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凶宅 我叫夏思霓,是个傻蛋收割机。 简单说,就是坑蒙拐骗的神棍——专业的。 我最近接了笔生意,要在城北一座有些年头的古宅做法事,价钱相当高。 这自然得去。 傍晚时分,天色蒙蒙,有点阴沉沉的。 我还嘟囔了句:这是要下鬼哦? 才说着,忽然间狂风大作,甚至飘起了雨。 一阵阴冷的气息拂来,我冻得一颤,拢了拢从某宝上淘来的道姑袍,摸了把胸口那叠还热腾腾的红色毛爷爷,胆气立马又肥了。 这座古宅的主人叫徐朗,年纪不大,三十出头,见了我一口一个夏仙姑,拜托我施法除了宅子里的邪祟。 这宅子最近不太平。 单命案,就发了两起。 一起,宅子里养的大黄狗突然发狂,咬得徐家三岁的幼子遍体鳞伤,送医院后不治身亡。 另一起,徐家八十岁的老祖母不慎滑倒,后脑摔在硬瓷砖上,当场流了一地白花花的脑浆,立即毙命。 这也罢了,叫人毛骨悚然的是,徐太太整夜听到凄厉的鬼嚎,已经精神崩溃了,时常大喊:他回来了! 他是谁?关我鸟事。做完法事拿到钱,我就滚蛋。 古宅外的小胡同,天色暗下来后低矮的路灯就亮了,但茂密的树荫一遮挡,路面就变得斑驳不清,只剩下零星半点的光晕。 借着这点光晕,我隐约瞥见身后跟着个人影。 风在我耳旁呼啸,有什么粉末从我脸颊擦了过去,带着股锡箔灰的味道。 真晦气。我裹了裹衣裳,继续向前走。 “阿霓……” 一个冰凉的声音传来,叫的是我的名字,我立即停住了脚步。 可我不敢回头。 养大我的孙婆婆,从小就跟我念叨:阿霓,你的命格特殊,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走夜路时听到别人叫你,千万不能回头,你的肩灯弱,一回头必定会惹鬼上身。 孙婆婆是村里的神婆,她所谓的肩灯,就是人肩头的两团阳气,如果走夜路被叫名字,必须只能从一边回,左顾右看的话,容易招鬼夺命。 小的时候,我真如孙婆婆所言,总能撞见脏东西,时常吓得发高烧,自从她送了我一串沉香手串,就再也没发生过了。 想到这,我马上伸手去摸左手腕上的手串。 可不知为何,腕上空空,我猛然惊觉,沉香手串丢了! 凝神细想,我这一日全耗在徐家宅子的法事上,必定是丢在了那个古宅里。 下意识扭头看去,我这才走出不远的距离,回头依旧还能瞧见古宅外一对随风摇曳的红绸灯笼。 等一下!几时多出的红绸灯笼? 染了血一般的殷红,让我不寒而栗。 这条路,好像不是我刚才走过的那一条。 我无意间的回头,弄熄了肩头命灯,刹那间,那抹红色一寸寸急速地朝我这个方向蔓延过来。 一双苍白的手,从铺天盖地的红中伸出,动作之快格外晃眼,一把捏住我的手腕,霎时又将我拉回那个古宅前。 耳畔那个喊过我名字的冰凉声音,阴沉沉地飘来。 “要么解开封印,要么死,自己选。” 正文 第2章 灭门 我吓得不轻。 孙婆婆有一身看风水除邪祟的本事,可我光顾着贪玩,只学到半点皮毛,到现在都只能靠蒙骗小白赚钱。 眼下遇上真格的,我开始后悔,可惜晚了。 我能清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一直在我身后,隔着层薄薄的道姑袍,寒冰刺骨。 有硬邦邦的东西抵在我的腰间,我向前一步,那玩意也跟着进一步,感觉像公车上遇到的猥琐大叔。 他说的死……会不会是先什么后杀? 我一面向前挪动,一面求饶:“虽然小的貌美如花,可是人鬼殊途啊,要是鬼大人不嫌弃,小的改天给您烧个苍老师,要不然小泽也行,街口那家纸扎店扎的纸人栩栩如生,品种繁多,任您挑选……” 那鬼没回话,可能嫌我多嘴,又用硬物抵了我一下。 我撇撇嘴,死就死吧,干脆回头看个究竟,要是器大活好我也认,做个艳鬼总比死得不清不楚强。 然一回头就懵了,我走南闯北始终系在背上的桃木剑忽然飞至半空。 哎呀我去! 原来就是这货抵着我的小蛮腰! 可转念一想,不对! 寻常的桃木剑就辟邪除妖必备良器,这柄还开过光,寻常的鬼怪邪气根本受不了,可眼前的这位,竟没有被反噬? “还不进去,等着受死?” 那鬼又开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我怕真动起手来活不过今晚,忙不迭地点头。 “我进去,我进去!” 宅子比我之前出来的时候要暗几分,只剩了门前两只红绸灯笼的光。 