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楔子   深夜,赤云帝国皇宫之内。宫墙内到处一片黑暗,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火闪过,夹杂着巡夜队伍的脚步声,之后便又回归寂静。突然,一片嘈杂声响起,有几处亮起明亮的火把,接着便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和厮杀惨叫的声音,过不多久,皇宫中四处都是散乱的人影,厮杀拼斗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呼和声和宫女惊慌无助的叫声。   寝宫内,赤云帝国的皇帝赤云祥早已就寝,但是他却被外面突然而起的嘈杂声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子静听了片刻,然后便开始慌乱的穿衣。睡在他身旁的皇后也已被惊醒,惊慌的靠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见皇帝起身穿衣,皇后不安的问道:“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赤云祥一边穿衣一边答道:“我也不知道。”他起身下床,大喊道:“来人。”但是外面只传来各种喊叫声,却没有人进来。赤云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到处都是火光,有喊杀声隐隐传来,并且越来越近,只片刻功夫便到了跟前。   就在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突然闯了进来。门刚一推开,那人便喊道:“陛下,不好了。”   赤云祥惊慌的问道:“外面怎么了?”   那人气喘吁吁的答道:“宰相古简叛乱了。”   赤云祥大吃一惊,双脚不自觉的向后退去,而皇后则惊叫一声,双手抓紧被子捂住嘴,一双大眼睛中尽是惊恐之色。   过了片刻,赤云祥上前一步,大声责问道:“不可能,我待古简一向不薄,他不会叛变的。”   那人正要说话,突然惨叫一声,从他胸口透出半截长剑来,那人想要回头,但是还未转到一半,便倒了下去。   寝宫中涌入无数的士兵,每个士兵都是一手持兵器,一手拿火把,整个寝宫顿时灯火通明。随着那具尸体的慢慢倒下,从尸体后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来,正冷笑着看着他。   一看到那张脸,赤云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用手指着他,嘴里却说不出话来,而床上的皇后则早已吓得昏死过去。   勤政殿,是赤云帝国皇帝赤云祥平时召集群臣处理国事的地方,一般在晚上便紧闭大门,但是此刻的勤政殿中却点着两排巨大的蜡烛,将整个勤政殿照的通明。   此时的勤政殿,错杂的挤满了人,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但是所有的眼神中都透露出狂热和贪婪。此刻,他们将视线集中在大殿之上的那个人身上。   大殿正中的宝座上,一个身穿紫色官服,身材魁梧,但是目光阴鸷的人正斜坐在上面,此人正是赤云帝国的宰相古简。   古简抬头环视了一眼勤政殿,然后又低头看着自己座着的降龙雕凤的金色座椅,低声笑道:“我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我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哈哈哈哈哈……”笑声由低变高,最后变成狂笑,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等到古简的笑声终于停歇,底下一个身材瘦小的文官模样的人上前躬身抱拳,低声说道:“可是……可是皇帝还没有被抓到。”   古简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赤云祥那个废物吗?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边说边将右拳攥紧,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见古简如此模样,那人虽然一脸担忧,但是却默默退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径直走到古简面前,大声说道:“父亲,那个废物皇帝被孩儿抓住了。”说话之人正是闯进寝宫的那个人,此人是古简的第三子古西奥。   古简看了他一眼,赞许的说道:“好,你干的很好。”   听到父亲的话,古西奥更加得意,他抬起头,说道:“父亲,那个废物皇帝想见你,你看……”   古简看了看他,又扫视了一眼下面站着的众人,却见众人的神色各不相同,但许多人都面露尴尬,尴尬中还透着一丝畏惧,毕竟那人是赤云帝国的国君。   古简神色微微一冷,然后笑着对古西奥说道:“一个无能的皇帝,他还有脸来见我吗?”   古西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声答道:“父亲,孩儿知道怎么办了。”说罢躬身退了下去。   这时,一个目光阴鸷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冷淡的对古简说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该兑现对我的承诺了吧?”   古简看着他,笑着说道:“你虽然是赤云帝国的皇族,但我能坐上这个位子,你功不可没。你放心,我一向赏罚分明,一定会兑现我的诺言的。”   他的声音猛然提高,大声说道:“从今日起,封赤云冲为朱雀王,掌管朱雀城,以及朱雀城以北的德化州、怀夷州、隆州、越州、琼莱州。朱雀王赤云冲可自任官吏,自收税赋。”   他又将目光转向赤云冲,变得有些阴沉,“不过你这一脉,必须全部搬到朱雀城,以后不得越雷池半步。”   “这个自然。”赤云冲拱了拱手,大踏步的离去了。   “陛下!”看着赤云冲的背影,刁远心低声喊道。   古简抬手阻止了他,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这也算给赤氏一族留下一条血脉,免得天下人说我赶尽杀绝。”   闻言,刁远心不再说话。   在古西奥之后,陆续传来捷报,殿外的喊杀声也渐渐平息下去,不久之后整个皇宫便又归于平静,只是平静之中透着肃杀,空气中也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但是古简对此似乎并不在意,相反他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似乎陶醉在这血腥味中。   过了片刻,古简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右手下第一位的一个武将打扮的人,问道:“泠风,事情都办妥了吗?”   泠风上前答道:“京城里的所有皇族和忠于皇帝的人都被消灭干净了。”   闻听此言,古简大笑起来,笑了片刻,他手抚摸着宝座,看着泠风说道:“看来我能坐稳这个宝座了?”   泠风犹豫了一下,躬身答道:“但是太子赤龙阳逃走了。” 正文 血战皇宫   赤龙阳正睡在自己的床上,耳畔隐隐传来厮杀声。由于东宫的位置比较偏僻,虽然皇宫四处喊杀声连天,但是这里却相对比较安静,因此赤龙阳听到隐隐的厮杀声,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喊杀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渐渐变得强烈而清晰起来,最终将赤龙阳吵醒。   赤龙阳坐在床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头看去,窗外有火光远远传来,那些喊杀声也更加真切。   赤龙阳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寝宫的大门突然被撞开,有五六个人在黑暗中闯了进来。   赤龙阳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喊人,但是为首的那个人已经闯到床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快跟我们走。”   听到声音,赤龙阳反而镇定下来,因为那个声音他极为熟悉,那是他的殿前侍卫首领景云。   赤龙阳问道:“景侍卫,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景云一边将赤龙阳从床上拽下来,一边指挥手下人给他穿上衣服,一边答道:“古简叛变了。”   赤龙阳大惊,问道:“什么?”   此时赤龙阳的衣服已经穿好,只是有些不整。景云来不及细说,拉着赤龙阳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殿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出寝宫,赤龙阳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皇宫内火光烛天,将半个天空照的通红。而火光最浓烈的地方,就是父皇和母后睡觉的鸾凤宫。   赤龙阳大惊,举步就要向那个地方奔去,却被景云死死拉住。   赤龙阳大怒道:“放手,我要去救我的父皇和母后。”   景云依旧不放手,答道:“太子殿下,已经来不及了。快走吧!”   赤龙阳挣扎道:“不,我要去救父皇和母后。”边说边奋力挣扎,几乎要从景云的手中挣脱出来,景云忙招呼其他人上前将他拦住。   但是赤龙阳毕竟是赤云帝国的太子,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因此一行人渐渐向鸾凤宫移去。   景云见事不好,上前拦住赤龙阳的路,猛地跪了下去,声色俱厉的喊道:“太子殿下,你若再不走,赤云帝国就真的完了。”   闻听此言,赤龙阳的脚步顿时缓了下来,趁此机会,景云忙招呼其他人,拉着他沿着宫中小路一路向北奔去。   赤云帝国的皇宫规模宏大,占地就有上万亩地,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部分。南边是平时朝中大臣和各类官员处理事务和休息的地方;中间是皇帝和大臣商议国事,和招待外宾的地方;西边是皇帝和他的嫔妃们休息的地方;东边则是以东宫为主的皇子们休息学习的地方;北边则主要以舞榭亭台为主,除了游玩和举行各种宴会外,平时只有一些负责打扫的宫人,在皇宫各部分中最为僻静,因此景云一行带着赤龙阳一路向北奔去。   众人越往北走,火光和喊杀声也越远,最后变得模糊不可闻。   出于谨慎,景云带着众人尽走一些偏僻小道,渐渐靠近皇宫北边的玄武门。   走到一处花影下,四下观察了一下,见四周寂静无人,景云悄悄出了口气,他指着右手边花阴掩映的一条小径,悄悄对赤龙阳说道:“殿下,过了平安道,有一道小门,出了小门,便出了后宫,我们便可直奔承泰门,只要出了承泰门,趁夜逃出京城,我们就安全了。”   赤龙阳没有接他的话,反而回过身向南边望去,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景云知道他的心思,他心中虽然也很难过,但是却不敢表露出来,他安慰赤龙阳道:“殿下切莫太过伤心,只要你活着,就能为陛下报仇。”   过了片刻,他见赤龙阳没有反应,又说道:“陛下为一国之君,古简未必敢对他怎么样,殿下放宽心好了。”   或许是景云的这句话对赤龙阳产生了作用,他的脸上虽然仍然流露出伤心的表情,但是神色之间却略略松了些,他对着景云轻轻点了点头。   景云略微放下心来,招呼众人略略休息一下,便沿着小径悄悄向前走去。   小径不长,两旁都是繁花,在微微的月光下,将小径遮掩的密密实实,从外很难发现里面有人。   也亏得景云是赤龙阳的贴身侍卫,平时多在此地走动,再加上他平时留心,记得这里,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根本不会想到,在这花丛中,还会藏着一条小道。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高墙,高墙上开了一个月亮型的拱门。   来到拱门处,景云停下身子仔细听了听,见外面没有动静,便招呼手下先出去。没想到刚出去两个人,便听到有人喊道:“什么人?”   听到声音,景云心里一惊,原来他以为北边是皇帝和嫔妃们宴饮游玩之地,平时少有人来,古简发动叛变,必定是事先谋划好的,重点必定是东、西、中和南边,不会在这里放重兵把守。   再加上此地地形复杂,幽深偏僻,便于隐藏,即使遇上叛军也好躲避,却没想到古简多了个心眼,派了一些兵丁在此把守。   此时出去的那两个人已经被发现,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景云一咬牙,低喝道:“冲。”一手持剑,一手拉着赤龙阳向外冲去。   门外便是两道高墙夹着的平安道,景云等人一出去,便分成两部分,四人在后阻挡追兵,景云则在前开路,将赤龙阳夹在中间,向北飞奔而去。   