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内容索引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 江湖夜雨青衣客,心湖故事秋茶香。 一曲《情难忘》,天涯诉衷肠。 一入云林百虑空,雪落古刹音难闻。 白浪珠宝,凤凰传说。 青衣震天处,藏心三河谷; 石龙和石虎,银子万万五。 本部长篇共分四部十万字 第一部:夜雨 第二部:情难忘 第三部:雪落古刹 第四部:凤凰传说 敬请关注。 正文 引子 本作品为加强艺术效果,淡化作品发生所在的具体朝代。笼统称之为前朝和本朝。 前朝末年,朝廷昏庸,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青衣十三家崛起于大江南北,总帮主通天风雷沐汉光,十三家分别为:沐家、杨家、陈家、郑家、李家、张家、徐家、燕家、刘家、黄家、钱家、孙家、吴家等南北十三个大姓,与前朝对峙。 前朝兵力消耗于围剿青衣十三家的内斗,因为国力空虚,为外姓藩王所称,攻入国都。 前朝覆灭,本朝建立,皇帝为高祖皇帝。 前朝末帝带着自己的皇太子逃遁,流落民间。 后来,前朝末帝为复国,联络青衣十三家,与沐汉光结为亲家,使皇太子迎娶沐汉光孙女沐碧湄,相约翌年发兵复国。 然而,青衣十三家主力之杨家首领杨风云不堪拿全宗人冒风险,投降本朝,并引领本朝官兵剿灭青衣十三家。总帮主通天风雷沐汉光生死不明,沐碧湄被掳走,献给本朝皇太子。 而当官兵后来搜查前朝废帝与皇太子所居之所,才发现这里早已为人所焚毁,只找到两具烧焦的尸首。 内祸平定,中原大姓损失殆尽,已无力对抗本朝,杨风云作为第一功臣官封辅国公。 当年,本朝高祖皇帝驾崩,皇太子即位,为盛宗皇帝,年号建朝,力排众议,立沐碧湄为后,采取“无为而治”,大行休养生息,恢复国力。 乘此间隙,三河寨兴起于南方,三河即白沙河、五龙河、泊河,共包括三河九寨,总舵主林冠南。林冠南号称不死神蛟,使一支银枪,绝招为凝血掌印,经营范围包括漕运等。 绿林帮兴起于北方,包括六山四门十个堂口,帮主雷啸,绰号穿山虎,此人使两柄开山斧,绝技为穿山神掌,经营范围包括北方送镖,甚至做点私盐买卖。 三河寨和绿林帮帮众估计为十余万。 当年,武林豪门正阳门挑头,联合中原传统武林诸家少林、武当、峨眉以及南北两个大帮三河寨和绿林帮,组成武林同盟,以防止武林再次被朝廷洗劫。 正阳门掌门人楚荆阳甲子翻头,谋略过人,以其外孙女嫁给穿山虎雷啸之子,又与不死神蛟林冠南结下儿女亲家,相约数年后,使自己外孙迎娶林冠南女儿。 然而,朝廷不动声色盯着中原武林的这些举动。 正文 夜雨-暗 夜 密 会 秋意浓,天空已经混沌一日,临到晚上愈加阴沉,教人有种气滞的感觉。 一场秋雨看来不远了。 正阳门弟子林立,戒备森严。 密室里异常安静,烛影扑朔,映出四周围坐的六张凝重的脸。 坐在上首的老者,须发花白,满脸疲态,便是正阳门掌门人楚荆阳,也是武林同盟盟主。 楚荆阳左首三人,一位老僧,一位老道,一位老尼,正是少林寺方丈慧空禅师、武当山观主玄灵道人、峨眉山庵主静逸师太。 楚荆阳右首两位中年人,靠近楚荆阳的那位身形消瘦,肤色黝黑,微合双眸,另一人身形壮硕,满脸胡须,一双眸子凶狠锐利,这两人分别是三合会总舵主不死蛟龙林冠南和绿林帮帮主穿林虎雷啸。 沉默良久,楚荆阳轻咳一声,缓缓言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主要商讨如何交接武林盟主座位事宜。老夫承蒙诸位支持,掌舵武林五年,未有寸功,如今大病缠身,不得不让出,期望另立贤人……” 其余五人不言。 “如今的情形是,如何选定新一任武林盟主尚未确定,突然已有变数……”见其余诸人望向自己,楚荆阳顿了顿,继续说道:“日前,接到朝廷圣旨,辅国公杨风云要前来参加武林大会,名义上是代替皇帝慰问天下豪杰,只是恐怕,这位辅国公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雷啸剑眉怒竖:“这个辅国公莫不是当年出卖青衣十三家,带领朝廷剿灭青衣十三家的叛徒杨风云?” 楚荆阳微微颔首。 这时,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已经很清晰了。 “他娘的,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又想到我们这里挑拨什么?”雷啸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林冠南慢悠悠的说:“目前他有没有什么举动?” 楚荆阳摇了摇头。望向左首三人。 慧空禅师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老衲许身佛门,虽入武林同盟,但不为争权夺势。出家人以普度众生,行善济世为己任。但如果武林中有奸佞之辈,少林诸弟子自当遵从掌门人号令,警恶惩奸。” 玄灵道人、静逸师太均言道:“皆以慧空师兄之言为善。” 楚荆阳正色道:“事到如今,无论他杨风云有何举动,你我六人当戮力同心,同舟共济。” 末了,楚荆阳言道:“老夫一生无子,如今只剩下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外岁女之前已经许给雷帮主爱子,我这外孙与林总舵主爱女已有婚约,可尽早完婚。” 林冠南点点头:“自当选个吉日。” 正文 夜雨-心 湖 居 士 绵绵秋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此刻夜色阑珊,秋风吹起,颇 有凉意。 翠岭山。秋风吹过,点点窸窣的声音。 繁茂的灌木丛动了动,冒出来一张看不分明的脸,年轻稚嫩。 看到灌木丛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不禁轻轻舒了口气。 从中午偷偷溜出到如今,他已经筋疲力尽,乏困之余,不禁对自己的鲁莽计划后悔不已。 而今,只想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先好好休息一下。 踏过草丛,爬过石碓,一路跌跌撞撞。 忽而,发现前方黑黝黝一片。 凭着经验,应该是一处石壁,或者又是一处密林。 “无论如何是走不动了,”年轻人想了想,“姑且进去歇歇脚。” 等到走近,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处石壁。 