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第一章 初来乍到   高墙深院,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雕栏画栋,粉墙黛瓦,朱红大柱,青石铺地。      从高处极目远眺,高高低低的鎏金屋檐望不到边际,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好一座奢华宅院!   偏远的浣衣院,一排排一列列,放眼望去尽是晾晒的冬衣。春寒料峭的季节,树下的积雪还没有全数化去,暖阳惺忪初起东方,不知是谁如此勤快,已经洗好了满院的衣服。   水井边仍有成堆的脏衣,盛着湿衣的厚重木盆被冰冻在地面上,不远处打翻的木盆边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手里还攥着一片被冻得硬邦邦的衣角。   零乍然睁开双眼,一道厉光闪过,眸如寒星扫视着周围。片刻,她轻勾唇角,微微眯起了长睫。而后,仿佛生锈的机器重新启动,从手指开始一点一点逐步收回对身体的掌控权,意识跟随动作游走全身,分分寸寸地感受其受损程度。有趣的是,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只不过是被冻僵了而已。   挑挑眉,零坐起身,视线移到双手上,满是老茧、冻疮、裂伤。整个人凑到洗衣盆上方,水面倒映出一个很有创意的影像:十三四岁的样子,熟悉的柳眉、凤眼、琼鼻、菱唇……然而,额上暗红的血痂还未消去,皮肤粗糙蜡黄,长发迤地,还有可笑的古装衣裙、粗壮不符合她审美观的身材……   “所以,这是遇到传说中的穿越了?年近不惑还能抽到这种福利啊?”零咧开嘴意味不明地笑了,“案发现场告诉老娘:一个衣着单薄的命苦丫环,不辞辛劳大冬天冷水洗衣服过劳死了,然后老娘任务失败被炸死成了这苦命的丫环。   故事接下来的路线大抵是这样的:   圣母婊丫环倔得像驴他祖宗、自带麻烦体质,各种不自量力柔弱无依天真烂漫,却成功勾搭上老爷或少爷。然后两人为爱抗争、头破血流、私奔出逃、掉崖失忆、以死相逼、情比金坚,终于感动上天、感动大地、感动父母、感动社会,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一生狗血,完全倾洒不尽;一世脑残,根本停不下来!”   零蓦地朝天竖起中指,大骂:“碧池!槽你大爷!去死吧!老娘横行黑暗世界二十年穿越成丫环?Shit!”一脚踹翻洗衣盆,刚要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杀猪似的嚎叫。   “哎呦!要死了你这个贱蹄子!不好好干活竟然敢摔东西?看老娘今天不好好让你长长记性!”   接着,密集的鞭打招呼在身上,零躲都不带躲的,只是冷脸站着,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   只见眼前这凶婆子一边抽一边骂:“你个浪蹄子!懒货!竟然还以为自己是劳什子公主世子妃不成?连个主子都算不上!老娘早就听说了,你个命薄福浅的贱蹄子在宫里就是丫环命,冷宫里长大的算什么公主啊?现在嫁给一个傻子还敢拿娇?给老娘好好干活!懒鬼!不听话就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零决定,以后再也不用老娘自称了,听这猪嚎的,刺耳极了!不过穿越主角果然都是有金手指的,她刚随口说了不想做丫环,马上就有人来给她翻身了。   身价涨得挺快的嘛!虽说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傻世子的妻子。   唉,这头猪实在是欠调教!   零呷呷嘴,伸手接住抽过来的鞭子,勉为其难地开始调教对面一脸扭曲、双目惊诧、满口唾沫星子的蠢猪。   “哈,你实力演绎了‘浑身都是戏’这五个字,有天分!”啪地一鞭子抽回去,“不过,没奖励。你一共抽了我十二下,就四入五入成二十下吧。我这人呢,向来喜欢十倍偿还,但是二百鞭也太累人了,又无人代劳。那我初来乍到的仁慈一点,图个吉利,双倍吧。”   零平直地叙述着,语调没有起伏,手上动作不曾间断,整整四十鞭,不一会儿就结束了。   那婆子满地打滚,疼得嗷嗷直叫,一开始还又骂又威胁的,最后便再也骂不出来了,连求饶都不能。   零每一鞭都抽得很有艺术感,不费力又能让对方痛入骨髓,没有破皮却会让她的皮肉从内部开始溃烂,精确到鞭鞭不重叠,鞭鞭不分离。后来那婆子的后背近乎赤裸,侧躺在那里抱头蜷成一团一动不动。   “啊~死了吗?”