身后追赶的,只有几十个士兵,武功并不高,再加上甬道狭窄,因此对景云等人造不成什么威胁。   那些士兵试图上前拦住景云等人,但是被后面的四人一阵砍杀,片刻间便倒下十几个人。   他们见奈何不了景云等人,便大声呼喝起来。   景云心里一惊,忙喊道:“快走!”说罢脚下加劲,拉着赤龙阳向前疾驰。   奔跑了数百丈,前方出现一道狭窄的宫门,早已闭锁。景云上前,手起剑落,将宫门上的锁斩断,拉着赤龙阳向外逃去。   出了宫门,下了一段坡地,前面又是一些建筑,只是这些建筑低矮简陋,是给宫中的那些下等仆人居住的。建筑中巷陌交通,极为狭窄。   景云等人护着赤龙阳,一头扎进巷陌,向承泰门狂奔而去。后面的追兵虽然一路呼喝追赶,但却始终不逼近。   此时景云等人也顾不得许多,一路奔跑数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广场,而在广场尽头,就是皇宫的北门承泰门。   此时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手持长枪的士兵,承泰门高大的城楼上,也站满了士兵,每个士兵都弯弓搭箭,将箭头对准甬道的出口。   景云略微打量了一下,广场中的士兵大约有千人左右,早已严阵以待。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虽然只有几十个士兵,但是由于甬道狭窄,想要解决掉他们,也需要费一阵工夫,那时广场上的士兵早已冲了过来。况且若是不冲过承泰门,就出不了皇宫,那赤龙阳就不会安全。   景云一咬牙,大喝道:“弟兄们,冲!”说着当先冲去。   景云等人刚一露头,城楼上便万箭齐发,如飞蝗般向众人射来。不过好在景云手下的几人,全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侍卫中的精英,各个身手了得。那些飞箭不但没有伤着他们,反而将身后追上来的士兵射死了大半,其余的龟缩到甬道之中不敢出来。   景云指挥众人,一边将赤龙阳挡在身后,一边向那些严阵以待的士兵冲去。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一地羽箭。   数百丈的距离虽然不短,但是对于景云等人却不算什么,只片刻之间,便冲到了那些士兵面前。   见敌人过来,城楼上的一个人手一挥,大喝道:“进攻!”那些士兵便大喊着冲了上来。   景云身子微微向下一挫,闪身来到一个士兵的身前,左手抓住他手中的枪杆,右手宝剑砍去,只见鲜血飞溅,一颗头颅向后飞去。   景云右手向后一送,将手中宝剑送到赤龙阳手中,同时叮嘱道:“殿下小心!”一边舞动长枪,瞬间便将四五个士兵刺死。   赤龙阳虽然出身皇族,但平时也受了一些击刺的训练,虽然没有经过实战训练,但是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只依照直觉和平时训练形成的反应,将宝剑施展开来,倒也能够防身。   景云等人将赤龙阳紧紧护在中间,一路向宫门冲去。   城楼之上的那个人盯着在人群中厮杀的几人,当他看清楚赤龙阳的面容后,嘴角露出微微的冷笑,低声说道:“原以为给我的是个闲差,没想到却抓住了一条大鱼。”   他的神色一冷,沉声说道:“吩咐下去,我要活捉太子。”他身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答应一声,转身下去。   景云等人奋力砍杀,过不多时,一个个便浑身是血,犹如血人一般。   但是无奈敌人太多,层层叠叠的围了上来,几个人犹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船,举步维艰。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刻,虽然有所进步,但是离宫门仍然有几十丈的距离。   正斗之间,景云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狂吼,他心里一惊,忙循声望去,只见一杆长枪,正从他的一个手下的前胸透了出来。景云大吼一声:“杜勋!”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从胸口透出的枪尖,又抬头看了看景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猛地转身,将刺在身上的长枪生生折断,虎吼着向前冲去,同时张开双臂,将迎面冲上来的士兵挡住,同时对景云喊道:“大哥,快走!”   景云强忍住悲痛,忙招呼其他人趁机向宫门冲去。等到对方缓过神来,景云等人已经冲到了离宫门不足十丈的距离。   城楼上的那个人见众人冲到城下,眼神变得更冷,沉声命令道:“放闸。” 正文 噩耗   景云正护着赤龙阳向前冲去,忽听的头顶传来扎扎的声响,抬头看去,只见承泰门上的千斤闸正缓缓下落。   景云倒吸一口冷气,身为侍卫,他对皇宫各处的防卫都大略有所了解,皇宫的四个宫门与京师四门一样,各安了一道千斤闸,虽然名曰千斤闸,重量何止千斤,一旦放下,他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景云一拉赤龙阳,喝道:“快走。”领着众人向城门冲杀过去。   随着扎扎只剩不断,千斤闸离地面已不到一人距离,若在冲不出去,只怕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景云并不怕死,但是他却不能让赤龙阳死在这里,因为他知道,赤龙阳将要肩负的任务是什么。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人影突然冲到千斤闸下,双手撑住闸门,一声大吼,身子向上挺去。原本急速下降的闸门突然一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景云顾不得多想,拉着赤龙阳,俯身从闸门底下冲了过去。   一冲出城门,景云回身大喊道:“快出来。”另外两人却停下身子,冲景云大喊道:“大哥,你带太子殿下快走。”说完反身站在千斤闸下,将后面的追兵尽数挡下。   扛着千斤闸的那人勉力支撑了片刻,身子突然向下趴去,千斤闸失去支撑,迅速下降。   只听一声惨叫,只见闸门下流出一片鲜血,那人早已身首异处。   景云惨呼一声:“赵俊……”再说不出话来。   咽了口气,他又喊道:“成章……林空……”   闸门内只传来厮杀声,却不见两人回应。   景云默默的盯着落下的闸门,过了片刻,他猛地转过身去,一把抓住赤龙阳的手,说道:“走。”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赤龙阳躺在一处破旧的民宅中,景云却不知去向。   皇宫发生叛乱,整个赤云京城也受到波及,一些地痞流氓趁机作乱,乱兵也到处抢掠,形势异常混乱。   虽然后来古简派人四处弹压,但已是到处残垣断壁,许多人家家财亡尽,妻离子散,一些人家全家被灭,也有许多百姓为了活命,趁乱逃出城去了,京城中到处都是空着的房屋。   赤龙阳此时就躺在一处空着的屋子中,景云在离去之前,出于安全考虑,特意将他安置在这样一座破陋的房屋中。   屋子非常简陋,四壁漏风,一看便知屋主人是个贫苦之人,此刻屋外一片狼藉,焦黑的木头和倒塌的矮墙四处散落,屋子里也到处都有焦黑的痕迹,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糊的味道,让人闻着极不舒服,地上也污秽不堪。   赤龙阳躺在地上,他的身下混乱垫了些茅草,但是赤龙阳对此视而不见,他表情木然,眼神空洞的盯着屋顶,好长时间都不移动。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天,但是他仍然没有缓过神来,仿佛一切都在梦中。   太阳慢慢向西边斜去,屋子里的光线也变得昏暗,但是赤龙阳依旧没有挪动身子,甚至连轻微的抖动都没有。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赤龙阳神经质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向这个屋子靠近。   从声音可以判断出,来的是一小队士兵,但是具体有多少人,赤龙阳却判断不出来。   赤龙阳急忙站起身子,四下查看,想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但是屋子很小,一眼就可以看完,屋子里除了几捆散放着的柴草,再没有什么东西。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隐隐可以听到说话声,幸亏外面一片狼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否则只怕早已到了跟前。   赤龙阳急忙将那几捆柴草堆在墙角,然后将身子钻了进去。   赤龙阳刚将身子稳住,就见一个人头探了进来。   那人刚探进头来,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接着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想将难闻的味道驱散。   他将大半个身子探进屋子,扫了一眼,见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便急忙退了出去,说道:“咱们走吧,里面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人说道:“你看仔细了?”   那人答道:“看仔细了,只有一堆废柴。”   另一个人又说道:“上面让我们仔细搜查,千万不能让太子跑了,我们还是进去查一查吧?”   闻听此言,赤龙阳心里一紧,不自觉的将身子又向里缩了缩,想藏的更严实一些,但是他已经紧缩在墙角,实际上并没有挪动。   那人说着就要进来,但是其余人似乎并不想进来。只听一个人说道:“算了吧?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人家堂堂一个太子,会到这里来?再说老三不是看过了吗,还有什么好查的?”   其余人也附和起来。   那人还要进来。另外一个人催促道:“头,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马上就到开饭的时间了,要是回去晚了,饭早就被那帮王八蛋抢光了,咱们就只能挨饿了。”   闻听此言,先前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咱们赶紧回去吧。”说罢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不过比刚才要快一些。   赤龙阳一直缩在柴草堆里,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帮人走远了,再听不到脚步声,赤龙阳也没敢出来,他竖着耳朵,直到确定那些人不会再回来了,才长出一口气,慢慢从柴堆里爬出来。   赤龙阳刚从柴堆中爬出来,靠在墙上喘气,只听“咚”的一声,从屋顶上落下一个人来,他刚松下来的心不觉又是一紧,不自觉的就要再次爬向柴堆,却见景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是景云,赤龙阳不觉松懈下来。景云来到他身旁,伸出手来,赤龙阳问道一股浓烈的香味,刺激的他不觉咽了几口口水。   自从政变以来,过去了一天时间。在这一天时间中,他水米未进,先前他一直沉浸于悲痛之中,后来又虚惊一场,此刻突然闻到食物的香味,让他的肠胃立刻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着景云,只见他的手中拿着一包东西,香味正是从那里传出的。   赤龙阳接过来一看,里面包着一个烧好的鸡,他二话不说,抓住鸡就狼吞虎咽的吞嚼起来,完全忘了一个皇子应该有的举止。   景云后退了几步,在他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默不作声的看着赤龙阳狂乱的吞咽着食物。   只片刻功夫,一只鸡便被赤龙阳吃掉了一半,刚才强烈的饥饿感也消失了。   他抬起头来,发现景云正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赤龙阳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将手中剩余的半只鸡放下,抹了抹嘴,问道:“景护卫,外面……怎么样?”   景云将视线移开,沉声说道:“外面已经安静了,不过搜查的很严,我们恐怕很难逃出城去。”   沉默了一阵,赤龙阳又问道:“父皇和母后……”   赤龙阳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景云明白他的意思,他看了赤龙阳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过了片刻,才说道:“陛下和皇后……已经……已经……”他再说不下去,但是赤龙阳却已经明白了。   赤龙阳愣愣的看着景云,突然站了起来,大吼道:“古简,我要将你灭九族。”说着就要冲出去。   景云急忙站起,上前一把将赤龙阳紧紧抱住,大喊道:“殿下,殿下,你冷静些。”   赤龙阳不停的挣扎着,景云又说道:“殿下,你现在是赤云帝国唯一的希望,你若是再出事,赤云帝国就真的完了。”   