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而来 001浴火而来   入伏的天气,酷热难耐。   头顶上的日头,极为不顺心似的发了火,将那火下到了人间,直烧的这东倾大陆都陷入了一片燥热中。   东陵彭州,玉泉村的村民,这会子却不顾能晒死人的大太阳天,都聚集在村口的戏台旁,看着玉泉村有史以来最大的热闹。   皆是因为有人喊了一嗓子——村长的小舅子让人给阉了!   此刻,被绑在戏台那根破柱子上的少女,就是罪魁祸首。   少女手上的鲜血直滴,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   台子上,一个妇人盘腿坐着,哭天抢地,将那本就破旧的木板子拍的当当作响。   “就是这个天煞的小婊子,勾引俺男人在先,勾引不成,竟然下死手啊,现在俺男人还躺在床上疼的打滚,这可叫俺咋活啊!”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手指着那柱子上的少女,可劲儿的嚎。   这妇人叫张巧嘴,是邻村张家湾有名的泼辣,几年前嫁给了玉泉村村长的小舅子薛贵,两人一个狗仗人势,一个天生泼妇,简直是在村里横行霸道。   如今,薛贵被人绝了后,简直是大快人心,报应不爽。   听着张巧嘴这么是非颠倒,不禁都有些愤愤不平。   “哪个不知这小玉也不过才十二岁,咋可能勾引男人?薛家媳妇儿,你别欺负人家孩子小,给人扣屎盆子!”   “小玉脑子不好,也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情,说别人我都信,小玉咋个可能?!”   村民们大多为小玉打抱不平,也皆是因为这个孩子太命苦,十二岁的她被王阿婆拐到玉泉村做了秋家当童养媳,可秋望那孩子,十四岁就死于非命,小玉也就成了玉泉村最年轻的寡妇。   张巧嘴不服,“怎么就不能了?你们瞧瞧她那骚浪的身段儿,勾人的模样儿,哪儿像个十二岁的孩子?俺看啊,当初姓王的老乞婆把这丫头拐来,怕是虚报了年纪,想要卖个好价钱吧!”   王阿婆一听这话,立马站出来,“张巧嘴,你嘴也忒损了!小玉是俺远方亲戚的表侄女,可是正经人家的孩子,要不是因为脑子不好使,能给人家做童养媳?”   这王阿婆一贯是做这种拐人的买卖,对上张巧嘴,旁的人就都不说话了。   反正狗咬狗一嘴毛。   “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一问就知道,小三子可是都看见的!”张巧嘴拉出了证人。   严厉的眼神,瞪着小三子,似是在警告。   小三子唯唯诺诺的站出来,瞟了张巧嘴一眼,低着头声音很小的说,“俺看见了,在葡萄园里,小玉勾引贵儿叔不成……就拿镰刀砍了贵儿叔那玩意儿,还喊着要杀了贵儿叔,幸好薛家婶子把贵叔给救了……”   人证物证俱在,村民们也都停了议论。   张巧嘴得意的哼了哼,眼神落在了一直在台子旁边,一脑门子官司的玉泉村村长赵善喜的身上。   “姐夫,你说这事儿咋办?!”   问题丢给了赵善喜,大家的目光也都跟了过去。   赵善喜脸上又尴尬了几分,嘴角抽抽两下。   看着那叉着腰,隐隐有几分得意的张巧嘴,眼神复杂。   这娘们儿分明是在威胁他。   要不是自己没把持住,也不会和这泼妇干了那苟且的事,如今有短儿在她手里捏着,就像捏住了他的七寸,没办法发作。   所有人都等着村长评断,最终赵善喜走上了台,指着台子上绑着的少女,大声宣布。   “秋家小玉,行凶伤人,见了血了,按族里规矩应该用火刑,架火!”   一声令下,手下的人开始行动。   “这都不审就证据确凿了?”有人小声嘀咕。   “小玉是替死鬼,谁不知道张巧嘴和村长有一腿?”有人不屑。   可再怎么议论,也抵不过村长的一句话,火堆已经架起,这是玉泉村族中最狠最重的刑罚了,这样草草定案,令人不禁心里生寒。   有人将小玉的少女架了过来,准备往架子上绑。   其中一个人探到了小玉的鼻息,脸色一变。   “村长,人死了!”那人压低声音。   族里规矩,人在行刑前先咽了气,那么就不用再行刑,就是不吉祥的事。   赵尚喜目光一狠,斥道,“明明还喘气呢,闭好你的嘴!”   那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转身,将小玉驾了上去。   这时,人群里冲出一个人,是秋家老三的孩子秋生。   上去就不由分的扒柴火,一边扒一边声嘶力竭的喊,“不行,谁也不能伤害俺家小玉,你们快把她放下来!”   赵尚喜一看,立马狠狠地给旁边的人使眼色,“秋生,你胆子不小,这是族里的规矩,小玉勾引人在先,伤人在后,理应该火刑,来人,把他给我拉开!”   “不中,说啥也不中!”秋生迎上赵善喜警告的目光,语气笃定。   秋生跌跌撞撞的爬上去抓住小玉的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镰刀,一下砍断了绳子。   人,软软的滑下来,已经冰凉。   秋生脸色一白,颤抖着去探小玉的鼻息……   人……已经死了!   绝望,秋生的眼底尽是绝望。   倏然——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秋生抄起镰刀往小玉的肚子上就是一刀。   吁——   众人惊异。   可那小玉丝毫没有痛苦和反应。   秋生声音悲怆,几乎变了声调,“小玉,你安心的去吧!”只有这样,才能给你留个全尸。   赵尚喜一看,便明白了什么意思,大声呵斥,“把人给我拉下去,继续行刑!”   秋生不敢置信的指着赵尚喜,“小玉已经死了,你再继续行刑,是逆天而行,会遭天打雷劈的!”   到底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力气哪儿敌得过村里护卫队的人?   火,点燃。   浇了桐油的柴火,稍见火星儿,就轰的一下,火势瞬间蔓延开去。   熊熊的大火,火苗犹如犹如狂蟒吐着火信一般的噼啪的燃烧着,眼看着就要把那少女吞噬。   倏然——   天空一声炸雷,瞬间大雨倾盆而下,犹如瓢泼。   秋生指着赵尚喜大喊,“你逆天而行,天来收你了!”   一听这话,众人恐慌,四处逃窜,赵尚喜也惊慌的看着天空笼罩过来的乌云,嗷唠一嗓子,抱着脑袋就跑。   谁也没发现那高台上的少女,倏然睁开了眼睛,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叫苏钰,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知名化妆师,在跟组化妆时出现了重大的演出事故,一下把她给送到了这里…… 浴火而来 002回到秋家   狂风卷着乌云,就像要下了天兵天将似的,黑漆漆的天瘆人的很。   苏钰捂着肚子上的伤口,缓缓的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大火早已经被雨水浇灭,剩下的是焦炭散发的强呛人气息。   广场上看热闹的村民,因为秋生的一句天谴之说吓的没了影子。   苏钰想笑这些人的愚昧,却也庆幸这些人的愚昧。   宿主的记忆悉数回到脑子,这个小玉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虫,倒是和她的命运相仿。   小时候她就生活在孤儿院,被人收养又送回,辗转数次。   最后,被风云街的一个混混收养,没想到最不靠谱的爹却给了她从小到大都从未有过的温暖。   虽然他整天喝酒,每天就是混社会,可对她很好。   她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化妆师,正想来报答养父的养育知恩,却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讶异看着她的秋生,踉跄的跑了过来,洒满雨水的脸充满着惊喜,“小玉,你还活着?”   虚弱的脸被雨水冲刷的越发的白,心中略感悲凉,“对,我还活着!”   