一片猩红。 啪嗒。 有水落到我的额头。 一抹,湿漉漉。 我抬头仔细瞧了瞧,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哪里是什么“灯笼”,分明是徐朗和他媳妇的两颗人头! 人头被系在宅门的两边,双眼圆睁死相可怖,还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水,我回过神来才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腾。 我按着身后那位的指示,一路穿过廊道走到内院的天井。 之前光顾着做法收钱,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才发现,这天井的风水怪得出奇。 天井铺石招阴气,四方又有石像镇压,像是靠鬼生财又怕鬼生事特意布的局。 正四处打量着,几团幽绿的鬼火从天井的中心点冒了出来。 我当即连退几步:“鬼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只求不杀。” 鬼火突然聚在一起化成鬼魂,我本以为必定会狰狞吓人,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他身上透着像月华般的银光,白发如瀑,映着他面若冠玉,眉目如画,一袭宽袖袍子格外奢靡。 我满眼打着钱的标签,睁地老大。 这超高的颜值,这玉立的身形,这锦衣的料子,这腰间的配饰,活脱脱就是个鬼中的高富帅啊。 他幽幽飘到我面前,用桃木剑勾起我的下巴,“这么可人的小娘子,杀了可惜。” 眉眼略弯,惊为天人的笑,直戳我的心脏。 想都没想就吐出句话应他:“不杀……就留着过年吧。” 世上还有这么俊的鬼?我开始怀疑人生…… 正文 第3章 什么鬼 话说回来,他的这身扮相,一看就是陈年老鬼,魂力不可估量。 关键是!这么酷炫狷狂的男鬼摆在面前,我是一有机会拔腿就跑,还是眼睛一闭干脆从了他?在线等,挺急的…… 关键时刻我又想起婆婆的告诫,鬼会幻化成各种样子蛊惑人心,千万不能贪图什么就帮他们做事,一旦着了道,就回天乏力。 我狠狠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从他绝美的俊颜中清醒过来:“鬼大哥,鬼大爷,小的学艺不精……” “不用卖艺,卖身就可以。” 卖身? 我急忙双手护住了一马平川的前胸。 姐姐我可还没开过苞,第一次跟鬼算什么鬼? 他煞有介事地看了我一眼,之后长袖一挥,周围转变成了古代成婚的喜堂,他执起我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阿霓,你我千年前还有未完的事。” 我愣住,这是搞甚?千年前的事谁能说个子丑寅卯? 可眼下我挣脱不了,只能仍由他摆布,等拜完天地之后,他又变出两只酒盏,一杯递到我手里。 酒味醇香,我皱了皱眉头。 正当我犹豫地看着杯中酒时,他早已仰头一干而尽。 我赶紧暗搓搓地摸出藏在袖口的符。 这是婆婆给的,跟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不一样,非常给力,我每次回乡都会偷偷摸摸地拿几张防身。 趁着男鬼喝酒的间隙,我双指一夹,念了句咒语,把符贴在他的心口。 像是按了暂停键的电影,他被停在了那一帧。 我退几步,扯了个笑:“拜拜了您馁!” 他分明动不了,脸上却依旧是风淡云轻的笑:“阿霓,你是我的妻。” 那丫的笑容比当红小鲜肉还可亲,我差点又着了道,回过神来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就跑。 他的本事好像也不过尔尔,魂力破了功,喜堂也变回了之前的老宅院。 时间紧迫,来不及找回丢失的手串,我撒腿就跑,跑过天井中央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铺的一块青石砖塌了下去,层层厚重的黑土中,有个青花的罐子若隐若现。 住在婆婆隔壁的老王头是鉴别瓷器的一把好手,我跟着耳濡目染的学了点,一眼就看出这个罐子价值不菲。 我本着浪费可耻的理念伸手一捞,抓起青花罐塞进怀里,撒开丫子就往外跑。 