这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也露出些许月光,隐约看到石壁间有个裂缝,走在石缝里,向上望一眼,可看到一线微亮的天空。 往里走了约么四十多步,还没有走到尽头,年轻人停步想了想,感觉既新奇又害怕。 年轻人抽出长剑,强烈的好奇心又促使他继续往里走,又走了大约四五十步,前方已经有了微光,年轻人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往前走着,一阵晚风吹到脸上,清新又略带凉意,原来,走到尽头了。 年轻人还剑入鞘,大步走出。 眼前出现了一幅语言难以名状的景色,一片广阔的水面,晨光熹微,秋风飒飒,水面波光粼粼,湖心似乎有个草屋。 莫非是一位藏隐的高人?心中的戒备消除,然后加上一夜奔波,年轻人顿感困乏,跌跌撞撞往前走。 有一条路可以直通湖中心的草屋。 年轻人步履蹒跚,眼前有点晕眩,离草屋几步之遥时,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 等到年轻人醒来,已是次日清晨,朝霞漫天,绚彩异常,霞光射入屋内,一片黄晕。 年轻人晃晃脑袋,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地毯上,身边有一个香炉,麝香袅袅,他皱眉叹了口气,努力回忆昨晚的情形,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楚了。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厅堂,正对门挂着一幅卷轴,是一首七言律诗: 心湖故诗 心湖居士 心湖波起冷风吹, 四潭环映围青空。 雾起蒹蕸烟笼翠, 雨过菡萏晕照红。 相逢我辈渺渺甚, 到处先生好好同。 若寻兰仕藏心处, 孤鹜啼泣小桥东。 年轻人看得懂,又看不懂,沉思一下,心里暗自揣磨。屋子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年轻人盘膝坐起,调匀呼吸,调理一会儿,起身站起,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正门右首有个窗户,窗前一张书桌上凌乱的摆着一些杂物。 主人不在,随意翻动恐怕会让主人感到不悦吧。但是主人哪里去了呢? 这时,他听到横笛的声音。 婉转悠扬,心不禁沉寂起来,沉醉在乐声中,有种自失的感觉。 然后,曲子逐渐变得哀伤,柔情百转,如泣如诉。 年轻人快步奔出屋子,走到门前,朝霞的绚烂闪耀,他眯起双眼,循着箫声,前面闪着红晕微光的湖边的石头上站着个人,青衫飘飘,正望着一潭秋水,吹着曲子。 年轻人不敢做声,静静伫立,聆听天籁。 少顷,青衫人停止吹笛,慢慢问道:“你醒了。”语音沙哑, 年轻人拜倒在地:“承蒙先生搭救,感恩不尽。” 青衫人一摆手:“汝可自行,不必多言。” 年轻人微感意外,顿了顿,朗声道:“先生可知楚荆阳?” 青衫人问道:“可是武林盟主,正阳门掌门人?” 年轻人应道:“正是。” 青衫人道:“你是何人?你有何事?” 年轻人拜倒在地:“我乃楚荆阳外孙楚云峰,我外公为佞人所害,佞人当道,而今武林必遭动荡,如先生是外公至交,请为武林除害。”言辞之处,语音凄切。说完之后,楚云峰目不转睛盯着青衫人。 青衫人肩头微微一震,缓缓转过身,楚云峰看到,霞光里,青衫人三十岁左右,脸色凝重。他缓缓道:“你随我来。”两人一前一后步入草屋。 两人对坐席上。 青衫人缓缓道:“你可慢慢道来。” 楚云峰点头应下:“前天,武林中少林寺方丈慧空禅师、武当山观主玄灵道人、峨眉山庵主静逸师太、三河寨总舵主不死蛟龙林冠南和绿林帮帮主穿林虎雷啸齐聚正阳门,与我外公商量武林盟主轮替事宜,那天晚上,他们六个人单独约谈一晚,但是,第二天早晨,也就是昨天早晨,突然发现我外公死于室内,后来诸位掌门人以及我外公的师弟虞负查验之后发现,外公胸口有个血红的掌印,正好,昨天上午辅国公杨风云来到正阳门,代表皇上出席武林大会,谁知道,之后,开完一个会议之后,杨风云和虞负说,外公中的是纯正的外家掌法,内力雄浑,普天之下,只有雷啸的穿山神掌和林冠南凝血掌印才有如此威力,于是,那杨风云便将雷啸和林冠南拘捕,要尽快验明凶手身份,给天下一个交代……”楚云峰说到这里顿了顿,望一眼青衫人。 青衫人神色自若,不置可否。 楚云峰激动道:“他们完全是信口开河,完全凭借一个血掌印怎么能评判出什么,要是照他们这么说,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武当派的空明掌都有如此掌力,他们这肯定是在搞阴谋。” 青衫人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云峰道:“要知道三河寨和绿林帮加在一起号称十万帮众,我想逃出城来设法通知相关人等,可不能因为佞人害了好汉性命。” 青衫人站起,走到排放书桌的窗前,望向窗外。 此时,朝霞消去,天空蔚蓝,闪着炫目白光。 楚云峰目不转睛望着他。 青衫人轻轻的说:“你还是回正阳门吧,否则,那几位武林好汉都会为你的鲁莽所害。” 楚云峰愕然:“愿听先生教诲。” 青衫人一摆手:“不可说呀,你可速行,不必多言。” 楚云峰好生踌躇,末了一咬牙,拜一拜,欲退出屋去。 走到门口,青衫人意味深长地说:“今天早晨朝霞如此,不久将有风雨,你要多注意,不要受到风吹雨淋……” 楚云峰眼前一亮,转身正视青衫人,满心欣喜:“先生的意思是……” 青衫人背朝他,眼望窗外,沉吟不语。 楚云峰心中好生失望,略一思考,问道:“不知先生刚才吹的笛声是什么曲子?” 青衫人心中一颤,转过身,脸色愈加哀伤,双眸发亮,他叹了口气:“你赶快回去吧……这个曲子叫做‘情难忘’。” 楚云峰拜了拜:“再次拜谢先生搭救之恩。”说完,走出屋去。 走到湖边处,看到湖边有一块石碑,上书“心湖”两个大字。回望一眼,只见近乎垂直的两条交叉路把湖分成四块,两条路的交叉点处有一个草屋,就是刚才自己休息的地方。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楚云峰想。 青衫人望着楚云峰的背影,良久未动。 正文 夜雨-潜 流 暗 涌 楚云峰来到正阳门时,已经临近正午,在不远处转了一会儿,想了想青衫人临行告诉自己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决定先不回正阳门,转而来到五位武林掌门下榻的客栈。 