她苏钰,还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好!   “小玉,俺以为你死了,俺当众刺你一刀,就是想……就是想……”秋生已经哽咽,惊喜之中,更多的是自责。   “想给我留个全尸?”苏钰深深的看了一眼这衣衫朴素的少年,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秋生一瞬怔忪,小玉何时变聪明了?   小玉死而复生的惊喜,让秋生没有想那么多,刚刚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扶着小玉,带着哭腔,“咱们回家,咱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苏钰点头。   确实需要休息,再从长计议。   任由秋生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秋家住在村东,远远看去,那房上缺砖断瓦的房子就是他们家。   黄色的土坯矮墙撑起那么一个院子,里面却住着十好几口子人。   当年小玉被王阿婆送到秋家时,这个家日子拮据,她备受欺凌。   即便是这样,却也比小玉在外颠沛流离要强上许多。   日子本来可以推着过,可小玉来的第三天,秋望带着秋生到山上砍柴,掉下了悬崖,连个尸首都没找着,小玉便背上了丧门星的骂名。   秋生扶着小玉,还没到家就听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   “娘,咱还是去瞅瞅吧!”李氏是秋生的母亲,说话向来温柔和气。   却不料被秋老太一句话给怼了回去,“瞅什么瞅?你还想把那丧门星再接回来咋的?赶紧找王阿婆,把这小贱货给卖了,可不能砸手里。”   王氏哼哼一笑,阴阳怪气,“老三家的,你不会还想让小玉当你儿媳妇儿吧?小玉刚十二,还不会下蛋呢,你着啥急啊?”   “二嫂,俺也是看小玉那孩子可怜……”李氏有点儿怕王氏,不敢争辩。   “你心里算计啥自个儿心里清楚,咱家这几口子,就数你家最穷,现在还住在厢房旁边的窝棚里,自个儿是没男人跟你生了,就想着让你儿子紧着添人口,好让娘给你安排个厢房住啊?如意算盘都打到娘这儿来了,俺呸!”王氏啐了一口,噗嗤一声儿笑李氏痴心妄想。   “二嫂,你怎么……”李氏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氏也是个命苦的,成亲没多久,娘家村子一场瘟疫李氏一家人都死光了,没想到成亲三年,秋家老三就因病死了,这没了男人,也没了娘家,李氏在秋家的生活有多窘迫就不言而喻了。   苏钰想到在秋家的生活,不禁眼底有平添了一丝冷色。   果然人善被人欺!   回到秋家,秋生恐怕也是护不了她的。   一旁的秋生,尴尬的低头,不敢看苏钰,更不敢再去扶她,生怕给她招来更多的麻烦。   苏钰挺直了腰身,捂着伤口处,却意外的发现腰间本该疼的伤口好似没太大感觉。   不禁有些奇怪。   那镰刀一下能把那么粗的绳索割断,扎到她肚子上应该去了半条命才对。   顾不得想那么多,已经随着秋生走进了院子。   “奶,俺们回来了!”秋生先开口。   老太太一看,二话不说,扬起烟袋锅子就往小玉的脑袋上打去,“你这个丧门星,还敢回来?”   秋生赶紧上前去拦着,“奶,小玉受伤了,咱还是先找个大夫来吧!”   “找大夫?俺花钱买她来,先把俺大孙子克死了,现在又来勾搭俺小孙子,这个狐媚子,当初就不应该花那冤枉钱,买了这么一个倒霉玩意儿,一把火烧了也就一了百了,这会子又冒回来了,真是人贱命硬,还指望俺出钱给她看大夫嘞,门儿都没有!”老太太指着苏钰就破口大骂。   苏钰目光凉凉,嘴角一抹讽刺。   没等苏钰说什么,腿窝处被踢了一脚,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回头,正看到王氏双手抱在胸前,笑的得意。   “小玉,你还真是有脸回来,瞅瞅你把奶气成啥了?”王氏不怕事儿大,尽量的挑唆。“你说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做娼,但凡要点儿脸的,咋敢去摸男人的那玩意儿?”   苏钰冷冷一笑,再抬头时却是一股无可名状的委屈。   “二婶的意思,难道薛贵想要来强的,小玉就该躺在那里顺从?小玉可是秋家的媳妇儿,宁死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至于别人……”苏钰故意口气停顿一下。   目光看向王氏,明显的就是在影射王氏能生出如此想法才真是不要脸。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小玉绝不会!”苏钰戚戚然开口,楚楚可怜。   王氏有怎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恶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丫头,竟不知道这丫头嘴啥时候变的这么利!   “不管咋说,这丫头不能留!”秋老太诧异于小玉的变化,更觉这祸害得除。   小玉一听这话,心中盘算。   初到异世,什么情况还摸不清楚,她深知自己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男尊女卑的时代是多么的不好生存,更何况,她不过才十二岁。   这家虽然人不怎么着,可好歹算个落脚的地方,总得先把身体养好了,再做打算。   小玉看向奶奶,目光恳切,“奶奶,老祖宗的刑罚饶过谁?小玉既然能从火刑安然回来,就说明老祖宗开了眼,还了小玉清白,难道您还要继续怪罪吗?” 浴火而来 003托梦   苏钰一席话,让秋老太老脸一沉。   好个丫头,竟然用老祖宗来压她,那意思就是如果她再因为这事儿追究,就是连老祖宗的面子都不给了。   牙尖嘴利!   这个傻子啥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秋老太心里犯嘀咕,表情自然有了些许的松动。   秋生一见,急忙上前,“奶,小玉说的对啊,小玉从火场出来,全村人都看着呢,那么大的火都没烧死小玉,那就是这里面有冤啊,奶奶您不是不知道薛贵是啥人,咱这时候把人给卖了,村里人岂不是要戳咱脊梁骨?”   秋生的话也说在点子上,不管秋家多么蛮横不讲理,可这村子有村子的规矩。   玉泉村一带供奉的神灵是山神娘娘。   山神娘娘是掌管这清风山,这里的一切善恶她都知晓。   这样死而复生的事情,谁心里都会琢磨琢磨,害怕触及祖宗神灵。   李氏也求情,“娘,小玉虽然年纪小,但听话懂事,平时活干的又多,就是添一副碗筷的事,您就留下她吧!”   王氏嗤笑一声,“弟妹好大的口气,就是添一副碗筷的事?那好啊,那饭钱从你们老三家出!”   “二嫂,咱同吃同住,又咋有谁家出钱的话?钱一直都在娘手里的。”李氏不禁喊冤。   忽然想起自家男人临走时对她说过——幸好秋生是个男娃,俺走的也能安心了。   也正是因为有秋生,李氏母子才能在秋家混口饭吃,哪里还敢奢望手里有钱?   “既然你知道同吃同住,就闭嘴,俺家秋田往返于各村镇卖葡萄,挣的可都是辛苦钱,可不是为了养这种贱蹄子的!”王氏说着,又狠狠地剜了苏钰一眼。   “俺只是可怜小玉年纪小……”   “年纪小?年纪小就能出去勾搭人了?年纪小就有胆子把男人的那玩意儿给割了?男人都不敢干的事儿她都敢干,还年纪小,八成啊,咱家买来前,这小贱人就不知道钻过多少裤裆了,手才那么准!”王氏更是歪着个嘴,眼皮子翻了又翻。   说到最后,好像亲眼看见什么丑事一般,脸上透着兴奋。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好听,秋生看不下去苏钰受委屈。   急忙也跪了下来,“奶,俺也大了,也可以赚钱养家了,俺明天就和大伯二伯四叔一样,上山去采石头贴补家用!”   秋老太一听,急忙拦住,“得了,就你这病歪歪的,不生病俺就谢天谢地了,还采石头?”   