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破除人肉封印 以及 第一章 回国 楔子 下班后,她推掉了酒会。以往散步回家的她迫不及待地坐上出租车,下车时忘了给钱,被司机误解。她本来就心事重重,听到司机的斥责,更加憋火。她忍着,她站在电梯前,盯着电梯跳动的数字毫无耐心。数秒之后,她索性跑上楼梯,高跟鞋崴到脚,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她一边跑一边掏家门钥匙,气喘吁吁的她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把钥匙准确插进钥匙孔。房门在她身后关上那一刻,她似乎在努力把魔鬼关在门外。她这样安慰自己,回到家就安全了。什么都不需要想。 可是现在漆黑一片的家在她眼里显得诡异极了。她努力抗拒那种恐惧和不安。点亮了灯。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她想太多。这个家除了空旷一些并没有什么值得责备的。 可是,一个发自她体内的魔音迫使她面对现实:“你是谁?” 她清楚真切地感受到另一个陌生的思想在苏醒挣扎,企图控制她的身体,掌握她的行为——这太可怕了!似乎她要分裂成两个人。 那个声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脑海,捉摸不透的声音:“你……是谁?” 整个房间里只有她的呼吸声,透出绝望的味道。 “你是谁?”发自体内的声音……“我是谁?” 她的腿一软,重重摔倒地上。她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名的力量牵动她的肢体,一步一步爬到卫生间的梳妆台下。她哭泣:“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诡异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脑海:“让我出去,别无他法,你死一次吧。我保证,让你平安无事。” “不!”她哭喊着:“求求你放过我……啊……” 她死了。 卫生间里躺着她的尸体。一把剪刀刺破她的喉咙。血流如注。 一个身着蓝色古装的女子从她的身体分离出来,轻轻活动四肢,脚尖踮起,轻盈地转动一圈。重获自由的欣喜溢于言表。她再次回到死去女人的身边,一团乳白色的光晕被灌入她的身体。“我说过,保证你安然无恙。”蓝衣女子瞬间消失。 她醒来时,房间空无一人。满地的鲜血,脖子上的伤口还在,但不再流血。她大喘几口气,脖子又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她还活着……她险些再次瘫倒。 寂静无人的卫生间里,她用力擦去地面上的凝固的血迹。一个白衣老者于黑暗中现身,慢慢走到她面前,“珞苓已经逃离,你活着还有什么用途?” 白衣老者离开时,她重新倒在地上,眼睛惊恐地睁大,再也不能闭上。 数日之后,她的同事来到她的家里找她,看到了她高度腐烂并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十七年后~~~~~~~~~~~~~~~~~~~~~~~~~~~~~~~ 第一章 校园没什么风景,唯有路旁的两排桃树和教学楼后的小花园。乍暖还寒的微风沿着半开的窗子溜进来,拂乱窗边女孩的乌黑秀发。女生纤长的手指将秀发勾至耳后,欣喜地发现清风拂过之后,本子上多了几片桃花瓣点缀其上。不禁拈起一片把玩。同桌忍不住用手肘抵她几下,她终于回过神来,写下最后一句诗。然后在纸张下面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水秀。 桃花纷飞、生机盎然的初春时节,清风拂面、花香动人的早晨,语文老师却要考古诗文默写,这算不算大煞风景呢? 不管怎样,水秀的心情好极了。 下课铃声一响起,等不及老师宣布下课,水秀已拖着同桌宋微雨飞奔出去。对微雨的抗议全然不顾。 “喂,想死也不能拖我下水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她们早就被老师愤恨的目光大卸八块了。 水秀此刻顾不上他人的惊异目光,只恨自己不能飞速如光。终于使出吃奶的劲冲到邮件收发室:“大叔,有水秀的信件吗?” “没有”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把水秀击倒在原地,呆若木鸡。 宋微雨挂着七分嘲弄三分怜悯的表情说了句:“没关系,下次再来吧。” 水秀的十分精神走了十二分,有气无力地抱怨:“微雨,你说的倒轻松。你知道的,我可是等方源整整一年了。顾安诚都回国了,为什么他没有回来?” 微雨一副不气死人不罢休的气势:“我不知道,一年前我们还不认识呢。” “微雨啊,你怎么不早点转到梦景中学?”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首先我要早点初中毕业;其次我要参加中考;再次我需要考个好成绩,毕竟梦景中学是重点高中嘛……最重要的是,我恰巧在上高二时想要转学,这和突发奇想差不多,我怎么能保证早点突发奇想呢?”微雨最后总结:“水秀,你这种心情就是传说中的相见恨晚。”她且说且走,与两个同班男生擦肩而过。 顾安铭回头忘了一眼自说自话的微雨,问旁边的弟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从没见过如此聒噪的宋微雨吗!” 顾安诚推了推墨镜:“我不了解宋微雨其人。不过,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顾安铭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一句:“染黄毛就算了,一会儿一定要摘掉墨镜,小心被老师赶出来。” “我千里迢迢回国,老师欢迎还来不及呢!”言语中充满不屑。 二年四班的同学们眼睁睁看着水秀踌躇满志去,灰心丧气归。水秀经过夏之薇身边时,被狠狠绊了一下,上一秒还直立行走,下一秒就摔得七荤八素。 微雨轻柔地扶她起来,谁知文诗媛突然举着一封信闯过来拉开她:“微雨,你看,我收到方源的信了!”可怜水秀刚被扶起,又重重亲了地面一下。 文诗媛的娇容笑成了一朵盛放的玫瑰:“方源下个星期就要回国了……你不替水秀高兴吗?” “为什么他会把信寄给你?” 文诗媛略显尴尬,“你在维护水秀?放心,方源的心里始终只有水秀一人。至于我,我是他的朋友兼信鸽……怎么没看到水秀?” “我在这呢……”水秀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一只手颤巍巍地抽走文诗媛手中的信。 夏之薇瞟了一眼水秀和微雨穿梭在书桌间的身影,酸溜溜地嘀咕一句:“穷人家的孩子就是皮糙肉厚!”回过神来就见到文诗媛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人家摔得那么惨,您老就不能嘴下留德?” “那我的鞋该怎么算呢?为了绊她一下,新鞋都被踢破了!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倒是有股蛮力!” 如果这番话被水秀听到,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可水秀的座位偏后,与第一排的夏之薇距离遥远,何况水秀正读信读到热泪盈眶。 顾氏兄弟一踏入教室,立即引起小小的骚动。 “他摘下墨镜了呢。” “好迷人啊。” “越来越有型了。” ……都是花痴女生的窃窃私语。 顾安铭轻叹:“看来让你摘下墨镜是错误的决定。” 英语课上,老师建议:“请刚从英国回来的顾安诚同学用英语介绍一下伦敦的风土人情。”顿时掌声雷动。 顾安诚从容不迫地站起来侃侃而谈。 水秀摩挲着揉皱了的信纸,低语:“如果是方源,一定会说得更好。” 微雨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中毒过深,治疗方法就是专心听课。”突然捧起水秀的手。 顺着微雨的视线,水秀看到洗得褪色的衣服袖口处裂开一道口子,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却只说:“不要紧,缝一缝就好。” 不知何时,顾安诚的介绍结束,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老师猝不及防地叫道:“宋微雨,翻译个句子。” 微雨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只见老师斟酌半晌,悠然吐出一句:“除了谢霆锋,我还有七个男朋友。” 一片哄笑中,水秀悄悄对微雨说:“原来我们的英语老师是这么有理想的人!” 这堂注定因为秩序混乱导致虎头蛇尾的英语课不得不在下课铃响前草草结束。教室内炸开了锅——同学们兴奋堪比打了鸡血。 微雨静静地坐在窗前发呆,丝毫不受热闹气氛的感染。当然,打闹的同学将战火烧到她身边的情况除外。 就像她所说,转学果真是突发奇想,直接原因是在学校附近发现了疑似延峰的人。转学这种事除了麻烦外对她不会产生任何影响。陌生的大街,陌生的小巷,陌生的初中和高中,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从本质上说只是换一个发呆的场所。她甚至记不清当了多少年的学生。心中一片茫然,看不清前方的路。可这种茫然是惬意的,只因她有浪费时间的资本。 上至重点实验,下至普高民办,几乎每一所学校都有宋微雨的足迹。然而没有人会记得她,因为她低调沉默不说话,相貌平凡成绩差。如她所愿,极少有人会注意她。她的运气不错,同桌们不论男女,都是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类型,邻里关系搞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虽然她转来没多久,与水秀的友情已经向闺蜜靠近。 夏之薇鄙夷地收回视线,对着手机说:“你家水秀正发奋学习呢,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你的信!同桌?那个宋微雨又在望着窗外神游……” “麻烦转告水秀,我想她了。” “方源!你打算把我们都变成免费信使吗?我置巨大花销于不顾,给你打越洋电话只为联络感情,你却三句话不离女友!” “不是,是信鸽,信鸽……班长大人,我错了……” 接近正午的阳光愈发活力四射,让宋微雨收藏了一身的温暖。明媚的阳光也让她的心情明朗起来。她毫无缘由地微笑,抬起头来,竟看到一个面容如阳光俊朗的男生正盯着自己。 “你好,我是顾安铭。” “我知道。”微雨不甚感兴趣,随便翻开一本书,读得忘乎所以。 “你不介绍自己吗?” 