因为已经见过,所以楚云峰拜会少林武当峨眉三位前辈之后,坐在一起,他向他们讲述了遭遇青衫人的经过。 慧空禅师轻抚长髯,沉吟不语,玄灵道人和静逸师太也没有言语。 楚云峰正襟危坐,他知道几位前辈在思考,屏息,不敢打扰。 慧空禅师深舒一口气,转向玄灵道人和静逸师太,言道:“两位感觉如何?” 玄灵道人言道:“依我之言,当务之急,是要做好两件事情,第一,在明日下午武林公审大会之前,保护好林冠南和雷啸两位英雄的性命,第二,……”他看着楚云峰言道:“要保护好楚盟主的遗孤呀。” 慧空禅师和静逸师太都点点头。 静逸师太缓缓言道:“两位师兄如何看那位青衫人?” 慧空禅师言道:“现在恐怕说不准……我猜想,明天下午武林公审肯定会发生点事情,我们而今要做的,就是要保证不起变故……” 玄灵道人和静逸师太都点点头。 玄灵道人言道:“我认为,现在应该给杨风云、虞负二人写封书信,把楚公子留在我们这里。” 慧空禅师点点头:“师弟你安排一下吧。” 玄灵道人应下。 见三人不再言语,楚云峰拜礼言道:“三位前辈可曾听说有支曲子叫做‘情难忘’”? 三人互望一眼,慧空禅师言道:“可是笛声?” 楚云峰欣喜的点点头。 慧空禅师缓缓言道:“这是前朝一支宫廷乐曲,老衲几十年前到前朝宫廷参与盛世诵经时,有所耳闻。你又是在哪里听到的这支曲子?” 楚云峰答道:“临行时,我问过青衫人,他吹奏的这支曲子,就叫做‘情难忘’。” 三人再次互望,然后不语。 玄灵道人写完便笺,交与慧空禅师过目,慧空禅师接过,内容是:“ 辅国公大人台鉴: 见信如晤。 近来正阳门突起变故,楚盟主突然仙去,留下遗孤尚年轻,老衲与楚盟主几十年交好,为防止遗孤楚云峰有自戕之祸,故而近来几日代为看管。 拜上 少林寺方丈慧空禅师 武当山观主玄灵道人 峨眉山庵主静逸师太 再拜上 即日 慧空禅师看完,点一下头,“好的,玄灵师弟尽快安排吧。” 再说辅国公杨风云和虞负收到信笺时,正在客厅商量明日武林公审,送信人问清,将信笺送给杨风云。 杨风云看完之后,脸色不变,转给虞负。 虞负看完,顿足捶胸:“今天早晨我看到楚云峰这小子房门紧闭,还以为是因为楚盟主过世,伤心过度。没想到这小子有如此心思……” 杨风云使个眼色,打断他的话,先让送信人到外屋歇息,而后在客厅踱着步子。 虞负面露激动,目不转睛盯着他。 杨风云缓缓的说:“这小子年轻气盛,凭他自己,恐怕不会有如此见识。” 虞负疑道:“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在帮助他?” 杨风云道:“这个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你调集人,暗中监视他们落脚的客栈,防止他们有什么大举动,然后,安排人看好关押林冠南和雷啸的地方,啊,对拉,还要看好楚荆阳的尸体……,” “那楚云峰这小子怎么办?这小子会不会坏大事?” “恩,不可不防,这样吧,你回封信请他们四人前来,就说今晚我要设佛堂,给楚荆阳诵经安魂,今晚好好盯着他们。” “好的,我马上安排人去办。” 虞负写好回信,杨风云过目后,交由送信人带回。 慧空禅师看完信,传给玄灵道人和静逸师太,然后踱到窗前,那二人看完信,一起望着慧空禅师。 慧空禅师似乎自言自语:“秋风微凉,天空混沌,今晚一场秋雨,不可避免了。” 玄灵道人言道:“师兄的意思是,那杨风云一等人会不利于咱们?” 静逸师太言道:“我认为,这杨风云要咱们三人一齐前往的目的,主要还是爬咱们在明日下午武林公审前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还是要监视咱们吧?” 慧空禅师言道:“这样吧,我们三人如期前往,让楚公子扮作小沙弥就是,晚上见机行事吧。” 玄灵道人言道:“那林冠南和雷啸两位帮主怎么办?” 慧空禅师言道:“我猜想,那杨风云定是不会加害这两人,他恐怕是惦记着绿林帮和三河寨十万人马,但那虞负可就难说了,今晚只要能提醒杨风云看住虞负,大约会控制住局势。” “几位前辈,”楚云峰插言道,“我以为,我们应该做点什么,防止明天下午的公审有人作假,” 三人望着他,慧空禅师问道:“楚公子以为如何?” 楚云峰一拜:“晚辈不敢,不过我认为,我们一定要把声势做的大一点,邀请到更多的武林前辈和官府之人,这个事越大,关注的人越多,他们越不敢作假。” 三人面面相觑,想不到他年纪轻轻有如此计谋。慧空禅师言道:“那我们写好请帖派人联系一下周围武林中人吧。” 玄灵道人言道:“对,要记得给杨风云打个招呼。” 静逸师太言道:“那我们分头整理一下吧。” 杨风云伫立窗前,心乱如麻,此番前来,突发变故,他也始料未及。 几年前,他对光复前朝失去信心,叛变投敌,导致青衣十三家十数万帮众身死人手,帮主通天风雷沐汉光据传闻力战而死,其孙女沐碧湄被他献给当年的本朝皇太子即当朝圣上。 虽然,自己因此获得荣华富贵,但是尽遭中原武林鄙夷,而今,当朝圣上似乎对他也是既拉拢,又防范,恐怕自己以后难逃兔死狗烹的结局,还是应该尽早做好打算呀。 秋夜细雨不紧不慢下着,无星无月,一片漆黑。 望一眼窗外的阑珊灯火,想起心事,不由叹了口气。 此番,皇帝得知武林同盟要轮换更迭,特地派他来处理相关事宜,而且,皇上最亲爱的妹妹端静公主也一同前来。“巧合”的是,又恰好赶上这样一次机会,如果处理得当,便可将中原武林抓在手中,手里有了牌,就算以后皇上翻脸,自己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杨风云知道,此番与虞负设下如此计策,不过为了自己一点私心,他也明白,那虞负肯定是心怀鬼胎,而且端静公主颇有心计,这次出宫也一定不仅仅是出来玩。 如何理清这几股关系,不得不深加熟虑。 思考之后,他叫过几个心腹随从,如此这般安排了一下。 再说虞负,也细细思考了自己的处境,楚荆阳虽然和自己是师兄弟,他还是倾向于把正阳门传给自己的外孙楚云峰,这个楚云峰虽然年轻,但也思维敏捷很有头脑。自己也常为此事苦恼不已。 而今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借助辅国公的帮助,自己定会坐上正阳门掌门人,但是,如果要染指武林盟主,必须要除掉林冠南和雷啸,哦,最好还要除掉楚云峰。 虞负是个颇有计谋的人,自己在屋里踱了几圈,心里便来了主意,他找来自己在正阳门里的几个心腹弟子安排道:“蔡合德,你带十个人,穿上衙役官府,到大牢里以提解受审为名,带出那林冠南和雷啸,顺着南巷胡同走,然后,吴阿贵,你带几个身手了得的弟子,伪装成刺客,截杀林冠南和雷啸,蔡合德你们负责押解的见机行事,你们赶快安排去吧。” 那蔡合德和吴阿贵应了一声,出门而去。 