说完,还切了一声,嫌弃的眼神却是看向李氏。   当初李氏早产,把孩子生下来了,自己也去了半条命,秋生又因为早产,家里穷营养又跟不上,身体一直不太好,平日里看没什么事儿,可是内里子虚的很。   别说上山采石头了,就连葡萄园的重活都尽量不敢用他,生怕他一个闪失看大夫得花更多的钱。   白白浪费一个壮劳力,秋老太想想就肉疼。   长年的积怨,就全怪在了李氏身上,要不是她身体不济,她的孙子哪儿能这么病病殃殃的?   “奶,俺能行,大不了俺只去半天,养活小玉的钱也是能赚出来的!”秋生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可还是想试试。   既然喜欢小玉,就得让小玉过上好的生活,不然作为男人,太窝囊了。   王氏一听这话,更是抓住了话头儿,“娘,您听听,秋生长这么大都没说过赚钱贴补家用,如今为了这个小贱人,倒是来了精神,真不知道是真有病还是装有病!”   秋老太一听这话,自然是不乐意,白了秋生一眼,“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养你一个吃白食的,你好歹姓秋,这死丫头算什么东西!”   苏钰一直跪着,肩膀被秋老太一脚踹了个结实,瘦弱的小身子骨一下栽歪到一旁。   肚子虽说不疼,可血却流着,再这么下去,她非死了不可。   “秋生哥,你的好意小玉心领了,既然奶奶执意要赶小玉走,小玉也不能死皮赖脸赖在这里,小玉命苦,大不了就去要饭,小玉只是后悔没有听爷爷的话,才落得今天的下场,也是活该!”苏钰可怜的垂下眼,声音虚弱。   冷不丁冒出这样的话,让所有人都疑惑。   小玉是被拐来的,哪里来的爷爷?   苏钰看出众人都一阵迷惑,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昨晚,爷爷托梦,说今日不让小玉去葡萄园干活,以免遭遇横祸,到时候会连累家里出事,早起出门小玉就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奶奶,可又怕奶奶听了伤心,想着找个由头不去了,可今早二婶打了我一顿,非让我去葡萄园,我也不敢说什么……”   说到这儿大家都明白了,小玉口中的爷爷,是老秋头。   可,小玉到了秋家时,老秋头已经去世多年,怎么会托梦给小玉?   苏钰偷瞄了一眼老太太脸色有点儿白,心想这一招管用。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相信什么托梦,预兆之类的事情,与其苦苦哀求,还不如坐实了这妖女一说,亦真亦假,让人摸不清。   更何况,秋老太这么刁的一个人,想来老秋头在她这儿也没少受罪。   她这么一乍,保不齐秋老太就得想起一些亏心事。   秋生听到这里,深意的看了小玉一眼。   秋家人里,和老秋头比较亲近的就是老三家,老三秋满山是哥几个里人最老实厚道的,秋生自小也自然在老秋头身边,听的事儿最多。   怪不得刚刚在门外,小玉突然问起他爷爷的事情,还让他说个关于爷的特征,原来小玉已经想好了对策。   可是,小玉是啥时候变得这么灵巧?难道真是祖宗显灵了?   王氏盯着苏钰,警告的说,“你个小贱蹄子,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你压根没见过老爷子,咋会给你托梦?”   托梦一说若是真的,那她晌前逼着小玉去葡萄园,这账岂不得算到她的头上?   苏钰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二婶,这种话我怎么可能乱说?我是没见过爷爷,可是梦里面爷爷慈眉善目,而且爷爷左手掌心上有颗痣,是不是?” 浴火而来 004质问二婶   秋老太一听,果然如此,不由得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老头子左手掌心确实有个黑痣,当年因为这个黑痣,被说成命硬,会克死父母,彻底被家里给赶出来了。   孤苦伶仃的老秋头当年也不过十五六岁,辗转到了玉泉村。   当初白家,也就是秋老太的娘家是富农,能请得起长工,老秋头有膀子力气,便在白家做工。   白家老爷子看着老秋头踏实肯干,是个厚诚的,便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他。   当初秋老太自然是看不上一个卖力气的长工,可父母之命,也是没辙,只能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嫁了。   成亲后的生活可想而知,不会那么痛快。   可这真的是太久远的事了,老秋头整天天地里干活,那黑痣也慢慢的被老茧盖住了。   要不是秋生左手掌心和爷爷一样也有一颗黑痣,恐怕连秋生也说不出个啥。   如今,一个从未蒙面的丫头竟然知道老秋头这么个不为之人知得特征,不得不让人犯疑心,难道真的是老头子显灵了?   “你说那老头子给你托梦,可还说啥旁的了?”老太太似乎有些紧张的追问。   苏钰暗自庆幸,老太太相信了,那就成功了一半。   “爷爷还说……”故意停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还说了葡萄园这次遭祸,都是天谴,是因为有人拿着葡萄赚了不干净的钱……”   一听这话,王氏更是怒了,向来往来于城镇间卖葡萄都是她儿子秋田的事,这不是明摆着诬陷他们家有猫腻?   “小贱货,你别血口喷人,不干净那也是你不干净,在葡萄园里不好好干活,去勾三搭四,你还有脸诬陷别人啊?臭不要脸的!”王氏恼火的骂着,生怕因为这句话,让老太太起了什么疑心。   可这么一辩驳,到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苏钰看向王氏,犀利的眸光一瞬而逝,将所有情绪都隐去。   “二婶,天地良心,爷爷让小玉问问二婶,你敢对着天地发誓,秋田哥进城卖葡萄的钱,都如数交给奶奶了吗?葡萄园收成那么好,卖出去的钱咋就是人家一半?秋田哥回来总说葡萄不好卖,可隔壁的二狗哥前两日拉了一车葡萄进城,可是赚了一两多银子呢。”苏钰更是将戏做的十足十,一副没心眼的将事情全盘托出。   她倒有些感谢这个宿主小玉的傻,一般别人做事基本都不避讳她。   现在苏钰脑袋清楚,把很多影响串联在一起,倒是隐约知道了不少秘密。   秋田拿着葡萄出去卖,回来跟秋老太报假账。   秋老太多少年都不出村子,别人也自然不会跑到她面前嚼这个舌根子,那还不是秋田怎么说怎么是?   王氏母子每年葡萄丰收时,总能捞一笔。   恐怕,秋老二都不见得知道这母子俩到底贪了多少钱。   苏钰一席话拿捏的准,老太太只要到钱的事情上,是绝对不会含糊。   果不其然,老太太烟袋锅一敲椅子,指着王氏就质问,“老二家的,这是咋回事?”   王氏有些慌,一看情势对自己不利,直接坐到地上嚎了起来,“俺冤枉啊,您不能听这小蹄子说两句挑拨离间的话,就信了啊,秋田这么一趟趟的辛苦往镇上跑,还不都是为了咱这个家啊,每次拿回来的钱秋田还特意记下,如数交给娘了,不信俺您可以去镇上打听啊!”   秋老太哪儿可能因为王氏嚎两句就打消了疑心,浑黄的眼珠子转了转,“俺自然会让人去打听,要是让俺知道你贪了老娘的钱,俺把你腿打折了!”   秋老太虽说是庄户人家,可毕竟当年家里是富户,也是有丫头伺候过的,还有几分看人的本事。   要是让王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什么猫腻,她也是白活了!   王氏吓了个哆嗦,哭声也止住了,只是恶狠狠地瞪了苏钰一眼,这小贱人怎么好像不傻了?   这会子隔壁二狗子跑过来了,“秋家奶奶,不好了,你家葡萄园……趴架了!”   老太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老脸直哆嗦。   这葡萄园可是秋家最大的经济来源,如今要是趴架了,今年岂不是要毁了?   “娘,您没事吧?”李氏急忙扶住老太太,替她抚背顺气。   “这可怎么是好啊!”秋老太恶狠狠地瞪着苏钰,“都是你个丧门星,自从你进了家,咱家就没好事儿!”   苏钰垂眸不语。   就让这老太婆骂几句痛快痛快嘴,估么这这会子有葡萄秧的事儿,也就没工夫教训她了。   秋老太心里急的火烧火燎,直在院子里转圈,“偏这时候老大家的又回了娘家,这不是天要绝俺秋家啊!”   小玉的婆婆是种葡萄的一把好手,如今不在家,也难怪秋老太急的满面愁容。   王氏也不嚎了,一听这话也傻了眼,葡萄园倒了,他们家就算想贪钱也没处贪去了。   老太太摩挲着胸口,一阵堵着疼,老脸抽搐到一块,“这园子倒了,都得喝西北风去,还不赶紧去瞅瞅!”   一声呵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   “奶,那小玉……”秋生刚起来跑了两步,又折回来。   老太太更气了,“这时候你还想着这小贱蹄子啊,你是想气死俺啊?咋说也没用,这丫头别想留在咱家了!”   本来刚刚松动的口气,这会子又坚决起来,苏钰心里不禁一沉。   “奶奶,小玉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爷爷说咱家必遭此劫难,如今只怪在小玉身上,小玉冤枉啊!”苏钰委屈的直喊冤。   秋生看着又心疼又着急,刚要上去扶小玉,却见门口秋家二小子秋田,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王氏看到儿子这幅样子,急忙上前,担心的上下打量,“秋田啊,你这是咋啦?”   “娘,俺……俺让人打了!” 浴火而来 005拼演技   “啊?”王氏惊讶之余,脸上冒火,“让谁打的?敢欺负我儿子,娘现在就去找他去!”、   这王氏也是村里数得上的胡搅蛮缠,一般人都很少招惹她。   苏钰星眸微转,从秋田身上扫过,心里不禁讽刺的一笑。   这种演技,也拿出来骗人,太不专业了。   一身长袍还整整齐齐,就是下摆处有些土,绑的发髻更是一丝不乱,哪里像被打了?   很明显是刚刚做出来的效果,只是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秋田一脸委屈,没有扑倒王氏身上,反倒是哼哼唧唧的往秋老太那去了,看到老太太差点儿哭出来,“奶,孙儿受委屈了!”   “瞧这一身土啊!快跟奶说,谁打你了?”   “俺从镇上回来的路上,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俺打了一顿,俺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他们骂骂咧咧的,说什么俺卖葡萄卖了低价,他们生意没法做啥的,就这么给俺打了。”秋田一边说,一边啜着气,一副委屈大了样子。   原来刚刚的对话,秋田都听到了,才故意的。   虽说演技拙劣,可也得分是演给谁。   显然,秋老太是信了。   苏钰一脸痴傻的模样,似是自己嘟囔,却让所有人都听见,“卖东西都往高里卖价,秋田哥为什么往下压价啊?”   王氏听了,恨不得上去就撕了小玉的嘴,秋老太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怀疑。   秋田脸色微变,急忙又抹了两下眼泪,“奶,他们那些人仗着葡萄不好种,所以都卖高价,可是咱这本分人做不来那些勾当,就想稍微便宜点卖了,紧着再回来拉一车,这一来一去,其实和他们抬高价也差不多,可是他们看不惯,半路上把俺截住……”说到伤心处,秋田顿了顿,说不下去了。   这话解释的有点儿牵强,可终归算是圆上了。   自打大孙子秋望没了,老太太就偏疼这二孙子,这么一解释,再加上秋田卖力的演出,又挤出几滴眼泪,便也信了。   “这可怜天见的呦,这怎么能把俺孙儿打成这样呦!”   王氏一看危机解除,趁热打铁,“娘,您看秋田这孩子为了咱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外面世间险恶,哪里是那些只在园子里随便干干活就能吃香喝辣的人明白的啊!”   苏钰听到这儿不禁心中冷笑,王氏还真会顺坡下驴,一下将辛辛苦苦的李氏母子说成了吃闲饭的。   秋老太听到这儿,立马转头瞪了李氏一眼,“跟个门神似的杵着干啥?还不快去园子里瞅瞅啊,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东西!”   李氏低眉顺目,急忙称是,头巾未裹,便匆匆的出了院子。   秋生为李氏不公,却又不敢顶撞奶奶,本来应该跟着娘同去葡萄园,可这小玉的事情又没个定论,他又不敢走。   秋田这一回来,王氏有了主心骨,急忙撺掇,“娘,这小贱人刚刚还冤枉秋田,这幸好秋田回来的及时,不然这冤是受定了,这小贱人就是个祸水,万万不能留!俺看不如转手卖到窑子,卖一点儿是一点儿,咱也不能太亏喽!”   苏钰眼底渐冷,这个王氏忒恶毒。   如果秋家认倒霉,直接将她赶走还好,她就是个自由身,即便出去讨饭也算了,如果真是将她再倒手卖了,那她依旧是得不到自由。   到了这里,她才知道,原来古代的户籍制度也是相当严格的,她的身份是在衙门备案的,想偷跑根本出不了城,就会被直接抓回来,出逃再被抓回来,可不是被打一顿那么简单。   秋老太脸上阴阴的一笑,对王氏的提议很是满意。   却不料,此时秋田开口了,“奶,回村子时俺也听说了小玉的事,这事也不能全怪她,薛贵本就是个见女人就走不动路的,小玉也是受委屈了。”   苏钰刚刚明显针对,秋田这会儿却反过来帮她说话,不止苏钰有点儿奇怪,所有人都没想到。   秋田的品行,她也是知道一些的,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   反正苏钰是不想领这个情的,可面子上,还得说得过去,“谢谢秋田哥替我说话,小玉的确该罚,是小玉没听爷爷的话,才引发这些祸事,虽说爷爷也说了破解之法,只是……奶奶不愿相信小玉,恐怕说出来也无用。”   秋老太再一次狠狠地盯着苏钰,这丫头一直提着托梦一说,到底是不是在胡诌,她有点儿拿不准。   葡萄园趴架,秋田被打,刚刚天色骤变,火刑都没能把这丧门星烧死,接着又说是那死鬼老头子托梦一说……   秋老太心里不毛是假的,可让她完全相信,就这么让这妖女继续留下来,又十分晦气。   “你到说说,有啥破解的法子?”秋老太倒是想听听这小贱人能编出什么花来。   苏钰一张花花的小脸极为严肃,目光凿凿的对上秋老太的目光丝毫没有闪躲。   说道,“奶奶,爷爷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当年的孽债,还了也轻松,若不是当年爷爷非要在清风山下种植葡萄园,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了,葡萄趴架,再架起来就是了,只是得在葡萄园辟出一块地方,供上爷爷画像,一天三炷香,就无忧了。”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听的别人一头雾水,可是秋老太那肥胖的老脸一瞬间煞白。   “娘,您没事吧?”王氏急忙追问,更是对老太太的反应好奇的很,眼睛不住的往老太太脸上瞄。   秋老太的老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最终将一切情绪都咽下去了,草草吩咐,“算了算了,秋田这有伤在身,赶紧进屋歇着,秋生啊,请个郎中给你二哥瞧瞧!”   “嗳,俺这就去!”秋生答应的痛快,一阵欣喜。   秋生答应,可秋田却急忙推托,“奶,不用那么麻烦了,找个郎中还得花钱,俺这都是皮外伤,一会儿让俺娘给上点儿药就成了,倒是小玉,得找个郎中给瞧瞧。”   “给你看病就得了,这死丫头哪儿值得花钱请郎中?老二家的,找点儿东西给包巴包巴就得了!”秋老太嗔怪的看了秋田一眼说道。   这个死老太婆!   苏钰在心里骂了这刁老婆子千百遍,转而看见秋生给她使眼色。   本也不敢怎么着,难道秋生还以为她现在敢和老太太硬碰硬?   