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楔子 听着外边百凤齐鸣的叫声儿,我心尖儿就颤了颤。 栾溪说:“那是外边昭华封后的典礼开始了,我们要不要封了听觉?” 如今在天宫里,肯陪我坐在这里的人,大概也只有栾溪一人了。 说到底我是一个出生于天地之间,没有什么背景的异类,而她则是佛祖身边低微的侍女。 我顺手拿起了一旁玉盘当中的仙桃,递到栾溪面前,但眼睛却还是盯着远处五彩斑斓的天空说道:“你不如将五觉全封了,只怕也挡不住那喜乐声儿!” 话落间伸手摸了摸心口处,只觉得应该用术法封了这颗心。 栾溪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情绪,凑了凑坐在我的身边。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神色幽幽说道:“听说今天是天上地下难得的好日子!” 我有些不悦,撇嘴吐出了一颗桃核道:“栾溪,你是哪头的?” 是了!其实不用栾溪提醒,我也能够在心中猜到,昭华封后的吉日必然是要选在三界都喜欢的时候,可我却希望自己学艺不精,压根就算不出这些来。 栾溪低下头看了看鞋尖,小声说:“那我们一会还溜去偷看吗?” 偷偷溜过去,看昭华跟缪若成亲吗? 我不由得咋吧了一下嘴,突然间感觉这九重天上的仙桃,味道竟然不如我出生地方的好吃,涩苦的味道使人浑身一颤。 栾溪有些嫌弃我:“仲灵,你要大开杀戒吗?” 我带着满口苦涩,对栾溪咧嘴一笑道:“你觉得现在的我有那威力吗?只是想去偷喝一点儿琼仙酿。” 术法没有学得精巧,反倒是天道我看的十分通透。现在昭化是九重天上的天君,而他身边站着的人只有缪若才合乎规矩,再多爱恨情仇,也不过酒醉一梦解千忧。 不过仔细想想,我心尖儿还是疼的慌。 栾溪在酒泉陪了一会,就施术法悄声离开了。而我则醉倒在一旁的巨石后面,脑中闪过画面,竟是我初登九重天时,在扶摇台撞倒昭华,险些跌落了紫金冠的样子。 明明那时眼中,看到的是两情相悦的幸福,现在却是泪如雨下。 我又翻了个身继续睡着,但酒泉却好像吵杂了起来。远远的听到很多人都在走动,并十分焦急说着:“快点儿,人到哪里去了?” 我撑着有些剧痛的头,低声儿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距离我最近的天兵,瞬间就顿住了脚步说道:“天后担心您在今天一个人孤寂,特邀您前往凝仙阁入座。” 这天宫里就是规矩太多,我叹了口气道:“前方带路吧!” 昭华今天封的天后缪若,我总共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我犯了天规受罚,她恰巧从旁边的云朵上路过,又一次就是她受了天命,写在天诏上我去拜奉的时候。 可无论是哪一种见面,都不会让她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当然这也不排除我跟昭华的那层关系上,从而特殊照顾我一下。 不过走在路上时,我抬头看着极尽奢华的天宫,总是感觉那喜气盈盈之下,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 兜兜转转的绕了几圈,我眼前就已经看不清了,喝下的琼仙酿后劲儿也返了上来,加上四周琉璃玉瓦的亮光,就更加晕眩了,只得伸手扶了下一旁石栏。 见我靠在石栏上不走,又一身浓重酒气,领路天兵也有些为难,只能站在原地等候着。就在那半睡半醒之间,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昭华时,他虽然有被吓到,但看我的目光却是满眼新奇,只认为这世间竟有悟性如此之高的灵体。 可他却不知,我这个灵体生的齐全,在扶摇台一瞬就种下了情根,还偏偏萌发出枝芽,我只得摇头苦笑道:“到底是我先撞了你,也是我先动了情!” 从那之后,我就被昭华安排在浣纱殿,整日看着霞光飘起后又落下。他说我的灵性很高,就赐了我仲姓,单名一个灵字,我觉得极好!便开始每日掌灯偷偷练习这两个字。 但是,当我把术法练得熟识,字迹也写的清秀时,他却要宣诏举行典礼封缪若为天后了! 自此,我心中的世界开始崩塌,黯淡无光。 可原本就规矩森严的天宫里,谁又知道我的存在?更何况,昭华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要跟我厮守为约。 我没有哭泣,总归还是要面子的,坐在浣纱殿看着霞光飘落。栾溪得了消息,一脸焦急跑过来说:“你怎的还能安静坐在这里发呆,不知道昭华已经宣了天诏,你那点儿小心思,就一丁点儿希望也没有了吗?”话落间,我喉间一个哽咽,眼眶就开始泛红了,这伤心事最受不得旁人招惹。 终于,我在九重天上的个把年月,就混了个满肚子暗恋苦楚。我枯坐在浣纱殿门口,直到月上西稍时,才恍惚间用指尖点了下眼角,明白过来流泪也可以是无声的。 从那之后,栾溪就时不时过来陪着我,生怕我在浣纱殿里做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我知道她的意思,也没有张口拒绝。直到那天仙鹤送来喜帖,她才说:“木已成舟,我也就不劝你了!要不我去求求月老,给你段稳妥的感情?” 我呲牙一笑。握着手中滚烫的喜帖,感情这东西大抵不适合我,所以得知必先伤心伤身。也是从那时开始,昭华再也没来看过我,我知道估计以后也不会了。 若是初遇时,昭华没有在扶摇台上留住我,我又怎么会尝遍这情伤的滋味儿,体会到其中悲凉。 那时,我并不知情为何物,不过是世间孤寂的灵。 昭华倾心一笑,便牵起我的手,登上了九重天上的天门。 我初初来时,无人可交。所以对于昭华早有青梅竹马的事情,更是浑然不知,也自然不晓得那时天宫里的胡言乱语。 我只晓得,待漫天霞光陨落之时,昭华便会神采奕奕的出现在浣纱殿门口。他待我极好,我对他亦是真心,等到那情缘到了的时候,必然会跟院子里的果树一样,开花结果,并蒂双枝。 夜满星空时,他也曾真的给过我幻象。 有时也偷偷在心中猜想,万一到那天自己做不成他的天后,只要有这份真挚的感情在,大抵也可以做个天妃什么的? 毕竟在门当户对的事情上,有时还真不能强求。 但有很多事情的发展,从来都不按照最先预料那样,一朝梦醒情碎时,我又岂会是伤了心那么简单。 正文卷 第一章 焰冰地狱 带着微凉的清风拂来,我看了看身边的八名天兵。我当自己这是在哪里了,原来是还在前往凝仙阁的路上,就轻轻晃了晃脑袋,继续踉跄走着。 待走到了地方,领路天兵就拉着我站在了凝仙阁的门口。 只是那人气哼哼对我撇了一眼道:“天后有令,只能请仲灵姑娘一人进入凝仙阁,请恕末将不能奉陪了。” 我对此很是迷茫,微眯了眯眼睛,却怎么也没将那人前后态度差别想清楚,只觉得这天宫里的人都很是怪异,翻脸的态度委实太快。 不过我还是很大方的说:“无妨!想来这天后能邀我过来吃席,那必然也是个心怀大度的主儿,让我一个人进去,姑且也是怕我醉酒误事,你回去带我谢过吧。” 谁知还没等我听到回答,就被身后的一双手推了下去。那时我在恍惚间猛然酒醒,发觉面前的牌子哪里是凝仙阁,正是九重天上人人不想靠近的,焰冰地狱。 看着四周,造天设地时的烈火和玄冰,我嘴角有些自嘲的笑了。 可就算是这样,我在心中仍就坚信,昭华一旦得到了我的消息,必然是会赶过来救我,因为是他曾说要将我护在心头。 一直等到,栾溪听到消息,幻化成了翠鸟,顺着缝隙溜了进来。 