虞负又道:“何风仪,你领一帮人,多带点,穿上夜行衣,埋伏在慧空禅师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伺机而动,能除掉楚云峰最好,切记不能暴露行踪。” 何风仪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虞负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前,右手食指骨节轻轻敲击着桌边,思考着有没有什么破绽。 夜色愈深,秋雨淅淅沥沥下着,屋里边的突然很静。 楚荆阳的灵堂布置在正阳门议事厅里,这里宽敞的很。这时,灵堂已经布置妥当了,灵堂里放满了武林人士送来的花圈和挽联,一帮正阳门的弟子浑身缟素,肃立四周,满脸悲怆。 虞负领着几个弟子来到议事厅,看守弟子向他行礼,他简单一摆手,心事重重的站在门口。 辅国公杨风云在自己房间踱着步子,忽然,他听到了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刚待转身,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喝:“看招。”一个身影向他扑去,杨风云瞬间就明白来人是谁了,他屏息站好,只待那人就要靠近自己时,佯装中招,“哎呀”一声,向前踉跄几步,这时袭击者不依不饶道:“没意思,没意思,辅国公你太作假了,人家都没有碰到你,你就中招了?” 杨风云恢复常态,拜道:“幺,给端静公主请安。” 来人就是端静公主,当朝圣上同母所生的妹妹。 端静公主形貌昳丽,性格爽朗。虽然叫做端静,却是一点都不“端静”。 端静公主笑道:“辅国公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呀,人家都没有碰到你呢?” 杨风云陪笑道:“不是我不配合,是公主功力大增,我都反应不及了,哈哈。” 端静公主自从出京城来到这里以后,恰好碰上正阳门掌门人楚荆阳猝死,本来她是出来玩的,遇到这种事成天闷在屋里,闷坏了,经常有事没事和周围人玩闹。 端静公主背着手在房间转了一圈,蹦到杨风云面前,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我刚才来时看到这正阳门今晚好像特忙,一帮又一帮人在虞负房间进进出出,乱死了。” 杨风云心念一动:“什么,这个虞负在搞什么鬼?” 端静公主没有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撒娇道:“杨大人,你到底什么时间,带我出去玩呀?” 杨风云心里快速思考着她刚才的话,嘴上却说:“等明天下午,武林公审完了之后吧,我一定践行诺言。” “好好好,那我等你,不打搅你了,你继续忙吧。”语音刚落,端静已经奔出屋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杨风云连忙喊来自己亲兵队长,对他一一交代好。 当慧空禅师一等人来到议事厅时,虞负吓了一大跳,他们虽然被雨水淋湿少许,身上却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诵经开始了,慧空禅师、玄灵道人、静逸师太坐在前排,每人后面依次两排,共六排三十六人和尚道士以及尼姑。 楚云峰夹杂在其中。 夜色深深,秋雨还在下着。 正文 夜雨-拨 云 转 雾 武林公审设在正阳门习武场,习武场中间是校点台,上面有一排太师椅。 中央坐着杨风云,杨风云左首是端静公主、慧空禅师、玄灵道人和静逸师太以及本地县官封杉生和乡村里正,右首是正阳门一班人,分别是虞负、楚云峰、周围其他武林门派掌门人和几个在正阳门排名靠前的弟子。 林冠南和雷啸在校点台前面,也是坐在椅上,背对杨风云等人,直面台下诸人。 校点台下黑压压站着一片人,除了正阳门弟子,便是其他武林人士。 列鼓击毕,公审开始。 本地县令封杉生问道:“林冠南、雷啸,楚荆阳老英雄去世当晚你们俩在做什么?” 林冠南微闭双目:“睡觉。” 雷啸怒道:“老子也在睡觉。” 封杉生问道:“两位是武林高人,我一个小小县令自然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有冤屈,还是要好好申诉,相信辅国公大人和一班武林好汉会给大家一个公道。” 林冠南与雷啸不语,不置可否。 “虞负,你说说你发现楚荆阳老英雄遇害的情形。” “是。”虞负站起,步入校点台中央,林冠南和雷啸前首,先朝杨风云等人一拜,再朝台下一拜,朗声道:“那日清晨,我按照常理去给楚师兄请安,呼喊许久没有应答,于是便推门入房。楚师兄屋内一切完好,走到他床前,我吃惊得发现,楚师兄伏在床上,已然身亡,胸口有个血红的掌印……” 说到这里,台下已经是窃窃私语一片。 “于是,我赶快通知五位武林掌门人和众弟子,大家很是焦急,不久,辅国公杨大人驾到,问明缘由,杨大人安排一部分人布置灵堂,又安排人到县衙请人验看师兄尸体,正午时分,由杨大人主持,县令封杉生大人、慧空禅师、玄灵道人、静逸师太、林帮、雷帮主和在下一起商讨,县衙验查结果是:楚师兄中的是纯正的外家掌法,内力雄浑,普天之下,只有雷帮主的穿山神掌和林帮主的凝血掌印才有如此威力,于是,那杨大人便先将雷啸和林冠南隔离拘捕,要尽快验明凶手身份,给天下一个交代……” 台下又是一片骚动。 雷啸咬牙骂道:“放你娘的八棱子屁。” 林冠南道:“我想见一下楚盟主遗体。” 封杉生和杨风云对望一眼,杨风云一点头,封杉生道:“两边衙役,速将楚老英雄遗体搬来。” 之后众人不再言语。 雷啸脸色涨红,忍住不言。 林冠南脸色不变,神态自若。 慧空等三人亦未有言语。 少顷,几名衙役将楚荆阳遗体抬至。 楚荆阳神色安详,好似熟睡一般。大家见状,想起楚荆阳的诸般好,不禁神伤。 林冠南朝楚荆阳一拜,言道:“楚盟主,林某得罪了。”便要揭开楚荆阳前胸衣服。 虞负在座位上站起,怒道:“林冠南,你要做什么!” 林冠南道:“不让天下英雄看看,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 虞负哑然。 楚云峰拉了拉:“师叔公请先坐下吧。” 林冠南轻轻解开楚荆阳胸前衣服,露出胸膛,直面台下,台下又是一阵骚动。 台下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杨风云和封杉生心中诧异,待得林冠南将楚荆阳前胸转到他们一面,大家都大吃一惊。 那楚荆阳前胸完好,并没有什么血掌印。 虞负脸色大变。 