盘计划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难道,《天窗》画作上面有暗示凶手是谁?”唐治猜测。   “并不是,”鸣佐摇摇头,“凶手之所以这么害怕画作被我们看到,是因为理查德在画纸上描绘的天窗是紧紧关闭着的!”   “对、对啊,凶手想要制造理查德在屋内打开天窗,然后在天窗口被凶手勒死的假象。这就必须满足理查德画的天窗是打开的。”唐治瞪大眼睛惊叹着。   “但是正当凶手毁掉画作的同时,他注意到了司徒慧的波斯猫从走廊的那一头跑了过来,于是他灵机一动,将波斯猫赶进理查德屋内,把它锁在里面,这样就可以伪造成波斯猫不小心将颜料盘打翻的假象。   “关于画作问题,也就是我在佳丽的房间里向她询问的第一个问题,因为在坐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那幅半成品画作,只有和理查德最亲近的佳丽才看见过。其实那天审讯的时候佳丽谈及那幅画时欲言又止,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我们继续追究画作问题,想必也不会犯下后面冤枉清白之人的错误。”   “可是,这个凶手到底是谁呢?”山下迫不及待地问。   刹那间,整个会客厅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气氛当中。   “凶手就是你,”鸣佐转向面露惧色的龙嘉,手指指向他,“龙嘉先生……”   “你开什么玩笑!”龙嘉涨红了脸,愤怒地看着鸣佐,全然没了之前和气的脸色。   “我询问佳丽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她当时将理查德房间的备份钥匙放在什么地方,她告诉我老爷房间的备份钥匙始终放在外套的口袋里,总之不会离开自己半步,那个时候,你的红酒一不小心洒到了佳丽的外套上,我想……那不是偶然吧,那也应该是你计划的一部分,”鸣佐眼神犀利,语言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刃直直地插向龙嘉,“所以,能够接触她的外套,轻松将钥匙调包的人只有你。佳丽脱下外套的时候你主动帮她拿着外套,这时候你已经开始预谋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虽然佳丽可以为你作证当时始终和你在一起,但是这个不在场证明却有着五六分钟左右的空白期,你就是利用了这几分钟时间,犯下了这宗凶杀案。   “当时你们目送着理查德进入房间以后,佳丽径直走向自己房间,这个时候他的外套在你手里,于是,你就是利用佳丽换衣服的时间把理查德勒死,然后肢解尸体,伪装现场,并在外面把门锁上,最后你只要把佳丽的钥匙调包并把真正勒死理查德的尼龙绳藏起来就行了。等到佳丽换完衣服走出来时,你在把外套交在她手里,而佳丽则把被调包的钥匙取出来然后放进新换上的衬衫口袋里,最后把旧衣服丢进了旁边的盥洗室。   “你确实计划的万无一失,还特地将尸体下颚以下的部分砍的血肉模糊以此来让‘假密的室杀人’变得更加合理,而我们的推理也始终在你的预期当中进行。   “当然,在这宗案件发生后,程家别墅里的每一个人的行踪都在警方的眼里,你根本没有机会把在现场勒死理查德的凶器——尼龙绳放到管家房间的柜子里,那该怎么办呢?于是你在案发前事先伪造了一份残留有理查德皮肤组织的凶器,然后在案发前找机会把它放进管家房间的储物柜里,”说着鸣佐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晨报,“报纸上刊登的这则袭击案的歹徒就是你。你确实聪明,昨天清晨袭击理查德在伪造假证物的同时你还不忘将理查德随身的财物拿走,这样一来,这就是一宗普通的抢劫案,谁都不会想到理查德的学生会因为钱去袭击他。   “然后,你只需要找机会把那根尼龙绳扔进管家的储物柜里就行了。当然,天窗上面的裂缝也是你事先伪造出来的。你也有充分的时间做这些事情,你和山下,都是理查德最得意的门生,你们都有随意进出程家的权利。要想伪造一把钥匙也是信手拈来。   “这样子一来,我们都会认为凶手用了这么一个密室杀人方法把理查德杀了,自然而然地我们便往错误的那条路上面考虑。而你真正的意图正是利用假密室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完成这不可能犯罪”   “一、一派胡言,”龙嘉长长地喘了口气,“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哪有这么顺利的杀人方式,你说我有罪,那你拿出证据再说话!”   “你要证据?”鸣佐嘴角微微扬起,从口袋里拿出佳丽随身携带的那串钥匙,“这就是证据。我想,你还没来得及将真钥匙换上去吧,要不要我请法证部的警员将这把钥匙做一下鉴定?”   龙嘉咬着牙,默不作声。   “当然,如果我猜的没错,上面还残留你的新鲜指纹呢!”鸣佐的口气步步紧逼。   “凶手不是带着手套作案的吗?如果钥匙上面有指纹的话,那么刀柄上面不也应该会留下指纹吗?”唐治问道。   “那么请问大家,谁能带着手套从钥匙环上面取下钥匙,”鸣佐朗声说道,“这是龙嘉迫不得已犯下的错误,但是这个错误在他看来不是致命的,因为我们只要一掉进他设计的陷阱里,我们就根本不会考虑钥匙的事情。他就算永远不把要是换回来也没关系,这件事也会永远石沉大海。那么……法证部徐江,请你……”   “不必了,”龙嘉抬起头,涨的通红的脸痉挛着,“他全猜对了,是我杀了那个人……”   说到这,他的目光转向山下,眼神里还残留着些许的杀意,“理查德看中的只是你而已,我这个没有半点才华的学生他才不会放在眼里,欧洲的画展上,他宁愿向他人展示你半成品作品也不愿意展示我辛辛苦苦花费了一个月心血的作品。在外界看来,我和你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但是在我看来,我只不过是一个用来充数的学生而已,我是那么努力地画画,那么努力地想要博得老先生的看中和提拔,但是到头来呢,我的努力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所以……我决心要让他死在自己的艺术品上面!”   “即便如此……”鸣佐终于沉不住气,他怒气冲冲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给了他重重的一拳,“你也不能对栽培你的老师痛下杀手!”   他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鸣佐的眼睛,嘴巴因惊慌而抖动着,即便是这样一个杀手,在鸣佐真正的愤怒下也变得苍白无力。   鸣佐的话如同一记惊雷打在他的头顶,他颤颤巍巍地坐在地上,垂下脑袋。如同木偶般的身躯无力地摇摆着。   “善哉……”佳丽长叹一口气,“你完全错了,老爷、老爷他最看中的就是你。他说你作画时心浮气躁,虽然你有绝佳的灵感,但是作为一名画家,你欠缺了画家最重要的心境。他因此对你的要求甚至大过对自己的要求。他打心底里要将你培育成一个世界级的画家啊!龙嘉……”   鸣佐默不作声,他径直走到《天窗》的画架旁边,将被毁的第一张图纸掀去,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藏在《天窗》画作后面的草稿图,草稿只描绘出了天窗的大致轮廓线条,淡淡的素描细腻而柔和,在水晶灯光的映照下展现出了非凡的气息。