阴风阵阵,我咬着牙一口气就跑出了先前的那条灯光晦暗的小胡同,眼见着再走几步就是大马路了,眼前却莫名其妙地模糊了起来。 那杯酒我压根没喝,难道是味道里的鬼气太重? 我意识不清的时候,处境会更危险,更何况保命的沉香手串又丢了,只见这片区域里大大小小的鬼都向我聚拢过来。 我用只记得一半的术法捏了个诀,丝毫不起作用。 挂着半个眼珠,只剩下半个脑袋的车祸鬼,阴测测地朝我飘来,那阵势是想拉我做替身。 我跌跌撞撞地跑,不行!我得出去! 可惜意志不支,不知不觉双眼一阖,昏死了过去。 我以为这回必死无疑了。 干这行,我就想得很明白,实在熬不过就丢小命一条,婆婆却总是骂我得过且过。 昏睡中,上下眼皮像被强力胶粘起来了一样,根本睁不开。 但我的脑子已经清醒,能清晰感受到,有个重物压在我身上。 不!不是重物!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粗粝的手掌,逐步地一寸寸盘踞而上。他在我耳边吹着寒气,我只听清他重复说着的一句话——阿霓,你是我的妻。 蓦地想起凶宅里那个被我定在原地的男鬼。 他来了?! 正文 第4章 毛爷爷不见了 托了我这特殊命格的福,遇到鬼压床十有八九,可没有一次,像这回这么香艳。 我一个矜持的少女,在他的调教之下play起来都不带羞,沉沦缠绵,成功解锁各种姿势。 他分明没说,我却记起了他的名字——墨煜。 正起兴,食指上突然一痛,我彻底醒了过来,一个激灵就挺身坐起,慌忙摸了一把自己身上,衣着都好端端的。 霎时一张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 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我忍不住大吼一声:“小马!你丫的快松开筷子,还有!你为什么在这?” 小马全名马明远,是我的工作伙伴。一个半大不小的臭小子,少小不努力长大做神棍,初遇他时,他因为行骗被人揍成猪头。 我救了他,他就跟着我混,屁颠屁颠地喊我小霓姐,我行骗来他布局,还算合作无间。 小马被我狮吼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我:“小霓姐,你不是接了个城北做法的活,怎么在铺子里趴着睡了一夜?我早上开工发现你一边梦游一边抽抽,还以为你鬼上身了,拿筷子夹你的食指,才把你救了回来。” “救你个大头鬼。” 他看着我两颊的红晕又追问:“小霓姐,你是不是做春梦了?” 说完还忧国忧民地摇摇头,继续:“老大不小了,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我沉着声打断,“小马。” “在。” “请你圆润地离开姐的视线好吗?” 我看似平静,实际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他那双筷子上弥留着一股生煎包子的味道,弄得我手上又油又脏。 但他说我在铺子里睡了一夜? 我立马左顾右看,真是我租的铺子,大小约十平,摆满了低价淘来的道具,在浮阳市最犄角旮旯的街尾,铺名就叫否极泰来。 大门上挂着一个否卦,一个泰卦,泰卦不知怎么的,已经摇摇欲坠。 我一边取下泰卦重挂一边暗想,难道我昨晚没去城北? 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暗袋。我厚厚一叠的红色毛爷爷呢? 紧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腕。 没有! 然后开始满铺子乱翻。 小马看着我野猴一样的上蹿下跳,摇了摇头,找了个空位就坐下继续吃他的早餐。 他一抬眼,就瞥见了个奇怪的青花罐子。 “哎!小霓姐,这罐子不错,哪来的?” “放下那个罐子!让姐来!” 我忙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抱起那个青花罐子仔细翻看。 没错,这个罐子,是我昨晚从凶宅里顺来的。 我记得,当时抱着这个罐子跑出了宅院,快到大马路的时候却晕厥了过去。 既然这个罐子在,说明昨晚经历的事情也该是真的。 阿西吧,为什么偏偏一叠红色毛爷爷不见了? 