那时我才明白,这九重天上原本就是昭华的地盘,而他迟迟没有赶过来救我,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缪若而已。 栾溪有些挨不住烈火的温热,只能轮换着爪子,站在玄冰栏上,满眼怜惜看着我。 我侧躺在满是烈火的地面,声音极尽微弱说:“从始至终傻的只有我一个人,至于昭华,可能看我从来都当做是一个灵物而已,没有半点儿放在心上。” 不然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都不过来救我。 “我看你出生时,就压根不该长出什么情丝来!”而后栾溪就焦急的在外面,开始研究着如何将我救出去。殊不知,她的护体仙法太弱,没过多久后边的羽毛就起了白烟,整个人滑稽极了。 我苦笑着点头,伸手艰难的用灵力将栾溪送了出去:“你先出去,把身上的火灭了再来救我!” 栾溪并不想离开,可碍于身上的白烟越来越多,只能眼圈泛泪,跌跌撞撞赶在幻术消失之前,溜出了焰冰地狱。 而此时玄冰焰的灼烧越来越厉害,使得我看着手臂上透骨的伤口,心中对昭华的期待,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想起那些动人的情话,心口也犹如刀绞一般的疼。 昏睡与痛醒之间,想起了此时昭华与缪若的缠绵,心中一抽,口中腥甜的鲜血就吐了出来。 在最后一丝意识尚在时,我开始回想自己现在狼狈的下场。或许就是天道上说的,当初不该奢求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么大的坑,竟是自己当初亲手挖好的。 栾溪因为仙法低弱无法解困,无奈之下只得跑到了西天,哀求那王母大发善心,赶在烈火焚身之前将我捞了出来。 我半仰在了瑶池旁养伤,看着池中荷花平静漂浮在水面上。 耳边回荡的声音,都是栾溪幽怨给我上药时说的话:“你知不知道,现在九重天上都不知道你被骗进了焰冰地狱,说到底!你也是太爱相信人了。” 其实也不怪栾溪紧张成这样,在整个九重天上,我只当昭华一人是我的托付,从来就没有一点儿居安思危的想法,又怎么能怨我出事之后,别人没有及时来救呢? 玄冰焰的灼伤极难好,也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偏偏西天王母瑶池中金莲的叶子,就对此有疗伤的效果,一来二去间我就住在这里已半月有余。 一日九重天上的缪若派来仙使说:“大典那日,有人假借天后的名义来骗姑娘跌落了焰冰地狱,实乃不该!特此奉上灵药,还望能够早日康复。” 我手握灵药,有了一丝顿悟。 爱情从来都不是四两拨千斤的买卖。 不是我掏出一颗真心,他就必须要以相等的来回报。 我不过是昭华拾来的一个灵物,而他和缪若之间早就是,刻定在了三生石上的几世姻缘,又岂能是我可以妄想挪动的。 不得不说,金莲叶子的效果就是不错,这才不过一月有余,手臂上被玄冰焰灼烧的伤口,就已经愈合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些骇人的疤痕。但这并不耽误我吃可口的仙桃。 才刚不过正午时分,栾溪不在前殿侍候诵经,却满头大汗的跑到了瑶池仙境来,指向晒太阳的我说道:“可是不得了了,昭华天君!竟然派了步撵过来接你回九重天上。” 我猛的坐直了身子,伸手就撤掉脸上的荷叶。按照昭华和缪若的大典时间,这才过去没有多久,他怎么就不顾及下新夫人颜面,急着把我接回去了? 浑身起了一阵颤栗,这该不会又是缪若的什么诡计吧。 见我有些呆愣,栾溪就开始唤我:“发什么呆,你真想回去吗?” 有些事情躲避终究不是办法。我淡笑道:“还是要回去说清楚!” 坐在步撵回去的路上。我不断摸着手臂上的疤痕,以此来鞭策自己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可却又怕自己,还是抵抗不住那金衣男子的一个眉眼。 暗恋成这样,情字果然不能乱碰。 回想着离开时,栾溪嘲讽说:“我敢打赌,你这次回去!缪若肯定会把你折磨的体无完肤。” 知道她说话相来不留情面,于是我只能僵笑着道:“不爱了!不爱了!这次绝对不心软。” 栾溪鄙视的脸更甚。 心太软的毛病,我也很绝望。 看到浣纱殿前的金衣男子,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只道他伸手扶我下步撵时,我小心翼翼的避开了。 不是怕他碰到我的伤口。只是淡漠说:“天君,还请自重!” 应声昭华愣在了原地。或许他也没有想到,原本心软的我,也会有这样不留情面的一天,可是这九重天上,又有谁肯给我半分的薄情?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已经做好了恩断情绝的准备,我也没必要,再去留恋他给我的只言片语,省的在无端生出一些虚无的泡影。 半晌过后,昭华盯了我很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或许是被我这反常的状态气到了,昭华面无表情转过身,就消失在了浣纱殿前,留给我的不过是一抹金色华服的背影。 我仔细想了想,这样结束也是极好的。毕竟我俩身份差别太过悬殊,更何况也没有点破什么事情,不过是萌发在摇篮中的枝芽,被当即掐断而已。 实在没有死去活来的必要,他得了个心安,我也落的轻松。 正文卷 第二章 失心重生 但世事难料,就在我以为大家可以相安无事时,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魔族圣君突然来访,飓风刮乱了天宫规整的琉璃玉瓦。 栾溪跑来告诉我:“说是当时昭华的脸色很差,好像被人动了小金库一样!” 我随即嘴角一抽。昭华还需要小金库吗?这当然是不需要的,不过是栾溪借故又过来挖苦我而已,但这也同时提醒我,九重天上我是不能再待了。 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一定是缪若给我收拾铺盖的最后期限。 我坐在浣纱殿的门前,看着满天红艳艳的晚霞飘落。心中却开始为自己日后落脚的地方发愁,栾溪说我太笨,术法强的人离开九重天,随便占个地方都可以称王。 可是很不幸,我就是那个术法不精的。 之前栾溪就说过,不想看到我离开的背影,于是索性我背上包袱要走时,这九重天上也不用浪费时间等谁送我。 可还没有等到我收拾好,就听到浣纱殿的门被人敲的砰砰直响,我想过不去理会,但又怕错过什么事情。 缓步走过去打开门,却发现门外一脸焦急的人,正是之前说好不来送我的栾溪,只见她脸色惨白说:“不知从什么地方生出了一只妖龙,术法极其厉害!潜入九重天重伤了昭华天君,我知道你满心都是他,所以就特地赶过来带你过去呢。” 虽说我已经决心与昭华划清界限,可是当听到他性命垂危时,我那不争气心软的老毛病,最终还是犯了! 我强撑着身体无力的颤抖,跟着栾溪穿梭在宫殿当中,眼泪已然滚落了无数,心中再多怨言,也只想换那人安好如初。 感受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栾溪伸手指了指道:“就在前面大殿里了,我们再快两步。” 满心都系在昭华身上的我,跟着呆滞了点了点头。