赤龙阳挣扎了许久,但是无奈景云拼死抱住,不让他出去,最终他只好放弃。而景云的话也让他清醒过来,渐渐冷静了下来,最后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声,颓然坐倒在地。   见赤龙阳冷静了下来,景云才慢慢放开手,任他坐在地上。   过了许久,赤龙阳才抬起头来,问道:“父皇待古简不薄,他为什么要背叛父皇?”   景云答道:“古简背叛之心早已有之,只是陛下不知道罢了。”   赤龙阳吃了一惊,不觉站起身子,问道:“怎么可能?”   景云答道:“此事满朝皆知,只有陛下不知。”   赤龙阳更加奇怪,问道:“那那些朝臣为什么不告诉父皇?”   景云长叹一声,答道:“凡是稍有忠义之心的大臣,都给陛下上过折子,但是陛下耳软心慈,被古简的甜言蜜语蒙蔽,对他言听计从,以致于他只手遮天,那些弹劾他的大臣死的死,贬的贬,朝中忠臣渐少,小人日进。”   “不可能!不可能!”赤龙阳一脸痛苦的抱着头。   景云的一席话,让赤龙阳如五雷轰顶,他虽然有所不甘,但是却又无法辩驳。   过了许久,赤龙阳抬起头来说道:“我相信,父皇被害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各地的勤王之师一定会赶来,到时候,我要将古简碎尸万段。”   赤龙阳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若是古简现在在面前,他一定会扑上去狠狠的咬他。 正文 乐瑶   景云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但是那神色一闪即逝,他沉声说道:“古简蓄谋已久,势力遍布天下,恐怕不会有人勤王,即使有人愿意勤王,以古简的老谋深算,恐怕也早在他的计算之中。”   赤龙阳突然显得有些狂躁,不耐烦的说道:“出又出不去,又没有勤王之师,难道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这里迟早会被发现的。”   过了片刻,他突然将视线转向景云,说道:“景护卫,要不我们先到你家躲避一下,然后再想办法出去?”   闻听此言,景云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但是赤龙阳并没有发现他的变化,仍然满怀希望的盯着他。   景云低声说道:“臣家……臣家已经……被血洗了。”他紧咬着牙关,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赤龙阳一愣,随即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对不起。”   景云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只要殿下平安无事,日后能光复赤云帝国,臣一家也就瞑目了。”   赤龙阳又低下头去,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美丽的脸,那张脸正露着迷人的微笑看着他。他的心中一热,抬起头来,对着景云说道:“乐瑶!”   景云一愣,说道:“什么?”   赤龙阳兴奋的说道:“我们去乐瑶家,让他父亲想办法,帮我们出去。”   “不行。”景云斩钉截铁的回绝道。   赤龙阳一愣,在他的印象中,景云还从未如此对他说过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景云看着赤龙阳,他知道赤龙阳和乐瑶的关系,两人身份虽然不同,但是自小在一起学习,青梅竹马,乐瑶又善解人意,深得赤云帝国皇帝赤云祥和皇后的欢心。   赤云祥早已答应,等再过两年就为其举行婚礼。但是他早已打探清楚,乐瑶的父亲乐谦早已投靠了古简,赤龙阳若去乐府,无异于自投罗网。   景云见赤龙阳看着自己,忙解释道:“殿下,虽然乐瑶小姐和殿下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她的父亲乐谦早已投靠了古简,此去乐府,只怕不妥。”   赤龙阳虽然在直觉上觉得景云说的有理,但是他却不愿意相信,乐谦会投靠古简,此刻的他,头脑中满是乐瑶的倩影,乐瑶在冲着他微笑,似乎在向他招手,让他前去。   赤龙阳此时满心火热,一颗心再也按耐不住,他在经历悲痛之后,急需寻找一个安慰,而乐瑶正是最好的人选。他已经将自己的安危和身负的血海深仇抛诸九天云外,一心只想见乐瑶一面。   赤龙阳看着景云,说道:“去乐府。”口气不容置疑。   景云看着赤龙阳,见他神情坚定,只好躬身答道:“是,殿下。”   黑夜中,两条人影悄悄从一片废墟中闪出,很快又隐没在夜色之中。   夜已经深了,乐府之中仍然灯火通明,大厅之中摆着一张巨大的长桌,一些人正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大厅内外奴仆往来穿梭,一派热闹的景象。   首位上坐着一个男人,他四十上下,虽然身材瘦小,穿着也不算华丽,但是却透出一股儒雅之气,正是政变之时,向古简提出疑问的那个文官,他就是乐府的主人,乐瑶的父亲乐谦。   此刻,他正和家人进行家宴,庆祝政变成功。   乐谦虽然和众人一起饮酒,但是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眉宇之间甚至隐藏着一丝隐忧。不过在座之人都只顾着开怀畅饮,没有人注意到,而他似乎也不愿破坏气氛。   政变虽然成功,但乐谦心中并没有觉得高兴,此刻,他的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他虽然参加了政变,但是心中却对赤云祥怀有歉疚,而赤龙阳的漏网,又让他感到不安。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的新主子古简,此人不仅怀有野心,而且为人深沉不可测。每次一想到他,乐谦的脊背就不由得冒出一股冷气,他不知道,自己依附古简,是作对了,还是做错了。   就在举座欢腾之时,突然从门外吹来一阵冷风,大厅之中的烛光也随之摇曳不定,过了好久才稳定下来。   正举着杯子低头想心事的乐谦被冷风惊醒,抬头向外看去,只见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定睛细看,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自觉的站起身子来。   众人都发觉了乐谦的异样,都不觉停下杯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见之下,众人心里都暗吃一惊,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原来从门外进来的两个人,正是太子赤龙阳和护卫首领景云。   过了半晌,乐谦才反应过来,嗫喏着说道:“太……太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景云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乐大人不欢迎我们?”   乐谦尴尬的说道:“不是……只是……”他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尴尬的站着。   赤龙阳一言不发的盯着乐谦,眼神凌厉,看的乐谦心里有些发毛。过了片刻,他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的父皇?背叛整个国家?”   乐谦说道:“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不由得低下头去。   景云又是一声冷笑,说道:“殿下,对于这种贪图荣华,忘恩负义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又将目光转向乐谦,说道:“先皇不仅给你高官厚禄,还承诺让你的女儿做太子妃,而你却追随古简,置先皇于死地,你对先皇的报答,不可谓不厚呀!”   闻听此言,乐谦低着的头,猛地一下子抬了起来,看了看赤龙阳,又看着景云,急声说道:“先皇待我不薄?你可知他是如何待我的?”   他喘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古简叛逆之心,天下皆知,我也曾悄悄对先皇说过,让他提防古简,但是他不仅不信,反而将我的话转述给古简,以致古简对我百般刁难,若不是我极力周旋,只怕早已被古简灭了九族了。”   从小便生长于深宫的赤龙阳从未听说过此事。景云虽然有所耳闻,却不知详情,此时听乐谦如此一说,两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乐谦环视了一下桌子上的人,低声说道:“我若不投靠古简,只怕这些人,早已成为刀下之鬼了。”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过了片刻,他又说道:“先皇将古简倚为臂膀,对他言听计从,对其他大臣的话,只做过耳之风,以致古简坐大。他有今日之祸,也是咎由自取。”   景云没有想到乐谦会说出这番话来,大怒,上前一步,说道:“敢诽谤先皇,你好大的胆子。”   听完景云的话,乐谦不仅不怒,反而大笑起来,说道:“诽谤?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现在整个国家,都掌握在了他最信任的那个人的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这些话,乐谦郁结在心中的闷气似乎也得到了发泄,神色也平静了许多,他看着赤龙阳和景云,说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们,难道不怕我将你们绑了去送给古简?”   景云又是一声冷笑,神色间露出不屑的神情,他还未说话,赤龙阳已经开了口:“乐瑶呢?我想见乐瑶一面。”原来他趁乐谦说话之际,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发现乐瑶并不在场。   乐谦神色一变,随即回绝道:“不行,你不能见瑶儿。”   赤龙阳上前一步,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见乐瑶?”   乐谦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瑶儿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走吧。”说罢轻轻挥了挥手,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赤龙阳感到非常愤怒,大声道:“我一定要见乐瑶,让她出来见我。”他在不自觉间又摆出了太子的威仪,口气不容置疑。   乐谦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过了片刻,他突然大声喝道:“来人。”   随着他的喊声,门外立刻涌进来几十个家丁,手上握着明晃晃的武器,将赤龙阳和景云团团包围起来。桌子上,也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就等乐谦一声令下。   景云忙将赤龙阳护在身后,他环顾了一眼那些人,笑着对乐谦说道:“乐大人,就凭这些人,你也想留住我们吗?”   乐谦平静的答道:“景护卫,我知道你是京城第一高手,但是你要想在片刻之间,解决掉我手下的龙、虎、狮、豹四大高手,只怕也要费些周折,恐怕太子撑不到那个时候。”   景云在说这话时,原本坐在桌子下手的四个男子,已经离开了桌子,一脸傲气的盯着景云。   景云表面上虽然显得很平静,但是内心却暗暗着急,他知道乐谦手下的龙、虎、狮、豹四大高手,虽然不是什么一流人物,但是自己要想解决他们,只怕还要费些时间,而太子是不可能独自应付这么多的家丁的。   略一思忖,景云心中已有打算,他面带微笑的说道:“乐大人,你的算盘打的真好,那我们就试试。”话未说完,身子突然向前疾射,朝乐谦扑来。   乐谦心中一惊,本能的想要躲避,但他是个文官,哪里是景云的对手,眼睁睁看着景云欺近自己。 正文 等我回来   就在景云堪堪抓住乐谦的时刻,只听一声虎吼,两道劲风从左右袭来,原来却是四大高手中的龙、虎二人向景云扑来。若景云不变招,虽然能抓住乐谦,但是自己必定会受重伤。   无奈之下,他身子突然一沉,右掌击在桌面上,身子向后飘退,只听“喀拉”一阵响,桌子被景云击塌了半边。趁此机会,狮、豹两人已将乐谦向后拉去。经此一变,乐谦吓得脸色苍白。   龙、虎、狮、豹四人已经将景云围在当中,那些护卫也将赤龙阳紧紧围住。   四人虽然围攻景云,但是景云毕竟是京城第一高手,身为殿前侍卫首领,身手岂能是区区乐府的几个普通高手就能对付的?因此虽然被四人围攻,但是景云仍然攻多守少,颇占上风。   但是龙、虎、狮、豹四人,毕竟是乐府一等高手,景云要想短时间解决他们,却也不可能,再加上四人打法凶悍,一时之间,景云倒也奈何不得他们。五人在大厅之中腾挪闪打,斗得不亦乐乎。   赤龙阳虽然学过一些格斗之术,但他贵为太子,一向没有吃过什么苦,对于这些东西,也只是因为好玩,从未认真学过,而那些侍卫碍于他的身份,也从未认真教过他,更不敢认真和他比试,因此他只学了一些粗浅的功夫。   