画作的正下方,理查德用艺术家特有的灵气字体写下几个显眼的大字“赠给我最爱的学生——龙嘉”。   注视着平淡的素描草稿,龙嘉将脸埋进自己的怀里,哭泣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客厅。   那个声音像是呕出了灵魂。 遗志 凉亭、我、笑笑、诺言   我和孙笑笑的结识颇俱传奇色彩,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双亲便去世了,我是从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笑笑和我一样也是孤儿,不过我清晰地记得她进孤儿院是在她九岁那年,乱糟糟的长发,青肿的脸颊,绝望的眼神。   她沉默寡言,很少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说话。我也很少在孤儿院的教学楼里遇见她。有时,她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嘴里念叨着一些常人没有办法听懂的东西。   孤儿院里有一座凉亭,她时常喜欢坐在凉亭的长椅上发呆。   十二岁那年梅雨季,我同她巧遇在凉亭里。那也是我第一次同她说话。   先开口的是她:“你有梦想吗?”细嫩的声音中带有铿锵有力的坚定。   我诧异地望着她的侧脸,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转过头来,朝我笑笑。我这才意识到她是那样的美丽,纯真。浅浅的酒窝,微红的双颊,如瀑布般乌黑的长发,恰似弯月的大眼睛。以及,那颗点缀在嘴角生的恰到好处的红痣。   “我?”我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难道你也没有梦想吗?”她看着我的眼睛。   我鼓起勇气,大声告诉她,“我想当一名警察,以后……能够回报这个社会对我的爱。”   “真好……”她眯起眼睛笑着,眼角散发着剔透的光芒,“能有属于自己的梦想真好。”   “难道梦想还会属于别人吗?”我天真地看着她。那时候的我,总觉得她出奇的成熟。   “会啊,”她回过头望着亭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我的梦想就属于别人。”   我抓抓后脑勺,仔细地回味着她所说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唐治,”我说。   “以后就叫你阿糖吧,白妙糖的糖。”   “白妙糖?”我吃了一惊,仔细一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白砂糖吧,哈哈哈。”   “不,我就喜欢叫白妙糖,”她固执己见,可爱的酒窝浅浅地陷在脸颊两侧。   “啊,时间要到啦,该去上课去啦。”我催促道。   “那你去吧。”   “你不去吗?”说到这,孤儿院里老师严厉的眼神突然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不去,”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本,在我面前晃了晃,“只顾着和你聊天,忘记写日记呢。”   “日记啊……”我刚想说“你还有这样的习惯啊”这句话,马上又咽了回去。   “那我先离开了,”我补充了一句。   “嗯嗯,”她俏皮地朝我笑了笑。   自此之后,她的身影每天都会出现在凉亭。我也时常会过去和她寒暄两句,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我只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和她在一起很快乐。   那天在凉亭,她告诉我要回宿舍拿水笔,说着便把日记本搁在了长椅上。   我望着她背影的视线慢慢转移到那本绿色封皮的日记本上。一种令我感到恶心的想法油然而生。   我的内心开始谴责自己,为自己有那种想法而感到愤恨。   但是我还是禁不住诱,惑打开了那本日记本。上面的字很清秀,工整得好似打印出来的一般。   她确实很有心,从进孤儿院的那天便开始记起日记,回想起她九岁时的样子,我不禁心生佩服。   翻到日记中六月的一天,我的内心震颤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和愉悦感同时撞进了我的身体。   她将我与她相遇的情形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最后那句:我喜欢你,阿糖。如同一把利刃刺进我的双眼。   我感到胸口有一阵阻塞,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笑笑,她对我暗恋的这份感情我既害怕又向往。   我深呼一口气,合上笔记本,抬起头。   而此时,我却猛然发现笑笑正红着脸颊站在我面前。   “那个……我……”我感觉自己的胸口在烧灼。   “你……都看到了?”   我并没有隐瞒,迟疑着点点头。   我注意到她的嘴唇翕合了两下,但并未出声。   她走到我跟前,从我手中抽回笔记本,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便离开了。   望着她离开背影,我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般难受。   她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呢……   以后的两个月里,我再也没有在凉亭里遇见她。我开始后悔,后悔当初翻看女生的隐私,后悔当时可笑的愉悦感。   但是,当我下定决心不在去凉亭等待她的出现时,她却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在嘤嘤地抽泣,同以前一样,坐在凉亭的长椅上。   我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看到她的身影,我真真切切地想去拥抱她。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生有这样的好感。   “好、好久不见,”我打算把握住和她少有的碰面机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她抬起头,微红的眼睛久久地注视着我。   半晌,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卷起袖子拭干眼角的泪珠。   “没什么,”她说,“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我惊诧地望着她,回想起那天她离开的背影,我的心隐隐作痛。这种感觉我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我的外祖母……”她注视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不舍的感情。   