她抬起头,“我是宋微雨。” “我也知道。” “真有趣。”微雨干笑两声,思量着这家伙的大脑是否结构不全,视线重新锁到书上。半晌抬起头,见他还站在原地,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顾安铭眉头微皱,揉揉眼睛:“你的反应不太对。” “哦。”羽睫轻垂,阳光在上面打出几圈光晕。 顾安诚走过来拍拍哥哥的肩膀:“调戏小女生要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顾安诚的声音看似丝毫没有吸引宋微雨的注意力,然而细心的人可以察觉到,微雨的耳朵极其轻微地跳动一下。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顾安诚的眼睛。他的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暗自盘算着,怎么能把这个女生拿下。 正文 第二章 重逢 顾安铭并没有仔细思忖顾安诚的话,木然点头,忽而醒悟:“我没调戏小女生。” 顾安诚撇嘴:“你刚才都承认了,无需害羞。虽说她没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好歹也清秀可爱。身材不高挑性感,倒也窈窕纤细。突出优点是性格孤僻,有挑战性,还是值得一追的。尽管有脑子进水的嫌疑。” 安铭被这一套理论说得头昏脑涨:“谁脑子进水了?” “是你是你就是你,我们的英雄顾安铭。”安诚把墨镜松松垮垮地架到安铭的鼻梁上,端详他的囧样狂笑不止。 一言不发的水秀小心翼翼地叠好信纸,兴高采烈地说:“还有一节课就可以吃午饭了!” 宋微雨的声音古井无波:“你什么时候晋升为吃货了?” “姐是有远大理想的人。” “……?” “半天过去了,我离方源又进了一步!” “刚才的结论收回,不是吃货,是花痴。” 数学课,同学们的一片惊呼勾起了微雨的好奇心,抬头向讲台处张望。这一张望差点引起心肌梗死,面部抽搐肌肉麻木。“换老师了?” 水秀平静多了,“看起来是,虽然很帅,比起方源还是差一点点的。” 宋微雨面无表情地扫描他的每一细节:黑中泛蓝的头发、比女孩子还要娟秀纤长的睫毛、削瘦的下巴……除了延峰还会是谁?化为白骨烧成灰也不会认错。 延峰的目光冷冽地扫过每一个学生,最后停留在微雨的脸上,久久端详。大家纷纷疑惑地看去。微雨的面颊立刻爬上两朵红霞,目光流转,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羞赧地垂下头…… 下课后,同学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甚至不惜争得面红耳赤,微雨头上滚下一颗汗珠。居然集体忽视她的感受,品头论足都不回避她。 水秀替她擦汗:“别着急,偶尔当一次焦点人物也算风光无限……” 延峰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踱步走向偏僻的角落,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轻轻挥手,一道木门跃然墙上。继而转动把手,推门而入。 他进了一个黑暗封闭的空间,无极无限,无光无热,无声无息,让进入其中的人完全脱离尘世的喧嚣。这就是幽谷。 延峰点亮蜡烛,向前走几步,低声唤道:“老师。” “找到珞苓了吗?”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师,我没有找到她。我怀疑,她还没有恢复自我认知……” “不可能,窈莲花开,封印解除。你必须杀死她,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否则,提头来见。” 他们万万不会想到,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连标点符号都原封不动地打包送进微雨的耳朵。延峰像无头苍蝇一样寻她多年,微雨只道他没什么长进,安枕无忧的日子就此拉开序幕。可不知道哪根脑筋搭错,延峰偏偏来到梦景高中当数学老师扰人清净。她苦笑,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傻笑什么呢?” 微雨身子一震,原来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顾安铭。 他接着说:“第一次受到关注,很得意吧?” “……” “大小姐,说句话有那么难吗?”安铭的两条眉毛简直要拧到一起。 微雨尴尬地微笑,刚想一句话应付过去以示安慰。顾安铭又连珠炮似的加上一句:“我弟说的对,你真的很有挑战性。” “……?” “见过内向的,没见过你这么内向的。”他若有所悟地打了个响指:“你听说过李蠢猪吗?” 珞苓黛眉一挑:“李春珠。” “你知道?几年前就读我校的一个校友,毕业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寡言少语,四肢发达,大脑简单,获雅号‘李蠢猪’是也。” 微雨不动声色地提醒:“她是你学姐。” “我说李蠢猪,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李春珠。” “这么在乎她?难道她是你表姐?” 微雨恨不得暴打他一顿,早知道会有这种麻烦,当初就不起会有争议的名字。 “如果我继续叫她李蠢猪,你会生气吗?”顾安铭略带挑衅地望着她。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不会。”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女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将一杯冷水泼到顾安铭头上。 顾安铭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他被泼成落汤鸡,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机械地转过身,怒发冲冠拦不住,质问手持水杯呆若木鸡的文诗媛:“你泼我?我这张人神共愤的脸是你能泼的吗?“ 文诗媛的淑女气质抖落一地,她重重放下杯子,抱着双臂:“你难道一点也不为踩到我的三寸金莲感到愧疚难当无脸见人吗?踩得那么起劲,抽都抽不出来。你不踩残我的脚誓不罢休是不是?” 顾安铭狂甩头发,作风度翩翩状,绅士地说:“对不起,我为踩到你的三寸金莲痛悔不已,”话锋一转,“我本应踩残你的三寸不烂之舌。” 文诗媛起初很是受用,频频点头,继而气得美目喷火。来不及打击报复,安铭早已溜之大吉。 此时教师里仅剩不足十人,有人趴在桌上假寐,有人边啃面包边看书,还有小团体在开茶话会。 微雨突然问同桌:“怎么不去吃饭?” “生活费紧张。” “依我看,你比生活费紧张多了。好歹也吃个面包啊……“ 水秀不为所动。珞苓掏出几个硬币放到水秀桌面上,留意到水秀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微雨微微抿紧嘴唇,视线缓缓上移。那人偏一下头:“珞苓。” 延峰到来之迅速令她措手不及,她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背靠着墙壁,忐忑不安地望着他,像受到惊吓的羔羊盯着凶残的老狼。 延峰兀自开口:“你可能疑惑我如何认得出你。很简单,我刚刚一直站门口,是你的法术暴露了自己。” 一直云里雾里的水秀瞪大眼睛问微雨:“微雨,老师在说什么?” 宋微雨哭笑不得,继续装蒜:“我怎么知道?” 水秀被延峰一手刀砍晕,“如果你不想伤及无辜的话,请跟我出去叙叙旧吧。” 微雨撇撇嘴,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她挖苦道:“别跟我套近乎,我不是随便的人。何况,你又不是我的对手。” “那你还怕什么?” 这句话说到了微雨的痛处,假若她法力完全恢复,根本不把延峰放在眼里,可是现在…… 微雨拼命摇晃水秀:“你快醒醒啊!我需要目击者……” 正文 第三章 复生 微雨转而求助昏迷不醒的同桌。“你快醒醒啊!我需要目击者……”一语未尽,微雨就被延峰一掌打得凌空飞出,墙壁撞击之处破开一道裂口,她消失在裂口那端。寒气逼人的黑气从裂口中扑出来。延峰箭一般紧跟过去,紧接着,裂口自动愈合。 穿墙而过的微雨并没有进入另一间教室,而是进入一间破旧的古屋。她撞到一根柱子,激起尘土四散飞扬,引得微雨一阵咳嗽。她刚沿着柱子滑下来,就看到延峰凶神恶煞般的狞笑。“原来你的本来面目是这样的。” 微雨低头看到自己一身清爽的校服已换成蓝色古装长裙,愈到裙摆,蓝色愈深,到裙角几乎成了墨色。垂到胸前的乌黑长发蜕变为淡淡的粉色。想必那平凡得一瞥即会忘记的脸也变成了倾城倾国的惊世容颜。 她轻抚长发:“是的,因为我不是宋微雨,我是珞苓。” “我的任务就是杀死珞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珞苓眼底波澜不惊:“不然你就要被白老逼死了是吧?” “你……”延峰的震惊、疑惑、愤怒来不及表达完全,就被珞苓抢了话:“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呢?不如你我联合对付白老。” “为了报答老师的恩情,死不足惜。”延峰这句话说得轻松自在,倒没有发毒誓的悲壮庄严和大义凛然。 珞苓绕着他走来走去,不死心地循循善诱:“你不觉得他有利用你的嫌疑吗?” “能利用我、害我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珞苓火山爆发:“你一根筋啊!无药可救了你!” 延峰的眼中寒光乍现:“你不会有机会说类似的话了!” 珞苓微怔几秒,猛然转头,发现柱子被熊熊大火包围,窜动的火舌像凶猛的毒蛇缠住她的身体,让她寸步难行,挣脱不开。片刻功夫,她整个人淹没在大火之中。火焰撕扯她的皮肉,碾碎她的骨骼。被火焰包围,她却没有炙热感,反而感到彻骨的寒冷。这是冷火。 火焰熄灭的时候,柱子完好无损,珞苓却化为灰烬。亲眼目睹一个人凭空消失,延峰竟有几分迷茫。 至少,可以给白老一个交待,他如此安慰自己,打算就此离开。 转身的刹那,屋内毫无缘由的闪起一道蓝光,他霍然转身,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灰烬在神奇的力量下轻轻浮起、环绕、分散、聚合,最后一道令人无法直视的刺目蓝光炸开,光华退去,珞苓站在原地,安然无恙。 延峰恢复了木偶的本性,久久维持同一动作,事实上,他惊呆了。 死灰复燃这种事果真存在? 这……不可能! 珞苓笑得肆无忌惮:“你不会蠢到企图再试一次吧?