正文 第5章 将军罐 这大半个月我可就只碰上这一个单子,眼看着快坐吃山空,连铺子的租金都交不上了。 我掂了掂罐子,脑子一转,灵光一闪。 浮阳市有条很出名的古董街,就离我的铺子不远。 我从老王头那学来辨别瓷器真假的小聪明,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这个罐子,罐身为直口、丰肩、敛腹,平面砂底,附宝珠顶高圆盖,书名称为将军罐。看成色起码是烧制于千年前,还出自官窑,底下的红印上依稀可见是一个墨字,至于是哪朝哪代,我就不敢笃定了。 可怎么说也值铺子几个月的租金吧。 这罐子来历不明,见不得光。小马的嘴就是个破篓子,什么事都往外抖,我不小心进男厕所后长针眼这事,不到半天,整条街人尽皆知。所以这回不管小马怎么问,我都咬死了说是我家祖传的。 做古董生意的,尤其倒卖明器,几乎都是昼伏夜出,我在铺子磨了半天洋工,等到斜阳悠悠挂在西面的时候才出门。 乐颠颠地用块棉布包起罐子,去古董街上去碰碰运气。 古董街两排的店铺,生意惨淡门可罗雀,能叫得出大价钱的买主,都游离在那条街口的中心广场一带。 说起那个广场,可就渗人了。 这个地方,本就是做明器生意的,总传得有些邪里邪气,说什么因为风水不好的缘故,施工的时候就死了不少人,后来断断续续总有离奇诡异的事发生。 我站在广场入口那看立在这里的挂着广场名的牌坊,古色古香,底下四面幽绿的景观灯亮起来,还真有点鬼片的味道。 广场内摆着几个摊位,我轮番问了一圈,都说这个罐子是个值钱的好罐子,可他们不收。 我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透心的凉。 不收的原因是,这个将军罐并不是像名字说的,跟将军有什么关联,而是古时用来装骨灰的罐子。 摊主好心告诉我,这年头收藏古董的,都是些暴发户,并不是真的喜欢,而是图个新鲜,这种不吉利的瓷器,是没人肯要的,他们收了就是砸在了自己手里,谁能傻到收个卖不出去的货? 我恨不能当场就砸了这个破罐子,指望它发笔横财,真是图样图森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腹诽的时候,这罐子在我怀里晃动了几下。 像是在反对我的对它的偏见。 然并卵。 我正死了心地打算回铺子去,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突然拦住了我的去路。 “妹子,你刚听到你跟那摊主说的了,你手上有个青花将军罐?” 我瞧了瞧他的衣着,很普通,还有点土气,一点都不像那些摊主口中的暴发户,我便有些警惕地紧了紧抱住罐子的手,点点头。 男人裂开嘴笑了下,两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看起来显得更猥琐。 他说:“妹子,我正好想收一个,要不你卖给我吧?” 见我有点迟疑,他紧接着又伸出了两根黑瘦黑瘦像干柴一样的手指。 我心一动,立马双眼放光:“两万?” “两百万。” 正文 第6章 尸场 两百万?说实话,少一个零我都没想过。 当即我就放松了警惕,乐呵开了。 看了我手中这个将军罐的成色之后,男人脸上的笑容更甚。 “妹子,我的店就在步行街的尽头,你跟我来,我取钱给你。” 两百万现金!就这么到手了?我完全沉浸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中,想也没想就跟着他拐进了一旁没什么人走动的步行街里。 他走在前边,我跟了很久,只觉得这路长得可怕。 好端端的天气,还起了雾,白蒙蒙的雾弥漫开来,遮挡住了两旁的商铺,我只够看清离我两三步距离的男人,内心浮起一丝异样。 男人秃成地中海似的脑袋,映着发黄的路灯,明晃晃的。 可我盯着那脑壳瞧,觉得不舒服,上面似是布满了突起的青筋,难看得像是一条条百足虫。 一晃神,那“青筋”动了一动,极快地窜进了头皮里。 我伸手揉了几下眼睛,再看过去,原本走在前头的男人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真是活见鬼,就这么一条直路,他能去哪里? “喂——”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却只听到空旷的回音。 