林冠南道:“现在大家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杨风云道:“请林帮主解释一下吧。” 林冠南微微一笑:“不敢,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我只是刚才在路上收到一个纸捻子,上面有‘要求验看尸体胸口’几个字。” 接着,他转向台下:“兄来否,可上台了。” 台下众人四顾,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何时,中央站着一个人。 铁笛纶巾,青衫飘飘。 几十年后,当楚云峰回忆起那天的情形时,依旧十分清晰。 那时候霁雨逢晴,阳光明亮温暖,青衣人就站在台子中央,眉头微蹙,神色平静。 “你是什么人?”虞负怒道。 楚云峰满脸欣喜。 这个人就是那个心湖居士。 杨风云抚掌笑道:“好好,越来越热闹了。”接着,他笑着说:“来者何人,看来,今天这事,恐怕只有你能说清楚了。” 青衣人微微一笑:“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阴谋。”接着,他手中抖出一块白色绸布,上面一团红色印迹。 他并没有说自己是谁。 众人不解。 青衣人朗声道:“其实,楚盟主中的并不是什么凝血掌印,也不是什么穿山神掌,那不过是一抹朱砂印迹。这里有人故意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去追究真正死因,而去追查谁是凶手。” 台上台下众人一片窃窃私语。 虞负恨恨地看着青衣人。 杨风云笑道:“那你说说,楚老英雄的死因是什么?” 青衣人慢慢踱步,走到楚荆阳身前,言道:“楚盟主肤色暗淡,唇色发白,定是临死之时血气不足,我猜想,楚盟主年过七旬,身体羸弱,定是罹患心脏栓塞而死。” “那你认为我是凶手了!”虞负冷笑道。 青衣人淡淡道:“楚盟主是心脏栓塞突发而死,与他人无关。”接着,他转向楚云峰问道:“楚公子,你外公近来是否有胸闷、气短这样的症状?” 楚云峰站起来道:“对,我外公由于胸闷气息调理不畅,已经很久没有练功了。” “恩”,青衣人示意楚云峰坐下,朝虞负道:“你虽然没有加害楚盟主,但是,你却制造了楚盟主被害的假象,然后来诬陷林帮主和雷帮主。”青衣人顿了顿,接着言道:“辅国公初来,不了解实际情况,于是,你利用辅国公对你的信任,想借此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先后安排自己的弟子,想不利于慧空禅师一行人和林帮主、雷帮主,幸而天道昭昭!” 端静公主突然起身言道:“这位先生,请问,你又是如何查看楚老英雄的遗体,把自己看到的信息交给林帮主,而且还能保证其他几位武林前辈的安全呢?” 青衣人拱手欠身:“这没有什么,凡是人谋划的事情,总会有破绽,总会有机会查个水落石出。”接着他顿了顿,环视一眼周围人,“我想,这个问题,我不必回答,但是有很多人,是心知肚明的。”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接着,开始传出指责虞负之声。 “够了!”虞负咆哮道,他冷冷望一眼周围武林人士,一字一顿的说:“你们这些人平时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难道平生一件昧心事没有做过吗?” 台下已经有人低下了头,有的人只是眼光复杂的盯着他。 虞负顿了顿,大声的说:“当年我师父把正阳门掌门之位传给我的师兄楚荆阳,我无话可说,毕竟我师兄江湖阅历和武功修养都比我高得多,这几十年来我兢兢业业,就是为了正阳门的发展,可是,他楚荆阳越老私心越重,居然想把下一任掌门人位子传给他的外孙楚云峰,为了保证顺利交接,他和一帮武林豪门结下同盟,他真是不愧自己‘八面玲珑’的外号,大家想想,这个楚云峰才二十出头,他能撑起这个正阳门吗?” 很多人不敢望他那咄咄逼人的眸子。 虞负微闭双目,平了平心情,指着端坐着的林冠南和雷啸,大声道:“这两个人,难道又是什么很干净的人吗?当年他们率领自己的帮众兼并弱小帮派,又造成多少血案,这又该由谁来评判?” 虞负走到台中央,冷冷的说:“为什么他们可以做那些假仁假义的事情,为什么我就不能做!为什么他们可以世代荣耀,我为什么就不能争取一下,难道他们是天生的贵种吗?” 鸦雀无声。 虞负接着说:“好吧,今天我承认我失败了,我无话可说,但是,我要奉劝那些伪君子,不要以为大家不知道你的把戏,我宁愿做真小人,宁愿!” 青衣人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这时,有人窃窃私语:“原来这不过是正阳门内部的一次争夺权力的内讧而已嘛。” “阿弥陀佛,虞施主,诸位请听老衲一言。”慧空禅师起身言道,慢慢踱到台中央。 慧空禅师言道: “佛曰:‘众生皆苦,不自查而已’,世间万物,唯有万物,人亦无完人。 所以,贫僧以为,当以”‘正面看人,反面看事’。 世间本无大恶之人,亦无大善。评判善恶,当以其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天下苍生论之。 楚盟主前朝末年执掌正阳门,胸怀天下苍生,前朝末年,战乱不止,生灵涂炭,楚盟主每日都赈济饥民,素有义名,受他救济的饥民不计其数。 后来,被推举为武林盟主后,他义薄云天,公平正义,使武林诸门、诸派别和睦相处,再也没有纷争、杀戮,而他自己,虽处高位,言行一致,为人低调内敛,为天下习武之人树立了榜样。 如此之人,舍个人小利而一心为天下大义,当为当时之豪杰也!因此,绝不能因为白璧微瑕而抹去楚盟主耀世光芒!” 众人听完,均不再言语。 虞负低下了头。 之后,他望一眼台下自己群情激愤的弟子,叹了口气,言道:“我只是拜托,不要因为我个人,而连累我的弟子,他们都是无辜的。”说罢,一扬手,亮光一闪,他手握一把匕首朝自己胸口刺去,蔡合德、吴阿贵不知何时已来到台下,两人和虞负的一帮弟子惊呼:“师父!”却已经来不及。 眼看鲜血喷涌,虞负仰面倒下。一帮弟子痛哭着将他扶走,竟没有人拦阻。 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发现青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正文 夜雨-雨 夜 论 禅   秋雨绵绵。恼人多。   五人在楚云峰引导下来到心湖,立于草屋外。   慧空禅师朗声道:“今日武林中人不请自来,拜会心湖居士,方便否?”   青衣人快步踱出,拜一拜:“诸位前辈请进。”   