考虑考虑我的话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让珞苓出乎意料大跌眼镜的是,延峰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第一时间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珞苓靠着柱子仍站立不稳,摔倒前指甲在木质柱子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昏暗肮脏的小屋在珞苓眼中急速旋转,猛眨几下眼后,不堪重负的眼皮终于疲惫地垂下。蓝衣映衬下,她的皮肤苍白胜雪。 幽谷里,延峰追问白老:“为什么我杀不死她?为什么她会复活?她明明很弱……”自从白老得知珞苓死人复活的消息,就一直保持沉默,如何追问都一言不发。起码也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嘛。 眉头紧锁的白老终于缓缓道出原委:“灵族的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救活一个人需要消耗极多能量,每一个复活的生命都会庇护她在完全恢复前不受死亡的威胁。” “难怪她那么弱。那么,救活一个人后,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呢?” “理论上需要100年。” 延峰泄气了:“如果她救活超过十人,我岂非要等到千余年后动手了?老师,那个时候还有我吗?” 白老手捋长须:“不要紧,改天我帮你涂上油漆,防潮防腐,延长寿命。” 回到古屋,延峰看到珞苓倚着柱子坐在那里,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出,乍看像个死人。受到惊动的她勉强撩开眼皮瞟他一眼,便又进入似睡非睡的状态。仅仅半秒钟的时间,延峰仍敏锐地注意到珞苓那金色的眼珠。 延峰望着她,居高临下,神情隐没在黑暗之中:“之前低估你了。” “怎么听都不像褒奖之词。”珞苓虚弱地冷笑,“我本不是白深峦的对手,如今又多了你这个好助手,我更是危在旦夕了。” “你知道老师的名讳,看来你比我更熟悉他。” “自然,自从母亲亡故,近千年来,我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逃出魔爪没多久,又自由不保了。”珞苓的声音很轻、很弱,像丝一样钻进延峰的耳朵。 “听到你说这些话,我甚至有些同情你了。” “木偶只能是木偶,人的感情是学不来的。” “不论怎样,老师为我塑造灵魂,给我生命,我必须遵照他的指示办事。你认为我没有人的思想和感情?你错了,至少我还有知恩图报的觉悟。”延峰蹲下来与之平视,神情认真。突然灵机一动:“你怎么知道我是木偶?” “因为我是珞苓啊,世上独一无二的珞苓。” “老师说,复生的灵族是恶念横生的,为了阻止你作恶,他才把你的灵魂封印到别人体内,让你失去个人意识,这样我们都可以过平静的生活。你不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珞苓睁开眼睛厌恶地瞟他一眼:“你作为木偶尚且知道灵魂可贵,凭什么让我为白老的私心牺牲自己?” 延峰带着繁杂的思绪离开古屋,忘记封闭古屋与现实世界之间的门。 下了晚自习,最后一个离开的女生关了灯,摸黑打开门出去。 令她大感意外的是,她没有走出教室,却走进了一间破旧的古屋。四壁上都有用以照明的油灯,灯光如豆,无风自摇。阴风阵阵,寒冷彻骨。试探走了几步后,好奇很快败给了恐惧,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女生掉头就走。 珞苓早就注意到有人进入,根据脚步声即可判断,不是延峰,更不是白老,而是误入异境的普通学生,不是文诗媛还会是谁? 文诗媛打算原路返回,即将推门出去时,却只看到完整的墙面,根本没有门。 “诗媛……”在安静的衬托下,任何细小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谁……谁在叫我?”文诗媛侧耳倾听,努力辨别声音的方向。最后看到柱子边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珞苓。 她本能地后退一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瞄一眼身后,无路可走。 文诗媛深吸一口气,应该是相识的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索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珞苓身边,扶起她,借着微弱的灯光,她依稀看清珞苓的脸。“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珞苓摇摇头,告诉她此地不可久留,请她搀扶自己出去。 “可是,我们怎么出去?” 珞苓并不答话,只是摆手催促她。 文诗媛犹豫片刻还是照做了,走至墙边,珞苓伸手在墙面摸索一番,只听“吱呀”一声,木门开了。并无玄机,常人虽然无法看到幽谷的门,却可以摸到。 两个人坐在没开灯的教室里,弯月的清辉下,珞苓的存在显得诡异而神秘。文诗媛仔细地打量她的面容,二人目光相对时,文诗媛略显生硬地微笑,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当然不是在做梦了,人们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会提出这样的疑问。”珞苓靠进文诗媛的怀里,贪婪地索取温暖。双手捧着文诗媛的热手当热水袋用。 文诗媛向后微微退缩,不重,但体温偏低,毕竟不太舒服。“没有例外?” “有。” “那为什么……” “你不属于例外范畴。” 正文 第四章 反击 “为什么我不属于例外的范畴?”文诗媛似懂非懂但并未深究,很快转移了话题:“之薇太过分了,居然扔下我一个人就走了……真不够朋友!还有,我今天对一个男孩子动粗了,我把水泼到他身上。不知为什么,就像身体被人控制了一样。看到他那么狼狈,我肠子都悔青了。我本来想道歉,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偏说他踩了我的脚……我努力维持的淑女形象啊……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珞苓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聒噪。文诗媛面颊绯红:“不要嘲笑人家了……”一副小家碧玉样。“真的好奇怪啊……”偷偷瞥向珞苓,忍俊不禁的珞苓连忙掩住唇。 文诗媛的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空旷的教室回响起一声娇叱:“你还笑!” 珞苓彻底收敛笑容,她并非嘲笑诗媛而是自嘲,就因为之前用法术控制诗媛,暴露了自己,险些酿成大祸。文诗媛想起了最初的问题:“你是谁?” “珞苓。” “洛玲?貌似比我小,我就叫你洛玲妹妹吧。”傲娇的文诗媛不喜欢过生日,因为那意味着又老一岁,却特别希望自己辈分高,显得有威望。她勾起珞苓的袖子,“妹妹,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演什么角色?没听说话剧社有什么演出啊……刚才那间教室是你们的活动场地吗?” 珞苓不答反问:“你知道怎样能触电身亡吗?” “这个……我没有经验……大概是……先触电……后身亡……你为什么问这个?” “嗯……好奇,没试过,想看看效果。” 珞苓指指旁边的插座:“危险吗?” 文诗媛茫然地摇头:“不知道,要不……你试试?” 珞苓伸出纤细的手指触摸一下:“没感觉。” 文诗媛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只螺丝刀式测电笔:“让我测测看。”氖管发出微弱的光亮。“有电,氖管都亮了。” 珞苓颤抖着将手指搭到笔尖金属处。文诗媛如梦初醒:“你要干什么?”理智告诉她应当立刻拔掉测电笔,可身体不随她愿,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瞬间,整个城市陷入黑暗,各类用电设施全部停止运转。文诗媛被强大的气流弹出,待她抬起头来,看见珞苓的身上发出强烈刺眼的蓝光,惊恐万分。 文诗媛是在自己家里醒来的,似乎做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可记忆支离破碎,不堪捡拾。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座城市的居民都过着没有电的原始生活。 这天,延峰进入幽谷。白老问:“珞苓逃了?” “是的,延峰办事不利。” “不用自责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下一步棋该怎样走,我们要趁她尚未完全恢复时抓住她,否则夜长梦多。” 延峰一掌击向白老,掌风迅猛,白老飞出丈余远才狼狈落地,又在惯性作用下滚出好远。延峰一阵风似得飘至他身边,冷笑着说:“有远见的人容易死在当下。” 白老没有力气抬头,却可以根据墨蓝色的裙角判断,这是珞苓。 珞苓睥睨伏在地上咳血不止的白老,心生感叹:“白深峦,终于是了结的时候了。”声音极轻。 “我知道你恨我,毕竟是我杀了暮慈。这些年来,我痛不欲生。可想而知你比我痛苦多少倍。”说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待他平息一些,珞苓残忍地说:“你爱她,所以痛苦。可我是个死人,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爱,何来痛苦?我想杀你,梦里杀了无数次,但不是为了她,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你说我邪恶?不错,可这恶念都是拜你所赐啊。”她这些话说得无比清晰,每当白老咳血,她便停下耐心地等他安静下来,目的是让他听清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是一根针,深深刺入他的心脏令他无法呼吸。“你心怀愧疚,你不敢死去,你无法面对她,可活着对你来说等同于煎熬。” 珞苓莞尔一笑:“怎么自我救赎呢?我有良策,足以扭转一切,只要你肯交给我一样东西……” “杀了我吧。”白老最后叹息着说。 珞苓柳眉高挑,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白老的语气真诚到了虚假的程度:“我也痛恨自己,事情到了无法补救的地步,就让我以死谢罪吧。” 珞苓急速转身,果不其然,延峰就站在身后,刚准备发出致命一击。珞苓刚一个侧身躲过延峰的攻击,延峰的木剑就刺了过来。 