王氏有了秋田长脸,气势顿时又不一样了,看向苏钰时一副“要你好看”的表情言道,“娘放心,俺知道咋办!” 浴火而来 006你是妖女   秋老太老大不乐意的回了屋。   秋生跑着去请郎中,想着好歹先把郎中请来,给二哥看完了,捎带着也能给小玉看看。   苏钰跪在地上没起来,不是不敢起,是脑袋一阵的发晕。   虽说不知道伤口疼痛,可这血却是切切实实的往外流着,眼看着身体就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王氏慢悠悠的走到她的跟前,一脸的幸灾乐祸,“小玉啊,来,让二婶看看你这是伤哪儿了?”   苏钰下意识的躲,王氏不由分说就上前撩衣服,“躲什么啊?现在知道要脸了?勾搭男人的时候咋没看你知道臊呢?”   “二婶,您要干什么?”苏钰体力不支,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觉王氏凑过来没好事。   “没听老太太说,让俺给你包扎吗?”说着,坏心眼的将苏钰的衣服使劲儿往上撩。   一节雪白的肌肤露出来。   没有从村姑娘那种常年劳作而粗糙的皮肤,细皮嫩肉的,看的站在一边的秋田心里痒痒。   早就知道这丫头身段儿好,模样俏,这小肉儿看着就那么销魂……   秋田早就打上小玉的主意,不然刚刚怎么会帮她说话?   不过,虽说好看,可终归是被那刀伤给影响了美感。   王氏手里什么都没有谈何包扎,可她手却没闲着,在苏钰的伤口上狠狠儿的那么一按,隐约又有血渗出来。   “哎呦哎呦,又流血了,看来伤口不浅啊!”王氏眼底里尽是兴奋。   这让苏钰想起了在网上看到那些虐待动物变态的可憎嘴脸。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秋田在不远处站着,王氏蹲下的身子离着苏钰最近,低声说什么话,也只有王氏能听到。   苏钰倏然眼底一冷,目光说不出的犀利,语气阴凉,“你玩儿够了没?”   “啊?你说啥?”王氏一怔,对上那诡异的眸光,手竟是一个哆嗦。   苏钰压低声音,“二婶,我有爷爷在天上庇护,不会疼的!”   怎么可能?   王氏不信。   抬手在那伤口上又按了两下,却发现苏钰的脸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死丫头真的不疼?那可是被捅了一刀啊,一般人早就疼的哭爹喊娘了。   “现在你信了?”苏钰依旧语气平静,眼神冷漠的不像个孩子。   王氏手吓的缩了回来,心里突突跳着,总觉得哪儿不对。   “你……你你这个妖女!”王氏蹭的站起身来,指着苏钰有些结巴,可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胆怯。   苏钰掩去眼底的锋芒,换上懵懂无知,开始眉头紧皱,一脸痛苦,“二婶,您怎么直接按我伤口上了,好疼啊……”   王氏有点儿懵,刚刚不疼,现在又疼?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王氏后脊梁一阵儿发冷。   “……俺,俺啥时候按你伤口了,你别耍无赖啊?”王氏竟然口气软了三分,看来是真被吓着了。   秋田一听苏钰喊疼,急忙蹲下身来,那刚刚还演苦肉计的腿也不瘸了,一脸关怀的说道,“哪里疼啊?快让俺看看!”   说着,竟然不要脸的再一次去撩苏钰的衣服。   苏钰心里气的牙根痒痒,这个臭不要脸的无赖,竟然来占便宜!   巧妙地拉下衣服,还得对秋田一脸感激,苏钰别扭的低下头。   这一幕,让秋田和站着的王氏都误看成了娇羞的模样。   “谢谢……谢谢秋田哥!”   苏钰看出王氏一百个嫌弃她,尤其是从秋田为她说话开始。   那么,她何不利用一下?   王氏脸色瞬间不好了,大声呵斥,“秋田,还不赶紧回屋换身衣裳,平白弄得一身脏!”   说完,啐了一口,显然那“脏”说的不是土,是苏钰。   “娘!你没看小玉都伤成什么样了吗?”秋田语气有些怨怪。   王氏一下心凉,看着儿子护着这个小贱人的劲儿,妒火中烧。   “这小婊子是咋啦?啊?是脸上的像花儿,还是下面儿长得开花儿了,让你们一个个的跟着了魔似的,都围着她转啊?俺今儿非得吧这小骚蹄子给撕了不可!”王氏气的呼呼的喘气,嗓门子也大的很。   秋田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   “娘,你看你说的这都是啥话……”   “咋?还不让俺说啦?你不是被这贱蹄子勾了魂儿是啥?赶紧给俺进屋去!”   苏钰嘴角微勾,不着痕迹。   “秋天哥,我头好晕……”细细柔柔的声音,让秋田更是心里一阵痒痒。   王氏一听这柔媚入骨的声线儿,更是火冒三丈,撸胳膊挽袖子的走上前来。   “好你个小贱蹄子,跟俺面前玩儿这里格楞,麻溜给俺下来!”   抬手,狠狠地拽住苏钰的胳膊。   苏钰一咬唇,一个吃痛。   眼皮子往上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娘!你咋还吓死手啊?”   “俺……俺也没使劲儿啊!”本来要发火的王氏,让秋田这么严厉的话语,愣是给憋了回去。   秋田那心思早就被苏钰露出的那块雪白肌肤给勾了去,哪儿还能看到王氏的不高兴,愣是将苏钰打横抱了起来。   “到俺屋里去,让郎中给你好好瞧瞧。”看好了,秋田哥好疼你。   后面的话秋田自然没说出来,毕竟王氏还在身后看着呢,抱着苏钰径直回了屋子。   王氏看着儿子这一举动,更是火冒三丈,随后跟着进屋,关上门就劈头盖脸的数落上了,“你这臭小子是咋想的,把这小贱蹄子带咱屋来干啥?刚才你没听她怎么编排咱的?”   “娘,你这性子啥时候能改改?啥事儿都先嚷出去,有理也变成没理了,要不是俺脑子转的快,今儿奶就该找咱二房的麻烦了!”秋田放下苏钰,转头埋怨。   “咋?俺嚷啥了?你是没听见这小贱人咋说的,她诬赖咱家贪了你奶的钱,俺不收拾她还留着她继续编排咱啊?”王氏不解,更是不忿,“对了,你到底伤哪儿了啊,快让俺看看!”   王氏再怎么气愤,可还是心疼秋田。   “俺都听着了,要不是俺耳朵尖,赶紧演出这么一出儿,这会子估么老太太已经开始到咱二房搜东西来了!”秋田压低了声音,有点儿气王氏沉不住气。   王氏恍然大悟。   原来是苦肉计。 浴火而来 007不要脸母子   原来是苦肉计!   王氏听了,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是……”王氏也赶紧压低了声音,脸色转喜,“还是你小子鬼心眼子多,可你把这丧门星抱咱屋来这不是明摆着惹那老太太不高兴呢?”   秋田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奶也就是个纸老虎,咋呼的猛,她还指望俺挣钱呢,能把俺咋的?”   “嘘,你这孩子!”王氏急忙压低声音,嗔怪的说道,“这话也是乱说的?那死老太太耳朵贼着呢!”   “怕啥?秋家上下都指望咱养活呢,娘您就踏踏实实的等着过好日子吧!”秋田笑呵呵的说道。   刚刚假装晕倒的苏钰也将这话听个清楚,这秋田反应倒也是快的。   不过,这阴差阳错却成全了她,若不是秋田装着被打让秋家“霉运连连”,恐怕老太太也不太相信托梦一说。   苏钰继续闭着眼睛,听着堂屋母子俩的对话,敢情这母子俩对秋老太也是一肚子膈应。   真想看看秋老太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在背后叫她纸老虎,会是怎样一番脸色。   “好日子?娘有啥好日子啊?还不就是指望你能出息,给娘长点儿脸啊,你爹啊,俺恐怕也是没啥指望喽!”王氏讪讪的撇撇嘴,似是对自己男人颇为不满意。   秋田更是笑的有点儿诡异,苏钰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用缝隙看着外屋的母子,此刻竟然搂在一起,亲热的根本不像母子该有的举动。   我的七舅姥爷!   王氏尖酸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老骚货,而且还是个跟自己儿子发骚的老骚货。   