此刻,他的弱点便完全显露出来,那些家丁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但是人数不少,一哄而上,让赤龙阳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被逼在角落当中,只能勉力招架。   只片刻功夫,左臂便被砍了一刀,疼的他眉头不自主的紧皱起来,一声痛哼从口中发出。   赤龙阳身为赤云帝国的太子,从未有人敢对他不敬,更不要说对他刀兵相向了,而自小便为太子的他,早已养成心高气傲的脾性,如何能忍受被这些下人如此侮辱?他不禁虎吼一声,双目变得血红,怒视着那些围着他的家丁。   那些家丁见赤龙阳受伤,原本想一哄而上将他拿下,但是见他突然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心下生怯,不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包围圈也扩大了几分。   景云本来颇占上风,就在他和四人斗的欢时,突然听到赤龙阳发出一声痛哼,急忙看去,只见赤龙阳被一帮家丁紧闭在角落里,左臂上一片殷红,心里大惊,心里不觉乱了方寸。   他顾不得龙、虎、狮、豹四人,闪身就要去救赤龙阳,没想到被龙、虎两人背后偷袭,一脚被踹倒在地,紧接着被狮、虎两人紧紧按住,捆了起来。   乐谦上前两步,看着被擒的景云,和陷入困境的赤龙阳,长叹一口气,说道:“两位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若我不将你们交给古简,恐怕我九族都要不保。”说罢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挥挥手说道:“动手。”   景云脸色大变,喝道:“乐谦,你敢!”说着不停挣扎,无奈狮、虎两人将他紧紧抓住,挣脱不了。龙、豹两人则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家丁退下,自己向赤龙阳逼去。   赤龙阳心知今日难以逃走,但是心中的傲气,又让他不能受辱于这些下人手中,他望了景云一眼,惨笑道:“景护卫,我后悔没有听你的话,才有今日的下场。”说罢将手中剑一横,就要向脖子上抹去。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住手!”众人闻言,都不觉向那人看去。   那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却如雏凤清鸣,让人不由心生波动。   一听到那声音,赤龙阳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不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望去。   在大厅的屏风旁,此时正站着一个少女,少女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却已出落的风华绝代,让人不由得神魂颠倒。   赤龙阳的目光定格在少女的脸上,再也挪不开。少女此时也正看着他,一双妙目中,既充满了紧张,又满是关切。   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是谁都没有开口,在两人中间,语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见到那少女出现,乐谦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常难看,他沉声喝道:“瑶儿,谁让你出来的?”   原来这个少女正是乐谦的女儿,与赤龙阳订有婚约的乐瑶。   原来乐瑶听说古简发动政变,赤云帝国的皇帝赤云祥及皇后被杀,她心中牵挂赤龙阳,更为父亲的行为感到不齿,没有心情参加家宴,便一个人在闺房中躺着。   后来听到前厅传来喧哗之声,便派丫头前去打探,没想到竟是自己朝思夜想的赤龙阳来了,心中惊喜交加,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刚好碰到先前的一幕,心中大急,忙出口喝止。   见父亲责问,乐瑶不仅不怕,反而大声说道:“爹,龙阳是赤云帝国的太子,你不能将他交给古简。”   乐谦大怒道:“女孩子家知道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乐瑶大声道:“爹,你背叛朝廷还不够,难道非要让赤家断子绝孙吗?”   乐谦轻叹一声,说道:“若是我不将他们交给古简,只怕我们乐家就要断子绝孙了。”说着挥挥手,示意将赤龙阳拿下。   乐瑶厉喝一声:“谁敢?”说着翻手亮出一把短匕,顶在自己的咽喉上。   乐谦一惊,忙喝道:“瑶儿,你这是干什么?”赤龙阳也紧张的喊道:“乐瑶,别这样。”   乐瑶冲赤龙阳微微笑了一下,转过头去,对乐谦说道:“爹,你若是不放龙阳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乐谦柔声说道:“瑶儿,你为什么这么糊涂?你难道不为整个乐氏家族想一想吗?我之所以这样做,全是为了整个家族呀。”   乐瑶说道:“爹,陛下对你恩重如山,你这么做,难道就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乐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疲惫的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那些家丁闻言,都悄悄退出了大厅。   见父亲退让,乐瑶的神色也微微缓和了下来,她又说道:“爹,你好人做到底,将他们送出城去吧。”   乐谦闻言一惊,断然答道:“不行。我放了他们,已经是冒天大之险。”   乐瑶又柔声说道:“就当是您补偿人家的。”   乐谦依然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乐瑶依然将匕首顶在自己的咽喉上,果断的说道:“若是你不答应,我就自己将他们送出城去。”   乐谦一惊,大声道:“你敢?”   乐瑶没有说话,眼神却异常坚定。   乐谦盯着她看了一阵,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回身吩咐道:“安排一个妥帖的马夫,将他们送出城去。”一个下人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乐谦又将视线投向屋子中的每一个人,沉声说道:“今天的事,任何人都不许说出去。”众人急忙答应一声。   此时狮、虎两人已经将景云放开,景云来到赤龙阳身边,冲着乐谦抱了抱拳,说道:“多谢乐大人。”   乐谦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回身沉着脸坐到了座位上。   景云拉了拉赤龙阳,示意他离开,但是自从乐瑶出现,赤龙阳的心思就一直在她身上,此刻,他的一双眼睛还在乐瑶身上,神情间既有欢喜,又有悲伤。   乐谦看到赤龙阳的样子,心中有气,没好气的说道:“太子殿下,你还不走吗?”而此时景云也手上加劲,拉着赤龙阳向外走去。   赤龙阳的头依旧看着乐瑶,大声说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让你做皇后。你等着……”   赤龙阳的人已经被景云拉着出去了,但是大厅之中依旧回荡着他的声音。乐瑶心中一痛,眼中不由留下泪来,她看也不看父亲一眼,扭身回去了。乐谦则阴沉着脸坐在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由于才发动政变,古简命令京城实行宵禁,天还未黑,便禁止街上有人行走,违令者会处以极刑。   普通百姓早已是人心惶惶,不等天黑便紧闭房门,有的人家甚至连灯都不敢点。整个京城显得异常安静。   在一条街道上,一辆马车由远而近疾驰过来,马蹄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脆。马车不大,装饰也异常简单,四周围得严严实实的,车前只有一个马夫。   那辆马车径直朝京城的南门驰去,一直到了跟前,被守城的兵丁拦住,才停了下来。   此时城门早已紧闭,城上的守卫也加强了。见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满脸胡子的军官走上前来,粗声粗气的喝问道:“是谁这么大胆子,不知道宵禁的命令吗?我看是不想要脑袋了吧?”   看到那个军官,马夫忙下了车,上前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不是图大哥吗?怎么?不认识小弟了?”   那人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神色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满脸欢笑的说道:“吆,这不是乐大人府上的乐富老弟吗?乐大人最近可好?”   乐富忙答道:“劳烦大哥惦记着,我家乐大人一切都好,前几天还吩咐小的,有时间去看看大哥呢,只是这几天一直忙,也没抽出时间来,大哥千万别怪小弟。”   姓图的军官一脸大度的说道:“咱兄弟谁跟谁,乐老弟千万别这么说。”说着看了一眼车子,俯过身子低声问道:“这是?”   乐富低声答道:“别提了,小姐惹老爷生气了,老爷一气之下,命我将小姐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好好反省反省。”   姓图的军官关心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乐大人生这么大的气?”   乐富没好气的说道:“我哪知道呀?图大哥就赶快开城门吧,也好让小弟早点回来交差。”   姓图的军官忙笑着答应着,回身命人将紧闭的城门打开。   士卒刚将城门打开一半,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喝道:“慢着!” 正文 筹谋   乐富见城门就要打开,便坐上马车准备出城。不想忽然听到一声高喝,他忙扭头看去,却见身后过来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清一色的银盔银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银光,极为气派。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将领,也是一身银色盔甲,胯下马也是银饰的鞍鞯,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   一见那人,乐富脸色顿时变了,他不敢稍动,只是恭敬的立在那里。   那名姓图的军官一看到年轻将领,忙命士卒停止动作,自己则远远的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说道:“古将军,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那个年轻的军官傲慢的说道:“父亲大人下令宵禁,我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敢违禁的。”原来此人正是古简的四子古西依。   姓图的军官忙讨好道:“古大人英明神武,他的命令谁敢不从?”   古西依没有理会他,而是将下巴向前伸了伸,问道:“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姓图的军官忙将前情禀报了一番。   古西依狐疑道:“乐大人不是不知道父亲大人下的宵禁令,他怎么会故意违反?走,过去看看。”说着催动胯下马,朝马车走来。   见古西依过来,乐富更加紧张起来,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古西依走到跟前,问道:“这是乐大人的马车?”   乐富急忙应道:“是……是……”   古西依将下巴抬了抬,命令道:“打开来让我看看。”   乐富答道:“小将军,里面是乐瑶小姐……恐怕……不方便。”   一听是乐瑶,古西依眼睛一亮,附身上前道:“不知乐瑶小姐深夜出城,有什么急事?可否需要在下派人陪护?”   等了片刻,车里没有人回答。古西依又说了一遍,车里依然没有人回答,他心中不免有些生疑,对乐富说道:“打开车帘。”   乐富心中一慌,忙说道:“将军,这样……恐怕……恐怕不好吧。”   古西依的疑心更盛,沉声命令道:“打开。”   乐富呆呆的立在那里,为难的说道:“这……这……”   古西依大怒,伸手掀起车帘,探身向里看去。   只听一声惨叫,古西依捂着右眼跌下马去。   就在此时,景云突然从车里窜出来,挥剑将乐富砍下车去,驾起马车便向城外冲去。   古西依虽然右眼受伤,但是神智仍然清楚,忙大喊道:“关城门。”此时城门开了一半,开城门的士兵没想到变起突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关城门时,马车已经冲了出去,追兵反而都被挡在了城门之内,古西依气的破口大骂。   