珞苓闪过还击。“你真是忠心耿耿啊。” “过奖。” 以珞苓现在的功力,本不把延峰放在眼里,怎奈她赤手空拳,躲过一招又来一式,虽不至于手忙脚乱却也无法全力还击。珞苓从不是恋战的人,再加上眼角余光扫到白老不知何时已经逃之夭夭,更无心纠缠下去,虚晃一招便抽身而去。 虽然看似一切回到原点,但她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又暂时拥有了不死的能力,如今她已经有资格与他抗衡了,掌握了僵持下去的主动权,彻底摆脱了被动的处境。 一颗石子被幻化成白老的样子,珞苓双手抬起,“白老”随着升到空中。双手狠厉地握拳,“白老”四分五裂,尘土飞扬。可是珞苓觉得不解气,顺手抓起一把石子扔到湖里,惊散水中优哉游哉的鱼儿。 “喂,小孩儿,到一边玩去!别妨碍我钓鱼!”一中年大叔指手画脚地嚷嚷。 珞苓神色一冷,翻手间,之前被扔进湖里的石子悉数从水中蹦出来,不偏不倚正砸到大叔身上。大叔吓得跌坐到地上:“这是怎么回事啊?!” 珞苓无心观赏风景,打算就此走人,转身时迎面碰上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她向左,他也向左,她往右,他也往右,总之,就像故意和她作对,怎么也躲不开。珞苓破口大骂:“滚开!” 男生一脸委屈:“你吃枪药了?” 好熟悉的声音,珞苓仰头定睛细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看着她惊怔的神色,抵循面露不悦:“怎么?连你最最亲爱的师兄都不认识了?” 从前并非牙尖嘴利之人的珞苓不留情面地嘲讽:“脸皮变厚了,难怪认不出。我还以为你练功时走火入魔一命呜呼了,如今看来活得好好的……牛仔裤破成这样,被谁打的?” “……这是乞丐装。” “你加入丐帮了?听师妹一句话,丐帮走到穷途末路,不如从前好混了。” “一千年没见,你怎么变得嘴这么损呢?” 珞苓有些微的失神:“是吗?” 抵循话锋一转:“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有些不对劲。师父他……” 珞苓的面色沉黯下来:“改天再说吧,今天没心情。“ 失踪了六天后,珞苓又以宋微雨的身份回到学校。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是心境不再波澜不惊,似乎烦躁得很,同桌水秀都有所察觉。 水秀悄悄对她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哦,我找到了一份打字员的兼职。” 珞苓清冷的声音传出来:“这年头还有人招聘打字员?你真是走狗屎运了。” “微雨……你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样了。”水秀眉头微蹙。 “有吗?”明显是应付,珞苓连头都没抬。 “你不替我高兴吗?” “高兴。”这两个字的声音稍微有些大,让讲台上的老师微愣。 因为老师刚才说的是:“上阕中‘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连用叠词,强调了什么感情?” 难怪珞苓心情不佳,上节课间,顾安铭笑眯眯过来搭讪。她自然懒得理睬,随口问道:“你这次又来做什么?自我介绍还是诋毁李春珠?”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误会,希望你能给我自我澄清的机会,其实我人很好的。我听说李春珠李春珠真的是你表姐,上次真的对不起,我是来向你道歉的。”看起来态度十分诚恳。 “道歉就免了,记住,李春珠是我。” 正文 第五章 绯闻 珞苓的目光咄咄逼人,又似漫不经心落在他身上。“道歉就免了,记住,李春珠是我。” 顾安铭微怔,连忙说:“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不分彼此,侮辱她就是侮辱你。” “……”珞苓拍拍安铭的肩膀,“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事情本该这么愉快地结束了,谁知顾安铭为了表现真诚,来了个90度鞠躬礼,这一躬下去正撞到了珞苓的头。珞苓这个受害者还没怎样,顾安铭反倒站立不稳,抓住桌沿才止住进一步跌倒。 由是目击者看到的版本是:顾安铭弯腰与宋微雨神情一吻,然后单膝跪地向宋微雨求爱。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恋爱”。单是看上顾安铭一眼,珞苓都觉得头皮发麻。好心情指数一路跌到谷底。相反,顾安铭心情好到欠扁的程度。 以上是语文课的状况。 数学课。 水秀说:“微雨,我以后都不能陪你上晚自习了,你会想我吗?” 此时全班安静下来,只听珞苓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我会。” 讲台上的延峰顺水推舟:“宋微雨,请你到前面讲解一下这道题!” 不错,延峰之前问的正是:“这道题有些困难,谁会?” 珞苓愕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水秀,水秀哭丧着一张脸起身为她让路,珞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坐在原处未动,反悔道:“我不会。” 延峰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宋微雨同学,刚才你明明说你会的。” “呃,刚才是会,现在忘了。” “难道你不知道回答问题时应该起立吗?”这个延峰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记找她的茬啊。 “难道你不知道讲解题目是作为老师的基本职责吗?放着好好的课不讲,偏要出一道难得天理不容的题为难学生,一做就是一节课,有意义吗?” 延峰走下讲台,来到她身边,怒目而视:“请你出去!” 珞苓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出去又怎样呢?” 空气瞬间凝滞。 水秀似乎不认识自己的同桌了,死命地盯着她,脸色苍白如纸。前排的夏之薇不怀好意地望着这一情景,笑得春光明媚。 然而,没有爆发,面对珞苓挑衅的目光,延峰静静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课。 接下来的时间里,水秀根本无心听课,既有自责又有担心、疑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屡次偷窥身旁的珞苓,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连正视她的勇气也没有。 珞苓将水秀的异样看在眼里却懒得一语道破,水秀不说,她也乐得不闻不问。于是,一节课下来,两人再也没说什么话。下课铃刚响,珞苓便忍无可忍地想要逃离这个乱哄哄的教室。她的头要炸开了。 延峰像正常的老师那样严肃地对经过讲台的珞苓说:“你留下,我们好好谈谈。” 而珞苓似乎是走得太快了,没留意延峰的话,径自走出教室,没有丝毫停顿。 不知哪个不识相的学生说了句“宋姐真酷”。延峰觉得为了维护自己作为老师的尊严,绝不允许学生在自己面前说类似的话,于是大步流星、昂首挺胸迈出了教室。 把议论声留在身后。 等珞苓终于平复了狂躁的心情返回时,竟看到水秀牵着抵循的手,嘴角扬起甜蜜的笑。水秀的笑容在看到珞苓寒气逼人的面容时凝固在唇角,略显拘谨地介绍:“微雨,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方源。” 抵循温和地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白方源。” 珞苓抽了一下嘴角,僵硬地伸出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白……方……源?” 相比之下,抵循仪容得体:“水秀说这段日子你对她一直很照顾,真是谢谢你了。” 珞苓面部肌肉无组织无纪律地抽搐几下,仍没找出适合的表情,说出的话更是语无伦次:“我有点接受不了……我不擅长和陌生人攀谈……你是知道的……”干笑两声:“我这是在说什么呢?我……我可能是缺乏睡眠……容我去补补觉……”说罢又虚弱地一笑。 水秀轻唤了一声“微雨”,珞苓却义无反顾投身于补觉事业中去了。 抵循在水秀的耳边呵气如兰:“口口声声说心心念念的人是我,我回来了,你反而一直盯着她看!” 那气息弄得她痒痒的,她会心一笑。 “散步,谈心。”珞苓悠闲地走着,“是你说的。现在却不知道谈什么,你不是一向健谈的吗?” 水秀深吸口气:“不如我们都推心置腹地谈谈,不要让我们可贵的友谊夭折好不好?” 珞苓敲敲脑袋,思索道:“我们之前有隔阂吗?不存在。” “那么,你对方源有看法?” 珞苓神色一滞:“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他姓白?” “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认识他多久?” “两年。”珞苓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你似乎不太高兴。” “哪有?” “你是不是认识他?” “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微雨。”水秀停下脚步,面向珞苓,十分认真地说:“我们是朋友,无论你怎样想,我是真心把你当作朋友的——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请你说出来。我不想看着你一个人郁郁寡欢却不知道怎么办。我就是一个穷学生,也许帮不到你。但我至少可以分担你的烦恼。” 诚然,珞苓真的有那么一秒为之动容,可惜只有那么一秒。她的心在感动得波澜壮阔的一瞬间后,又归于风平浪静。她脸上挂着温婉的微笑,湿润的眼眸里溢满真诚,敞开她并不温暖的怀抱将水秀揽入怀中,抚摩她的后背:“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有你这样可爱的朋友我很幸福。当听到你亲口承认,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时,空气都变甜了。”她在她耳边低声细语,遥望天空的尽头,目光空洞。 这一幕被路过的顾安铭兄弟逮个正着。顾安铭老远就叫嚣着奔过来:“原来你们是拉拉!” 在后面不紧不慢跟过来的顾安诚听到这句话不禁撇撇嘴。珞苓和水秀既不惊慌也不急于解释反而抱得更紧。顾安铭大惊失色,夺路而逃,如避蛇蝎。 两个女生分开,击掌庆祝。