苏钰身上一阵恶寒,三观瞬间崩塌。   秋田说道,“娘不是还有俺呢嘛!”   王氏一叹,“有你又能咋的?早晚也是给别人暖被窝去!”   如果刚刚苏钰还是联想,现在王氏一句话,算是坐实了这母子的不伦。   王氏胆子倒也大,愣是不避讳她,怎么就那么肯定她是真晕了?   说到底,这王氏还是没把苏钰放在眼里,还认为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傻丫头而已。   秋天赶紧哄道,“娘何必叹气,儿子咋会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呢?”   王氏娇嗔的将秋田的手打掉,脸上才算露出点儿笑模样儿,“就会耍嘴,那么心疼娘,刚刚还帮着那个小贱人气俺!”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自己儿子为那小贱蹄子说情,如今又抱回自己屋里,简直脏了她的炕。   秋田对王氏倒是一副好脾气,安慰说道,“娘,三婶家打小玉的主意,还不就是为了添人口?咱先把小玉要了来,让三婶家没念想多好?”   “你糊涂啦?他们家穷的掉底,那不找小玉还能找谁?咱家……”王氏说到激动处,压低了声音,“咱家不是没到那份儿上吗?娘这么攒钱给你是为了啥?还不是想给你找一门好媳妇,你咋还看上这小贱人了?”   王氏恨铁不成钢,在她看来,就得是李氏那样没有指望的人,才会想这个主意。   “不是看上,是占上,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真要是小玉能先生个小子,咱们就占了先机,有了儿子,谁养活不一样?到那时候把小玉一卖,又解决麻烦,又赚钱,再告知村子里的人,小玉死了,儿子再娶一房正经人家的媳妇儿就是了!”秋田胸有成竹,把事情算计的妥妥当当。   刚刚顺水推舟帮小玉说话,这丫头肯定对他感激不尽,更何况他家可比秋生家有钱,这小玉不是傻子,自然会衡量。   “你算计的倒是好,可下过蛋的鸡,咋也没有雏儿卖钱高吧!”王氏还是不乐意。   “那咱还落一儿子呢!”秋田继续却说。   “咋?你咋就知道这丫头片子能生儿子?要生个女娃子,你咋办?”   “要是个女娃子,娘儿俩一块卖了算球!”   我擦!   苏钰听的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这母子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毒。   这秋田好色也就罢了,竟然能想出这样正常人都想不出的主意。   如果不是她苏钰,还是宿主小玉,那命运得何等的悲惨。   不过也对,如果是小玉,今日就已经死在火刑场了,倒也算是解脱。   如今,这副身体既然给了她苏钰,她就会好好儿的活下去。   王氏抬眼皮子看了看高了自己一头多的儿子,却不悦的哼笑,“你小子算计这么多,是早惦记上着小骚蹄子了吧?”   自己儿子,她比谁都了解。   秋田嬉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揽住王氏的肩膀,“娘生气了?”   “俺可没闲心生这个气,到底是那小贱货年纪轻,有好身段,肯定是让人惦记的!”王氏眼皮翻了翻,音调阴阳不定,“不过你也别想太好了,那小贱人好歹也是老大家的媳妇儿,哪儿是你说要就能要来的?”   小玉虽说过来三天,秋望就死了,可终归是进了门拜了堂的,真要是转头又给了小叔子,这不是让村里人笑掉大牙吗?   秋老太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同意这事儿,苏钰想到这,心里又踏实点儿。   却听秋田说道,“俺咋可能明里要啊,咱要的是孩子,又不是媳妇儿,甭管怎么着,老秋家的种,老太太还能不认?至于小玉到时候怎么处置,就走着看了,当个使唤丫头也是好的,实在要是娘看不顺眼,卖了便是!到时候怎么圆这话也能圆上,要田产要紧!”   “田产?”王氏一怔。   “可不?你当俺是贪图小玉那丫头啊,还不是为咱长远打算,大哥没了,大伯家家无后,大伯和大娘在奶那儿也得不到什么脸。”   秋田继续说,“咱们多添一个人口,可就是咱家头一份儿第三代有娃的,这可是奶的第一个重孙,奶就算亏待咱,也不会亏待她重孙啊,不止多分一份田产,地位也绝对和现在不一样。”   “再说还有俺姐呢,现在在镇上学女红,往后再嫁个达官贵人,咱二房绝对是老秋家的门面,奶咋的也不敢惹咱了,还得指望咱呢不是?” 浴火而来 008看病   王氏听着秋田分析,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大房的秋望没了,就是绝户,老三死的早,李氏更没指望,有一个秋生还是病歪歪的。   老四到现在光棍一根,连个媳妇儿都不好找,更别提啥时候能生出娃来。   现在老秋家,可就她一个全乎人,有儿有女,儿子出息,女儿漂亮。   老秋家往下传宗接代就得靠秋田了,秋田一旦有了儿子,这就算是嫡重孙,这秋家还愁不是他们二房的?   想到这儿,王氏心里也是有松动的。   可再看向炕上躺着的那个死丫头,气就不顺。   法子是个好法子,可也不是非得这个小贱人生。   只是,目前王氏没啥好人选,暂时不想和儿子分辨这事儿。   “俺可听说了,宫里新封了一个贵妃,可是对咱玉泉村的葡萄赞不绝口,喜欢得很,这以后还愁没有咱发家的机会?”秋田再一次将手臂搭到王氏身上,将自家怎么去占秋家田产以及以后怎么发展葡萄园的宏伟想法说了一番。   王氏听着秋田给画的饼,心里也向往。   可一想到这样的好日子,里面还有个小玉,就格外的不痛快。   秋田见王氏眼底露出一丝阴狠,又急忙说道,“不说咱家田产,就是俺跟娘也得有个养老的孩子啊,对不?”   这话倒是说道王氏心里去了,她和秋田再怎么着……也不敢生孩子啊。   这以后……   苏钰躺在那里眼看着就听不下去了,见过不要脸的,真是没见过母子俩这么不要脸的,竟然合计着搞大她的肚子给这对乱伦母子养老?   天啦噜!这都是什么三观!   正这会子,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后敲门声。   秋田开门,秋生带着郎中走了进来,担心的眼神在看到小玉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二哥,您看俺把谁请来了?”秋生脸上带着喜悦,赶忙掀起草帘子,讲人请了进来。   秋田一看,也不免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能请到孙先生!”   这孙阆中,五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堂堂,是远近闻名的游医,一直活动在清风山一带。   平日里都是在深山老林里采集药材,鲜少下山。   很多人慕名到清风后山的住所去寻,十次也有八次是见不着人的。   今天竟然能请到孙先生,还真是难得。   秋生忙道,“原本俺也是去请咱村的赵伯,可赵伯死活不来,恐也是怕得罪了村长……”说到这儿话语顿住,自觉地不应在背后嚼人家舌根子。   赶紧转了话锋,“亏得这天干物燥,里正下令说怕引了山火,叫封山了,才得见孙先生下山,孙先生真是个大好人,一听咱家情况,紧着随俺过来了。”   有了孙先生,小玉就有救了。   王氏也是听过孙阆中的名号的,不禁说着风凉话,“是啊,银子也得是好银子啊,咱丑话说在前面,这事儿是你三房惹出来的,诊金可跟俺二房没啥子关系!”   意思就是,诊金得三房家出。   秋生匝么一下嘴唇,被这话噎的够呛。   一想到他和娘的穷日子,上哪儿去淘换这诊金去?   可小玉的伤不能拖着,如今也只有先瞧病,回头在找奶去求了。   小玉好歹是大伯家的儿媳妇儿,奶总不能真见死不救。   秋生应着,“嗳,二娘,俺明白!”   “明白就好!”王氏冷哼一声。   秋生急忙说道,“二哥,让孙先生先给你看看吧!”   