待伸手推开那扇朱红殿门时,才看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的昭华,我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和礼数,冲过去抱起了金衣男子说:“这好端端心上的大窟窿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我这边才刚要离开,你就故意放水给敌人,将你这里掏干净来给我示威看吗?” 来时准备好的话,到了昭华的跟前时,我却只能说出这些词不达意的古怪话来。他连心都可以丢,更何况是没有住进心房里的我了?不由得嘴角自嘲笑了起来。 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栾溪,突然诡异说道:“既然你这么在意昭华丢了心,那不如就将你的补给他好了!” “你在说什么?”我愕然想要抬起头,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心口处一阵撕裂般疼痛,低头一看,才发现一只手生生穿过我的胸膛,握住了那正在跳动的心。 看着地上不断滴落的血迹,我喘息问道:“为什么?我们这样要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随着身子侧倒在了青石地上。我才看到自己怀中抱着的,不过是一个布偶而已,哪里是什么昭华的尸首!而原本应该是栾溪的人,也摇身一变成了缪若。 原来妖龙重伤昭华是真的,可要医好那重伤嗜心的伤口,就必须要另一个人的心来填补上。缪若为了能够救活昭华,就设计将我骗来了此处,准备刨心救夫。 我艰难伸出手,摸向自己空荡荡的心口,上面粘稠的鲜血更是染红了雪纱衣,昭华!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记得你的情了。 缪若原本就恨我入骨,见得到了心,就转过身跑去救人,又怎么会想起地面上奄奄一息的我。 闻着鼻尖越发浓重的血腥气,我以为自己快要灰飞烟灭时。却未能料到,这寻常的仙体若是失去了心,那必然是要魂散归墟,可是我却不同!既失去便再无心的位置,却仍能存活于天地之间。 也是从那时丢了心起,我知道自己非人非仙亦非常见的精灵,是降生在东周大地之上最为奇特的灵体。 缪若刨我心时,却不甚激发了体内沉睡的灵力。也正是那开天辟地时所赐予的灵力,聚拢着我体内虚弱的三魂七魄没有散去。 强撑着一口气,我扶着一旁圆柱站起了身子,却不想喉中一股倒气,喷出一口黑血,溅在地面上升起阵阵雾气,不一会儿就消散在大殿当中。 步伐极尽踉跄,我一直走着血路,来到扶摇台前。看着泛出阵阵亮光的天宫,我压下所有苦楚和泪水,只想起了记住为数不多的一句诗来:寒玉本无心,却又奈何总深情? 这段情我等了你很久,可是昭华!我们终究是到了缘尽的时候。 未免自己会晕倒在扶摇台上,我趁着眼前黑化之前,随手捏了决唤出一片不是很成型的云彩,然后纵身一跃,就飘飘荡荡了从天宫当中离开了。 原就是个没有居所的人,索性就随遇而安也好。 我躺在云头上昂看着湛蓝的天空,离开那奢华如梦的天宫,或许对我这种人来说,才是最正确的活法。 只是恍惚间,竟看到我出生的地方,飘出了袅袅炊烟? 我这才苦笑道:“怎么忘了!之前昭华还特地跟我说,这里也有了另一种灵体,叫做人。” 突然眼前一片昏花起来,估计这副残破的身子,也终是撑不住了,我一下跌倒在云头上,就这样不知去处的飘落了下去。 只是嘴角留笑,醒来之后,我亦是我!再无前尘纷扰。 五百年后。 东周大地上出现了崩塌,原本一直紧密相连的土地,一下就分割成了三小块。其中一块隐隐的沉入了东海的下面,成了无底之谷,众神灵的归墟之国。另一块浮于原位,养育着芸芸众生。 而我也是机缘巧合。就正好落进了那最后一块的小峡谷当中。 也不知道是因为深受重伤的缘故,还是我无心真的太累了!自落进那峡谷之后,就足足沉睡了五百年整。 这一天中,我仍就神游太虚一般,释放了身上所有闲散灵力,来帮我去吸取周围的日月精华。只是元神却好像慵懒的不成样子,始终不得清醒。 一阵银铃晃动声儿,打破了我的宁静。只感觉那柔软的小手,轻轻触碰了下我脸颊道:“漂亮姐姐,你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不醒呢?我这次给你带来了东边山上新结的果子。” 原来这峡谷当中,早有生灵!只是年纪还有些小。 随后我听到那孩童,果然在一旁吃起了果子。许是连吃了几个有些撑,他就一股脑将剩下的,全摆在了我的身上说:“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醒过来,但我最近却不能总过来看你了,你自己要提防着山里的恶怪啊!等过些日子在给你送酸梅果来。” 而后又是一阵银铃的晃动,响声渐行渐远。 我微微想要抬动了一下手指,却发现仍就酸疼的不行。不由得在心中开始哀叹起来,该不会睡了这么久,这整个身子已经僵硬如磐石了吧? 于是乎我开始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打气,默念梵文心法,收集起了散布在周围的些许灵力,这才成功睁开了眼睛。 正文卷 第三章 幽幽谷 看着头顶散发着自由的天空,我心中感叹终于不再是九重天上的宫殿,入目四周也都满是生机勃勃的古树。 只是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遗留的远古结界? 伸出还有些僵硬的手指,用不怎么熟练的术法掐算一番后,我才嘴角淡笑。这小峡谷原本也是应该跟着沉入东海的,可却不知为何竟会夹在了三界当中。 也多亏了混沌之初时,得到了遗留下来的结界守护,不然这里的生灵跟自己,只怕都会随着变动而灰飞烟灭了。 低下头看到了身旁滚落的野果,这就是那个奶娃娃送来的吧! 我抬手轻轻捡起野果,却不甚看到了衣袖上的血迹。 脑中一瞬就涌出了,五百年前九重天上的过往。我双眼泛泪抬手抚上了心口处,却不知不觉傻笑起来喃喃道:仲灵!你的心都已经给了昭华,难道现在还担心它会不会疼吗? 缓慢站了起来,瞧着孩童每日往返这里的痕迹,才知道自己养伤这些年里,都是依靠着一个奶娃娃的接济,才得以存活。 不由得心中很是挫败,自己怎么混成了这个样子! 跟着断断续续走了一段路。这才看到远处几所简陋的木屋,可算是有个可以收留自己的地方了,毕竟老天待她不薄。 未等我走近些时,便听到了很大的争吵声。其中一个小奶娃站在前方一挺胸说道:“原本我们两家也可以和气生活,却偏偏你们仗着体型上的优势,年年月月到我们的部落里讨要吃喝!且不说寒季马上要来了,就单论这些年积压的怨气,今天也一定要跟你们争出个说法来。” 只因我站的位置不远不近,将两拨人都只看了囫囵的轮廓。但在心中对这奶娃娃的勇气,还是十分赞赏!毕竟对面的人,看着更为魁梧壮硕些。 或许是被刚刚一番话激怒了,那为首的恶怪抽出铁剑,对着小奶娃就横劈过去,霎时间一串细小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躲在树后的我见状惊呼,熟悉的铃声不正是我小恩人的吗? 反手唤出云稠带,一个闪身追去。我就已经挡在受伤奶娃娃的跟前,冷眼看着那群神色畏惧的恶怪说道:“此处若有我仲灵在一日,就不会任由你们胡来!识相的,立刻退出十丈之外。” 说到底还是占了昭华的便宜。那群恶怪虽然见识短浅,但却也识得我手中的云稠带并非俗物,于是纷纷面面相觑后,就快速隐入树林中逃走了。 