等到追兵追出城去,那辆马车早已去远了,古西依率领的都是步兵,根本追不上,古西依又受了伤,众人也无心追赶,匆匆忙忙的护着古西依回去了。   马车一出城门,便向前狂奔,一路上也不辨东西,直到驰到一处密林处,才停了下来,景云将赤龙阳从马车中扶了下来。   原来景云趁古西依探头检查之际,暗中出手,想要将他除去,没想到古西依生性机警,躲过一劫,不过右眼却瞎了。趁此机会,景云便杀死乐富,驾车闯出城去。   赤龙阳还未站稳,景云便举起鞭子,朝马屁股上猛抽了几鞭子。那匹马吃痛,嘶鸣一声,向前狂奔而去。   赤龙阳刚喊一声“车……”话还未说完,便被景云拉着向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两人向内奔跑了大约一里多地,四周的树木渐渐变得高大稀疏。两人先前已经受伤,跑不多久,赤龙阳便已经步履踉跄,景云也是一阵阵的心慌。   两人停下身子,四处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追兵追来,景云才扶着赤龙阳,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自己则坐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下。   两人喘息了良久,赤龙阳才缓过劲来,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庆幸的说道:“刚才好险呀,若非景护卫临机决断,只怕我们都要落入古简那个老贼的手中了。”   经历了刚才的惊险,此时景云也是浑身汗透,也顾不得平时的礼仪,只是坐在地上向赤龙阳抱拳,恭敬的说道:“殿下过奖了。”   赤龙阳也不在乎他的举动,长长的出了口气,舒服的将头靠在树上。过了片刻,他又坐起身子,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要将那乐富杀死?”   景云答道:“我怕他临时改变主意,将咱俩出卖。再者将他杀死,也是为了乐谦。”   赤龙阳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景云答道:“若是我们被古简抓住,他知道是乐谦派人送我们出城,只怕会杀了他全家,我将乐富杀死,他就可以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乐富头上,或许能逃过一劫。”   赤龙阳点了点头,信服的看了景云一眼,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将马车撵走?如此一来,我们可就没有代步的工具了。”   景云答道:“古西依已经看到了那辆马车,他们一定会追查马车,若我们再乘坐的话,他们就很容易找到我们。我将马车撵走,一方面是不让他们发现我们,二来也可以迷惑他们的视线,让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赤龙阳心中,对景云的心思缜密更加佩服,只是碍于身份,没有太过表露出来。   两人不再说话,都将头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休息。   过了良久,赤龙阳突然长叹一声,说道:“父皇和母后都已不在了,我不仅报不了仇,还要像老鼠一样四处躲藏。”说罢右拳狠狠的砸在地上,满脸都是痛恨之色。   景云忙站起身子,躬身说道:“殿下切莫过于伤心焦急,只要你活着,复兴帝国,就有希望。”   赤龙阳站起身子,将景云扶起来,双目诚恳的注视着他,问道:“现在古简四处追杀我们,我们到哪里才能安身呢?”   景云思忖了许久,方才说道:“现在天下都落入古简手中,唯有四方的镇守王爷,由于地势偏远,古简可能还无法控制。四大王爷中,青龙王月乘风和白虎王巨天恩都是世袭,两大家族自赤云帝国建立后,就一直盘踞在东、西边陲,隐然是个小朝廷,朱雀王赤云冲和玄武王赤云临是殿下亲叔叔,但是朱雀王自小便与陛下不和,早已与古简狼狈为奸。只有玄武王素来忠心,若知道陛下被害的消息,一定会举兵南下,殿下可投奔北方,与玄武王合力,为陛下报仇。”   赤龙阳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走吧。”景云点了点头,两人趁着夜色,绕道向北方而去。   勤政殿中,古简正坐在龙椅之上,他的下手,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虽然一身文士打扮,脸上也满是温文尔雅的笑容,但是眉宇之间,却流露出阴狠之气,此人正是古简手下的第一谋士刁远心。此时两人都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古简斜躺在龙椅上,双眉紧皱,神色也显得相当疲乏。他虽然夺了皇位,将皇帝赤天祥置于死地,也控制了京城的局面,但是他的心里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却是满怀忧虑。   经他十几年暗中经营,国家大部分地区早已在他掌握之中,即使有些地方不服,他也有足够的把握平定,但是让他最感头疼的,却是镇守四方边陲的四王。   赤云帝国幅员辽阔,四王都是远离中央,手中握有重兵,而且都是久镇边陲,在当地根基牢固。若是他们举兵反对他,只怕事情就难以预料了。   虽然赤云临早已投靠自己,但是还有青龙王、白虎王和玄武王。一想到这些,他便心乱如麻,因此半夜就将他的心腹,号称智囊的刁远心召了过来。   过了许久,古简揉了揉眉头,起身说道:“刁爱卿,你对边陲四王怎么看?”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朕刚得到天下,地位还不牢固,若是他们举兵反对,国内反对势力再趁势而起,只怕局面难以预料啊。”古简还没有登基,便已经以皇帝自居了。   刁远心自进入勤政殿,除了问安外,便再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目光一直偷偷打量着古简,见古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的嘴角反而露出一丝笑容来。   此刻见古简发问,他急忙站起身子,微躬着答道:“原来陛下是为此事担忧,臣窃以为陛下大可不必。”   一听此话,古简立刻来了精神,不觉坐起身子,将手向下轻轻按了按,说道:“刁爱卿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刁远心答应一声,坐下说道:“边陲四王,久镇边陲,又手握重兵,若是派兵攻打,只怕胜败难料,不过臣自有计,不劳陛下忧心,便可安定四方。”   古简身子微微前倾,说道:“刁爱卿快快说来。”   刁远心得意的捋了一下胡子,说道:“边陲四王中,青龙王月乘风和白虎王具天恩,两人皆为世袭,两大家族自赤云帝国建立以来,便镇守东、西,在当地盘根错节,势力独大,因此常怀忧惧之心,唯恐朝廷将他们除去,因此陛下可派一使者,下一诏书,继续让他们世袭爵位,并且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如此一来,他们必然安心,便不会与陛下作对了。朱雀王赤云冲早已投靠陛下,陛下只需派一使者,赐以重赏,重伸前言,其心中必然欢喜,更不会再生二心。至于玄武王赤云临,陛下可密派一使者到北方蛮族,诱以重利,引导他们攻击赤云临,然后再派重兵内外夹击。北方为苦寒之地,粮草不济,无需多日,赤云临必定兵败。”   听完刁远心的一番话,古简不禁拍手称赞,大笑道:“如此一来,边陲四王便再不能为患了,爱卿妙计,果然不负智囊之称。”   刁远心忙起身逊谢,但是眉宇之间却满是得意之色。   就在两人得意之际,突然有一个人满脸是血的闯了进来。 正文 逼婚   一见那人,古简大惊道:“依儿,你这是怎么了?”   古西依气急败坏的将事情简略叙述了一遍。原来古西依担心赤龙阳逃脱,顾不上包扎,便来向父亲禀报。   古简一边命人帮他包扎,一边对刁远心说道:“深夜将爱卿召来,朕心中颇为过意不去,爱卿早些回去休息吧。”   刁远心看了古简父子一眼,也不说话,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等刁远心走出去,古简问道:“你确定车中是太子赤龙阳?”   古西依狠狠的说道:“伤我的人是殿前侍卫首领景云,马车中一定是太子。”   古简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你确定此事是乐谦所为?”   古西依又说道:“我问了值守的士兵,说驾车之人,正是乐府的马夫,马车也正是乐府的马车,不是他所为还能有谁?”   古简微皱着眉头,在大殿中踱了几个来回,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变得阴沉。   见父亲脸色不善,古西依突然露出担忧的神色,低声喊道:“父亲……”   不等他将话说完,古简伸手阻止了他,然后抬起头来,盯着他包扎起来的右眼看了一阵,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过了片刻,他说道:“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说罢高声喝道:“来人!”   一个卫兵模样的人应声走了进来,古简命令道:“派人速去请乐大人来,就说朕有事相商。”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古简又命人扶古西依回去养伤,自己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自从赤龙阳走后,乐谦便一直心神不安,一个人在大厅之中踱来踱去,等待着消息。但是等了许久,也没有见人回报。   他担心出了意外,想要派人出去打听,但是却又害怕事情败露,反而对自己不利,因此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就在他心神不安的时候,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人,那个人还未开口,乐谦便急忙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那人被乐谦问的一呆,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乐谦才发现是自己太心急,来人并不是自己等的人,他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   那人急忙答道:“回禀大人,宫里来人了,请大人立刻去宫里,说是有要事相商。”   乐谦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此刻宫里的人就在外面等着,不由他不去,于是乐谦收拾了一番,硬着头皮随着来人向宫里赶去。   来到勤政殿,乐谦抬眼偷偷望去,见偌大的殿里,只有古简一个人。古简的身影藏在阴暗处,让人感到压抑。   乐谦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忙上前说道:“拜见古……”他边说边偷偷打量古简,只见阴暗中的古简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两道目光如冷箭一般。   乐谦心头猛地一跳,话未说完,突然向前半步,跪倒在地,行起三拜九叩的大礼来,口中高喊道:“臣乐谦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古简忙迎上前来,笑盈盈的将他扶了起来,和蔼的说道:“朕还未登记,乐大人千万不可如此。”   乐谦忙说道:“陛下举事成功,天下已在掌握之中,臣民都盼着陛下早日登基,臣如何敢不行君臣之礼?”   古简笑呵呵的说道:“老夫举事成功,乐大人功劳不小,等老夫登基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乐大人。”   听了古简的话,乐谦忐忑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他试探着问道:“不知陛下召臣来,有何事?”   古简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过了半晌,他才慢慢说道:“有人来报,说乐大人私通要犯赤龙阳,派人护送他出了南门。”   乐谦刚刚平静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额头上也渗出冷汗,他猛地跪了下去,说道:“陛下,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呀,陛下。”   古简沉吟着说道:“大人与我一同起事,我也不相信大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那人言之凿凿,而且说护送的马夫叫乐富,并且已经被击毙。”   闻听此言,乐谦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白了,吓得汗流如注,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他的脑子里早已成了浆糊,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说道:“陛下,此事臣确实不知道,陛下可要明察啊。”   