那是多么真挚的情感……   “你的……外祖母?”我突然回想起笑笑有个年逾八旬的外祖母还在人世。当年,无力抚养笑笑的外祖母托着孤儿院的关系将她寄养在了这里。   “她……上个星期去世了,”说到这,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突破眼眶这道堤坝,涌了出来,“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么?”   “没有……”她的脸埋进了两臂间。   我走上前去,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保护欲催促着我。   我脱下外套,披在她瘦弱的肩背上。她没有抗拒,抽噎的声音像是利鞭一般扣打在我的胸口。   原来,我是那么喜欢她……   凉亭里,淅淅沥沥的雨,我们接吻了,嘴唇相触的瞬间我感受到了人生的美好。从小缺少父爱母爱的我从笑笑的身上感受到了爱的温暖。   “我要回家参加葬礼,”她抬起头,“从此以后,我可能不再回来了。”   “为什么?”我问,“难道这里不好么,咱们一块学习,一块玩耍。”   “我有……很重要的事,”她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半晌,她搂住我的脖子,说道:“阿糖,我愿意等你,等你有了能够出福利院的能力,我们在一起好么?”   “嗯,”我点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遗志 笑笑、我、报纸、疑惑   五年后,我二十四岁,依仗着社会各界给我带来的支持与温暖,我顺利地读完警校。   也是在那一年,我收到了笑笑的来信。   我至今还清晰记得打开笑笑的信时那种兴奋,激动,期待,渴望,自责的心境。   还是那样工整的字迹:   阿糖,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五年的时间,也许能够改变很多事情,但是这五年来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五年前,不懂事的你阅读了我的日记,青涩的我一气之下不想再见你。每每回忆起这些,我就会噗嗤一笑,笑我们那傻傻的青春年华。   阿糖,我始终是没办法忘记你。我爱你,进入孤儿院的第一天起,我就暗恋你。也许少女的心你没办法理解和察觉。   我一直没有中断过打听你的消息,我知道你大学毕业了,现在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吧。   阿糖,我迫切地想要见到你。我在昆明等你。   笑笑简短的信我反反复复地读了几十遍,内心五谷杂粮,情窦初开的感觉瞬间涌遍我的全身。我迅速记下了笑笑在信件最后署上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五年丝毫没有冲淡我对她的感情,和她一样,我又何尝不是日日思念?当天,我预定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赶往千里之外的云南省。我没有给她打电话,因为我想要给她创造惊喜。   昆明无疑是个美丽的城市,这里气候宜人,风景秀丽。我根据信上给的确切地址顺利的找到了她的居住地,那是一个老式的居民区,楼与楼之间紧凑而不失有序。   我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敲响了她家的房门。内心中遐想着她打开门一刹那惊喜的表情。   半晌,门打开了。   映入我眼帘的是个长发披肩、亭亭玉立的女孩:乌黑的发丝,浅浅的酒窝,弯月一般的眼睛,以及……嘴角那颗熟悉的痣。   与她目光相触的一刹那,五年前的种种如同幻灯片一般一张张地在我脑中翻过。   我的眼睛发酸,视线模糊了……   只感觉笑笑猛地抱住我,她那急促的气息击打着我的脸颊。   我俩深情地拥抱在了一起,这一刻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天以后我和笑笑开始了在昆明共居的生活。   笑笑一点都没有变,曾经她经常一个人默默地在孤儿院的花园里给花儿施肥料,而现在的她更是喜欢在家种植各类植物,她称那些植物为“心肝宝贝”,这让我觉得她可爱的同时还夸赞她是个有爱心的女孩子。   不止这些,即便是十二年前她可笑地将白砂糖读成“白妙糖”这点,十二年后的今天也依然没变。   在云南的日子里,我顺利地考出了国家公务员证书,以一个见习警员的身份入驻昆明市公安局刑侦科。   刚开始从警的这段时间,我很迷茫,但是内心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始终支持着我。我告诉自己,我的亲生父母是这个社会,是这个社会给予了我一切。   而笑笑,虽然只有高中文凭的她积极好学,在网上报考了一所不错的夜大,学习了美容专业。性格内向的她很快有了一份收入不高,但是稳定的工作。   本以为美好的未来等待着我和笑笑,但是,那天下午我突然隐隐察觉到了笑笑的过去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天,我从警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我同笑笑同租的一室一厅简装家中。   我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啪”地一声掀开易拉罐瓶盖,边啜可乐,边回想着上司对我说的话。   “从明天开始你将脱离见习警员的身份,”上司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你将成为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你要投入百分之百的态度为人民,为国家服务。”   一想到这里,我就全然没有了疲惫的感觉。我注意了一下时间:下午五点整。   笑笑这时间应该下班了才对……   我注意到笑笑的化妆桌上躺着两份旧报纸和那本绿色封皮的日记本。   脸颊一阵灼,热感,看来当年那件事我直到今天都没有完全放下。   我走上前去拿起日记本,这回引发我好奇心的却并不是它,而是垫在下面的那几份皱巴巴的旧报纸。   我将日记本放在边上,拿起旧报纸,注意到报纸上的日期是2000年六月份。   2000年六月份……她怎么会留这么早的报纸。   往后看内容,我突然意识到一点相同的地方,几份报纸上都刊登了2000年位于浙江义乌的一场火灾案的报道。这些报道字数虽然不多,但几乎都占据了头条位置。我数了数数量,一共有四份报纸,其中三份都是后续追加的报道。   第一份用彩色荧光笔将火灾案的报道圈了起来,内容如下:   昨日位于k镇的一处平房居民区发生特大火灾案,消防人员及时赶到现场仍旧未能即时控制下火势。具现场附近的知情者所说,火灾发生前有过两次剧烈的爆炸发生,火灾于下午三点才得以控制住火势的蔓延,经过警方仔细调查发现这是一起由于煤气罐爆炸而引发的火灾,最终致使三人死亡。本案将继续做跟踪报道。   xx报道   我注意了一下具体发生时间,是在2000年的6月15日。   我继续翻看后面的三份跟踪报道,这件案子似乎在五天后就查明系意外导致的事故。