也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自己腰间一沉,转过头来一看,才见那小奶娃紧抓着我的雪纱衣,脸色欣喜的唤道:“漂亮姐姐,你终于来找娃娃了,是特地赶来救我的么?” 扪心自问,我很是愧对小奶娃说出来的话。若不是那群恶怪率先出手伤人,我这等闲散的主儿!定然是不会出手援救的,于是干笑了两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但眼下已将恶怪赶走,这峡谷里的精灵们,就奉我为神明。那原本就喜欢黏着我的小奶娃,更是声泪俱下说:“漂亮姐姐,你就留下来,保护娃娃好吗?” 之后也真按照栾溪所说的那样,从九重天上下来的,哪怕是我这样术法不精的,都可以随便占个山头称王。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转眼间已经是我在这山谷中,度过的第三个年头了,虽然没有什么较大变化,但也算过的十分平稳。 远离九重天上的那些是是非非。我将这里画地为牢,从山野间找了块较大的花岗岩,提笔刻下‘幽幽谷’三个字,就立在了峡谷入口显眼处。 之前与我有救命之恩的小奶娃,原是这谷中一颗老人参精,名唤艳艳。因是初幻成人形,便每日都过来找我问天问地。 见我立了块字碑在谷外,就满心欢喜的跑去撒下了种子。 那两只小手动作尤其快,才一会布袋里的种子就已见了底。我依靠在旁边的树干上,想给艳艳一个惊喜,就悄悄探出了手指,那才埋下的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 我耐心极少,所以能用术法的事情,绝对不会干等。 随着那朵朵白花带着芬芳,开到了艳艳脚边,他开心的挥舞起双手,使得臂上铃铛更是响个不停,见枝叶下果实成熟,就开始蹲下身子费劲收集着。 低头从树上瞧着,花朵还透着初开时的水灵,我觉得煞是好看。 于是抬手借着一旁的树藤,飘落在了艳艳身边,看着他一直在不断忙活,便轻声问道:“你这是在挖什么呢?” 因我是一个闲散至极的人,之前在九重天上时,也就没怎么跟昭华习得五谷学识,所以导致落在这幽幽谷后,除了每日人参精们送来的野果,基本都只能静静冥思。 但这却不是我慵懒。也曾鼓起勇气跟人参精们,一起走入到峡谷深处,去寻找那么一丁点儿新鲜的果子,但所到之处皆是药材毒物,只能就此作罢。 听到我在问话,艳艳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抬头看着我。 不一会左手抖了一下。我面前就出现了一枚枚红色的果子,看着模样清脆爽口,直惹的我胃口大开。 之后艳艳才告诉我,这果子是谷里所有精灵喜欢的,叫糖葫芦。 自认为吃遍九重天上的仙果,倒是没有尝过这凡间的。抬手就拿过一个咬了口,瞬间酸甜的果汁就涌了出来,我很是喜欢。 于是就命艳艳开始在谷中广泛播种。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这结糖葫芦的花,名字叫做荼蘼,当中隐隐透着股悲伤。 从那之后幽幽谷内四季芳香不断,彻底改头换面。 但那结界却每逢半月时会自动裂开一次。 次数多了,我也就没有当一回事,毕竟像我那么悲催的神仙,还是占少数的。 这一日我在屋中抚琴。却怎么也弹奏不出,在九重天上昭华奏出的那种意境。 不由得,心中生出了一丝惆怅。这带有极高气韵的东西,大抵还不怎么适合我,总归是没什么天赋。 正文卷 第四章 珞羽仙子 突然间,木屋外听到艳艳唤我的声音。 原本一群精灵都是去摘糖葫芦的。艳艳背着竹篓焦急喊着:“大王!幽幽谷的入口处又掉落了一个仙女姐姐。” 每当听到这个称呼我都会浑身一颤。 指尖一打滑。让我那本就不成样的古曲,硬生生弹出了一个破音。 一开始我也郑重拒绝过这称呼,但还是没有扭过大小精灵们。就连艳艳也觉得十分贴合我的气质。 为此我曾经费解过好长时间,整日手捧水光镜,愣是想要从中找到一丁点儿的土匪模样。 走出木屋。我带着艳艳等一众精灵到了幽幽谷外,看见了跌落下来的仙女。 瞧着身上飘的灵气。我心中估计还真有可能是九重天上的人,于是就轻声唤道:“这位仙友?” 这边我话音才刚落下。就听到身后一片哗然的唏嘘,许是艳艳他们也没有想到,我一张口竟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来。 只是许久都没反应,我就一伸手将仙女直接翻了过来。 其实在九重天上,我心心念念的并非昭华一人,还有个女人,也被我放在心尖尖上惦念着。 她就是珞羽,掌管着人间、九重天及佛界植物的仙子。此刻却躺在了幽幽谷字碑的旁边,一身伤痕累累。 “果真是世事难料的紧,曾想你为了防我偷种子,将那宝贝竹篮藏的很深,”如今却已然破烂成了这样。 我伸手提了提一旁的竹篮,里边的早已是空无一物。 但到底是仙友同道,我也不好将人放在这里坐视不管。总想着若是我救活了她,说不准一高兴,便会从乾坤袋里掏出些什么做为报酬,于是就将人直接抬到了木屋中,整日用糖葫芦制成的酱汁喂养着。 喂了近两个多月,珞羽才逐渐有了些知觉。 每日趴在桌上睡觉,我拨弄着碗中的酱汁,竟有一些忘记了从前睡在榻上的滋味。 转过头瞧着竹榻上的珞羽,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忽然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这才记起两个月前,艳艳跑来告诉我,说是这糖葫芦酱汁也不能多吃,不然会使得人面色焦黄,停用后半月方可恢复。 我神色僵僵转头去看,珞羽原本白皙的面容,此刻却是满面焦黄。 幽幽谷的土质极为特殊。将荼蘼原是春季末夏季初的花期,被生生延长了四季,即便夜间有寒气来袭,也因有我的术法护着,长的尤为茂盛。 我站在花丛中,伸手取下荼蘼最为娇嫩的花瓣,准备酿成清酒。 忽而感觉身后木屋有动静,我觉察,估计是珞羽要醒了。 珞羽撑着身子坐在竹榻上:“还当是谁救了我的性命,原来是这些年天君无处寻觅的你!”话落间目光转到竹篮里的花瓣:“想不到,此地竟如此特殊!” 经此一提,我才恍然大悟。在这谷中住久了,俨然已经没了四季之分,现在外面应该是寒冬才对。 难道这些年里九重天上,昭华一直在追寻着我的下落吗? 毕竟在这几百年间,谷里没有人提及过我的伤心事。被珞羽这突然一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珞羽一脸平静说:“你也不用这样拘谨,该晓得我从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想问问你,这些年里过的可好?” 我闻言点头如捣蒜。珞羽的确是个不多话的人,顶多就是避我如蛇蝎,生怕我偷了她的什么谷种。于是咧嘴一笑道:“甚好!甚好!规矩也甚少。” 她知我尤为讨厌九重天上的规矩,就无奈笑道:“那你可知,我这次是从哪里回来,才失足跌落谷中!瑶池旁有名伤心欲绝的仙子,生生枯死了整片金莲。” 话落间的一瞬,我就将将愣在了原地。 或许旁人不知道,这瑶池旁的仙子是谁,但我却十分熟悉。 那时我初登九重天。跟在昭华身后四处游玩,路过天池见有人正在喂金鲤,便央求着也要凑过去看一看。 于是在天池旁,我和栾溪成了九重天上唯一的依靠。 那时栾溪只是天宫的侍女,虽然心灵手巧,但也只得了个喂养金鲤的仙职。而我是被昭华私自带进九重天的,自然没有什么名分,整日饱受仙婢们诟病。 