古简冷冷的看了地上的乐谦片刻,然后俯下身子,笑容满面的将他扶起,柔声说道:“我知道乐大人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可能是下人盗用乐大人的名目,想帮助要犯逃出城去,结果被巡城兵士给发现了。”   听了这话,乐谦犹如捞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刻答道:“陛下明鉴,陛下明鉴……”   古简瞟了一眼乐谦,将身子转过去,慢悠悠的说道:“先皇在世时,对乐大人礼遇有加,即使大人有此举动,也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也没有什么不可。”   刚刚站起身的乐谦,正在悄悄擦拭头上的汗水,闻听此言,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口中不停歇的说道:“小臣绝不敢有此心,小臣若有此心,就……就……全家死绝。”此时他急于洗清自己,已经慌不择言了。   古简急忙回身将他扶起,说道:“老夫没有责怪大人的意思,大人心里千万不要有什么想法。”   乐谦答道:“臣誓死追随陛下,绝不敢有二心。”   古简笑着说道:“乐大人若能如此,则是老夫的大幸了。”   他沉吟了片刻,又说道:“只是乐大人受先皇非常之恩,许多人都记在心中,对大人虎视眈眈,乐大人一定要小心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到时,老夫也救不了你。”   此时乐谦心中早已乱了方寸,闻听此言,只急的不断搓手,说道:“这……这……”“这”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古简看了乐谦一眼,安慰道:“乐大人也不用过于心急,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   闻言,乐谦忙叩头道:“陛下救我!”   古简笑了笑,突然问道:“听说乐大人有个容貌绝世,温柔娴淑的千金?”   其实乐瑶的美丽早已闻名京城,再加上她与太子的婚约,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古简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但是乐谦此时早已乱了方寸,不知道古简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只好据实回答道:“小女乐瑶,虽有几分姿色,但是实在称不起陛下的夸奖。”   古简接着说道:“犬子古西依,对令爱倾心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缘结识。今日老夫想高攀,与乐大人结为亲家,不知乐大人意下如何?”   “这……这……”乐谦不由迟疑起来。   古简神色微冷,不悦的说道:“老夫知道,令千金与前朝太子早已有了婚约,莫非大人还想为他们完了婚事?”   乐谦一惊,忙辩解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女生性倔强顽劣,怕难承四公子错爱。”   古简神色缓和了下来,上前拍了拍乐谦的肩膀,说道:“有老夫在,此事乐大人尽管放心。”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等到老夫登基大典之后,就选一个良辰吉日,为他们将婚事办了。”   此时乐谦哪敢不答应,虽然一肚子的不愿意,但是古简却没有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乐谦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快亮了,他黑着一张脸,谁也不敢招惹他,他在客厅中徘徊了片刻,一跺脚,转身向乐瑶的房间走去。   乐瑶正坐在窗户边,呆呆的望着窗外,显然一夜未睡。   乐谦猛地推门进来,她惊了一下,接着站起身迎了上来,沉吟着问道:“他……他可出城了?”   闻听此言,乐谦的脸色更加难看,重重的“哼”了一声,径直走到桌边,转身坐了下来,胸口不断起伏着,喘着粗气。   乐瑶发觉不对,走上前来,轻声问道:“爹,你……怎么了?”   乐谦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若不是你,也不会惹出这些事来。”   乐瑶心里一惊,忙问道:“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乐谦将入朝的事说了一遍,乐瑶听说赤龙阳逃出城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当她听说要嫁给古西依时,心里又是一惊,脱口而出道:“我不嫁。”   乐谦大喝道:“这岂由得你?”乐瑶脸色一白,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见乐瑶流泪,乐谦心中隐隐作痛,口气也不由缓了下来,说道:“现在古简已经夺得大权,咱们是抵抗不了的。”   乐瑶大声说道:“孩儿宁愿一死,也不嫁他。”   乐谦脸色一变,说道:“你若不嫁,只怕乐家上下几百口人,全都会命丧黄泉。你死容易,难道你不为这几百口人着想?”   乐谦站起身子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转身说道:“你若要死,我就带领乐家几百口子人,先死在你的面前,也免得他们横遭凌辱。”   此时乐瑶早已哭的梨花带雨,见父亲如此说,大喊道:“爹!”   乐谦长叹一声,低声说道:“势不由人啊!”说罢,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只剩下乐瑶一个人哭着瘫软在地上。 正文 希望破灭   赤龙阳和景云绕开京城,一路北上,此时两人的影像早已满天飞,因为害怕被官兵发现,两人改换服装,装扮成两个普通的旅客,一路上尽捡偏僻小路行走。   由于变起仓促,两人能逃得性命已是万幸,身上更没有一点盘缠,因此一路上的辛苦,用“风餐露宿”已无法形容。   不过幸好景云武艺高强,一路上靠着打杀一些小兽充饥,或是拿到一些小的市镇上换些钱,以做盘缠,因此两人虽然饥一顿饱一顿的,但也能勉强维持,而赤龙阳身上的伤,在景云的精心照料下,也渐渐的好了。   赤龙阳虽贵为太子,但是却没有染上纨绔子弟的恶习,再加上他一心想为父母报仇,一路上竟然绝口不喊苦和累。无论多苦多累,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景云看在眼中,心里暗暗点头。   一路上,两人虽然极力隐藏自己的行踪,但是也总是千方百计打探消息,不过一路行来,得到的尽是不好的消息。   赤龙阳逃出京城后,心里还指望边塞四王,会起兵讨伐古简,但是却始终没有听到青龙王月乘风,和白虎王具天恩起兵的消息。只有玄武王赤云临传来起兵的消息,但是不知为何,后来却也不见了动静。   赤龙阳本来还想着父皇生前勤谨,百姓会为他讨回公道,但是虽然有一些起兵反抗古简的势力,但是都因为过于弱小,而且势力分散,都是旋起旋灭,成不了气候,而且这些人大多都是借着讨伐的幌子,却想抢占势力范围。   至于普通百姓,对这些更是丝毫也不关心,这让赤龙阳觉得寒心,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赤云帝国地域辽阔,纵横何止万里,境域之内,大的城市就有千座。两人虽然尽量加快速度,但是走了将近两月,也没有达到北方边境,而北方玄武王,却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任何消息。   这一日,两人正走在一处山谷之中,忽然寒风吹来,片刻之间便下起了鹅毛大雪,将前途都遮没了,使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寒冷。   此地已地处北方,气候本就寒冷,两人此时虽然如此地的猎户一般,换上了兽皮做的厚衣服,但是寒风如刀,将两人的面部割的生疼,而长时间被寒风吹拂,衣服早已经被冻透,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景云偷偷打量了一下紧跟在身后的赤龙阳,见他虽然没有说话,努力的跟着自己的脚步,但是脚步已经有些蹒跚,双肩紧缩在一起,脸和手都冻得通红。   景云虽然暗暗赞许,但是也看的心疼。两人已经连续赶了将近一天的路程,身上的干粮冻得如石头一般,硬的啃都啃不动,两人只能勉强咽下一些,却让肚子更加难受。   景云说道:“殿下,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赤龙阳头也没有抬,说道:“没事,我还能坚持。”   由于天气异常寒冷,他的肌肉已经有些僵硬,所以话也说的有些含糊不清。   景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将四周的山川都遮盖起来,而风雪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了。   景云的眉头微微皱起: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只怕两人就要冻死在野外了。因此他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想找一个背风的地方安顿下来。   但是他们所处的,是一处狭长的山谷,两侧是低矮连绵的山坡,不仅不能抵挡风雪,反而将风雪阻挡在山谷之中,使山谷之中的积雪比外面更厚。   景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赤龙阳,见他的速度更慢了,已经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   景云回身扶着赤龙阳,安慰他道:“殿下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一个躲避风雪的地方,到时候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不过现在千万不能停下来。”   赤龙阳依然低着头努力的向前走着,嘴里说道:“没事,我还能坚持。”   景云不再说话,一边扶着赤龙阳向前走,一边抬起头向前看去,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大雪和黑暗织成的厚幕,找到一处安身的所在。   就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前面突然隐约闪出一点灯光来。景云心里一动,又害怕是幻觉,忙集中精神,运足目力,再向前看去。   透过雪幕,果然有一点昏黄的灯光,灯光虽然暗弱,但是却让景云心里一暖,精神也立刻足了,他笑着说道:“殿下快看,前面有人家。”   赤龙阳应声抬起头来,也看到了灯光,冲着景云咧嘴一笑,不过此时他的表情已经有些僵硬,笑的非常难看,但他已顾不得这些,说道:“我们快走。”说着脚下加劲。   赤龙阳已近枯竭的身体内,突然又涌出一股新的力量来,步伐也快了许多。   走近之后,两人才发现,那灯光是从一扇窗户中发出的。那是一所完全用原木搭起的屋子,屋子不大,坐落在一个山包之下。   房子四周稀稀疏疏的长着几棵树,由于北方寒冷的天气,那些树长得都歪七扭八的。   微微黑下来的天色,简单的景物,衬着屋子里散发出的昏黄的灯光,倒是一副美妙的冬日山景图,不过此时两人顾不得看风景,也顾不得打招呼,一头便扎进了小屋中。   两人一进屋子,屋子里的人都停下各自的事情,回头盯着他们。而两人也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只见屋子里摆着几张粗木桌子,最里面是一个柜台,屋子正中架着一个火炉,火苗正呼呼的冒着,看着就让人感觉温暖。   屋子里人不多,只有四五个,都穿着厚厚的粗布衣服,一看便知是穷苦人,这些人都围坐在火炉边,热闹的聊着什么,一见两人进来,便都停下了话头。   见两人进来,围坐在火炉当中的一个人赶忙站了起来,满脸笑容的迎上前来,说道:“两位客官,里面请。”   一边说,一边将两人迎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从肩膀上抽下一块黑乎乎的抹布擦了擦桌子,接着又熟练的搭到了肩膀上。   看着那块抹布,赤龙阳虽然本能得有些恶心,但是此刻也顾不了许多,便随着景云坐了下来。   那人笑容可掬的问道:“两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景云答道:“有吃有喝的,只管拿来。”   店家答应一声下去,片刻之后端上来一盘熟肉,一坛子酒,又在桌子上放了两副碗筷,说了声“慢用”后,便又回到了那些人当中。   景云打开酒坛,分别为赤龙阳和自己斟满。   赤龙阳也不客气,端起碗一饮而尽。酒刚一入口,便觉得一股辛辣,顺着嗓子直向心里钻去,呛得他直皱眉头。   