周围安静的吓人,我暗叫不好。 作为个神棍,这点警觉还是有的,我立马掉转头往回跑。 才跑了几步,就觉得鞋底被一种粘稠的液体黏住。 我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脚下一片猩红,全是半凝固状态的血! 其中夹杂着各种腐烂的残肢,一具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堆得像小山一样,还往外突突冒着体液。 我来不及恶心,只顾埋头往来时的方向奔跑,层层迷雾中,那个挂着广场名的牌坊越来越近,上面的字血迹斑斑,化成了骇人的另外二字——尸场! 整个背脊都在冒着冷汗。 耳畔渺渺传来一阵怪笑。 “嘿嘿嘿,妹子,还没给你钱呢,你抱着罐子要去哪里?” 说话间,一只枯槁的手攀上我的肩膀,冒着寒气,又硬又凉。 我咽了口唾沫,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到了之前要买我将军罐的男人。 他的半个脑袋被削去,露出血淋淋白花花脑子,这回我没看花眼,上面真的有好几条百足虫爬来爬去,正在吞食他的脑浆。 空气中发散出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大……大哥……这罐子我不卖了。” 男人笑着,嘴都裂到了耳后,脸上撕扯出一长条口子,发出“咔,咯,咔”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钱都给你了,不卖也得卖。” 我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大叠冥币,我手一抖全撒落到了地上,趁这时,那双枯槁的手突然紧紧扼住了我脖子。 一时之间,我急出了满头大汗,急得连半句辟邪咒都不记得。 满是血污的嘴朝我靠过来,单那口气,就够我熏死熏活N个来回。 莫非他想“轻薄”我? 这个男人,不男鬼,是个老司机啊,控制住我之后,就开始吸食我的元气。 他口中咋咋作响,享受地一个劲赞叹:“至阴至纯的元气最滋补!” 一股蓝色的气氲从我身体里被抽出,隔着青花将军罐源源不断地汇入恶鬼体内,我能感觉到我的力气也渐渐随之被抽离。 这时,我手中的将军罐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仿佛天地都在随之动摇。 正文 第7章 朱砂痣与蚊子血 Word妈呀!地震了吗? 脑子闪过这个念头。 被吸了元气还能这么淡定,我对自己也是一个大写的服! 蓦地,耳畔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传来,我辨识出,这是破鬼魂力的辟邪咒。 我不敢再怠慢,跟着他的节奏,大声念了出来。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 ,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我周身散发出来,破开层层白雾,撕裂正抓着我吸食元气的恶鬼。 我听到那鬼凄厉的哀嚎,之后天地之间就好像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我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步行街恢复成原貌,牌坊上的字依旧是“广场”,偶然有几个行人路过,悲悯地看看跌坐在地上的我,扔出一个钢镚。 我现在的形象八成很狼狈,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妈蛋,真的只有鬼知道! 正打算赶紧抱起罐子站起来,指尖刚触碰到罐身,猛然发觉到它的异样。 青花将军罐的圆顶上原本贴着一张小纸,像是什么符印,可我费了吃奶的劲也扯不下,现在,此地此时此刻,那张小纸突然就消失无踪了。 然后……顷刻间…… 罐身突然裂出无数条缝隙,这丫的是要炸!我眼疾手快地急忙跑到一旁的电灯柱子后面,紧紧抱牢。 明天的新闻头条大概会是深夜骨灰罐爆炸,女子被炸身亡。 可怕。 但是,事实却出乎意料地惊艳。 罐子未碎,不知为何撒落了一地的银灰,那些银灰聚拢来,重塑人形。 