警方最终确定本案导致三人死亡,其中有两名是儿童。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日历,现在已经是2014年一月份,2000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14年。   笑笑为什么要留十四年前的报纸?难道是四年前的火灾案和她有关联吗?她又为何从未和我说起过这件事?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爆竹一般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揉揉眼睛,对自己敏感的神经感到无奈:也许是职业病吧……如今的我对自己不明白的事物都要查的一清二楚。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转过头,是笑笑回来了。她将淡蓝色高跟鞋搁在鞋柜上。注意到我手中拿着她的报纸,她的表情突然惨淡了下来。   “啊……你拿着我的报纸干什么。”她半张着嘴,走了过来,从我手里抽走报纸。   这个动作是她第二次对我做了,我苦笑着。   “上面……”我指了指报纸上面的圈圈点点,“那个十四年前的案子你很感兴趣?”   “怎么会呢,”她眯起弯月般的眼睛,“只不过是在翻家里旧物件的时候翻出来的罢了,一时兴起就看了看当年发生的事。”   “原来是这样……”   那又为什么特地将火灾案的报道圈起来呢?这句话到嘴边立马又被我咽了回去,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我挥挥手,说道“今晚吃什么?”   这招转移话题的确很管用,原来始终紧绷着神经的笑笑这回也放松了下来,“我买了炸鸡和啤酒哦。”她说着指了指摆在桌上的大塑料袋。   “你不怕发胖?”   “百吃不胖,”她俏皮地朝我做了个打手枪的手势,“就算是连续吃上三个月的白妙糖也胖不起来。”   “那个字读砂,”我纠正道。   “都一样,都一样。”她边打开塑料袋边调侃道。   炸鸡啤酒的味道确实不错,令我感到吃惊的是笑笑的酒量,三瓶下肚竟然毫无醉意。   酒足饭饱后,我的脸颊涨得通红,趴在卧室的床上,笑笑坐在我边上。   客厅半敞着的卷帘窗迎来一阵微风。笑笑的长发飘过我的脸颊,使我感到一阵细痒。   我望着她,心理始终克制着对她的欲,望。   不能这样做……   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泛起红晕。   “我去洗澡。”她说着起身离开。   我的内心踌躇着。好似一叶孤舟,载着酒意,一种无法控制的念头硬生生地把我从理智的一隅拽了出来。 遗志 我、凌江、老张、咖啡店   我迷迷糊糊地带着欲,望睡去,醒来时感觉好似过了一个世纪。   我翻了个身,突然意识到笑笑就睡在我的边上,目光正注视着忪惺的我。   她的用干毛巾包裹着胴体,朦胧的月光透过卷帘窗的缝隙一丝一丝地倾泻在她那白皙的肌肤上。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我们……做吗?”   她迟疑了三秒,目光从我双眸里逃开,“不,还、还不是时候。”   我将身子靠近她,她的长发划过我的脸颊,再次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搂住她的身体,内心激起强烈的斗争,酒意再次使我沉醉。   我亲吻着她的脸颊,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她没有据我的身体于千里之外。   也许……她只是嘴上说说。   第一次做起那事来多少会有些费劲。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我却始终没能在笑笑身上释放那丝快感,也许只有她朦胧的胴体才能吸引我吧。   “不行……”我压低声音,紧紧地抱着她,“没有感觉……”   “我也是……”她说。   一阵空虚感朝我袭来。   “下次吧……”我无奈地摇摇头。笑笑点点头,挪开身体,侧过身去。   第二天,我带着疲意来到警局。   今天是我第一天正式上班,穿上制服,系上领带,挪正警帽。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随即振奋起精神。   第一天的工作量不是很大,我跟着老张审阅了几份前两天接到的盗窃案报告。   虽然大家都叫他老张,然而他一点也不老,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小眼睛的他留着清爽的平头,办案时的一丝不苟使得他备受大家都欢迎。   听我的另一名同事凌江说他的经验连局长都在背地里称赞。   凌江是我的同事的同时他还是我的校友。我和他毕业于同一所警校,也几乎是同时进入刑侦科。   连续两三天的工作只能用无聊乏味来形容。   这天回到家,依然不见笑笑的身影。   我望着整理的整整齐齐的床被褥,突然感到笑笑最近变得越发的奇怪了   我晃晃脑袋,同以前一样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   冰凉的可乐刺激着我的喉管。   之所以说笑笑变得奇怪了,不仅仅是因为那张十四年前的报纸。自从我发现了报纸一事之后她总是刻意地回避我。每次同她说话,她的目光总是逃避我。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笑笑在附近的一家美容院里工作,平常下班时间要比自己早一个小时左右,我回到家笑笑总会一脸笑颜地迎接自己,而这两天,笑笑总是早出晚归行踪不定。   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一口将可乐灌进肚子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手机号码。   “嘟嘟嘟”的声音像是苍蝇叫一般没完没了,等了一分钟还是没人接听。我无奈地将手机丢在了床头。   这天笑笑回家是在晚上八点,我询问她为何这么晚到家。她望着天花板半天才从嘴巴里憋出“公司培训”这四个字。   我踌躇地望着她,心中竟然可笑地开始怀疑笑笑出轨。我赶紧摇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中甩出去。   这天晚上我一宿没睡。   收到笑笑离别留言条是在三个月后,也就是四月份。   “我去完成我的梦想,等我回来。阿糖,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留言条毫无生气地躺在桌上。   我愤恨地趴在沙发上,心中五谷杂粮。   家里打扫的整整齐齐,笑笑的衣服整齐的堆在衣柜里,还有她的化妆品、背包、美容书籍。这些东西她都没有拿走。   除了那本日记本……   看样子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但是……她究竟有什么事情非要自己一个人来完成呢?   我抱着脑袋,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如同和尚撞钟似的。