若论口味,这酒根本无法和宫中的琼浆玉液相比,但是一口下肚,身上立刻暖和起来,因此赤龙阳一连喝了好几口,直到感觉僵硬的身子软和了,才停了下来。   赤龙阳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围在火炉旁的人,见他们聊的正高兴,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忧愁,更不知道国家所发生的巨变。   赤龙阳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低声问景云道:“景护卫,父皇为人勤谨,待人宽厚,为什么他被古简那老贼害死,这些百姓却没有人想着为他报仇?”   在他的心中,认为他的父皇对待身边的人好,自然对待天下的人就好,天下的人自然也应该为他报仇。   景云正在喝酒,听了他的话,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碗,皱着眉想了一阵,然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景云当然知道原因,但他不愿再伤赤龙阳的心,所以才摇头推脱,再者他是侍卫出身,终究是个武人,对于许多问题,自然不可能看的透彻。   赤龙阳低声狠狠的说道:“等我到了玄武城,将事情告诉皇叔,一定要带兵杀回京城,将古简那老贼一家,千刀万剐。”说罢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直震得碗筷一阵乱响。   景云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赤龙阳的举动,惊动了炉边闲聊的人,他们再一次停下话头,将目光集中到景云和赤龙阳身上。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容貌精干的汉子起身问道:“不知道两位从哪里来?”   景云忙起身抱拳回答道:“我们是外乡人,因追赶猎物,迷了方向,误打误撞的闯到这里来。请问这位大哥,这里是哪里?”   那人“哦”了一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景云和赤龙阳,他还没有说话,先前的店家便接过了话头,笑着说道:“两位客官,这里叫做迷川,岔路很多,稍不小心就会迷路,更不用说你们外乡人了。”   景云道了声谢,坐了下来。赤龙阳突然问道:“店家,不知到玄武城,还有多远的路?”   赤龙阳话一出口,那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他的身上,神色之间有些古怪,看的赤龙阳不自在起来。   那个精干汉子又问道:“不知道二位到玄武城去干什么?”   景云忙抢着答道:“我这侄子一心想要游历天下,这次就是因为他想去玄武城看看,所以才会一路到此,猎户人家,随处都可生活,也没有什么牵挂,所以我就带他来了。”说罢冲着众人笑了笑。   听了景云的话,店家热心的说道:“哎呀,幸亏你们没去,要是你们现在在玄武城里,只怕小命早就没了。”   景云惊问道:“这是为何?”   店家摇着头说道:“当今朝廷说玄武王爷造反,与北方蛮族南北加攻,玄武王爷经过两个多月的苦战,最后还是败了,整个玄武城被洗劫一空。”说罢摇摇头叹了口气,语气之间颇有些惋惜。   赤龙阳急忙问道:“那玄武王呢?”   那名精干汉子答道:“听说玄武王一家死于非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两人。 正文 追杀   听到赤云临兵败被杀的消息,景云和赤龙阳都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不知该如何办是好。   特别是赤龙阳,原本指望与玄武王赤云临合兵一处,共同讨伐古简,重兴赤云帝国,为父皇和母后报仇,却没想到赤云临不仅兵败如山倒,连身家性命也给丢了,而他的希望也全部破灭了。   赤龙阳犹如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心都凉透了,他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将头低下去。   过了片刻,赤龙阳抬起头看着景云,无助的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景云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低声说道:“传言未必是真,我们还是先到玄武城,亲自打探一下消息再说。”   赤龙阳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便应道:“好。”说罢低下头去吃饭,只是酒肉到了嘴里,再没有了先前的滋味。   那些人见两人不再做声,便又自顾自的闲聊起来,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聊了一阵,那个精干汉子突然站起身要走,旁边一人说道:“时间还早,你回去干什么?”   不等那人回答,另外一个人笑着说道:“他一定是急着回家抱老婆去,哈哈……”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那人有些尴尬的笑道:“我还有事,必须要走了。”说着穿好外套,戴上帽子,起身打开房门。一阵风雪突然冲了进来,那人一缩脖子,俯身快步冲进风雪之中。   他人一冲入风雪中,似乎立刻被风雪卷走了,瞬间没有了声响。剩下的人则继续闲谈。   赤龙阳和景云并没有在意那人的离开,只是自顾自的吃肉喝酒。   两人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恨不得立刻飞到玄武城,好探个究竟,无奈外面风急雪大,阻住了前途,只好耐着性子在这里等待。但那风雪丝毫不见停歇的迹象,两人心中都异常焦急。   时间在两人的煎熬之中慢慢溜走,火炉边谈笑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店家一个人,围着火炉打盹。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小酒店,平时来的都是熟人,几乎没有外客,所以也没有客房。店老板生性柔懦,为人又善良,不忍心将景云两人赶出去,但是两人又明显不想和他交谈,因此只能在一旁干耗着,百无聊赖的打盹。   赤龙阳和景云也无心吃饭,只是不住的看着窗外,希望风雪早点停下来,好早点赶路。   整个店中,一时陷入令人不安的寂静中,只有火炉中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   店老板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又瞄了一眼景云两人,接着低下头去继续打盹。   突然,风雪中隐隐传来马蹄声。   赤龙阳一惊,急忙抬起头看着景云,手不自觉的伸向隐藏在行李中的短剑,景云忙将他的手按住,悄声说道:“沉住气,或许是过路人。”   赤龙阳轻轻点点头,又将手缩了回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清晰可闻,听声音不在少数。打盹的店家也被惊醒,忙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想看个究竟,但是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摇了摇头,又回身坐了下来。   马蹄声到了店前戛然而止,只听一个人喊道:“把店包围起来,一个都别让跑了。”   赤龙阳和景云心里都是一惊,相互看着,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不安。不过景云终究比赤龙阳要沉稳的多,他悄悄叮嘱赤龙阳道:“千万不可鲁莽。”   店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从外面闯进来十来个士兵,立刻将小店塞的满满的。此时店主人已经被惊呆了,紧张的站在炉火之旁,脸上满是忧惧和狐疑。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人,正是先前向景云两人询问的那个精干汉子。见他进来,店家问道:“蒙自隆,这是……”   蒙自隆没有理他,用手一指景云和赤龙阳,点头哈腰的对那个军官说道:“官爷,就是他们俩。”   那些士兵哗啦一下子将两人围了起来,长刀在手,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   军官走到景云和赤龙阳的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趾高气扬的问道:“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景云低声答道:“回禀官爷,我们是叔侄两人,只因打猎迷路,又遇上风雪,才到这里来躲避一时,风雪一停,我们就走了。”   军官又看了两眼景云,大声喝道:“把头抬起来让老子瞧瞧?”   原来士兵一进来,景云和赤龙阳两人便急忙将头低下,就是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抬起来。   军官见两人没有动静,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声喝道:“快点,惹毛了老子,老子一刀剁了你俩。”   无奈之下,景云和赤龙阳只得抬起头来看着他。   只见那名军官一伸手,一个士兵急忙上前,将一个卷轴递到他的手中,他用手一抖,画卷“哗啦”一声打开,露出两个人的画像来,正是景云和赤龙阳。   景云和赤龙阳大惊,赤龙阳的手又悄悄向行李中探去,景云忙用眼色制止了他。   军官看了看图像,又打量了一番景云和赤龙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老天爷真是照顾老子,平白让老子得到一笔赏钱。”说着大笑起来。   蒙自隆也凑上前去,谄媚的说道:“官爷,那我的赏钱……?”   军官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放心,少不了你的五个赤云币。”   自从景云和赤龙阳逃出京城,古简便悬赏五千赤云币捉拿两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悬赏的金额也在不断增加,现在已经达到两万赤云币,不过官府层层剥扣,到了下面,只剩下一千赤云币了。   由于这里交通闭塞,几乎没有外人进来,所以只是知道朝廷悬赏捉拿要犯,却不知道金额。   蒙自隆贪钱心切,所以在发现了景云和赤龙阳可疑之后,便借口离开小店,趁夜向官府告密去了,而这个军官只答应了他五个赤云币,若是他知道赏金为两万赤云币,不知将作何感想。   趁着军官得意之际,景云向赤龙阳递了个眼色,从行李中突然拔出长剑,一剑向那军官刺去,那军官外表虽然鲁莽,身手却也不错,情急之下向旁边一闪,竟然躲过了景云的一击。   赤龙阳也同时出手,他的速度远比不上景云,不过他选择的对象则是告密的蒙自隆。   蒙自隆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敢公然和官兵作对,而且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没有学过什么武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一剑砍翻在地,一命呜呼了。   那名军官虽然躲过一剑,却也惊出了一声冷汗,接着心中大怒,大手一挥,大喝一声:“宰了他们。”   那些士兵呐喊着冲了上来。景云向赤龙阳一递眼色,赤龙阳立刻明白过来,趁着间隙,将身子一纵,撞破窗户,跳了出去,景云也随后跳了出去。   双方一动手,小店立刻遭了殃,桌椅碗碟散落一地,店主人心疼家产,一时也忘了害怕,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一个士兵从背后一刀砍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景云和赤龙阳刚一落地,埋伏在外面的士兵便逼了上来。   景云打量了一下,只见有十几匹马,绑在离自己不远的几棵树上,当下一拽赤龙阳,砍翻几个士兵,冲到马匹跟前,各自翻身上马,一剑砍开缰绳,疾驰而去。   那名军官冲出小店时,景云和赤龙阳正骑着马逃走,他气的破口大骂,喝道:“快上马去追,别让他们跑了。”说着跳上马背追去。   景云和赤龙阳趁官兵不备,夺了马匹逃去,一时将他们甩开好长一段距离。   不过两人人生地不熟,风雪之夜又难辨东西,只能四处瞎闯。而那些官兵则举着明晃晃的火把,一路随着马蹄印追来,那些火把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在风雪之中依然燃烧的旺盛。   双方的距离渐渐缩短,已可以彼此看见对方的身影。景云和赤龙阳虽然焦急万分,但是四野一片白茫茫的,无处可藏,无奈之下只得向前疾奔。   只听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命令:“放箭!”