白发白衣,长袖翩翩,一副倾世容颜温润而矜贵,一整个就像是从画中跃然而出的俏公子。 这世上难道一见的俊脸,我怎么会忘。 只是今日的他比起当日在古宅天井见到时,更加真实。 直到他走到我身前,我都没能从这场惊艳中抽身,始终保持着那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傻样。 “偷懒不背诀,还想拿爷换钱?活该被色鬼啃。” 他屈指一弹,正中我脑门。 我这才醒悟过来,尴尬地咧嘴笑了笑:“鬼大哥,鬼大爷,真巧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不像别的鬼那么面目可憎,堪称鬼界的一股清流,可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戾气,让我不敢小瞧,怕他要是发起怒来真取了我的小命,只好摆出一副狗腿样装疯卖傻。 可没想到他非但是个空架子,还臭不要脸的。 他伸手捏了捏我婴儿肥的脸颊,“哪里是好久不见,咱们昨天还一起睡,忘了?” 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我夏思霓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出身的姑娘,可一向来都洁身自好,这饭可以乱吃,名誉不能乱毁啊。 但想起那个春梦……我又心虚了几分,于是我清咳一声:“鬼爷您一定是认错人了,小的八辈子也修不来和鬼爷您同床共枕的福分,您要是没什么事,小的就……” “撤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蹦出来。 “就什么就?”他挑眉看我,嘴角还噙着玩味似的笑意,“阿霓啊,你胸口那颗朱砂痣……” 我听了一惊,苍天,这么私密的事他都知道?我紧拽着衣领,眼珠儿转了圈,立马矢口否认,“您看错了,那是蚊子血。” 正文 第8章 桃花债 我都把他心里的朱砂痣糟蹋成蚊子血,他还仍旧不依不饶地死缠着我。 他说,只有我身上至阴至纯的元气能破青花将军罐的封印,眼下我破了那封印,就等同重新与他签订契约,注定要管他到底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配合我帮我做事,并牢牢记住爷的名字——墨煜。” 我了个去,忒特么霸道。 可谁情愿多养个吃闲饭的拖油瓶……啊不!拖油罐啊,我斜乜着他一言不发,私下早就腹诽了八百遍。 偏偏他非说我和他的姻缘千年前已定,我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妻。 这货有毒,得赶紧脱手。 “鬼爷……您刚帮了小的,小的也帮您解了封印,算是扯平了,求您行行好,赶紧麻溜地投胎去吧。” 他一笑,笑得我心发慌,“投胎?这世上可没有我能去的轮回道。” 我怒怒嘴,翻了个大白眼。 婆婆说世界万物都轮回有序,六道皆有来去,这没有轮回道的鬼,我头一回见。 “那你也不能总跟着我,人鬼殊途,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 他一点我的眉心,“从前你就爱趴在奈何桥边看花,拉都拉不走。” 我顿时懵圈,这鸡同鸭讲的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他的目光突然被地上一小块闪光物吸引,蹲下身,拾起那一小块的碎片,放在掌心。 “他果然有墨魂玉的碎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墨煜指的应该是刚才那个被辟邪咒撕裂的恶鬼,可是墨魂玉又是什么?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立即给我下了道命令:“阿霓,帮我找全墨魂玉的碎片。” 我一怔,忙连退了好几步,这不赚钱的买卖凭什么要我去找?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小神棍…… 他似乎看穿我的心理,补了句:“只要找全碎玉,钱不是问题。” 当然,如果给钱的话,就另当别论。