七人坐定,围成圆圈。   青衣人燃起木炭,放上铜盆,温一壶菊花酒,而后泡上秋茶。少顷,备毕。楚云峰忙接过,侍候诸人,青衣人也不推让,便自己坐回自己席位。   慧空禅师双手合什:“施主从哪里来?”   “远方。”   “来此为何?”   “修心。”   “此处可修心否?”   “此处不可修心否?”   “喏。”   “书曰:‘心如止水,方可入境。’故而独居心湖边。”   慧空禅师双手合什;“善。阿弥陀佛。”   玄灵道人言道:“贫道素来喜做养生之事,而今,可与施主同论‘秋茶’。秋茶之为茶,与养心如何联合,愿听施主箴言。”   青衣人言道:“所谓秋茶,取清茶、菊花、枸杞、桂圆四宝,沸水冲泡而成,泛着菊花清香、枸杞朱红、清茶醇味、桂圆馨甜的香气。以此养心。”   玄灵道人问道:“心如何养之?”   青衣人言道:“清茶味甘,可提神解乏,枸杞味醇,可滋阴补阳,菊花馨香,可明目去翳,桂圆香甜,可养神安眠,于此,心可定,神可安,目可明,养心可成。”   玄灵道人点头不已。   静逸师太问道:“贫尼修行尚浅,但愿与施主共论经义。”   青衣人拱手:“师太言重。”   静逸师太言道:“之前听施主说,‘心如止水,方可入境’。愿听施主论水之性。”   青衣人言道:“水之性,内敛温和,柔弱无骨,但这世间诸物,却无水不可通破之物,若这世间没有流水所行之河道,破路行之。”   静逸师太叹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屋内静寂,香气四溢。   林冠南与雷啸使个眼色,两人一起举杯:“林某敬先生一杯,谢先生救命之恩。”   三人一饮而尽。   林冠南与其余四人望一眼,拱手言道:“而今虽有小斩获,但前路茫茫。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武林同盟日后出路?”   青衣人正襟危坐,正色道:“我乃一介卑鄙微末之人,怎敢与天下英雄共论武林大事?”   雷啸抢声道:“先生不必过谦,之前承蒙搭救,已经知道先生乃当世英才,而今楚盟主仙去,我等皆想听听先生如何看待日后出路。”   青衣人正色道:“我先拜谢几位前辈。”   说完,青衣人站起,在厅堂踱着步子,踱到窗前,回身道:“武林同盟乃几位前辈心血凝结,我以为,当务之急,要做的是如何继续延续,而不是是否继续延续。联合,唇齿相依,外人不敢犯,如若分解,势单力孤,外贼一战可破。”   其余诸人皆点头。   “先生认为如何继续延续?”   “而今正阳门危势已定,然而那杨风云和那端静公主都不曾离开,都在观望事态后续发展。我以为这其中最大隐忧,他们是怕武林同盟过于强大,与朝廷对抗,所以……”   青衣人顿了顿,望着其他人,其他人都望着他,青衣人接着道:“不妨以退为进,主动示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冠南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具体处之?”   “那么当年楚荆阳老先生,又是如何做的武林盟主呢?”青衣人问道。   慧空禅师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施主不是外人,说也无妨。当年,楚荆阳盟主膝下无子,独生女嫁给通天风雷沐汉光大儿子,生下一男一女,后来,青衣十三家为朝廷所破,只有这一儿一女逃出,后来改名换姓,随楚盟主姓楚,才暂时逃过大劫。然后,因为他义薄云天,德高望重,才被推举为武林盟主。”   “恩。”青衣人点头不语。   其他人皆静。   楚云峰想起旧事,不觉中热泪盈眶。   末了,慧空禅师言道:“施主可修心有成?”   青衣人沉默一下,言道:“本来以为已有所成,而今看来,如此看待有点为时尚早。”顿了顿,他说:“我连正与邪都想不明白。” 正文 夜雨-风云际会   翠岭山的雨季便是这个样子,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潜入夜,无声无息;或是电闪雷鸣之后的倾盆大雨,让你猝不及防,狼狈不堪,总是在你始未料及或者放下心来的时候,突然而至。   正阳门风波之后,一切并非想象中那么皆大欢喜。少林武当峨眉各回自家,那林冠南和雷啸也是回归各处,楚云峰并未能执掌正阳门,除去势单力孤,也有其他难以披露的原因,自公审大会后,年逾80载的正阳门土崩瓦解。   武林人士论及楚荆阳及正阳门当年的辉煌,唏嘘不已。   这世界上有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皆大欢喜,可能连最简单的圆满都做不到。   楚云峰随少林寺方丈暂避少林。   临行前,林冠南恨恨的说:“朝廷总不会为难出家人吧!”   心湖依然是心湖,在风云际会里波澜不惊,清晨的霞光氤氲、正午的水光潋滟、夜半的繁星满目都依然风姿绰约。   青衣人依然平静。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慢慢不再有人记得那次乍现的空灵。   大约半个月之后,也有人说时间还要久,心湖的小路上走来了两个人。   看外观都是男装,一位着装高贵,身材高大,浓眉峻目,一位身形瘦削,容貌清丽。   这正是杨风云与端静公主。   他俩遇到青衣人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   湛蓝的天空宁静高远,心湖一片静谧。   在湖边的“观雪亭”,三人相见了。   端静公主用一个少女的眼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青衣人。他年纪30上下,身材魁梧,虽不甚英俊,但脸颊饱满,浓眉峻目,也算是器宇轩昂。   青衣人的眉间,明明有一种忧郁。   杨风云邀请青衣人去见一个人。   青衣人不置可否。   杨风云让他去见的,是当今盛宗皇上。   杨风云没有说去见皇帝的原因。他说了两件与此事无关的事情。   他说:“朝廷利用正阳门变故,群雄聚会的契机,不足7日,调大兵剿灭了三河寨与绿林帮”,所以,正阳门公审那天,明着看林冠南和雷啸赢了,实际上,他们输得很厉害。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青衣人。   青衣人身形微动,微风撩起了他的发梢。   杨风云接着说:“林冠南和雷啸在半路被朝廷拿下,已经被解送回京。”   饶是林冠南和雷啸勇武过人,在朝廷大兵之下,也只是微茫之末。   