珞苓笑着向顾安诚眨眨眼睛,而顾安诚却不苟言笑,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们一眼,缓缓离去。 珞苓伫立在原地,一直到顾安诚的背影消失,才移开视线。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为什么她觉得顾安诚深深一瞥中,满是轻蔑和敌意? 这兄弟两个真是个性迥异。 桌面上的书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张纸条: 微雨姐,你太帅了,你就是我的偶像!给我签个名吧!——顾安铭 和纸条一起被夹进书中的是一张通讯卡片。 另一张是: 宋微雨,你做得太过分了,不尊敬老师的学生是可耻的。下不为例!——顾安诚 正文 第六章 退让 自己在顾安诚心中的形象已经差到极点了吧。难怪他会对自己用那么恶毒的眼神。 无意中毁了自己的形象,还被那个自恃清高的家伙警告。 一直以来,即使默默忍受一切不公,也从未获得一点同情。 心烦意乱的珞苓把纸条揉成一团,正打算扔进垃圾桶时,想起水秀的话,于是扔给埋头做题的水秀。水秀展开纸条,一一看过,思忖片刻,得出了建设性的结论:“他们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直到顾安铭再一次把卡片递到她面前要求签名时,珞苓才想起这个小插曲。抬头看到顾安诚杀人般的目光,就觉得如坐针毡心赛油烹,珞苓推开拿着卡片的手:“我不签名,我不认为公然与老师对抗算什么光彩事。” “顾安诚,你满意吗?”胸中本应是一团怒火,对上他的目光却倏然化为柔情似水。他的眼睛似有漩涡,令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持。 她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却无时无刻不受这种感觉的摆布。 比如努力在数学课上表现良好,认真听讲,尽管课上讲的内容她已经耳熟能详。虽然顾安诚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好,可把前几天当众向老师鞠躬道歉念检讨所受的屈辱完全抛诸脑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延峰那欠扁的神态和挖苦她的话语总让她怒火中烧。 她所能做的,只有身体力行那句名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一次默念这句话时突发奇想: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两步是不是就失足落水了? 珞苓把最近顾安诚留给她的字条扔给水秀,上面写着:“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水秀终于看不下去了:“微雨,你是不是中邪了?老师都没要求你道歉检讨,顾安诚一个眼神、一个字条,你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了?” “很愚蠢吧?” “愚蠢出境界了!他顾安诚算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评价你表现如何?我之前以为他暗恋你,现在我才发觉,他就是施虐狂。还有你,被虐狂,心甘情愿被他摆布!” “我也不想……可我停不下来。”珞苓抚着胸口:“我觉得心里特空虚,难受极了。”没说出口的,还有莫名的恐慌。 水秀温厚的手掌握住她冰冷纤细的手指,不足以让她安心,至少能给她一点慰藉。 珞苓默默望着摆在水秀桌上的字条。下意识想到的是,在你心里,我不再是一个坏学生了。就算普通到扔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出来,只要每天都能看见你,就有希望引起你的注意。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她抽出水秀掌中的手,抱紧痛得似要炸开的头。脑海里呼之欲出的,永远是他的一颦一笑。无数张他的脸在她眼前碰撞纠缠,最后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也许是晕过去了。 她只知道她醒来时是在医务室的病房内。羽睫掀起,昏暗单调的布景便映入眼帘。厚实的窗帘阻挡住光线。刺眼的阳光从缝隙出倾泄进来,射出一道倾斜的光柱,无数细微的尘粒在那道光柱内飞旋舞蹈、甚是快活。 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会凭空晕倒吗?她再次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她的内心似乎进行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重新睁开眼睛,她放弃了回忆。 “你吓死我了。”低沉熟悉的男声想起。 珞苓稍稍偏转视线,看见顾安诚坐在床边,眉宇间写满了担忧。“我以为你又昏迷不醒了。” “我怎么了?”她原来清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沙哑。 “校医说你疲惫过度,睡着了。”顾安诚走至窗边拉开窗帘。珞苓连忙用手遮住眼睛。顾安诚轻笑:“怕你睡不好,我拉上了窗帘。” “我是怎么来的?”难道是他送来的?想到这里,珞苓心中漾起一股暖流。 “安铭送你过来,我在这里守着你,兄弟搭配,干活不累……” “等等!”珞苓一手支床坐起来,“他怎么送我过来?” “当然是抱着的。”顾安诚鄙夷地瞟她一眼。“难道还能是邮寄来的?” “你在这守着我,不担心耽误课程吗?”珞苓的声音几不可闻。顾安诚是标准的好学生,每天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翘课这种事是做不出来的。 顾安诚直视她的双眸:“即便我人在课堂,心早已飞到了这里,又怎么认真听课呢?” 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过脸庞,她皱了一下眉,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他用指尖挑起一颗晶莹的泪珠久久端详,珞苓破涕为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见笑……我哭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她胡乱地擦掉眼泪。 顾安诚淡笑着摇头:“我最喜欢此刻的你,就算在别人眼中丑陋无比,也会令我着迷,以后你会更加迷人。这样的你,我一辈子都不想放弃。” 能在一起说的话题越来越多,和兄弟俩一起且走且谈也成了家常便饭。仅仅这样,就觉得温暖。 日久天长,常常被晾在一边的水秀难免醋意四起。“顾安诚,你千里迢迢飞到伦敦,何必回来一头扎进应试教育的流水线?” 顾安诚意味深长地一笑:“可能是心灵感应吧,冥冥中知道将有一位公主等着我回来牵她的手。”他向珞苓伸出手,珞苓默契地把手搭上去。 “是不是呢,美丽的公主?” 珞苓流露出不敢置信表情。情人眼里出西施,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水秀递给珞苓一面小镜子,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爱情是一把整容刀。” 看到镜子中精致的脸庞,珞苓如遭雷击,这张脸与暮慈有七分相似,同样超凡脱俗的美丽。正是她的本来面目。 她常常梦到自己为了博取安诚的欢心,一再把自己变得漂亮些,难道这荒唐的事情不是梦,而是真是存在的?她的大脑死机了,一如上次晕倒前的感觉。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不争气地不省人事一睡不起。 “微雨,你越来越漂亮了呢!”文诗媛有些嫉妒地说。“对于女生来说,才学都是浮云,美貌才是王道。” “就好像美貌你没有似的。”接话的是顾安诚。 看着他轻佻地摸了一下文诗媛的脸蛋,珞苓的目光不由得一紧。 “哦?”文诗媛饶有兴趣地问:“我和微雨谁略胜一筹呢?” “她哪比得上你娇媚动人啊?”顾安诚凑到文诗媛跟前轻声说。看到珞苓凝固的表情又添上一句:“微雨的是另一种美,一种……含蓄的美。” 一种类似心碎的声音响起,珞苓苦恼地托腮沉思,自己在那个时代绝对是个尤物,如今却不得不惨败给烟熏妆。视野逐渐变得模糊,清风吹过,脸上一阵冰凉。 顾安诚靠近她:“你的泪水真是让我心碎又让我陶醉。” 珞苓心里埋怨文诗媛,偏要多嘴分个优劣。好在文诗媛一颗芳心毫无保留地倾注到顾安铭身上。文诗媛整天黏着顾安铭的样子,简直是自己和顾安诚的翻版。 她努力告诉自己,顾安诚是喜欢自己的。夜深人静时,她喜欢在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把他送的各种小礼物摆到桌面上观赏,到临近天亮时再不厌其烦地一一收好,乐此不疲。 然而,她还是嫉妒安诚看文诗媛的特殊眼神,目光中似乎包含了别样的温度。 “你真的喜欢我吗?”两个人漫步在月下,皎洁的月光映照在顾安诚清俊的脸上。珞苓问出这句话。 “当然了。”顾安诚回答得非常干脆,没有一刻的犹豫。 那,你喜欢文诗媛吗?珞苓几乎脱口问出来,可终究生生把疑问吞回去。 “你喜欢我吗?”这次轮到他发问了。 珞苓忙不迭点点头。 “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珞苓直视他的双眸,郑重其事地说:“愿意。” “证明给我看。”一支钢笔被拔下笔帽,递给珞苓。 珞苓缓缓抬手,接下钢笔,慢慢握紧,调转方向,笔尖指向自己的脖子。 正文 第七章 自杀 笔尖指向珞苓的脖子。 “停!”顾安诚急忙喝道。可是为时已晚。 带着决绝的味道,珞苓手中的钢笔向雪白的脖颈狠狠刺去。鲜血溅到顾安诚的脸上。 顾安诚大惊失色,抱住将要倒下的珞苓,把她放到路边的长椅上。他踯躅一番,还是决定拔下那支该死的钢笔。引起一股血色的喷泉。珞苓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顾安诚暴躁地吼道:“你不能死,听到没有?我要你好好活着!” 珞苓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薄薄的唇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不会死,无法向你证明,可是我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我喜欢你,不是单纯的喜欢,我爱你。” 顾安诚神色一滞:“你不会死?