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嚷了句:“我要红色毛爷爷,不要冥币!” 他把手中的小块碎片放入随身的锦囊中,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放心,你要的那种钱,要多少有多少,赶明儿跟我去取就是了。” 这回轮到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个借我之力才从罐中脱身的鬼,竟然这么豪气,跟霸道总裁如出一辙。 也正是有他这一番话,我就暂时好心收留了他。 墨煜跟着我走在回铺子的路上,我手里依旧抱着那个青花将军罐。 这个罐子居然没有炸,连裂开的缝隙都不见了,就算邪门晦气,也好歹是个古董,值钱就行了。 “要是拿不出钱来,我就把这古董罐子当了。”我美滋滋地盘算着。 哪想我这话音刚落,就一阵狂风扑面,扬了我满脸的尘土。 “呸呸!” “不准打这个罐子的主意。”墨煜冷着声,从我身边悠悠飘过。 我嘟囔了句:“不打就不打,只要你给个几百几千万,让我把这罐子供起来都行。” 一路说着话,快到铺子附近时,我突然觉得不对劲,忙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我蹙眉,“小马那家伙,这个点每回都在店门口跟人扯淡的,我骂了好几回都不见好,今天铺子门口这么冷清,该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心里一急,也不管这里头的端倪,立马抬脚要朝铺子奔过去。 墨煜却一把扯住了我。 “你是不是惹了桃花债?为何会有四个男人在等你,来者不善。” 正文 第9章 菊花残,满地伤 什么桃花债?什么四个男人!? 婆婆说我的命格是天煞孤星,跟我交往的男人都可能死于非命,因此我从不敢对任何男人动真心,哪里会惹什么桃花债。 我冷静下来细想,才记起来今天是交铺子租金的最后宽限日,那四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我的桃花,而是这一带的地痞,来帮房东收租金外加保护费的。 那几个人是地头蛇,比鬼还不好惹。 我这神经又猛地抽搐了一下,这几日真是撞邪,什么坏事都凑一块了。 墨煜神色凝重,在我耳边说了句:“避开,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他的话没错,我惹不起可躲得起,再说了,要是拿到了墨煜的那笔钱,打发他们是分分钟的事,何必现在去硬碰硬。 我一点头,正转身要走,铺子内传来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 然后隐隐约约听到小马的求饶。 “大哥!小霓姐她出活了,明天保准把钱都交上,一分不少的,求您手下留情啊!” 这些王八羔子,店里的东西虽然都不值钱,可也经不起他们这么糟蹋,我心里的火气一上来,就又犹豫了。 我远远地望见,今天带头来找事的地痞左手臂上纹着条青龙——人称铁面阿龙。 这个人的性子我多少了解一点,就是铁面无私说一不二,今天要是要不到租金和保护费,估计小马好过不了,至少也得挨顿打。 我于心不忍,就跟墨煜商量:“你不是鬼吗?变沓钱出来应应急。” 他横了我一眼,“要是变得出来,还要你跟我去取?” “那怎么办?”我问他。 他就只有一个字:“撤。” 可我这么丢下小马不管也太不讲义气了,混江湖的义字当头,我今天要是走了,小马以后铁定不会对我死心塌地的了,还会把我的糗事都抖落出去,那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啊。 于是我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墨煜的真心建议,随手抄起手边秃了的扫帚一鼓作气冲进铺子里。 仿佛能感觉到墨煜的手在我腕上穿了过去,他想拉住我,却忽然之间触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大义凛然地闯进去。 