接着便听到无数破空之声,紧接着无数羽箭从后射来。   幸好此时风大雪紧,两人又身在暗处,看不清楚,大部分的羽箭都失去了准头,不过仍有不少羽箭射向两人。   赤龙阳在前,景云在后。景云一边策马奔跑,一边用手中的剑将羽箭挡开,一时之间两人倒没有受到伤害。   赤龙阳正在前面疾驰,突然一枝冷箭从后射来,正中马腿,那马吃痛,嘶吼一声,猛地跳了起来,赤龙阳一个不备,从马上摔了下来。   身后的景云大惊失色,紧赶两步,一把将赤龙阳从雪地里提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身前,两人一马向前奔去。   追兵见死了一匹马,情绪更加高涨,那名军官大喊道:“他们跑不了了,大伙儿快追,抓住了有赏。”那些士兵闻听此言,都鼓噪着拼命追来。   景云座下的马,只是普通的军马,经过长时间奔跑,已经有些疲劳,此时身上的重量突然增加,速度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景云更加焦急,他一边催促着马,一边四下打量。   忽然,前面隐隐约约的出现一片黑影,他急忙打马向那里飞奔而去。   到了近前,发现那是一片树林。景云心中大喜,急忙策马冲了进去。追兵也随后追了进来。   景云在树林中左绕右盘,希望可以甩掉追兵,但是这片树林虽然很大,但是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几乎没有枝杈,很难起到藏身的效果,即使将追兵暂时甩开,不一会儿便又追了上来。   景云心中越发的焦急,他对赤龙阳说道:“殿下,待会你隐藏起来,我将他们引开,等我甩开了他们,再回来找你。”   赤龙阳一惊,忙说道:“不行,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犯险。”   景云说道:“殿下放心,就凭他们,奈何不了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赤龙阳还是不答应,景云突然焦躁的说道:“殿下,复国要紧。”   闻听此言,赤龙阳犹如当头一棒,不再吭声。   又绕了几个弯,趁着追兵稍稍远离之际,景云突然抓住赤龙阳的后腰,猛地一用力,将他甩到一棵树上。   赤龙阳急忙抓紧树枝,将身子紧紧贴在树干上。景云则策马向前飞奔而去。那些追兵没有想到景云会有此一招,全力向前追去。   赤龙阳紧紧的贴在树上,看着那些追兵从树下呼啸而过,朝着景云的方向追去,他的眼中不禁有些发热,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正文 初相逢   风雪刮了一夜,到了清晨终于停止,乌云渐渐散开,露出一轮朝阳,大雪将大地遮盖的严严实实,将所有的沟壑都掩藏起来。   忽然,传来一阵踩踏积雪的声音。随着声音,一个人头从林子里露了出来,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手里握着一张简单制成的弓箭,他浑身裹在厚厚的棉衣里,显得非常臃肿,而林子中的积雪深达膝盖,有些地方甚至到了腰部,这让他的行动更加艰难。   少年一边前进,一边东张西望,一双机灵的眼睛上下四处打量着,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少年张望着走了一段时间,却没有发现任何猎物,不觉有些失望,他东张西望了一阵,突然大喊道:“狗熊……”   四周一片寂静,他将弓箭背在背上,双手拢在嘴边,转着身子大喊道:“狗熊……”   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过了半晌,仍不见有动静,少年狠狠的自言自语道:“臭狗熊,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本来想偷偷跑出来打猎玩,可是转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真邪门。”说着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有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少年心里一紧,接着暗暗欢喜起来,他将弓箭握在手中,又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拉满弓弦,悄悄的向前走去,他担心惊动了对方,将步伐放的极轻。   那棵树后的雪地又动了一下,这时少年心中更加确定,那里有东西,当下不再犹豫,觑得真切,一箭射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便没有了动静。   少年吓了一跳,他原以为是个野兽或者山禽,没想到却是个人,他转身拔腿就跑,但是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身来看了一阵,那树后却再没有动静。   等了片刻,少年又返身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只见树后鼓起一个雪包,露出几缕黑色的头发。   少年伸出弓箭,想要轻轻的拨一下,他的弓箭刚刚碰到那个雪包时,突然从下面跳起一个人来,手中胡乱挥舞着一把短剑。   少年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瞄准了那人。   那人一击没有成功,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斜靠在树上,双臂无力的下垂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少年。   少年打量了一下那人,发现那人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而他的左臂上,正插着自己的箭,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的滴在雪上。   中箭之人正是赤龙阳,自从被景云扔到树上,他便一动不动的紧抱着树干,一直等到那些追赶景云的人不见了,四周又归于黑暗,他仍然紧紧抱着树干,不让身体下滑。   一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他的双手双脚已经冻得麻木了,再也抱不紧树干,才从树上滑了下来。   落到树下,赤龙阳四下望了一阵,虽然他辨不清东南西北,但是他却不敢在原地逗留,因为他害怕追兵追不上景云,会从原路返回,便选了一个方向一路走了下去。   风雪虽然渐渐止息,但是天气依然寒冷异常,赤龙阳从小生长在深宫之中,又从未到过北方,如何能适应这里如此寒冷的气候?   虽然他有着坚强的毅力,但是还是抵不过如此恶劣的天气,再加上不断的奔波,精力渐渐不济,他渐渐感到四肢僵硬,脚步越来越沉重,最后连意识也变得模糊,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赤龙阳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大喊,他心里一惊,意识微微清醒过来,他担心是那些追兵,便想找个地方躲避一下,没想到身子刚刚动了一下,只听“嗖”的一声,左臂突然一痛,不由的喊出声来。   疼痛使赤龙阳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用眼光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形,知道自己若是一动,便会完全暴露。他咬了咬牙,忍住疼痛,继续趴在地上。   等到那少年靠近时,赤龙阳聚起全身力量,突然跳了起来,一剑砍去,没想到力气不够,没有砍到那人。   赤龙阳靠在树干上,向那人看去,见只是个少年,并不是昨夜的追兵,心头松了口气。没想到心气一松,浑身便没有了力气,软绵绵的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少年忙放下弓箭,从衣服上撕下一截布条来,上前来将赤龙阳的左臂抬起,将箭头拔出,然后用布条帮他包扎,一边包扎一边抱歉的说道:“实在对不起,我以为树后藏着一只小兽,所以才会放箭,没想到却射到了你,实在是对不起。”   听了少年的话,赤龙阳冲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微弱的说道:“没关系。”   少年给赤龙阳包扎好伤口后,又将随身带的干粮和一个酒壶递给他,赤龙阳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大嚼起来。   几块干粮下肚,赤龙阳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特别是几口酒下去,立刻便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伤口也不怎么疼了。   那少年见赤龙阳恢复了些精神,便坐在他的身旁,顺手拿过酒壶喝了几口,说道:“我叫丘索,是前面风雪寨的。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赤龙阳看了看他,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说道:“我叫龙阳,和叔叔路过此地,没想到遇到土匪,叔叔将我藏在这片树林中,自己将土匪引开了。”   他叹了口气,眼神中露出忧虑之色,说道:“也不知道叔叔他怎么样了。”   听了他的话,丘索的脸上显露出同情的神色来,他思索了一阵,说道:“要不你和我回寨子养伤吧,我求求我爹,让他派人去找你的叔叔。”   赤龙阳疑惑的问道:“你爹?”   丘索得意的说道:“我爹是风雪寨的寨主,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赤龙阳低声说道:“谢谢。”说着站起身来。没想到刚刚站起,他就觉得天旋地转,若非及时扶住树干,早就倒在了地上。   原来经过昨夜的激烈追逐,又经过一夜的冻饿,他的精力早已消耗殆尽,虽然吃了几块丘索给他的干粮,却只是稍稍恢复了些精神,身子却还是虚弱。   丘索忙上前扶住赤龙阳,懊丧的说道:“要是臭狗熊在就好了,我让他背你回去。”   赤龙阳问道:“臭狗熊?是你养的?”   闻言,丘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他不是我养的,他叫突虎,是一个傻大个。”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丘索,你又说我坏话。”   闻听此言,丘索突然转过身去,向身后的人扑去,那人一伸手,将丘索举了起来。   赤龙阳站在一旁,只见举起丘索的那个人,论身材似乎有十八九岁,但是脸上却一脸单纯,似乎比自己还小。   此刻丘索被举在半空中,两只手张牙舞爪的,想要打那个人,但是那人却只用一只手,便轻轻的将他举起来,然后伸直手臂,任由丘索如何拳打脚踢,却无法沾到他半点。   看着丘索气急败坏的样子,那人呵呵笑道:“丘索,你打不到我。”   丘索大声喊道:“臭狗熊,你要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回去让我爹收拾你爹。”   闻听此言,那人乖乖的将丘索放了下来。丘索一落地,上去就踹了他几脚,不过那人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出了心中的恶气,丘索对赤龙阳说道:“他就是突虎,就因为他那傻样,我才叫他狗熊。”   赤龙阳冲突虎点了点头,突虎则冲着他呵呵一笑。   丘索命令突虎道:“快,把龙阳背上,我们回去。”   突虎答应一声,蹲下身子,轻巧的将赤龙阳背了起来,随着丘索一路向北走去。   这片林子比赤龙阳想象的要大得多,三个人在深及膝盖的雪中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走了出去。林子后面是一座陡峭的山崖。丘索在前带路,左绕右拐的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绕过山崖。   过了山崖,眼前又是一条狭长的山道。过了山道便是一片开阔的谷地,谷地由南向北渐渐高起,最北端则是一个如山寨一样的村子,那便是丘索口中的风雪寨。   虽然被称为寨子,却只是一些躲避战乱的人聚集而成的村庄,根本不是什么土匪流寇聚集的地方。   开始时,丘索一路上有说有笑,显得非常高兴,但是越接近村子,他便越沉默,最后一句话也不说,只顾低着头走路,脸上却露出迟疑的神色。   赤龙阳看在眼里,不明原因,悄悄问突虎,突虎嘿嘿笑道:“他害怕被他爹收拾,他每次偷着出来玩,都要被他爹收拾。”   赤龙阳不好说什么,便当做没有看见,只是装着欣赏风景,暗暗将路线记在心里。   刚进村子,便见一帮人围在一起,同时有人大喊:“快去喊村长来,我们从外面带回个人来。”   闻听此言,丘索立刻来了精神,刚才的神情一扫而光,立刻钻进人群之中去了,突虎也不甘示弱,背着赤龙阳也挤了进去。   赤龙阳在突虎的背上向里看去,顿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