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直到七月份笑笑依然没有回来。   她到底去了哪里……这三个月我始终没法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笑笑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他为什么没在字条上说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还有……她的梦想,究竟是什么意思。一连串的疑问如同环形磁带一样反反复复地在我脑中重复着。   与其这样天天带着忧虑上下班,还不如彻底查清真相。我决心自己去找笑笑,于是向刑侦科科长请了一次长假。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约了凌江来到附近的一家名为“星悦”的咖啡厅。咖啡厅不大,老板娘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凌翔点了一份蛋糕和两杯咖啡。我向服务员点头示意和他一样。   “看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凌江打量着我,“你有什么烦心事?”   “嗯……确实。”   “我能帮得上忙吗?”   “就因为你能帮得上所以我才求你,”我顿了顿,“能帮我想办法搞到十四年前在浙江省发生的一起火灾案的详细报道吗?”   凌江搅动着蛋糕盒的手突然停下,“十四年前……浙江的……火灾案?”   “2000年6月15日……我只记得这个日期,”我看看四周,点上一支烟,“你不是有浙江分局的朋友吗?能不能请他帮帮我?”   “这个……”他迟疑了一会,“我尽力吧!可是……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看你上班心不在焉,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样子。”   “你想知道?”   凌江轻叩桌子,“我是你的朋友,你要让我帮忙的话最起码要让我知道到底为什么要查十四年前的案子。”   凌江的话在理。   我再次环顾四周,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笑笑又消失了……”   “噗……”他差点把塞进嘴巴里的蛋糕喷出来,“怎么会,上次去你家做客你俩还好好的,怎么又消失了?你和她吵架了?”   “并不是,”我摇摇头,把报纸的事情以及这些天笑笑的种种不对劲都说给了凌江听。   他像是听天书一样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就这样走了?”   “所以我总觉得笑笑始终对我隐瞒了什么东西。”   凌江若有所思,“那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有头绪,现在我连她在哪里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凌江无奈地摇摇头。   沉默一阵子后他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了,我得去局里了。”   我向他道别,走到门口时,我提高音量对他说了一句“那件事情有消息记得联系我……”   他点点头,旋即离开了“星悦”咖啡厅。 遗志 我、火灾案、凌江、失踪   “她三个月前就不来上班了,”美容店的前台说出了我意料之中的话。   “她有没有向你们领导请过假?”   前台浓妆艳抹,眨巴眨巴细长的眼睛,睫毛延长的令人鸡皮疙瘩直起,“没有,我们也打电话联系过她,可她手机始终是关机着。”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自从笑笑离开后自己几乎天天都试着拨打她的手机,然而每天都是机械的电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能见见你们的boss吗?”我刻意的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稍等一下,”前台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走进了里间的一间办公室。   我下意识地注意了一下放在她正前方的名片盒,名片上写着“杨丽丽”这三个大字,我想这大概是这个前台的名字吧。   半晌,她走出来对我说了一句“我们老板请你进办公室聊。”   “你是孙笑笑的男朋友?”老板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臃肿,一脸富态。   我点点头,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椅上。   还没等我问话,他便凶神恶煞地开口,“孙笑笑这样缺席,打电话也不回,我随时都可以解雇她。岂有此理……”   “她……”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话,“她最近遇上了一些事情,请你见谅。”   老板板起脸,坐直身子,“那么今天你来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想问几个问题。”我向他投去恳求的目光。   老板看看手表,大概是确认接客的时间,“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谢谢,”我客套了一句,“实不相瞒,笑笑她三个月前失踪了……”   老板脸上略过一丝震惊,但随即又平复了下来,“你没报警?”   “没有,因为她留下了离开的字条,”我顿了顿,“我来这只是想知道笑笑她平时都是几点下班的?”   “五点整……”老板点上一根烟,随手又拿出一根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摇头示意不要。   “可是三个月前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八九点下班,据她所说是因为公司培训。”   “哪有这回事……”老板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我们这分早班和晚班,通常不进行交接。早班有早班员工,晚班也有特定的员工,孙笑笑做的是早班,哪来的培训这一说法。”   “这样啊……”   “啊,对了,刚知道你是她男友,有件事我想你还是了解一下,”老板随即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我,“孙笑笑三个月前工作相当散漫,在接待客户的时候经常玩失踪,有个员工向我通报说孙笑笑经常在工作期间走到对面的公共厕所里打电话,一打就是半小时。这事你知情吗?”   他的意思是笑笑是否给我打的电话。   我摇摇头。   老板叹了口气,“这顶帽子算是带足了吧?”   他的直言不讳令我感到厌恶。不会的,我在心里反驳他,笑笑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你们完全不了解她。   “还有什么问题吗?”