青衣人站起,望着水光潋滟的湖面,一字一句地说:“那么,你,又立了一件大功了!”   杨风云另言道:“朝廷不会允许私人武装的出现,卧榻之侧嘛!但我想,朝廷更关心的人或许是你,当下,也只有你,能救得了这两位!”   青衣人身形未动。   杨风云紧紧盯着他。   这时候端静公主居然轻轻说道:“眉妃温婉,怎奈这‘念去去千里’!”   杨风云听到端静公主突如其来的安静声音,一股冷战,睨之。   端静公主白了他一眼。   其实,有时候女孩子,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刁蛮任性。   青衣人依然未动。   端静公主继续道:“想来这‘相逢我辈渺渺甚’的感觉这么多年,你仔细考虑一下,这次良机。”   然后,她慢慢吟出:“蕊冷瓣成泥,只有香如故。”   青衣人的依然笔直秀挺的站在那里,但他明显身形微动。   这两句,是哪首叫做《情难忘》的曲子的两句。   青衣人慢慢说道:“好!”   杨风云抬头望一眼天空,颇为刺目,而这声音,也是如此苍凉。   青衣人也明白,正是他几天前的仗义执言,让他而今,愈陷愈深,这场风云诡谲的波澜。   林冠南和雷啸是如何被朝廷扣押?   人数逾十万众的三河寨和绿林帮如何被朝廷剿灭?   “眉妃温婉”如何解读?   青衣人是谁?前面的路上还会发生什么?   他是否会成功脱困?   请关注《青衣传说》第二部——《情难忘》! 正文 情难忘-花开一场   杨风云入朝,具陈自己所经历的正阳门诸事情。盛宗皇帝对于杨风云的努力大加赞赏,但并未发表个人意见。   自此,诸事稍静。   一切仿佛未发生。   没有人再提起正阳门变故,也没有人再提起过去足以威胁朝廷的三河寨和绿林帮的覆亡。   一切沉积的背后只是为有更大的波澜。   青衣人被安排在皇宫某个僻静的地方。   一个亭台楼阁、湖光山色颇为雅致的地方。   他时常伫立窗前,瞭望湖光山色。   或是默然不语,或是轻奏笛音。   他感觉到了,周围仿佛有一双眼睛,不,应该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但终究是有一双眼睛,在脉脉含情的望着他,可能那人一句话都没有讲,这其中深意已经了然于胸。   果然,一天正午,一位“小太监”在给他送饭的时候递给他一个小纸条,那个“小太监”抬头的瞬间,青衣人看到了他狡黠的微笑。   原来是端静公主。   纸条上写着:“月圆星稀照望亭,今夜始有故人来”。   这个“望亭”,便是对面湖边的亭子。   青衣人,轻轻舒出一口气。   到了晚上,果然是月圆时刻。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撒在这舞榭歌台上,微微风起,“月光如水照青衣”,青衣人想到这里,不禁黯自神伤。   青衣人遥看“望亭”。   果然是“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这种让人等待,太过于漫长。   只见一个青衣女子轻轻地走到“望亭”里。   青衣人内心一怔,月光下,倩影依稀。   女子抬头仰望明月,清丽的脸上一片忧郁的雪亮。   她黯然地望一眼青衣人所在的房间,默默无语,悄然离去。   青衣人久久站在窗前,泪水喷涌而出,他浑身在颤抖,微闭双眼。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咫尺天涯”更让人神伤吗?   情难忘像花开一场。   等到青衣女子离去,青衣人慢慢踱上“望亭”,依然有“玉人馨香萦绕”,可惜此刻只有月光光照孑身。   亭边的座椅上有一副墨宝,几行笔直秀挺的文字。   青衣人定定望着。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几个字的背后该会是怎样的心情呀。   三日后,一位朝廷大员来面见青衣人。   此人中等个头,偏瘦枯槁,甲子翻头,身形略微佝偻,不过一双眼睛却是闪亮得很。   “我乃当朝内阁首辅内大臣索伦”,这人自报家门,客气的拜上。   青衣人还礼:“乡野匹夫,怎敢劳烦贵人?”   首辅大臣索伦问道:“先生自何处来呀?”   青衣人拱手笑道:“来自远方。”   索伦微微一笑:“何谓远方?”   青衣人也是微笑道:“遥远、一无所有的地方!”   索伦微微叹息,摇了摇头。   又是两日之后,一位仪容华贵的年轻人和一名小太监来到青衣人住处。   他并没有自报家门。青衣人也没有问。   青衣人在仰望墙上一副山水卷轴。   那是一道瀑布从高崖上飞流直下的景象,画者手法精妙,运笔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感受到这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后“气势如虹、无坚不摧”的威力。   来客轻言到:“我们面见此画,口占一首如何?”   青衣人作揖:“来客先请。”   来客微微双目,轻轻吟道:   “涛涌千里破路行,   水分浪碎面辞东。”   这区区七言的上阕,却字字具有穿透力,一股豪情万丈与大气磅礴跃然而出。   来客微笑着抬一下手。   青衣人朗声道:   “不观沿途花草色,   心知雄志在海中。”   来客抚掌笑道:“好,好一个凌云壮志!”   青衣人自谦到:“不敢当,您起头两句气势如虹,才让我也有感而发。” 正文 情难忘-狼子野心   这日早朝,盛宗皇帝在金座上聆听大臣奏报。   青衣人被安排在屏风后的偏位。   他透过屏风明显看到,这位盛宗皇帝,赫然就是几日前与自己赋诗一首的来客。   他并没有吃惊。   一切原本就在想象之中。   你以为你自己在那里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就可以躲过去别人对你的关注,其实一切都是徒劳,因为自陷困局的你更容易被人掌控,然后,最后的结局,只是别人权衡一下两边的价值大小,来判断是选择让你出现还是让你永远消失掉。   只听索伦奏报:“吾皇万岁,臣闻北黎族使者在驿馆滞留已经月余,我皇一直未能接见,此事从外交礼仪上极为不妥,今日早朝他又在外面等候拜见,请皇上明断。”   盛宗皇帝微皱眉头,冷冷的说道:“准见!”   司礼监太监通报,北黎族使者契什噶昂头挺胸,神气活现的走入大堂。   这北黎族使者契什噶身高九尺,高鼻深眸,蓬松的大胡子,一身华贵的貂裘,态度颇为倨傲。   北黎族使者契什噶傲然道:“久闻天朝文治武功,扬波四海。