因救我出焰冰地狱,栾溪私自闯了不周山的瑶池仙境,却意外得到西天王母赏识,破格提升了仙籍,成为王母身边的净悟侍者,留下照料金莲了。 我知道后,趴在瑶池旁欢喜的不行。总想着,栾溪成为女官我跟在身边也能混出个名声。 谁知这高兴劲儿还没过两天,就发生了缪若设计骗我的事情。身负重伤逃离九重天时,却忘记跟栾溪打声招呼。 以至于现在九重天上,都在流传着五百多年前,昭华天君的心上人魂飞魄散在偏殿内。 其实被困在幽幽谷的几年里,我也曾想冲破结界去找栾溪。 但却因没摸清结界开裂的时间,加上身负重伤,只能就此作罢。 可单纯的栾溪却信了谣言。整日坐在瑶池旁以泪洗面,生生将满池金莲被悲悯笼罩而枯竭。 还因此险些被贬仙籍。 我听珞羽说完,便低头愧疚卷着衣角。从前只晓得栾溪十分在乎我,却未能料在这件事情上,会连累到她。可幽幽谷的结界不裂开,我亦不能潜入九重天,去看一眼念我极深的人。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难过,珞羽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与我的关系是躲躲藏藏,反而跟栾溪处的倒是极为融洽。估计是不想我也每天悲悯过日子,才没有说些昭华的事迹来刺激我,起身端坐在竹榻上,运足周身的仙气,开始闭目疗伤。 我在一旁捣着糖葫芦酱汁,盘算着怎么把珞羽送出幽幽谷。 只有这样才能将信带给栾溪。 艳艳听闻我为送珞羽出谷发愁,就自己蹦跳着过来,说是集合谷内所有的精灵,凝成气梯可以冲出结界的裂口。 一来二去间,幽幽谷内的精灵就都过来了。 正文卷 第五章 祸起九重天 珞羽不断翻腾在气梯间,抽出空闲打趣我说:“之前在九重天你总不得人赏识,到了凡间你却成了香饽饽,到底是一方水土一方人。” 我嘴角抽搐的紧,昂着头回击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拿出来闲磕,莫要我这方人撤掉梯子,就让你倒挂在云头?” 末了。珞羽顶着一张黄脸,奋力越出结界,我站在精灵当中一脸惆怅。 从此幽幽谷内,就流传着我不得九重天赏识的各种版本。 谣言多了我也懒得理会。拿出珞羽留给我的果种,跑到幽幽谷后面开了处园子。整日锄头加身开垦土地,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我从未如此安静过。 艳艳帮我给桃树苗浇水说:“仙女没有大王好相处!” 我为之汗颜。只能将及腰长发随意倌在头顶:“总要有个脾气不好的作陪衬,以后带你见那温柔的。” 艳艳闻言乐的直蹦,全当是真会带他去九重天一游,却不知道我此生大概都不会回去了。 借着幽幽谷里的土质特殊。刚种下不过三个月果树苗,便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迎着荼蘼花的阵阵芳香,就冒出了些许娇嫩的花苞,眼看着便要开始结果。 我伸出手掐算了一番,这眼下光景也不过一年,果真神速。 一日深夜,不知为何突然闷热起来,我着了纱衣落在果园大树上纳凉。看着夜空上的点点繁星,突然间就来了占卜兴致。在九重天上较大术法没学明白,这些小来小去的占卜术,我却学了个精通,只是今天占出来的结果,让我有些吃不消。 原来再过三日,便是昭华生辰,九重天上又是一场盛宴。 依照缪若,必然是要奢华操办,毕竟那样才是真正的九重天。回想多年前浣纱殿里,我送昭华的礼物,只换得他浅浅一笑。我现在如梦初醒,原来那时已经惹人厌了。 我嘴角有些自嘲。 这伤心事最经不得推敲,一番思量下来便十分压抑。我只想顺着树藤回到木屋里,却不想,在那荼蘼花瓣飞落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将信将疑,此时昭华不是应该在天宫里陪缪若,又怎么会闯结界到幽幽谷来。我悄声无息踩在荼蘼落满的地上,伸出手想要轻轻搭在那人肩膀,随着一片花瓣飘落指尖,眼前再也没有华服男子出现。杵在原地许久,过了五百多年我还是没能将昭华忘干净。 伸出手抚向早已没有跳动的胸腔,我有些失落,对之前那颗心是不是太不好,所以它才会离开? 想起落到幽幽谷时,我穿着一身血衣。顿时就有了个念头,在这荼蘼落花中,给那颗心做个衣冠冢,以此来悼念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地上石头已垒成冢形,我对银月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抬手顺着条条树藤飘回木屋休息。 只是天边才泛起光晕,艳艳就站在木屋前焦急喊着:“大王不好了!今天结界被什么法器突然击裂,九重天下来好多天将,正围堵在幽幽谷入口,我和几个小伙伴已经阻挡不住了,说话这功夫可能就要冲过来了,您赶紧带着谷里的精灵们躲一下吧?” 我瞬间惊起。直觉面前一道神兵戾气劈过,险些要伤了护体真元,急忙唤出云稠带冲出去。 落定在石桌上,我看着天将冷声问道:“究竟是何缘由,九重天要强行破幽幽谷结界?” 我瞧这势头,可不像什么意外之举,反倒是过来缉拿逃犯的。 天将见我手中的云稠带,不敢随意上前,只能面无表情说道:“末将是奉了缪若天后口谕,前来捉拿五百年前勾结妖龙,导致昭华天君重伤的天宫叛徒,还望姑娘不要反抗!” 闻言周身血气翻涌。当年如果不是缪若设下毒计,我又怎么会沦落到幽幽谷里养伤,今天反倒是将黑白全部颠倒过来了! 其实,在被缪若骗去偏殿刨心之前,我对她的印象也还算是不错!大抵跟天宫里其他仙女一样,都是严守天规戒律,所以从未在这方面设防。也自然不会想到,有一天竟是缪若抢走了我的心,还和我深爱多年的昭华共拜东周大地。我虽生于天地身份低微,但却不会脓包到让人在家门口欺负。 这笔账今天就要跟他们好好算清楚。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怒气。云稠带也幻化成一柄长剑,划破了空中飘落下来的荼蘼花,直奔几名天将而去。 原本这云稠剑我学的并不精心,全当是可以跟昭华多个契机,谁知今日便派上了用场,将几名天将通通打落在地。 却正好吓到跟在后边走来的栾溪,她低头看了看元神已去的几名天将,心下有些不忍说道:“你怎的就不能下手轻些,将人赶出去就好,偏偏要将那些人给你头上加的恶妇名声坐实了才算!” 话是没说错,我这人相来嫉恶如仇,你若是栽赃在我头上什么称呼,那我必然是要将此话坐实,还给你几具囫囵个的尸首看看。奈何今天却唯独气大,索性取了那几名天将元神,这才算解气。 我一脸无辜:“太久没动过剑,力度没控制好。” 只是看着栾溪的脸色。我才猛然想起她是王母身边的人,见到这样残害生灵,必然不会给我好脸色。于是就一挥纱袖,将那几具尸首丢出了幽幽谷。 而后才打发身边的精灵,去招呼一下栾溪带来的仙婢们。 我还是很了解栾溪的,就像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脸上对我的疏远就少了很多。毕竟我是几百年间臭名昭著的恶妇,而她是九重天上的仙使,王母身边的侍女,高低也是个不小的女官来着。 她嗅着鼻尖的香味儿,眼睛一转就凑了到我耳边问道:“你这是又研究了什么新品种?” 瞧这样子,珞羽一准是好话坏话全说了,就连我那才种没多久的果树,都交代了。不过换句话讲,这幽幽谷里能提及的地方,也只有果园了。 正文卷 第六章 妖龙苍翼 我这人好吃懒做的紧,所以能用术法飞,是绝不会迈开双腿。