老板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没问题了。”   “那,不送……”老板一把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   走出这家名为stargarden的美容院,我径直回到家中,拿出那张留言条,仔细端详着。   一点没错,那就是笑笑的笔迹,她临走前除了那本她视如珍宝的日记本以外什么都没带走。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笑笑像是马上就会回来的样子。   老板臃肿的身材在我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还有他的话,据他所说根本没有培训一事,那么笑笑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一头栽在床上,闭目养神。不觉间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突然意识到昨晚连晚饭都没有吃。   下午,我接到凌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十四年前的案子有了方向,还约我在老地点见面。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星悦”咖啡厅里坐。   只见凌江端坐在椅子上边呷着咖啡边看着手中的报纸。   我坐在他的面前,目光落在那份报纸上。   “这就是你要的吧,”他把报纸摊平。   “这不是……”我惊诧地看着他,“这和笑笑所留的那份报道一样,你是哪里得到的。”   “在当年事件的档案袋里。”他啧啧嘴,“我在网上找到了一些关于那次事件的报道,突然发现其中大有猫腻。”   “怎么说?”   “当时这件案子根本就是草草结案,其中很多事情都没得到确切的解释,”凌江说着从旁边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当年的资料,“这是我让我在浙江分局的朋友给我寄过来的,据他说当年他也参与了此案的调查,因此比较了解。”   我伸手接过边角已经发黄的资料袋。里面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两张A4大小的现场报告和目击者证言。   “你看这里,”凌江指着一个名叫邹小瑶的目击证人的证言,“他当时很明确地听到了屋内有人呼喊‘杀人啦’这类的求救的声音。”   我的脑海中演绎着资料上所描绘的情形:从屋内跑出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子。五分钟之后屋内就突然发生了第一次爆炸,之后是连续的爆炸,最终导致了这场火灾的发生。   “当时警方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证言,一味地认为这只是普通的意外,”凌江接着说,“现在再来看这些证词,我觉得里面确实有很多地方没有查清楚。”   “你的意思是……这是场纵火案?”   “嗯,不过这也是我自己的猜测,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四年。要想再翻案已经不可能了。”   “可是当时的媒体没有这份证词。”   “当然不会报道啦……警方巴不得早早了却这件案子,当然不会把这些证言公布给媒体。”   “看来笑笑留着这份报纸肯定另有隐情,说不定跟她失踪有很大关联!”   “我也这样认为。”   “笑笑很有可能就在浙江。”我猜测道。   “不会吧……”凌江抓抓鼻子下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笑笑为了报纸上的事情而专程赶往浙江……”   “我很了解笑笑,她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看来这件事情对她确实很重要。”   “那你打算……”   “去一趟浙江,调查十四年前的火灾案。”   “开什么玩笑,”凌江凑到我面前,对我做出摸额头,量体温的手势,“你没问题吧,这些只是猜测而已,万一你去了浙江,笑笑刚好回来了怎么办?”   “也是……”我叹了口气,“可是笑笑的手机始终关机着,你不觉得这很可疑吗?”   “也可能是她在做很重要的事,不能有人打扰。”   “但愿吧……”我无精打采地垂下脑袋。 遗志 我、杨丽丽、stargarden、尸体   笑笑突然出现是在八月份的第一天,也就是建军节。   “你究竟去了哪里?”我质问突然出现在家中的笑笑。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笑笑不在逃避我的目光,“阿糖,这件事情,你不要再过问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相信我。”   我刚想说话,笑笑便用食指挡住我的嘴巴,“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笑笑的脸颊浸泡在月光的光辉下。与以前不同的是,我在她身上竟然发现了成熟.女人的韵味。   “你嘴边的痣……”我一脸茫然地看着缺失的那部分。   “点掉啦,”她说,“那颗痣显得太幼稚了,今早回美容店的时候就点掉了,怎么,这样不好看么?”   “没、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而已……”   笑笑转过身子,从身后拿出一盒十寸左右的蛋糕,“喏,今天是你的生日哎,你忘了吗?”   “生,生日……”我的视线转向日历牌,这才发现今天是八月一号,随即一拍脑袋,“啊,真的是啊,瞧我的记性。”   笑笑莞尔一笑,端坐在餐桌前为我切蛋糕。   那或许是我吃过的最甜的蛋糕。   我将照相机摆在桌上设定好准时拍照的功能,和笑笑以及桌上的蛋糕合影了一张。那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那一晚,我第二次和笑笑做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一次我竟然对她有了感觉。   真是不可思议……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八月二号的傍晚,那天,警局老张吩咐自己的警队带走了笑笑,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脸无奈的凌江。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质问老张。   “你还在休假期吧,”老张换了个语调,“你女朋友涉嫌故意谋杀罪,我们要带她去局里进行审讯工作。”   “什、什么……”我的嘴巴由于惊讶张成“O”字形,“这怎么可能?笑笑她不可能杀人!你查查清楚在说话!”   老张拍拍我的肩膀,“局长说了,这件案子影响恶劣,另外你作为嫌疑人的“准家属”这次的案件还是不要插手了。”   “不是……”我欲哭无泪,“笑笑她这么诚实的女孩怎么会杀人呢……”   眼看着红着眼眶的笑笑被警员带走,我却无能为力。   