零丢掉鞭子自言自语,然后嗤笑一声:“呵,怎么可能死得那么轻松?”前主被你们玩死了,你们也得付出点代价吧。   周围赶过来看热闹的众人顿觉后心一凉,阴风阵阵。   “呵呵呵。”零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手脚,带着标志性的凉薄笑声悠然离去。   对各式各样的目光漠然置之,踏一路雪霜,携一身寒风,粗布旧衣仍自在,一股冷冷的气流将她与周围分离开来,墨发飞舞、衣袂轻摇,步步坚定、步步飘远。   随着隐隐约约的吵嚷声前行,离目的越来越近,咒骂声就越来越清晰。   “你这个白痴傻子,竟然敢反抗!”   “这傻子恶心死了,鼻涕眼泪涂得到处都是!”   “亦宸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哟呵,还知道还嘴?明明就是个傻子!妖物!魔鬼!”   “呀!敢推人!打死你这个傻子!妖怪!”   “不是傻子!不是妖物!不是妖怪!哇哇哇——”   “哭得真脏,傻子!白毛妖怪!哈哈哈……”   “呜呜,不要打亦宸,疼,哇哇……”   “妖怪,学狗叫,学狗爬!”   “呜哇哇——坏人!坏人!亦宸不傻!不傻!呜呜不要打亦宸,亦宸好痛,呜呜……”   “傻子,学狗就不打你,学啊傻子!不学就一直打你!”   “呜呜汪汪汪!”   “这傻子真学了!他真学了!哈哈哈……”   “别踩了,疼,好疼,呜呜……”   “傻子,妖物!哈哈哈……”   尖利嚣张的笑骂声夹杂着一个白痴的哭声,零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我的便宜相公,这么窝囊废,死了也没关系吧?活着尽拖累我,不如送他一程。”   脚尖一转步入院子,是一处白色的荒凉的小院,几棵枯枝杵在院子里,看不出是什么树,也看不出是否还活着,光秃秃的很碍眼。一方荷塘、一座凉亭、一条长廊、一架石桥,还有一堵假山,真的是……简单到荒凉啊!   然后,就是三位故事主角。故事大抵如是:一粉一绿两个小丫环合伙欺负智障主子。恶毒跋扈的丫环打骂嘲笑主子并且拳脚相向,主子只会抱头窝在雪地里痛哭求饶。丫环光鲜亮丽干净整洁,主子却一身脏污,雪水和着泥浆涂了满身,衣服也被撕破了。   零冷血地想着:啧,果然很脏很没用啊,就别再活着受苦了吧。 正文 第一卷 第二章 武力推进   “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能注意到我呢?这么个大活人被晾在一边很久,我很尴尬啊。”   “啊!”两个丫环惊叫一声,终于看到了另一位算不上主子的主子。见到来人,不禁嘲笑道:“呦呦呦,奴婢看看这是哪位主子啊?”   “这不就是咱们的三公主,世子妃嘛!”   “是来救你的傻相公的吗?”   “乱说,肯定是来陪咱们解闷的!总逗这傻子腻了,换个人玩!”   “哈哈哈……”   两个人肆无忌惮地一唱一和,却不知道她们口中没用的主子已经换人了。   战火转移到零身上,暂时被解救的傻世子终于放下了护着脑袋的手臂,抬起头偷偷瞄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水汪汪的小狗般的眼睛期盼地望着零,可怜得很。   他的真实面貌终于出现在她视线里,那一瞬间零就知道,从来言出必行的自己要食言了——她不可能毫不留情地抹杀他了!劫数,这个男人,或者说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定是她的劫数!   恍若一阵疾风刮过,零已站在三人中间。   傻世子惊喜地看着她:来救我吗?   两个丫环惊吓地盯着她:“你、你怎么过来的?”   “贱人!你故意吓我们!”   “贱人你皮痒了吧?”   “十个呼吸的时间,闭上嘴滚远些!不然就永远留下来。”话是对丫环们说的,视线却一刻都没有离开傻世子。   丫环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人今天居然会威胁她们!顿时面红耳赤仿佛受到了天大的羞辱,屈辱地角码道:“你这个该死的贱人!你刚才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敢命令我!”   零像是没听到她们的叫嚣,弯下腰把傻世子拉起来,仔细地审视着他。   满身污秽,畏畏缩缩,头上插着枯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肿的只剩一条缝,手掌蹭破了皮,脚上的鞋丢了一只,身上还算厚实的衣服也被扯坏了……   真是狼狈得可以!   