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普通人。” “你会法术吗?” 珞苓的眼珠渐渐变淡,最终变为金黄色。顾安诚的心跳漏掉一拍。 珞苓微微点了一下头。 顾安诚难掩激动:“暮慈的尸骨还存在吗?在谁手里?” 珞苓似乎并不觉得惊讶:“不知道。” “如果有尸骨,你是否能令她起死回生?” “办不到,尸体腐烂或是火化,灵魂就会随之湮灭。” 自始至终,珞苓都是用唇语无声地说着。两个人从没如此面对面靠近过,珞苓隐约感应到他胸前坠着某物,可是隔着衣服,她不能确定那是什么。 她的手伸出去,剧烈地颤抖着,抚摸他的脸:“有你在身边,真好。” 手指顺着脸部轮廓下滑至脖颈,再下滑至他的胸膛,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根据触感判断,应该是一个金属制的骷髅。 “失陪。”冷冷丢下一句,顾安诚起身离开。 珞苓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不得不承认,她动情流泪的样子让他痛彻心扉。只怪她和那个人太像,比暮慈还像。明明知道珞苓不会死,他却总有那样的错觉,一如当年那个人临死时,他的无助与绝望。他无法面对。 她有一双桃花眼,眼底总是有朦胧的雾气,在月光下有摄人心魄的美感。流泪时愈是令人心碎。她娇弱得如春风中的桃花,枝桠摇摆间便会香消玉殒。 他将亲手毁灭这一切。 他如何下得去手? 在珞苓独自一人躺在长椅上对月沉思时,顾安诚在校园的另一端一筹莫展。她的同桌水秀正在某个打印社忙碌,双手在键盘上急速飞舞如蹁跹的蝴蝶。为了练打字的速度,家里买不起电脑的她曾在画着键盘的硬纸板上连续敲击数个小时,不辞辛苦。 与此同时,抵循,也就是方源,正在打印社附近的快餐厅里买好宵夜等待女友下班。 同一时间,二年四班的同学们在教室内上自习,不是默背预习,便是奋笔疾书。 命运在生活在一起的人群中分出了几条截然不同的岔路,有的交织缠绕,有的却永远不可能相遇。 抵循见到珞苓时,她正安然自若坐在长椅之上,身上已经没有血迹,眼眸也恢复了漆黑如墨的颜色,像熠熠闪光的黑宝石。一条碎花丝巾系在她白如美瓷的脖子上。 “你有意回避我。” 珞苓转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嘴唇未动,却能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去陪着水秀,来找我做什么?” “我刚刚送她回家。我在身边,她没法专心写作业。”抵循心生疑惑,敏捷地扯下丝巾,狰狞的圆形伤口便暴露出来,鲜血早已凝固。 珞苓面无表情地重新系好丝巾。 “顾安诚对你做了什么?” “如果他获知我背地里同别的男人对他品头论足,一定会不高兴的。” “你在躲着我。” “因为我不清楚你是敌是友。”珞苓目不转睛地看他:“你对闭关修炼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此前我们又没见过面,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受到白老一面之词的蛊惑呢?” 抵循沉吟半晌:“事实上,师父什么都没说。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 “我娘去世了。”由于声音不是声带震动发出,所以既不伤感也不颤抖,平静流畅得让人心寒。这样也好,抵循害怕听到那沙哑的泣血般的声音。 微风拂面,夜凉如水。近乎透明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像漫天飞舞的雪花。珞苓注视他的眼睛,地讲述他缺席的悲剧:白老杀死了暮慈。她没有告诉他,她也葬身于火海。 她怎能告诉他,他面前的珞苓只是一个寄居猫身的鬼魂? 如果让他知道,说不定会帮白老除掉她吧? “珞苓,我相信师父是有苦衷的。” “那么他追杀我也是苦衷吗?”珞苓咧开嘴无声地冷笑。“我就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助他一臂之力呢?” “我绝不允许你们自相残杀。” 短信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珞苓掏出手机,上面闪烁着“顾安诚”三个字。 原来是送辅导材料这样的小事。珞苓盈盈起身,向抵循眨眨眼睛,算是道别。 抵循拉住珞苓,“你对顾安诚用情太深,我很不安。” 珞苓望着他:“别那么忧心忡忡的。”她调皮地笑:“我有一种错觉,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亲密无间、休戚相关的师兄妹,过去或是现在,竹林中或是桃树下,没有任何区别。” 抵循轻轻吻上她的额头:“这不是错觉。” “如果我死了,你会很伤心吧?” “说什么傻话?师兄会保护你。” 珞苓用力点头,“说到做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珞苓的声音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只是这些话是通过目光传递,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看着珞苓巧笑言兮,他有些许失神。岁月荏苒,时过境迁,他好久没见到珞苓穿古装的模样了。 没有半分拖延,珞苓回到教室取出顾安诚的数学辅导材料。其间任何人和她搭话一概不理。不是她冷漠,是她咽喉有伤硬件设施跟不上。 珞苓在约好的地点等他,而他不见踪影,让珞苓一个人等到学生下晚自习。 人群如潮水般在她身边一波一波涌过,喧闹过后,赶路的人寥寥无几,有的回家,有的回宿舍,总之都走向自己的归宿。 只有珞苓徘徊于夜风中。 漫无目的地走着,越走越觉得无聊。 此时教室已经上锁,校门恐怕也上锁了,再过一会儿,宿舍也要上锁了。 掏出手机,输入简明扼要的一行字:辅导材料拿到,你在哪? 迟迟没有音讯,珞苓索性打电话过去,全然忘记自己不能发出声音。电话接通,听筒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珞苓沉默了几秒,沉默地挂断电话,继续保持沉默。 珞苓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决定再打一次,这次传来的是另一种熟悉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指在厚厚的练习册上收紧,珞苓举步向宿舍走去。 就在珞苓走到宿舍门口时,顾安诚的短信不期而至。盈盈起身,向抵循眨眨眼睛,算是道别。 抵循拉住珞苓,“你对顾安诚用情太深,我很不安。” 珞苓望着他:“别那么忧心忡忡的。”她调皮地笑:“我有一种错觉,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亲密无间、休戚相关的师兄妹,竹林中或是桃树下,没有任何区别。” 抵循轻轻吻上她的额头:“这不是错觉。” “如果我死了,你会很伤心吧?” “说什么傻话?师兄会保护你。” 珞苓用力点头,“说到做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珞苓的声音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只是这些话是通过目光传递,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看着珞苓巧笑言兮,他有些许失神。岁月荏苒,时过境迁,他好久没见到珞苓穿古装的模样了。 没有半分拖延,珞苓回到教室取出顾安诚的数学辅导材料。其间任何人和她搭话一概不理——不是她冷漠,是她咽喉有伤硬件设施跟不上。 珞苓在约好的地点等他,而他不见踪影,让珞苓一个人等到学生下晚自习。 人群如潮水般在她身边一波一波涌过,喧闹过后,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匆匆赶路,有的回家,有的回宿舍,总之都走向自己的归宿。 只有珞苓徘徊于夜风中。 漫无目的地走着,越走越觉得无味。 此时教室已经上锁了,校门恐怕也上锁了,再过一会儿,宿舍也要上锁了。 掏出手机,输入简明扼要的一行字:辅导材料拿到,你在哪? 迟迟没有音讯,珞苓索性打电话过去,全然忘记自己不能发出声音。电话接通,听筒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珞苓沉默了几秒,沉默地挂断电话,继续保持沉默。 珞苓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决定再打一次,这次传来的是另一种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指在厚厚的练习册上收紧,珞苓举步向宿舍走去。 就在珞苓走到宿舍门口时,顾安诚的短信不期而至。 正文 第八章 送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这算得来吗? 顾安诚的短信不期而至。“微雨,你在哪?” 想也没想,珞苓就回了一条:“在宿舍门口。” “到男生宿舍来,我急需那本书。” 珞苓叹了一口气,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分别处在学校的东西方向,遥遥相望。从女生宿舍走到男生宿舍,意味着横跨整个校园。 犹豫片刻,珞苓决定照办。 不知不觉到了男生宿舍门口,本来答应在那里等候的顾安诚却不知去向。她总不能送进宿舍吧? 楼管大爷边用怪异的目光看她边锁上大门。珞苓心中懊恼不已,她长得很像女流氓吗? 第二天,珞苓梦游似的推门走进教室,差一点一头撞进顾安诚怀里。 顾安诚面部线条紧绷着,似在努力遏制自己的愤怒情绪。 “请你把辅导材料还给我。”顾安诚的声音疏离克制。 珞苓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做出口型:“对不起,我不小心弄丢了。”她也疑惑,辛辛苦苦守护一夜的书怎么会不翼而飞。顾安诚还真有两把刷子。 “请你还给我,它对我很重要!”顾安诚的语气强烈很多。 许多道目光倾注过来,有好奇的,有鄙夷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她无辜地看着他。 顾安诚似乎被她的沉默逼疯了,他吼道:“还给我,我愿意用钱交换,你要多少?” 作为班长的夏之薇怎能放任顾安诚在这里大吵大闹,她赶忙过来劝架。“安诚,你冷静一点。”转过身厌恶地审视珞苓:“都是同学,做此类苟且之事你不觉得可耻吗?顾安诚可是个标准的优等生,你拿走他的辅导材料,让他怎么复习功课呢?不能因为自己成绩差就坑害别人啊。