等到老张离开后,凌江告诉了我发生在八月一号的惨案。   “最初是一个老人发现尸体的。”他说,“据他的口供声称当时他在桃湖边缘散步,突然听到湖底泛着泡泡,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了过去查看湖底到底有什么东西,”凌江顿了顿,“结果,刚把那东西捞上来他就吓的吐了出来……”   “尸体?”我问。   凌江点点头,“之后老人就跌跌撞撞的冲进最近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局里电话。”   “死者是谁,死因是什么,有做细致的调查吗,凭什么一口认定笑笑就是凶手?”我将一大堆的问题抛给凌江,此时我的心里只有笑笑,完全没有在意这件案子本身。这或许也意味着我根本不适合做警察吧,我的内心苦笑着。   “这个……”凌江皱皱眉,“老张可没同意你介入这件案子。”   “我只想知道情况好帮助笑笑脱罪!”我两手突然架在他的肩膀上,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凌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死者的身份现在还在调查当中,当时我们根本辨别不清死者的脸,死者脸上到处都是灼伤。”   “灼伤?”   “是硫酸……我们猜测凶手应该是先用硫酸泼到死者的身上后再用榔头击打他的头部,等死者没有反抗能力之后再把他推进糊里,最终导致死者溺亡。”   “你们怎么肯定钝器就是榔头?”   “因为那把榔头就在岸边,上面还残有死者少量的血迹,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提取到凶手的指纹。”   “那老张是怎么怀疑到笑笑头上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他告诉我。   凌江叹了口气,用无奈的口吻说道,“因为当时有目击者声称自己看到了笑笑的行凶过程。”   “你、说什么……”   “唐治,无论你自己内心怎样排斥这种结果,都是没办法改变事实的,这点你要明白,”凌江劝说我的口气明显是在说服我接受笑笑就是真凶的事实。   我愤恨地咬着下嘴唇。   不可能的,笑笑昨天晚上还和我有说有笑地吃着蛋糕。难道这些天她的离开就是为了策划一起谋杀案?   “目击证人是谁?”   “好像叫……杨丽丽的年轻女子,据她声称,她好像是……。”   “杨丽丽?”我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   “是不是和笑笑同样在stargarden工作的同事?”   “哎……你怎么知道?”凌江的眼里绽放出奇异的光芒。   “我上周去过那家美容院,我还知道他是做前台的。”   “是啊,”凌江说,“事发时她正好从桃湖旁边经过,正巧撞见了笑笑的行凶过程。审讯的时候她的情绪还相当不稳定。”   “我要去审杨丽丽。”   “那怎么可以,你还是别插手了,”凌江制止我,“局长没有许可,你是没有审讯的权利的。”   “不,我不会以警察的身份去调查这件案子,我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笑笑被冤枉!”   凌江重重的喷出一口鼻息,“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她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三番两次离开了你,更何况这次的事件已经对你影响很坏了,她……”   “行了,别说了,”我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吵他吼叫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也非常了解笑笑,你应该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吧?”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放弃她,这件案子我查定了!”   八月三号清晨一大早我便急急匆匆地赶到stargarden将正准备开门的美容院前台——杨丽丽逮了个正着。   “你能把案发当天看到的详细在和我说一遍吗?”我冲上前去,招呼也没来得及打。   她不耐烦地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随即透露出惊恐的色彩。   也许在她眼里我是以杀人凶手家人的身份在审问她。   我随机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警局证件,“我是警察,关于这件案子……我想我要以警察的身份来审问你。”   她惊恐未定地转过头去将美容院的玻璃大门打开,“要问什么问快些,我还要上班,到时候被老板看到了影响可不好。”   “好的,我点点头。”   跟这着她走进stargarden,她整理好私人物品,我便直入正题。   “说吧,把当时的具体的情形和我说说。”   杨丽丽眨巴着素颜的眼睛,比起上次的浓妆艳抹,我忽然发现这个女人还到是有些韵味。   “那个时候我正沿着桃湖方向走着就听见前方有缠斗的声音传来……”   “缠斗的声音……能说具体点么,”我打断道。   “应该是男人喊救命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大约几岁?”   “这个……我不清楚,毕竟谁会在意年龄这种事呢,”她说,“我好奇心被那种声音一下子勾了起来,于是就走过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起来,双手不停的摩擦着两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瞳孔像是扔进火坑里的塑料袋一般突然收缩。   “太可怕了,”她说,这种场面我不想再回忆第二遍,“笑笑,她拿着榔头使劲砸那个男人头。男人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可是……你怎么就肯定那个女人一定是笑笑?”   “不会有错,她就是孙笑笑,我看到她的脸了,而且,他用的香水就是我们美容店的,我从老远的地方就闻到那股香气了。”   “你还记得当时的时间吗?”   “应该是八点多一点点,因为我是陪同美容院晚班的同事一起下班的,晚班下班时间是在八点。”   听到杨丽丽这么说,我的内心为之一怔,一点没错……杨丽丽指的笑笑行凶时间也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八月一日晚上八点多,可是……那个时候孙笑笑正在百里开外的家中同我一起过生日,怎么可能到桃湖这边杀人呢!   “还、还有问题么?”也许见我怔在原地,她用询问的口气问道。   “啊……没有了,就这些吧,”我客气了一句,“打扰了”便离开了美容院。   走出美容院时,我注意到车站旁的公共座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藏青色皮质大衣,白色棒球帽,手持晨报不时地朝院内张望着。   我与他四目相对,他急忙避开视线,用报纸挡住脸颊。   