今北黎王铁穆耳特地拜会天朝皇帝,献上北黎三奇,请天朝皇帝验看。”   “来客见到我朝天子,为何不跪。”司礼监太监大喝一声。   契什噶傲然道:“若有人识得我北黎三奇,我便跪拜,否则,天朝自诩立朝已久,但不修习我族文字,岂非视我为蛮夷呼?”   “尔等巧言狡辩,不怕我天朝大刑伺候吗?”索伦大声呵斥道。   “我素闻天朝以‘孝治天下、理服四海’,今日我如无辜受死,天朝不怕输在一个‘理’字上吗?”   众皆默然。   只有让人心服口服,人家才会尊重你。恃强凌弱只会让人害怕,绝对不会赢得尊重。   盛宗皇帝朗声道:“呈上来。”   当值太监将“北黎三奇”一件件呈上来。   只见“北黎三奇”一奇是“出访表文”,表文写在羊皮背面,不知用何种文字书写,奇形怪状,难懂其意,更不必说回复了。二奇是“奇形半边佛珠”,此佛珠奇怪之处有二,其一是佛珠表面布满小孔,风吹有萧萧风声,极为悦耳,其二,佛珠只有一半,却不知另一半在何处,亦不知为何北黎族那里只有这一半。三奇是“北黎武士”,北黎武士身披兽皮甲,使一套怪异武功。   朝中诸大臣面面相觑,这班士大夫无人知晓这其中玄机。   盛宗皇帝皱起眉头。   大殿上气氛颇为紧张。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我来试一下”。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青衣人走上大殿。   司礼监太监喝道:“来者何人,为何不跪!”   盛宗皇帝抬手拦下,微笑着请青衣人。   青衣人手捧羊皮,凝神阅览,随即朗声道:“   谨拜上天朝盛宗皇帝:   北黎素闻天朝文治武功享誉四海,北黎特遣使臣献上‘北黎四奇’,探求天朝,若天朝有回复表文、释义佛珠、破解功法   之人,北黎定服天朝,愿与天朝结为万世之好。   北黎王拜上   青衣人言罢,满朝震惊。   盛宗皇帝满心欣喜,大声道:“使者,内容可是准确呀!”   契什噶连连点头,“请看剩下两奇。”   青衣人看着“奇形半边佛珠”,慢慢说道:“此乃九龙山神珠,据传得之一半可养身健体,得之整个可延年益寿。”   眼看契什噶连连点头连连点头,青衣人继续说道:“此珠出自合卢寺寿龄200岁的悟明禅师采撷的九龙山天地之精华淬炼而成,此物奇在双半合一,便会在正午从小孔中产生霞光,乃是佛祖普照之神器。”   契什噶连连点头称是。   盛宗皇帝脸上神情很复杂,但依然大声道:“使者,可是准确啊?”   契什噶再而连连点头称是,打断青衣人的话,眼望青衣人道:“先把第二奇放一下,请继续。”   青衣人只是看了一眼北黎武士,慢慢说道:“此乃北黎族‘狼虎兵’,身披兽皮兽甲,此兽皮兽甲乃是经久修炼职务,刀劈不得,箭射不入,当年北黎族利用狼虎兵一万便荡平草原,一统各部;此兵还有一个建制便是狼虎铁骑,日行万里,无坚不破、无坚不摧,寻常兵团奈他不得。”   契什噶再而连连点头称是。   盛宗皇帝脸色灰沉,故作沉稳到:“使者可曾满意啊?”   契什噶伏地跪拜:“北黎族使者契什噶叩见天朝皇帝。”   盛宗皇帝连连点头,问道:“北黎族狼虎兵尚有多少?”   契什噶拜曰:“我族狼虎兵不下二十万!”   满朝皆是惊奇之声。   契什噶面露得意之色。   青衣人心中不禁有一股怒火,朗声道:“你可知道前朝的火器‘霹雳连炮’吗?”   满朝皆惊。   契什噶满脸淌汗,连连点头。   当年北黎族犯边,前朝一个关隘因为装备了“霹雳连炮”,五万北黎狼虎兵几番围攻都不能接近关隘,连北黎族契格哈朗亲王都重伤身亡,从此北黎族不敢进犯前朝边界。后来,北黎族可汗连续数代将亲妹妹嫁给前朝皇帝,结下了儿女亲家,两国便开始正常的互市、通商,逐渐相安无事。   如今新朝初定,边关疲弱之际,北黎族便开始蠢蠢欲动,暴露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退朝之后,青衣人自回住处。   盛宗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回到后殿,索伦意味深长的说:“这个来历不明的青衣人,气度不凡,不可不防啊!”   盛宗皇帝若有所思的说:“不过看他的表现,即使就是当年那个逃脱的前朝太子,也并未有违逆的举动啊。”   索伦说了句更加意味深长的话:“虽未有举动,内心未必不想,所以不可不防。”   盛宗皇帝默然。   青衣人在住处静坐,闻听契什噶拜见。   将契什噶让进正厅。   契什噶望一眼周围,忽然激动起来。   那契什噶单膝跪地,拱手拜道:“北黎使者契什噶参见皇子殿下。”   青衣客神色不变:“这里只有使者和一个平民,没有什么皇子殿下。”   契什噶依旧单膝跪地:“整个中原,绝不会有第二人明白我‘北黎三奇’。皇子殿下。”   说完,定定地望着青衣人。   青衣人不置可否。迎着契什噶目光,微微一抬手,契什噶会意,站起身来。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契什噶打破安静:“皇帝殿下,你难道不想光复前朝江山?”   青衣人轻轻问道:“你这次来中原的目的是什么?”   契什噶道:“北黎王铁穆耳闻之中原政权变动,痛心不已,时常怀念当年与皇帝驰骋疆场剑啸狂砂的岁月,特地遣我来中原,一方面探听新朝廷虚实,另一面,寻找皇子殿下。”   说完,目不转睛望着青衣人。   青衣人不置可否。   契什噶继续说道:“北黎王愿意助皇子殿下复国一臂之力。”   青衣人缓缓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契什噶狡黠地笑道:“倘若前朝复国成功,北黎王愿与殿下结为万世之好,永不背叛盟约,然后,殿下需同意将黄河以北所有城池交由北黎族管理,北黎族每年向殿下缴纳岁贡。”   青衣人不动声色:“你们胃口可是不小呀。”   契什噶笑道:“我北黎此时有带甲铁骑二十万,军士拔出的刀可以映亮夜空,射出的箭可以遮蔽太阳,目前本朝天下初定,元气大伤,绝不会阻挡住我铁骑弯刀。”   青衣人咬了咬牙,冷冷的说,“你先退回去吧。”   契什噶笑道:“请您好好考虑一下,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大汗特命我将半面佛珠转呈您,您未来便会知道它的巨大作用,到时候,时机成熟,我们还会和您谈。”   青衣人身形微动,任凭契什噶将盛放佛珠的木盒放在桌上。   契什噶行礼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