微雨,你把书交出来,我们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珞苓依旧沉默。 “不必了。”说话的是顾安诚,“丢一本书不会死人的。”他看向珞苓:“知道原因吗?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珞苓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句话直抵他脑海深处:“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你想摆脱我,很简单,简单到一句道别就能解决。何必处心积虑陷害我?” 什么送书,什么丢书,一直都是他玩弄她于鼓掌之间。水秀说的没错,她就是被虐狂,傻到心甘情愿陪他演戏。 “为了让你死心。不仅我讨厌你,全班同学都讨厌你。你定会心灰意冷。这样一切都结束得很快。否则藕断丝连,你我都受煎熬。” 珞苓蓦然感到心痛,无比真实的痛楚。 顾安诚只留给她无情的背影,珞苓扯下他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吊坠果然是个金属骷髅。它由玉簪幻化而来,是暮慈的遗物。 对上安诚惊慌的目光,“薄浆,原来是你。” 顾安诚很快恢复镇定,抢回被扯断的项链,“这个不能给你。我是顾安诚,我比较习惯你这样称呼我。” 在同学眼中,珞苓始终一言不发,顾安诚有点自言自语的嫌疑。珞苓的反常举动令同学们很气愤,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矛头都指向珞苓。 珞苓的胸脯剧烈起伏,她的脸色惨白胜雪,她的睫毛颤抖不已,她紧紧咬住嘴唇致使本来就黯淡的唇色转为可怕的青色。 珞苓突然掩唇出去,在众人看来她是泣不成声,而她冲到洗手间呕出一口鲜血,心如刀绞。她向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露出阴森的微笑,嘴角的鲜血不需洗去就渗入皮肤,了无痕迹。 回到教室没有料想中的指指点点,甚至都没有人抬起头看她一眼。想必是顾安诚消去了他们的记忆。看来,他无心败她名声,只想让她刻骨铭心。 一连几天,顾安诚都视她如空气。引得珞苓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终于有一天,珞苓的忍耐达到极限。她径直走到顾安诚面前质问那小子:“我不是偷了你的数学辅导材料吗?那么重要的书,你离开它怎么学习呢?我真担心。”尽管很痛很费力,她还是努力把这些话大声说出来,目的是广而告之。 伤口没有完全愈合,珞苓的声音无比嘶哑,不忍卒闻。 “你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偷我的书了?“顾安诚慌忙掩饰,还向她使眼色。同时后退出一个安全距离。 珞苓的眼珠不住打转:“对呀,我没偷你的书。我说的是反话,你偷了我的书。” “什么?你这野猫……呃……野……你这本关于野猫的书……”豆大的汗珠从顾安诚的额上滴下,他随手摸出一本书,封皮上写着“野猫”两个醒目的大字,惊得珞苓眼睛瞪得跟灯笼一样大,差点大笑出来。 顾安诚期期艾艾地说:“这本书……我本想借着看的,忘记告诉你了,请你不要介意……”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了。也是,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哪说得清楚。 “你胡说!”一个人站出来,顾安诚定睛一看,是文诗媛,她目光空洞地直视他:“我昨天晚上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溜到珞苓的座位偷书,你居然恬不知耻地说借,有你这样借书的吗?” 顾安诚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他咆哮道:“珞苓你究竟想怎样?” 珞苓迎上他暴怒的目光:“你猜?” “我没有偷书!”把书摔到地上,并用脚无情蹂躏,“即便是金书银书,我也不稀罕!偷你的书,你配吗?”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整了整领口,一只脚踏在凳子上。 说时迟,那时快,珞苓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扑簌簌滚落。“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啊?偷人家的书还理直气壮!我好伤心……” 同学们围观兼安慰,有递纸巾的,有咒骂顾安诚的,七手八脚乱成一团。 文诗媛不明所以地呆愣一旁,满脑袋问号。 顾安诚不耐烦地向门口走去,企图逃离是非之地,被愤怒的人群挡住。议论声汹涌澎湃。 “没想到顾安诚会偷东西!” “说什么呢?我才不信!” “人证物证俱在,你再花痴就等于耍无赖!” “就是,小心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能有幸被他卖,死也值了!” 几个女生的话差点把顾安诚恶心死。 最后还是顾安诚把面子踩在脚下,向珞苓“真诚”悔过并苦苦哀求才算改写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命运。 珞苓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抵达脑海:“感想如何?” 顾安诚用同样的方式表达:“以牙还牙,该心满意足了吧?”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你懂的。”她笑得凄楚,“恨我吗?” “比起我对你做的,你这点小事微不足道。” 两个人握手言和后,文诗媛木讷地问珞苓:“我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说了一些正义之词,我和小伙伴都很崇拜你。”珞苓很勉强地明媚一笑,随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地面上的《野猫》视而不见。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想,这么晦气的东西可沾不得! 有学生在好奇心驱动下拾起《野猫》翻开,发现那是一本无字书。 正文 第九章 坦白 “我把你弟弟教训了一顿!”珞苓盯着顾安铭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没想到,顾安铭摆着一副“完全不在乎”的表情。 “怎么,不想为你弟弟撑腰吗?” “没这个必要吧。别看他平时斯斯文文的,事实上不怎么老实。你那小打小闹,就当是为民除害了。何况他心理素质超强,全世界都自杀,他也会活得有滋有味。” “你们兄弟两个都是冷血动物!冷酷!狠毒!轻浮!除了一张好脸一无所有!” 顾安铭被莫名其妙骂了个狗血淋头,超级不爽:“我们两个怎么冷血、怎么冷酷、怎么狠毒、怎么轻浮、怎么有一张好脸了……好脸……这个可以有……但前面那些……你别走,给我说个明白!你回来……” 珞苓跑到无人角落,一口鲜血喷到雪白的墙壁上。她扶着墙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息。望着墙壁上的血迹逐渐褪色,墙壁像被人淋上清水,留下一片湿迹。 她拉下丝巾,虽然她能够勉强说话,可是伤口还未痊愈。她重新掩盖好伤口。胸口处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见到顾安诚了。她吐血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 上课时,她总是不经意瞥向顾安诚空空的座位。 顾安铭抬头,发现珞苓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不禁吸了口凉气。 “烦劳你替我转告他,不必为了我连学都不上。”每说一句话伤口都痛一次,珞苓突然觉得能正常说话是莫大的幸福。 “你感冒了?嗓音这么沙哑?不对,感冒应该流鼻涕啊。” “咽喉炎。”珞苓顺口胡编。 “你怎么不咳嗽?” “不敢咳,一咳起来到处都痛。” “那你少说几句吧……我说这都多余,你本来就不爱说话。” 水秀又在抱怨:“方源今天又没上学。” 珞苓反驳:“不是今天没来,是本周又没来。谁上学能像他那么潇洒自在?去留随意,日子过得太舒心了。” “方源的家境一定不一般。” “土豪。” 水秀赏她一个迷倒众生的白眼:“我们家方源那里土?跟时尚模特似的。” “你打工这么辛苦,他为什么不资助你呢?” “那样我们的爱情就沾染上铜臭,不纯粹了。”水秀一脸憧憬的表情,满眼星芒闪烁。珞苓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最迷人。 珞苓坐在花园里的喷泉旁,凝望远处人来人往。“我本该恨你,恨你害死暮慈,恨你扰乱我的生活,恨你利用我的感情,可是我却爱着你,爱到无法自拔。” 顾安诚坐在她身旁:“这就是红豆的强大之处。红豆,是这情咒的名字。红豆又称相思豆,是情咒的寄身之处,一旦发挥作用便灰飞烟灭。寄身之处不复存在,此咒自然无解。你将无条件地爱上我,会被爱蒙住双眼,一旦察觉我不再爱你,”他凝视她,庄重而悲悯:“你会慢慢死去。” 珞苓点头:“我正在黄泉路上。”难道她会傻到认为频繁吐血是正常现象吗? “起初,我想过杀了白深峦,杀了你,杀了所有人。可是度过近千年的孤独岁月,躁动的心归于平静,我只希望暮慈复活,陪我度过一生一世。” 他说:“下咒只是利用你救活暮慈的一种手段。你没有利用价值,我自然要抛弃你。但是你知道吗?你和她太像了,我不忍心目睹你死去。” 珞苓应该本能地仇恨他,可是她失去了本能。他听见她用平静得可怕的语气说:“那你就不要离开我,爱上我,我就不会丧命。” “不,我不爱你。你不是她,只是相像而已。我不是那种爱屋及乌的人。” 他口中的“她”,珞苓很自然地理解为暮慈。“你为什么不试着爱上我呢?以阻止生命消亡的名义。” 顾安诚固执地摇头:“如果我陷入你的温柔乡,那么暮慈该怎么办呢?我会不会因此放弃救活暮慈?我会不会因此彻底抹杀与她有关的回忆?那样我就不爱她了,这怎么行?” “我是她的女儿,我会不遗余力救活她。无论你放弃与否,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那么等她醒来,我该怎样面对她?” “你在坚守错误的信条。”为了坚守而坚守,这样的坚守毫无意义。 顾安诚的头低低垂下:“总之,我无能为力,唯有坦诚相告,如果你有办法,那么,请自救吧。我真希望有奇迹发生。” 他又瞥见她流泪,她就像水做的,融入时间的河流便不复存在,脆弱得让他不敢触摸。 “我不会强迫你爱上我的。”她说:“其实,我不会死,因为我本身就是个死人。”