无疑,我被人监视了,虽然没有看到整张脸,但是我很肯定监视我的人绝对是老张。   我没有揭穿他,因为我知道他也是奉命行事,估计此时甚至连局长都害怕我回到警局对局里造成不良影响。   谁叫我是杀人犯的男朋友呢?我苦笑着。 遗志 我、跟踪者、相片、不在场证明   我没有回家,而是在咖啡店里泡了一下午,烟抽的嘴唇皮直发麻。监视者依然孜孜不倦地在暗地里观察着我,我毫不在意,喝喝咖啡,打打瞌睡,一下午便这样过去了。   傍晚的余晖很快撒向昆明这座城市,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走,心里始终思忖着杨丽丽的证词。   笑笑肯定没有罪,案发的时候她可是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不,严谨地说应该是对我而言完美无瑕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我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对老张他们而言,我现在就是笑笑的“准家属”,证词这类东西根本不可信。   要怎样证明笑笑的清白呢。   周围的汽车鸣笛声使我感到难受,我抬起头一看,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镇子的尽头。   我转过身子往回走,心里嘲笑自己的无能,连女朋友都保护不了都男人算什么男人,自责的情绪瞬间占领了我。   我毫无目的地朝周围扫视了一圈。   老张的似乎没有一直跟着我……也许他认为我是有意要耍他吧……   马路边,照相馆老板娘的嚷嚷声如同敲锣打鼓一般刺激着我的骨膜。我烦躁地捂住耳朵,失落的情绪顿时蔓延开来。   相片……这两个字如同脱缰的野马,突然闯进我的脑中。   我猛然意识到,当时我和笑笑在餐桌前有过一张合影,而照相的时间完完全全地记录在了照相机里。   那就是完美无瑕的铁证。想到这,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周后,笑笑暂时被无罪释放。局里带走了我的照相机作为证物进行进一步的彻查。   “咱俩真是磨难不断……”笑笑坐在床边哭丧着脸,声音十分沙哑。   “你的声音……”   “声带受伤了,”她说,“你现在才听出来么”。   我点点头,“以后你千万不能再离我而去了。”   “你放心吧……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笑笑依偎在我的怀里,幽幽的体香滑进我的鼻腔。   “我想……辞了工作。”   “你说什么,”她猛地坐起身,“不行不行,你怎么能把这么稳定的工作辞了呢,而且……”   “实在没意思,”我挥挥手,“现在看来警察这职业真的不适合我。”   “可是……那可是你从小的梦想啊。”   “梦想始终是梦想,”我叹了口气。   “不,我的梦想已经完成了。”她说。   “是嘛……”我突然想到那天笑笑给我留下的留言条上提到过梦想两字,压抑在我心里的疑问还是忍不住再次问出了口,“当初你在留言条上所说的去完成梦想究竟指的是什么梦想?”   说到这,笑笑的目光游离着,她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不是说过这事不要在过问了嘛。”   “可是……我想要了解你。”   笑笑一脸愁容,不,与其说愁容,不如说是淡淡的愤恨,“不要在纠结着过去不放了,阿糖,从这一刻起,了解我。”   “这一刻……”我思忖着她的话。   “哎,”笑笑突然凑到我跟前,看着我的眼睛,“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咱们——领证吧。”   她指的是结婚证。   我一怔,笑笑突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令我非常费解,因为当初我也曾对笑笑说出同样的话。笑笑让我等待她完成自己的梦想之后再和自己走进婚姻的殿堂。   而现在,笑笑竟然亲口向我提出来这个请求。   我的内心在兴奋的同时还潜藏着淡淡的焦虑,我不知道这份焦虑来自何处。无疑,笑笑似乎已经完成了她一直珍视着的梦想,她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完全合乎常理。但是……这些天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如今笑笑突然提起这件事,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   “过段时间吧,”我终究还是没有答应。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展现出生气的表情,反而多了那么一丝洒脱。   “没关系,反正阿糖永远是我的阿糖。”她莞尔一笑。   就这样,我和笑笑愉快轻松地度过了最后一周的休假期,笑笑也回到了她的美容院,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平静。   即使已经确定了笑笑的不在场证明,然而,我却依然没有介入“八一桃湖案”的调查。   那天早上在饭堂里吃着早饭,坐在我对面啜着豆浆的凌江向我透露了一点案件的进展。   “那个死者是个毒贩呢。”他说着啧啧嘴。表情像是接触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毒贩?”我点上一支烟,“他的身份查出来了?”   “他叫张田亮,”凌江啃起食堂做的偷工减料的包子,“现年五十岁,专做毒品生意。老张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前几年服刑的记录,这人也真是的,刚出狱没多久就又开始了毒品生意。”   “凶手的身份呢?”我问,嘴巴在空中吐着烟圈。   “除了杨丽丽明确声称自己当时在现场看到笑笑行凶的过程以外,我们没有找到第二个目击者。”   “你们难道没有考虑过杨丽丽可能会做假证这点可能性吗?”   “这点……”凌江擦擦衣领上溅到的包子汁,“你的意思是杀害张田亮的凶手可能是杨丽丽?”   我点点头。   “杨丽丽和死者没有半点关系,作案动机这点上面完全说不通啊!”   “那笑笑呢?”我反问他,“笑笑跟他更是没有半点关系,你们当初怎么就怀疑他呢?”   我的语气有那么一丝义愤填膺的意思。   凌江见状急忙朝我递了个笑脸,“还不是凑巧当时赶上笑笑无故失踪嘛,再加上杨丽丽一口咬定的证词让我们也很难办啊!哎,笑笑被释放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不是么?”   我摆摆手,“得了吧,最近事情真是多的我心烦……”我刚想把想要辞职的事情说给凌江听,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暂时不说为好。   工作没了动力真可怕……   “什么狗不理包子……”凌江把包子往餐盘上面一砸,愤愤地骂着,“食堂的包子越做越小也就罢了,这肉吃上去还感觉过期了似得……”   他这一举动有转移话题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