即便他看得出来秋田哥刚刚是装的,可为了成全小玉,他也懒得戳明白了说。   “俺不妨事,劳烦先生还是先给小玉看看吧!”秋田学着城里人施了一礼说道。   本来就装的,有啥看的?   还是给小玉看好了病是真的,他心里痒痒的还惦记着个结果。   孙阆中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刚刚两家商议真金的事情而有什么表情,眼睛还是专注于苏钰的伤口。   秋生一听秋田这么说,赶忙着走到炕前,轻轻的摇了摇苏钰的身子。   “小玉醒醒,俺请了孙先生给你瞧病,你快醒醒!”   苏钰听了这话,才慢慢的睁开眼。   眼神朦胧,有些恍惚的样子,来掩盖自己刚刚偷听的事实。   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眼睛里透着睿智。   手法很轻,将染着血的衣服被剪开。   血渍有些干涸在衣服上,往下清理时都会不时的扯到伤口。   秋生看着那伤口一下下的被拉扯,就忍不住心疼,手心儿更是布满了汗水。   如果不是他一时冲动,小玉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可当时,他明明摸着小玉的手冰凉,已经没有鼻息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明白。   好在,小玉还活着。   衣服一点点被剪开,随着伤口显露出来,露出了一节雪白的肌肤。   细腻白净如羊脂玉,还真不像庄户家孩子该有的皮肤。   秋生脸红的转了过去,却正好看到了秋田眼神贪婪的落在了小玉裸露的肚皮上,心里不禁一沉。   抿了抿嘴唇,将看到的一切藏在了心底。   “小玉,你忍着点儿疼,孙先生是远近闻名的名医,一定会把你治好的!”秋生说着,上前一步。   巧妙的将秋田贪婪的目光挡了回去。   苏钰点了点头。   此刻完全不知道疼痛的她,不知自己伤口到底是什么状态,一切只能交给眼前这位看似经验老道的大夫。   古代医疗不发达,这样的刀伤很容易感染,从而变成高热到肺炎。   苏钰不敢想象,这副身子骨本就柔弱,竟然还有这样的怪病,一旦留下什么后遗症,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孙先生,我这伤可严重?”苏钰忍不住想多了解,以自己的常识来判断一下。   孙阆中抬眼看了一下这女娃儿,那认真且淡定的眼神,一点儿都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不禁让他一瞬的怔忪。   “伤口有些深,目前看来并未伤及脾脏,还得需要进一步的诊断!”孙阆中语气认真,并未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有所怠慢。   这让苏钰放了一些心,不管怎样,眼前这郎中倒是个有医德的。   “好,孙先生需要我怎样配合,尽管说便是!”   她得活着,而且还得好好的活着。 浴火而来 009万分凶险   第9章   孙阆中再次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苏钰,这份淡定,让人佩服。   “孙先生,可需要些啥,俺这就去准备!”   “嗯,烧一盆热水,将这个放进去!”孙阆中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东西。   秋生打开一瞧,是一包暗红色的粉末,“这个是……”   “放进水里便是!”孙阆中并未多解释。   秋生自然也不敢多问。   一切都得听大夫的。   “好,俺马上去烧水!”   苏钰脸色惨白,却平的让那柔美的脸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美,让人忍不住想去怜惜。   秋田急忙走了过去,坐在抗沿上,将苏钰的肩膀揽了过来。   苏钰这会子没有力气,竟是反抗不得。   心里气的牙根痒痒,这个秋田还真是让人恶心。   王氏一瞧,更是一脸阴沉。   这个小贱人,是把自己儿子的魂儿都给勾去了。   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苏钰不太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子,说道,“孙先生,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微微蹙起的眉毛,看起来很是不舒服。   孙阆中冲着秋田摆摆手,“这里不必你帮忙,旁边人多,她喘气反倒不顺畅!”   秋田脸上一僵,终归是放了手。   这孙阆中远近闻名的大夫,得罪不得,免不得以后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是是!”答应着,转头又对苏钰说道,“小玉莫怕,一切都有俺在呢!”   苏钰心中冷嗤,你在有个屁用!   烦的就是你!   面上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这秋田是个小人,往后一定得防着,却不能正面冲对。   不一会,秋生端着一盆冒着白气的开水再次进来。   隔着窗户都能听到灶房里秋老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你个不孝的东西,啥时候见你给俺打个水了,现在可好,给那小贱蹄子端茶倒水倒是殷勤,俺这是白养你了!”   “请啥子郎中,还得花那份子钱,早死早托生,就应该嘎嘣儿死了,还算是积了德了!”   “都猫屋里干啥?眼睛都长在那死丫头的腚沟子上啦?还不紧着出来一个喘气儿的,拾掇拾掇灶台!”   一声声的骂着,扫把头在门框上敲的当当响。   王氏听着,心里不禁暗笑。   老太太也看出来秋生这小子被这小狐媚子给勾搭的魂不守舍,免不得又得撒了火儿的教训一番。   哼,只要看到李氏母子不痛快,她心里就说不出的痛快。   “秋生,没听你奶喊你去拾掇灶台啊?”   秋生脸上尴尬的很,这会子却也走不得,他得一眼不离的盯着小玉才行。   对于王氏的话,也没理会。   只道,“孙先生,水来了!”   孙郎中用干净的棉布沾上水,将苏钰伤口清理干净。   一边清理,一边有些疑惑。   这刀口颇深,流血不止,可眼瞧着小玉却还精神尚可,“小玉姑娘到是有挺劲儿,这般伤口,换做他人,恐怕早就疼的受不了了!”   这个……   苏钰才恍然反应过来,险些忘记了自己不知道疼痛的事情,差点儿穿帮。   正想着该怎么说,却是秋田帮了她的忙。   “刚刚小玉疼晕过去了,是不是这会子缓过来一点儿,比刚刚好些?”秋田说着,还露出心疼的表情。   那皱着眉头,关切的眼神,不得不说,如若不是苏钰,真的会被感动。   “孙先生,我是很疼,可是一动扯动伤口,我怕会更疼……只能忍着……“苏钰顺势说道。   “难为你这小姑娘了,能有这份耐性,好在没伤及要害,就差那么一分啊,险呐!”孙阆中了然的点了点头。   秋生听了这话,算是心放了放,可还是难掩自责。   “孙先生,那您快些给小玉上药吧!”   “这……”孙阆中有些犹豫。   “先生这是咋啦?”秋生看出孙阆中的犹豫,心又被吊了起来,“可是有啥难处?”   “姑娘这伤虽说没伤及要害,可刀口颇深,且是左手镰刀砍的,施力时会有个后劲儿,伤口撕裂,止了血恐怕都不好缝合!”   “啊?那可咋整?”秋生一听脸儿都变了色。   苏钰大概也听明白了孙阆中的意思,通俗点儿的理解,就好似裁衣服,剪子剪开的边是直的,两边缝合起来自然简单许多,可如今因为力道的问题,她的皮就跟秃噜线边儿的布一般,界面是毛嘟嘟的,下针都不好下。   “这伤口,如若是我师兄在,方还能试试,我这……实在是没有万全把握!”孙阆中面色谨慎。   医者做事相当严谨,做不来的东西,决不能不懂装懂,拿人性命开玩笑。   “孙先生,那可咋整?您这位师兄在哪里坐诊?俺现在就去请!”说话间,秋生一头汗顾不得擦,又蓄势要走。   “哎,不瞒各位,我这师兄志不在行医,我也是多年未见了……”孙阆中摇了摇头。   秋生更着急了,扑通一下儿跪在孙阆中的面前,“先生一定要救救小玉,救救小玉吧,俺求求您,求求您了!”   边说着,边将头嗑的当当响。   苏钰看在眼里,跟着着急,“秋生哥,你这是干嘛,快别这样,先生一定是实心想救我的,如若先生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棘手。”   秋生不管,还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先生,求您救救小玉,一定要救救她!”   王氏则是一哼,不屑的切了一声,“哎呦,快让你奶看看你这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吧,你亲娘病了,怕是都没有这么虔诚呢!”   秋田也是没想到,这秋生平日里老实巴交,木讷的连个话都说不利索,如今为了小玉倒是有这尿性了。   孙阆中看不过去,脸色踌躇。   最终将秋生扶了起来。   “法子,倒是也有一个,只不过,万分凶险啊……”孙阆中也是考虑再三,如果再不出个法子,恐怕跪着的少年就得磕头不止。   本来眼前一亮的秋生,听到“万分凶险”四个字,表情便僵在了那里。   “先生,难道就没有个两全的法子了吗?”秋生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眼见着苏钰脸色越来越虚弱,他竟面临了一个两难的抉择。   倒是苏钰淡然开口,“先生可否告知,是如何凶险?” 浴火而来 010天寡散   面对生死,苏钰的淡定自若又引来了孙阆中颇为钦佩的目光。   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沉着从容面对自己病痛之人,更何况,眼前这人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自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鲜红色的瓶身,赫然写着“天寡散”。   孙阆中面对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娓娓道来,竟是一点儿不敢怠慢,“这药名‘天寡散’,是西域苍茫雪山特有之物,长在悬崖峭壁,十年开花,十年结果,这果子通体鲜红如血,却又止血生筋的奇效,一般药物,你这伤口需十日方能见好,用这药,不出五日,不必缝合便可长出新肉,伤口愈合。”   “这么神奇?”苏钰不禁惊叹。   原来看小说,看电视,那些古代里很多奇效的药物都是虚构骗人的,却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种神药?   如若真是如孙阆中说的一般,那这可比现代医疗痊愈的速度还要快。   只这么一个乡村游医,竟能有这样奇效的药物么?   心里不免很是好奇,却也不好多问。   “这还是当年师兄给我的救命药,不过几粒而已,我佩服姑娘这份耐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放才有此提议,因为这药力太猛,一般人恐怕难以承受,轻则药性反噬,重则会丧命!”孙阆中将利害关系说与苏钰听,没有任何隐瞒。   “啊?”秋生听了,脸都吓白了,“不行,小玉,咱不能用这个药,俺现在就去推车,俺带你去镇上!”   秋田则有些斥责的口吻,一把拉住秋生,“你这啥意思?镇上的那些庸医咋可能比孙先生还厉害去?”   秋生顾不得许多,拨开秋田的手,对着孙阆中行了个大礼,“先生莫要见怪,俺一定得救小玉,不能有一点儿闪失的救小玉,所以……先生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俺绝对不能拿小玉的命开玩笑。”   苏钰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感动。   初到异世,竟然有如此真诚待她的人,顿觉自己并非那么孤独无助。   尽管,秋生喜欢的是小玉,而非苏钰。   如今看来,却也没什么分别了。   忍耐着无力感,拉住秋生,“秋生哥,你要是想救我,那就让先生用药吧!”   “小玉,这不行,你也听先生说了,此药万分凶险吗?俺咋能拿你的命赌?”秋生不依。   苏钰苍白的脸色,对于孙阆中说的话,也是心下一沉。   总不会刚穿过来就挂了吧,不是应该天降大任于斯人吗?   不,她苏钰已经死了一次了,老天不会这么不公,她不会死,一定会活着,好好的活着。   “秋生哥,我这不是缠身的慢性病,要是不尽快止血,即便是你带我去了镇上,恐怕我血也流干了,横竖是一死,我必去赌!”苏钰语气坚定,不容转圜。   “可,小玉……”秋生还要劝说,却被苏钰打断。   “我已经决定了!”苏钰不再看秋生,而是目光笃定的看向孙阆中,“我相信先生,先生放手施药就是了!”   “小玉姑娘,刚刚擦拭的水里,我放了止痛的药粉,多少是能缓解些疼痛的,现在要救你的命就只能下猛药,可我也只有五成把握,你……可想好了?”   “五成?”秋生吓的嘴唇直打架,眼圈泛红,“那就是有五成小玉会……”   一个“死”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孙郎中点了点头,事实也的确如此。   秋田脸上凝重,心里却盘算,这丫头要是这么死了,勾人的小身段儿都没上了,岂不是可惜了?   王氏一听,更是嗤之以鼻,“赔钱货就是赔钱货,秋生啊,不是二娘说你,你把这小贱人救回来也太晦气了,现在请郎中还得花钱,万一这嘎嘣儿死了,请郎中的钱岂不是打水漂了?这可倒好,临死还费银子!”   “二娘,话不能这么说。”秋生本就吓的心里没底,让王氏这么一说,心里一股子火,“小玉身上这一刀是俺砍的,俺必须救小玉!”   王氏鄙夷的嗤笑,“行行行,你是个多情种,反正也是你三房掏钱,愿意当冤大头,谁管你,可咱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这小玉活了,那你们三房就给俺赔一炕新铺盖也就算了,要是这死丫头死在俺的炕上……可就不是一炕铺盖这么简单了!”   “二娘……都啥时候了,人命关天啊,您还想咋的?”秋生眼圈儿泛红。   本来就因着小玉的身子提心吊胆,如今王氏还落井下石,在这里跟他讲价钱,少年的脸上不禁露出愤恨的表情。   “咋的?你说咋的?这小贱人要真是死在俺炕上,你就得陪俺们两间房,难道让俺一家子还在这晦气的屋子住着?”王氏提高了嗓门,一肚子的理。   秋生愤慨的看着王氏,被王氏逼的,肺腔子都要气炸了,“好,俺秋生就应了您的话,您说咋地就咋地!”   一嗓子吼出来,屋子里的人均是一愣。   这话也敢应得?   那可不是一棵白菜,二两猪肉,那可是两间正经的厢房。   以当时的市价来算,即便是盖两间茅草屋,也得一两多银子。   李氏母子本就没啥收入,也就是在秋家有口饭吃,秋生身体不好,能否出去赚钱都两说。   如果小玉死了,秋生母子哪儿有钱还?   王氏一拍桌子,立马儿转身儿去拿纸笔往秋生眼前一撂,“那咱立个字据,可别到时候这小贱人死了,你们三房的赖账!”   秋生憋红了脸,手狠狠地攥紧。   眼底里充满着愤怒,可是更多的是无法抗争的挫败。   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啊,王氏竟然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还有心情立字据。   如今小玉的伤势,不易挪动,就算刀架到脖子上,秋生也只能认了。   憋着少年的一腔子血性,说啥也不能认了这个怂。   “成,俺不认字儿,让二哥写吧,俺按了手印儿就是!”秋生已经不似刚刚对王氏的恭敬,转头面对孙阆中时,才脸色缓和,“先生,既然小玉说要用药,那就用吧,诊金俺也一定会想办法,一定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