她对上他惊讶的目光:“还记得吗?那天,你问我究竟想怎样?现在我可以给你答案,我想纠缠你。如果我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会痛苦。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就是别离开我。我不会死,我可以继续爱着你,虽然得不到你的回应,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那么痛苦。” 顾安诚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会死?” 珞苓点头。 “真的?” 珞苓脸上的阴霾散去,勉强笑出一脸灿烂。“不骗你。” 顾安诚紧紧拥住她,她能感受到他的悸动。直觉告诉她,他已坠入爱情的深渊犹不自知。 水秀春光满面地走上讲台,声音无比甜美地宣布:“亲爱的同学们,一年一度的校园歌手大赛又要拉开序幕了!要求每班3人以上,快快踊跃报名哦!” 这一声热情洋溢的号召除惊醒几个昏昏欲睡的人之外没起任何作用。午后的自习时光漫长无聊,校园歌手大赛仍然勾不起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高二学生的丝毫兴趣,因为这是比自习还要无聊的事情。人们照常埋头忙着自己的事。做习题、预习功课、看小说漫画、玩手机、惊醒的人换个姿势继续补觉、没被惊醒的人以原来的姿势继续做梦。 作为文娱委员的水秀倍感压力山大。毕竟他们即将升入高三,早过了对什么都跃跃欲试的新生阶段。歌手大赛,宣传语说得再鼓舞人心也不足以打动人心。初赛、复赛、决赛,全校浩浩荡荡数百人参赛最终只有三人胜出,奖品却可怜到让人心寒。天生的歌唱家毕竟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愿去做无谓的尝试,不怕一无所获但恐沦为他人的笑柄。 当然这不表明同学们讨厌这样的比赛,他们举双手双脚赞成,不然学业之外拿什么来作为消遣呢?他们愿意当观众,只是不愿参与其中。 曾几何时,热血沸腾高一年华,全班同学积极响应比赛号召。下限三人,没有上限。一年四班有14人参加比赛,接近总人数一半,一时盛况空前、广为流传。全班同学都士气鼓舞,比赛现场加油助威,拉横幅、喊口号,忙得热火朝天。可事与愿违,初赛就踢出九人,仅夏之薇一人入围决赛却与三甲失之交臂。 四班14个参赛选手无一人获奖,再次广为流传。 水秀敲敲黑板:“有没有谁按捺不下激动的心情有意毛遂自荐呢?” 夏之薇“噗嗤”一声笑了。虽然声音不大,却引得几个人忍俊不禁。 厮杀于题海大战的学习委员抬起头:“谁贱?” 水秀满头黑线:“毛遂自荐……” “毛遂自是谁……”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水秀接着说广告语:“校园歌手大赛,属于你自己的舞台。只要你热爱音乐,就赶快和你的小伙伴一起加入吧!” 终于有部分人抬头,却不是观望,而是狠狠瞪了水秀一眼。这一眼令水秀委屈地吐吐舌头。 水秀灵机一动:“同学们,不如你们推荐几个人选吧?还是,抽签决定呢?” 夏之薇扬起脸:“文娱委员是不是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 水秀比了个“OK”的手势:“义不容辞。还差两人。”居高临下,整个教室洋洋大观尽收眼底,“大家再不推荐,我就要抽签喽!” 正文 第十章 拒绝 谁不知道抽签是随机的,不安全不可控;推荐是定向的,既安全又可控。 不知哪个人起哄喊了声“班长!”霎时间一呼百应,同学们异口同声:“班长!班长!班长!……”很多时候,班长的神圣使命是这样体现的。 夏之薇冒班级之大不韪,“我反对!” “作为班长可要以身作则哦。大家推荐你说明你有威望。此外,你是全班最有希望获奖的一个。上一次有些可惜,这次可是证明你实力的大好机会哦。千万不要错过!” 这番话正说到夏之薇的心坎上,她一向对自己的歌喉相当自信,上次失利对她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表面上潇洒豁达,实则耿耿于怀。 然而。 归根结底这是夏之薇的虚荣心作祟,被水秀公开说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就好似激将法用出了破绽,夏之薇从心底生发出强烈的反感。心高气傲的她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她是班长,她成绩优异,她多才多艺,她明眸美丽,她家资上亿。水秀不可能凭借三言两语就使她妥协。她厌恶水秀的自信笑容,嫉恨她的伶牙俐齿,抵触她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发号施令。 “我夏之薇从不吝啬把机会施舍与人。” “这是我们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歌手大赛了,假若我们升到高三,可能就没有精力参加比赛就只有看别人登台演出的份了。也许对别人来说无所谓,可是夏之薇,你真的不在乎吗?你不感到遗憾吗?”水秀仍不死心地循循善诱。 遗憾,当然遗憾。可是夏之薇不会被水秀说服。“我的歌不是唱给评委听的,是给自己听的。” 水秀本着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崇高原则,果断放弃夏之薇这一棵歪脖树,去寻找广袤的大森林了。“张三,你上次不是也参加了吗?”没有人毛遂自荐,水秀只能一个一个点名了。 “别提了,我上次不是迟到了吗?赛场都没进去,还扣了学分!”提起往日血泪史,张三不住摇头,“我可不想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嘛。” “我还是趴着吧,我不想爬起来了。” “……李四!” 李四吓得大汗淋漓,“我前几天感冒了,咽喉肿痛。” “学习委员,你唱歌挺有个性的,要不要试试?” “上一次都没去,这一次更不去了。” “去吧,为高中生活留下美好回忆。” “本来美好,被你一句话说成没好了。” “顾安铭!” “到!”顾安铭“刷”地站起来。 “……”水秀忘词了。 “……”顾安铭睁着无害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水秀,安静地等待下文。 “你去比赛充个数吧……” “作为文娱委员要认真负责。我弟弟唱歌比我好听多了,凑数也要凑个质量上乘的。” “水秀你别听我哥胡说啊!”顾安诚本来叼着钢笔思考题目,听闻哥哥一言,情急之下把钢笔喷了出来。 …… 水秀像吞了一团火那样难受,烈焰在她身体内燃烧,仿佛随时都会炸开。“班长,你该整顿班级纪律了,四班简直是一盘散沙!” 夏之薇自然不肯让步,“我最鄙视推卸责任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你应该最鄙视你自己。” “为班级赢得荣誉是大家的责任,人人有份,何必强求我一个人?” “你身为班长更应该以身作则,争先恐后为班级效力。和基础群众分盒饭,尽挑脏活累活干,这些你都忘了吗?班长是一班之长,一个班级的代表,同时也是班级公仆,目的是为同学服务……” 不知谁冒出一句:“班长,你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不然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对水秀的思想政治教育表示不满。 夏之薇悠悠吐出一句:“答应也行,不过……” 水秀眼睛一亮:“不过什么?” “如果……”夏之薇回头,视线扫向珞苓。四目相对的瞬间,珞苓连忙埋头苦读,心里已经把夏之薇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夏之薇得意洋洋,据她所知,宋微雨是全班最内向最低调的人,几乎不参加任何活动。同班将近三个月,她们甚至没有过对话。 “如果宋微雨同学愿意参加的话……” 水秀暗中嗤之以鼻,什么叫强人所难,这就是典型。“微雨的咽喉炎刚好……” “不是已经好了吗?”夏之薇恶意打断。 “刚好了一点。”水秀满头黑线。乌鸦乱飞。 “这样就不公平了。”夏之薇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假公济私。” “微雨,”水秀明显底气不足:“你行吗?” 面对众人的目光,珞苓咧了咧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行不行你心里还没数吗?这是你同桌。” “到底行还是不行啊?这个可以行。” “这个真不行。” 夏之薇莞尔一笑:“文娱委员,我爱莫能助了。作为一班之长,我给你个忠告。复赛的时候一定不要穿校服,不然你会第二次出局的。租一件像样点的衣服,缺钱的话我替你摆平。” “你有什么好炫耀的?说你惜败你就当真自己是时运不济啊?十进三你排名第十,有什么惋惜的?难怪你不敢再比!” 夏之薇本来就是大眼美女,被水秀一激,眼睛瞪得比乒乓球还大,目眦尽裂,银牙都咬碎了。 水秀后悔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怎奈覆水难收。 夏之薇反驳:“总比你这个孤家寡人好百倍,连同桌都不给你捧场……” 这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教室之中:“水秀,算我一个凑数。” 被打断的夏之薇想不起来接下来要说什么。 水秀说道:“水秀、夏之薇、宋微雨三个人参赛,如果其他人还有意向,可以私下和我交流。初赛形式为一分钟清唱。比赛时间是下周一中午12:30,地点音乐教室(一),迟到十分钟不得入场。”水秀一口气说完,像逃离车祸现场的肇事司机一样奔下讲台。 夏之薇提出异议:“我同意了吗?” “噢,对了。”水秀走到夏之薇身边:“缺席可是要扣学分的哦!亲!祝你比赛顺利!不要迟到哦!亲!” “真是太谢谢你了,微雨!” “小事一桩。”珞苓的嗓音让水秀愧疚不已。 “你随便唱唱就可以,不用太认真。”水秀的手抚上珞苓的脖子,珞苓连忙整理脖子上的丝巾以防被她扯下来。 “唱歌的时候会不会很痛?”水秀想象皮带打磨咽喉的痛感,不由得浑身一凛。如果不是那样痛,怎么会发出如此沙哑的嗓音呢?越是想象,她越是觉得对不起珞苓。 “只是嗓音沙哑,其实一点都不痛。”珞苓埋头整理书本,无关痛痒地说着。 “微雨,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吧,就当是你帮助我的答谢。” “不,我还要上晚自习呢。”珞苓一口回绝。 “今天是星期五没有晚自习。” “……我今天晚上有事……” “什么事?” “……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