我从小没爹没妈没人管,淘惯了,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样样都来,反正就是一乡下丫头,仗着命硬,什么都上。 成年之后我就来了浮阳市,有个两把刷子就开了铺子,不管好混不好混,也不能啃婆婆的老啊,我本来就是千夫所指的不祥人,再不能叫人看扁了。 可是一冲进铺子里,我就后悔了。 小马不知怎么的,竟然被扒了裤子,光着腚子撅得老高,而铁面阿龙则拿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背在那两块白花花的肉上一下一下地敲。 场面尴尬,气氛微妙,我只觉得那柄匕首亮堂堂,霎时被闪瞎。 太阳了我的哮天犬,这是什么节奏?我满脑回荡着某首歌的旋律,对!就是周董那首菊花台。 我书念得再少也知道非礼勿视啊!立马双手蒙眼,扫帚徒然坠地。 “啪嗒”一声引得店里的四个男人回眸。 “谁!” 正文 第10章 走为上计 我这两只手遮挡了大半张脸,从指缝间张望,铁面阿龙正满脸狐疑地盯着我看,而小马显然已经认出了我来,只是张了张口,红着脸又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我感激涕零。 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出卖队友,果然平时没白对小马好。 反观那个墨煜,一见到恶霸身上的煞气,就不知道飘哪躲起来了。 真没想到他是怂包。 铁面阿龙见我没答话,又皱着眉不耐烦地问了句:“你特么是什么玩意,这么没眼力见,没见着哥几个正忙活呢吗?” 他说话时露出满嘴的大金牙,亮得一室金光。 小马还趴在长凳上,委屈地看着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小马被“糟蹋”吧。还能怎么办?一对四必死无疑啊。 我当即把心一横:“店是我开的,小马是我罩的,有种就冲我来,别使什么下三滥的爆O手段!” 那万年面瘫的铁面阿龙突然就乐呵开了。 “哦哟,不错哦,夏小姐,没想到你还有胆子出来?” 倒是他的几个手下急了,纷纷表示:“大哥,别跟这臭丫头片子废话,直接要钱,要不到钱,就把这小子阉了。” “不行!”我倒吸了口凉气,硬得不行换软的,“阿龙哥,我在这条街上也开了三五年铺子了,一直都是准时交租的好市民,眼下这世道越来越不好混……” 地痞流氓向来没什么耐心,不等我说完,就一挥手,扬了我架子上的司南。 “咣当”“啪嚓”摔个粉碎。 “要么钱,要么命根子,自己选,要不然也可以把你卖给镜花姐,用身子抵债来得还快些。” 镜花姐就是隔壁红灯一条街的首席妈妈,那揽客手段我路过那里都要把持不住了,可叫我去做那个行当,情愿饿死,门都没有。 “小霓姐,你别管我了,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来的,现在还给你也不算什么……” 小马这臭小子精得很,这一招显然是欲擒故纵卖惨来的,可我即便是知道,也不能真就顺着他这句话搁下不管自己跑了。 我做不到。 于是我双眼一闭,再睁开时顺道也看开了,就说:“我这铺子里的东西你们都搬走抵钱还不行吗?” “你这些乌七八糟的垃圾值什么钱?”铁面阿龙嗤了一声,转眼看到我手里的将军罐,眼睛亮了,“你手里的罐子不错,拿来。” 他倒是识货,可墨煜不让我打罐子的主意,我还指望墨煜那笔钱东山再起呢。 我瞪大了双眼,把罐子抱得更紧,他的手下就过来抢,我实在敌不过,忍不住大放厥词吓唬他们。 “铁面阿龙你这个王八犊子别得寸进尺!骨灰罐子都敢要,没看到姑奶奶我打什么旗号的吗?除邪祟驱恶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招魂吓死你们几个。” 语毕我就作势念诀。 可我分明念的是无关紧要的清心诀,窗外却忽然狂风大作。 风涌入铺子里,吹得吊灯来回摇晃,不多久电闸都跳了,一片漆黑。 有鬼哭的声音渺渺远远,烘托了此刻诡谲的气氛。 铁面阿龙果真被唬住,他们几个拿出打火机,四处乱照着打探。 “有本事瞎嚎,有本事出来啊?老子叫你再死一次。” 我正奇怪呢,清心诀怎么还有招魂的奇效?倏忽之间,耳畔传来墨煜的声音。 “这障眼法撑不了多久,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