所以栾溪比我好在她很勤快,没有理会我慢悠悠在林中飘荡,就突突走到了荼蘼花筑成的果园,看着上面硕大的果实,十分欣喜。 见状我在心中对栾溪十分无奈。九重天上什么奇珍异果没有,她却唯独对这小果园有了兴致。 回想当初在九重天时,我和栾溪也没少溜去仙园偷蜜摘果,但都没有她现在这般兴奋。只是物是人非的太快,我再也不能品尝它们了。 伸手拉着长藤飘落下去。我摘了上面最大的苹果,一股脑全丢在栾溪怀里说:“这就是珞羽从人间带来的,但种在幽幽谷土里,苹果个头却要比人间大了好几倍,你将就着吃哈!” 栾溪低头看了看怀里,也不感觉苹果个头很特殊。于是就抬手大口吃了起来。 只是当她看到我脚下踩着的地方时,手中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我顺着栾溪呆愣的目光低头一看,心中讶然。原来刚刚下落时不慎将石头冢踩落了一大块。不禁摇头啧啧起来,自从被刨心以来,我这没心没肺的本领是越发渐长了,现在已然如此不怜惜它,反倒将心踩在脚下。 心里甚是苦闷,我蹲下身也没有说话,抬手重新搭起了石头冢。 许是看到石头冢里漏出的血纱衣,栾溪神情变得十分哀伤。伸手帮我一起拿着石块,轻声问道:“你这是还在记恨天君?” 有多恨昭华呢?其实这个问题我从未深想,他是我自己喜欢上的,虽说代价大了些,但因此就记恨个千八百年,也未免太有失风度。 于是我转过头呲牙一笑。伸手拍了拍才刚搭好的石头冢,感觉这次绝对坚固,这才放心站起身来。 这几百年间里,一直坚信我和昭华能破镜重圆,大概只有我身旁的栾溪了。她不知道,这情伤不同刀伤剑伤那般,只要有灵药相辅就可恢复如初。 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那份信任,又怎么能回到当年的时候呢。 感受到胸膛散发出的悲切。我皱了皱眉头,抚上早已没有知觉的心口,眼角余光却恰好看到荼蘼花落下,我昂头闭目深深叹息,这才飞跃到前面粗壮的树干上。 栾溪站在原地抱着满怀鲜果,有些后悔刚刚问出的话。迎着缕缕清风,我枕着手臂开始计较着,那些年里我跟昭华,究竟谁欠谁更多一些。一时间在树下等久了,栾溪就已然猜到了其中缘由,于是举着半个苹果想了很久,才猛的敲着树干唤我,要说些可以让我宽心的好事。 什么西王母寿诞上,昭华又趁机多纳了几名天妃,而后将缪若气的脸色发青,险些当场就要将人除去仙籍。 只是还未过一个整月,那几名天妃就又被缪若寻了个借口,以方丈妖魔为由,全部打发到下界去镇守仙山了。 这就是所谓至高无上的天界,若不是得了有能力的靠山,亦或是自己身上法力独特,登了九重天基本就得活活脱层皮。想当初她和栾溪也是这样,如不是灵力奇特,只怕现在都有可能被贬入畜生道了。 想起这些过往,我只能感叹人性的悲悯,把手中仅剩的几枚奶葡萄扔进嘴里。这才扭过头解释说:“那石头冢可不是昭华的,而是我自己当初丢了的那颗心!” 栾溪跟我说了这么多,也不过都是替昭华告诉我,他是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痴心罢了! 早就已经是两不相欠的人,还要扯什么诅咒?更何况我这么懒的人,又怎么会花费心神将他记在心尖儿上,想到这些,我就越发佩服起自己避世的心境,哪里是他们九重天上的人可以领悟的。 只是听到话后,已经吃了两个苹果的栾溪却突然顿住了。 我从树上看过去,以为栾溪是被噎住了,匆忙的落下来,一掌就拍在了她后背上。随后就见栾溪皱着一张脸推开了我的手,但模样还是很端庄的。 “你这是作甚?我不过是想到了,你的那颗心一直在昭华天君身上,又上哪里能寻来可以下葬的?” 是了!那石头冢里的确不是我的什么心。而是当日我从九重天下来的一身血衣,沾染的便是我被剜心时的血,和我参透真情时留下的眼泪。 可即便是这样,它也是我几百年间唯一值得纪念的事情了。 低头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胸口,我有些感伤,也不知道那颗心在昭华体内跳的还好吗? 未免又说到那些伤心事。栾溪陪我坐到距离石头冢远处的竹亭内,细细品味着刚酿的荼蘼酒,便开始夸夸其谈,讲起了五百年前九重天大乱时,我重伤的开端。 打乱所有平衡,散了我跟昭华缘分的,便是妖龙苍翼。他被神尊困在元界万年,为的就是保住天下苍生,却在五百年前毁于一旦。 当时栾溪为寻我的下落,便溜进天一阁,见到了无字天书。 而后便知道,这段被九重天隐藏至今的事情。原来昭华早已看过天书并算到大劫,匆忙闭关后想独自将苍翼封印回元界。 岂料苍翼已于元界化成人型,在昭华闭关苦修时潜入天宫意欲偷袭取胜。昭华不及上古凶兽,只得幻成九龙真身死死缠住了苍翼。 听到这里,我终于抬起头问:“那你的意思是说,昭华就是这样被苍翼掏走了心,就此倒地不起的?” 九龙真身,可不是随便想破就能破的。 神色顿顿,栾溪也知道自己有些说过头了,便昂头欣赏一番我搭建的竹亭,这才解释道:“好吧!这里有些夸张,可消息却未必是假的。当时缪若带人冲进殿里,昭华天君就倒在血泊之中,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我转动酒盅,今天的荼蘼酒有些上头。 不管事情开头如何,反正最后结尾我是清楚的。昭华被苍翼重伤,而我也因此丢了颗心,成为九重天百年里缉捕的叛徒。人人都相信是我勾结了苍翼。 这些事情想多了果然十分伤神,看着对面栾溪已然醉倒在桌面,我摇头失笑,便捏了个决将她送回竹榻上。 正文卷 第七章 花海的背后 没有栾溪相伴,这无尽黑夜里我还是很孤寂。一个人漫步在园中,却总是感觉在那荼蘼花丛后,有什么东西隐隐注视着我。 猜想一番,在幽幽谷里默默注视我的恐怕只有林间走兽了。 飞花飘然落下。我倚在粗树树荫下乘凉小憩,加上荼蘼酒劲此时上头的厉害,便感觉眼前的事物都像梦境中一样虚幻,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荼蘼花瓣落于脸颊,我却感觉异痒难忍,只想抬手将那几枚花瓣赶紧拂去。 处于半睡半醒之际,我睁开眼睛,却看到面前竟俯身一名金衣华服的男子。碍于酒劲儿未过,看不清楚他面容,只是感觉这人长得好生面熟。 我咧嘴一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会这样高兴。 对视许久,我才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说:“你长得好像我喜欢的人,可是他再也不会陪我看万里霞光了。” 男子闻言身影微顿,缓缓将手覆盖在我手背上。只是那满含泪水的眼眶中,再也承载不住过多情意。他亦不敢多说一句话,让醉酒的我识破身份。 才不过五百年,你便将我忘的如此彻底,可曾有半点留恋。 察觉指尖有一点湿润,我才明白这男人竟然落泪了。只怕是被我轻薄有失清白,可这么多年里,我也只遇到他一个像昭华的,岂能再次错过。 于是轻勾上他的脖颈耳语道:“五百年前因为胆怯,我曾错失了一个深爱的人,为此还吃了不小的亏。但今天老天做媒将你送到我身边,一准儿是说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只是不知道你家中可有妻室或心爱之人,我这人相来讲究原则,从不东争西抢夺人所爱,所以你若是不同意推开便好,我绝不恼气。” 也不知这男子是被我的豪爽吓到了,还是他原本就是个伤心人。 当我昂头轻轻覆上他双唇时,鼻尖飘过了熟悉的檀香,恍惚间还听到他在喃喃自语。只是我确实醉的厉害,那话里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勉强撑起身子安抚他说:“不推就好,不推就好!免得我又要伤心难过一阵了......” 而后我便往身后树根下一躺醉入梦乡。男子不忍吵醒怀中人,像静止般看着飞花逐渐陨落说道:“今生你既已无心,此后余生由我记住仲灵便好!” 冷风吹多了这酒也醒的快。一滴凉凉的东西滑落脸颊,我悠然转醒脑中还是混乱一片。随手抚上脸颊一沾,原来是我在梦中哭了,那真实的触感,就好像昭华真来过一样。 我看着逐渐加深的月色,才后知后觉伸手接住了下落的荼蘼花。其实一开始就从未真正忘记,昭华始终都藏在心底,在午夜梦回间苏醒。我缓缓闭上双眸,这才没有继续落泪,轻声喃喃道:“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翠销香暖云屏,更那堪酒醒......” 一直在竹屋内睡觉的栾溪听到声声呢喃便开始叫嚷:“仲灵!荼蘼酒可比琼仙酿要好喝多了,还当你这么久是去哪里了,原来偷偷躲在园子中欣赏月光呢,不过现在可不比刚才暖和,我们还是明天一起再尝尝别的酒如何?” 听着栾溪飘忽不定的脚步声,我却只能紧紧握住手中的荼蘼花减缓心痛说道:“不是风冷了,是我等太久累了。就在刚刚我还能感觉到昭华在身边!明明都已经没有心的位置,却还是会跟着一起疼,若是以后要记恨他,便要先伤自己一遍,栾溪!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在惩罚我当年私闯扶摇台的错......” 闻言栾溪走来俯身抱住了我。侧过头看着不断飘落而下的荼蘼花,感叹造化弄人,明明是一段上好姻缘,却无端被凶兽苍翼打乱。 伸手轻抚着我颤抖的肩膀,栾溪很是心疼,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叹息着说道:“人家都是一醉解千愁,你可倒好全反过来了,以后我再来给你带些落情丹什么的,你也省的老这样伤心了。” 闻言我轻轻一笑,便点头松了手,掌中的荼蘼花就随着清风飘到了地上。我知道栾溪最不会安慰人,再等一会儿,指不定又说出些什么让我讶然的话,反倒不如现在跟她回去。 只是当我和栾溪离开之后。谁都没能注意到,在暗处中走出了一名男子,那金色华服刮乱花丛时,他缓缓俯身捡起我落下的荼蘼花,紧紧握在掌中皱紧了眉头。 又像是记起五百年前,他站在浣纱殿前久久出神的一幕。 艳艳提着花壶在园中修正着垂落的荼蘼,时不时停住动作抬头往竹屋里眺望,但却不想吵醒我和栾溪。 一缕阳光照在竹榻上,我迷茫的睁了睁眼睛,才看到坐在对面一脸忧愁的栾溪。她若是出现这种表情,一准儿是有了什么大问题。 昨天我和栾溪喝的那几坛,可并非荼蘼清酒。而是艳艳偷酿的糖葫芦酒膏,想着花落时拿来提香,但却因还未成形,便被我当成清酒喝了好几坛,使得现在额头都隐隐作痛。我手拄着脸颊,几欲再次昏昏欲睡,但却被栾溪丢来一束花枝弹醒。原来昨天夜里十分热闹,不知什么原因满园荼蘼花都莫名垂落了,连带着幽幽谷外的结界裂口,也被人用法器扩大了好几倍。艳艳提着花壶凑到竹屋窗前,眼巴巴看着栾溪,生怕结界反噬闭合后,会延误她按时回到九重天,嚷嚷着现在就要凝成气梯。我扶额直起身来,甩袖关上了窗子,这才得到了片刻安宁。 栾溪气恼着将花枝折成几段,一股脑全数丢在桌上。我讪讪转过了身,生怕她因此迁怒于我,却听到背后传来了几声“机不逢时”的抱怨。 九重天是浑然天成的金牢笼,清规戒律禁锢着所有自由,就连一丝怜悯亦是妄动,时间久了心逐渐变为麻木。栾溪看清楚这些,才不愿离开我和这满园荼蘼花。 灵光散落栾溪看着桌上恢复完好的花枝说道:“没有你的浣纱殿,我亦不想踏进一步。” 正文卷 第八章 栾溪被抓 将花枝插进瓶中,我自然知道栾溪话中的意思,只是常人都梦寐在西天王母身边做女官,她却不懂珍惜。我便连连叹息道:“若是这样,你午时便走,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栾溪一时语塞有些气急:“瑶池仙境虽僻静,但也免不得有几个仙子闲话,你听不到的我却记在心尖上!现在倒感觉活的不如池中金莲,既是伤心,便会枯败。” 时间太久倒将九重天闲话特点给忘了,离开时的谣言沸沸扬扬,却未料到栾溪替我受着这些。心下实在愧疚,便坐在她身边说:“从九重天下来这臾数年里,我做到最多的就是忘却,如今看到你安好,我便已心满意足。” 缓缓握住栾溪双手。自是可以想象这些年间她如何替我鸣不平,又是如何枯死一池金莲。这份难得的情谊,仲灵此生都不敢忘。 栾溪哽咽着点头,像是答应了我的要求,神情却还是浓浓不舍,让我也险些潸然泪下。忽然间竹窗被人猛的推开,艳艳趴在窗沿上拄着小手问道:“大王和栾溪姐姐,今日几时凝成气梯,我好去聚集谷中所有精灵过来......” 但该来的离别终究还是来了。 栾溪颠了颠鲜果包袱,知道我没少给她装吃的,便有些恋恋不舍站在幽幽谷入口。伸手捏了捏艳艳肥嫩的脸颊道:“小是小了点儿也肥了点儿,但长大说不准是个俊俏少年郎,到那时我带你上九重天拐个仙女姐姐?” 闻言艳艳瞬间就一脸颓然。需知那人参精里也是有个规矩,没个千八百年精气也修不出这娃娃身来。 但栾溪却不知此事,全当艳艳年纪尚幼,还未听懂话中意思。免得激起身后人参精们的揶揄,我走上前将艳艳掩到身后,这才阻挡了幽幽谷一场大战。 见状栾溪撇了撇嘴,拉我到一旁:“还好现在记起来了,要不然你真的会怨我!”这话说的我嘴角一抽,难道漏了什么大事。 原来昨夜栾溪出来找我,最先看到一片金光包围住园子,而后晃花了眼才见到地面上抽泣的我。话落间又悄悄戳了我两下,盘问这谷中是不是藏匿着什么法器,不然怎么存活于三界之间?我笑的有些无可奈何,在心中开始怀疑该不会昭华真的来了吧。 见我许久都没有回应。栾溪也知趣儿系紧了包袱,开始运出灵气一步步翻着气梯。 只是碍于栾溪灵力极低,几经翻腾下来速度便减慢很多。我抬手唤出云稠带准备助她一臂之力。 飓风拔地而起吹散了荼蘼花丛,也险些让躲藏在其中的男子露了身影,匆忙施法隐去所有痕迹,消失在一片白色落花之中,让人误以为刚刚全是错觉。 艳艳目睹了一切很惊讶,连忙拽着我衣角说道:“原来在幽幽谷里,还有比我更为可爱的男人啊!” 我被艳艳说的有些心慌,便故意转过身子不去看那处树林,低头撒谎敷衍道:“地上和地下品种不同,所以修炼的模样也有所不同!你无需介怀。” 或许是被我认真的样子骗到,艳艳咬着手指带着精灵们四下散去。只留下我一人鬼鬼祟祟,开始飘在林中搜寻着什么踪迹。 在那徐徐落花中,那抹金色身影却幻化成一缕金丝,悠然飘荡在天地之间,又仿佛是在笑我仍就胆怯,不一会就顺着幽幽谷裂口消失无踪。 而相比较幽幽谷这处的闲暇惬意九重天却十分严峻。缪若端坐在流华宫中,秀眉紧皱僵化,只恨不能亲自下界。 早在珞羽赶回九重天,将消息转达给栾溪时,就已然被缪若眼线盯上。只是未料到,昭华竟会悄然跟着栾溪离开,丢下天宫里一应事物去幽幽谷。让那闲置五百多年的怨恨,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栾溪一路翻腾十分疲惫,待落地看着天门处没有天兵值守,心下虽有些怀疑,但还是快速提着包袱往前走着。只是当穿过了幻影后才看清面前数十名天将,和一脸沉色走来的缪若天后。手下一抖,便将包袱内的鲜果散落一地。还没等她回过神儿来辩解,天将就已然用捆仙锁将栾溪制服,硬生生押往远处天牢。 看着那鲜果滚落至脚边,珞羽躲在暗处捂住了嘴巴。 她们三个之中属栾溪术法低微,根本承受不住天牢任何酷刑。此时再被缪若因昭华天君抓走,恐怕连仙骨元神都保不住!珞羽只能看着天牢门口,一脸焦急却束手无策。 天牢虽没焰冰地狱可怕,但其威力却不可小觑。开天辟地时所留玄石制成锁扣,加之暗暗涌成的灼气,使得仙者犹如剥皮抽骨般疼痛。 栾溪才刚被架上去,神识便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缪若走到栾溪面前仔细听着那口中的呢喃,而后便轻笑道:“这样一个卑微小仙,竟然敢背着我去密谋仲灵!” 躲藏近百年,仲灵终是要回来了。当年若不是因为她突然出现在九重天,昭华又怎么会重提悔婚一事。这早已注定了的天后之位,险些就要被人夺了去。 如今风波才刚平静,便又开始想着兴风作浪。 随着周身气息微滞,缪若难以遏制双手颤抖。想起多年前一日,她披着才刚赶制出的凤霞衣,一路步履如飞往仪霄殿走去,想要将这份喜悦分享给昭华。 却不甚在仪霄殿外,意外听到一段颇有微词的对话。 玉朱笔应声落于瓷架,昭华看着面前帛书道:“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天作之合,如今一纸和离已是善果,纵使三生石上刻定千年,也难改我意。” 缪若闻言嘴角僵笑,原来昭华一直当这份天缘为恶果。 殿内另一人劝道:“天君何不再考虑下,如果就这样昭告天下解了婚书,且不说有损缪若公主清誉,便单论这天宫里众仙,都清楚她对您的一片情谊。” 世人都知这份情谊,却偏偏他避如蛇蝎,这份情谊在昭华眼中就如此不堪吗!缪若含泪隐忍着,只能将手藏于袖中紧握,殊不知指尖早已刮破掌心。 年少相知经年相伴,这原就应是顺理成章,可现在却不成了。 正文卷 第九章 前尘旧怨 当缪若打算离开时,大殿内却传出了些声响。她停住脚步,才记起刚刚为自己进言的是玉枢真人。瞧这样子,昭华果真下了决心,不然也不会将掌管天缘的真人请来,解了玉帛婚书,他就真是自由身再无烦扰了。 只是,在缪若准备转身时却听到了‘仲灵’的名字。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传出,昭华起身说道:“怎奈心似流水不倦花!对于缪若亦是无法回报,倒不如趁着大典之前,便将这婚书解了,对她和我都好。” 真的是对两个人都好么?缪若站在殿外不断回问着自己,她自从出生便知是要做天后,陪着昭华俯览着芸芸众生,可现在一切却全都变了。 既然都说这人住在浣纱殿,那她今天就过去,看看究竟是何等仙姿卓约将昭华迷成这样。到时自己贻笑三界,也不枉失了这颜面。 仙婢单雪见状便快速扶着缪若离开了大殿。 回过神看着栾溪,缪若心中的恨意就愈加猛烈起来。当年才刚行至浣纱殿前便听到栾溪说:“仲灵若成了天后,可要记得有我这个小仙朋友啊!”而后便是阵阵嬉笑声。 一个连草芥都不如的人,竟然妄想跟自己抢天后之位。 记起之前过往种种,缪若就恨不能将栾溪直接处死在牢中,可又想到,这样根本伤害不到仲灵,便嘴角冷笑命仙婢将人抬到了一十八层往生地。 料想你仲灵再怎么法力高强,也不抵不过八寒地狱之火。欠我的从五百年前就已经扯不清了,你若不死,我便叫你身边人生生世世都要受这业火轮回。 业火吞噬,只一会儿便看不到栾溪身影。 单雪有些受不住灼热便往远处退了退,凑近缪若轻声说道:“天后,这栾溪毕竟是西天王母的人,日后只怕不好解释。” 缪若冷哼一声:“怕什么,栾溪是犯天规偷下九重天,她王母寻不得人也没理由来找本宫,众仙芸芸难免疏漏。” 话落,便转身带着单雪离开了。 犹如回到了焰冰地狱中,我闷热有些透不过气,猛然捂着手臂疤痕起了身,吓得一旁捣酱汁的艳艳顿住:“天气不热呀,大王别急!我这就去给您取一把蒲扇来。” 看着艳艳已经走远。才恍惚记起栾溪离开幽幽谷后,我便一心在林中翻腾,想要找出昭华来过的痕迹,却抵不住疲惫在树上睡着了。但又像是回到五百年前焰冰地狱里一样,在那无尽业火中,我竟看到了栾溪,她苦痛着在汪洋火海之中像我咿呀求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让我不由梦醒惊起。 难道是栾溪真出事了? 只是还没等我平复心中恐慌,便听到幽幽谷上方传来阵阵撞击的声响,不禁眉头紧锁难道是九重天又派来天将找麻烦?艳艳跑来手持蒲扇朝天一指道:“是那个仙女姐姐,她又掉下来了。” 见飘下来的真是珞羽。我疾步匆匆唤出云稠带将她从半空中接住,却听到她附耳说:“快去......快去天宫救栾溪!” 心中像是漏掉一拍,我神色诧异的问珞羽:“栾溪已经按时返回九重天,难道还是被昭华处以天规了?” 原本还想着昭华多少会念些旧情,但现在看来,这九重天上的人始终都是冷血无情。 早就应该懂的道理,竟到今天才算真正看透。 将昏迷的珞羽交给艳艳照料,我唤出云稠带汇集灵力冲出结界腾云飞往九重天天门。 我仲灵回来了! 还未走近便看见守门天将发出攻击,我眉头轻皱用云稠带将二人缠住:“快把天君和天后的下落说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们!”随后便打在天将睡穴上悄然离开。 过了五百年,想不到九重天上还是这副老样子,果真没有幽幽谷的林中有新意,正当我对此嗤之以鼻时,忽而看到远处泛出一阵金光,竟是昭华回来了。 我渐渐握紧云稠剑,缓步朝着那抹金光走去。苦等了五百多年的重逢,竟是眼下这般光景。 或许昭华也没有料到,有一天我会手持云稠剑挡在他的銮驾前,只为寻求栾溪下落,眼中再无半分柔情。 昭华看着正指向心窝处的云稠剑,终是停住了脚步。 我见昭华沉默,便开始踌躇起来。不知怎样才能将刻薄话说的体面些,但却又怕因此错失了栾溪下落。 手中剑锋一顿,昭华低沉着说:“原来你已是这般恨我!” 眼看着云稠剑快要刺进心窝,我一脸错愕的匆忙收回云稠剑。 虽说我并无杀意,但当听到昭华说出的话后,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堵得慌。看来这五百年里他知道了所有,也晓得我一直活着,但却仍就想要包庇缪若。 想到这里不由得冷哼嗤笑了一声。我压下心中酸楚,神色冷淡:“天君想的太多,我不过是来寻人而已。” 本就不想跟昭华再有牵扯,眼下怕是不成了,只希望他能念在我救过他的份上放过栾溪。 原来只是寻人。昭华眼神逐渐黯淡,仿佛像是赌输了什么,轻轻勾动下嘴角,便甩动衣袖准备离开了,再无与我交谈下去的意思。 可还没找到栾溪,我又岂能轻易放他离开。 握着的云稠剑脱手而出,直逼銮驾。我轻踏云柱,准备将昭华拦住威胁他放出栾溪,还没等脚尖落地。身后十二名金乌护卫,齐齐放出金羽箭,大有将我原地射杀,以正视天宫法度。 当那一片金光闪来时。我忽而记起了栾溪之前给我讲过九重天的一个传说,帝命天君者,金乌相护。昭华初继天君位时,十二名金乌便从扶桑树赶来,幻化成了守卫,从此昭华的君位无人小觑。 如此想来,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可当我闭眼等死时周身却无一痛处,不由得开始纳闷,睁开才知我竟被昭华护在怀中。 漫天金羽箭陨落。而我却不再敢像从前一样去直视昭华深邃的目光,双手猛的向前一推,人就轻松落到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