但是,这个人,这个傻世子,他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有一丛银白色的头发!   是什么时候开始迷恋银发银眸的呢?她已记不清了,似乎与生俱来,那种比兵器寒光四射的利刃更迷人的颜色一直是她的最爱。在组织里,她的这个癖好从来都不是秘密。成为零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后,附庸巴结的人数不胜数。投其所好,人人都挖空了心思送礼物。   白发红眸的美少年、白发帅大叔、白发酷哥、白发美女……然而,这些礼物中,从未有谁能在她身边存在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因为他们不完美,达不到她的要求她就会腻。   没有挑战的日子越来越无趣,她已经开始腻烦一切,对所有的事物都抱有恶意。终于,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份让她惊喜的礼物——一对龙凤胎,纯正的银眸小孩。顺藤摸瓜,找出久不出世的上官家族,这个神秘家族有着标志性的银眸。   家主上官凛更是银发银眸,极高地满足了她的兴趣。于是,她带着组织追随他十多年,直到死亡……   而现在,她居然遇到了比上官凛更纯粹的银发银眸!   “呵!”零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手指轻轻勾起他一缕银发,发丝顺滑,犹如清冽的泉水凉凉地溜走;视线上移触及他的银眸,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像是揉碎了满天星辰洒进幽深的寒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崖上雪莲在月夜开得盛极欲衰的瞬间,惊艳又凄凉,极美、极殇;更像皎洁的满月蒙上了凉薄的霜花,在你以为会被它柔柔拥抱的时候,它却毫不留恋地消逝,徒留一丝冷香……   真美,真美啊!美得让她想要据为己有,想要自私地收藏!但是,离开鲜活的肉体它们就不再像现在这样光彩夺目了。所以,暂且让它们待在原主人那里吧。不过,不能把这么漂亮的头发弄脏啊,更不能用这么迷人的眼睛散发白痴的色彩呀!   零扯开一抹微笑,温和地说:“你看你,怎么这么呆呢?”她嗓音轻缓,好似情人间的呢喃。“做常人输给别人,迫不得已做了傻子,却连傻都傻得这么失败!其实啊,傻子不是只有你这一种傻法的。神经病杀人又不犯法,你该做个残暴的傻子,让所有欺辱你和企图欺辱你的人全都去死!不懂?来,我教你玩一个游戏,名字叫人体烟花!”   零抓起他一只手,手心覆住他手背,缓缓抬起正对着粉衣丫环的脑袋。   粉衣丫环仍旧笑盈盈地嘲讽着:“哈!真是来救你的傻相公的?怎么着想打人?看这妖物有没有胆子动手!哈哈……”   零恍若未闻,自顾自对傻世子说:“很简单的,放轻松,交给我。”   然后,只听“砰!”的一次短暂的撞击声,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零、傻世子和粉衣丫环突然一起出现在假山旁。零作为施力者,没有任何不妥,傻世子手掌被震得发麻,而丫环的脑袋与凹凸不平的假山亲密接触,炸开了一朵妖艳的花。   零满不在乎地说:“好玩吧?红的白的交织在一起,像烟花一样,刹那芳华!”松开手,任凭丫环的身体软软地滩下去。   绿衣丫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喘息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啊——”小院里猝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在她看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只感觉到疾风吹过,一起玩闹的小姐妹就撞死在假山上了!妖怪,他们是妖怪!逃,要逃离这个地方……   零毫不费力地就追上了绿衣丫环,一手扯住她的头发向后拖行。   绿衣丫环一路挣扎,两脚来回蹬着地面也无法减缓一丝丝速度,双手胡乱抓挠却根本碰不到身后的魔鬼,涕泗横流地哭叫:“救命啊!救命啊!世子妃、公主,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世子爷,救救奴婢吧!求求主子饶了奴婢吧!救命啊啊啊——”   零把绿衣丫环拖到傻世子面前,温柔地笑着:“看好了哦,这是第二招。”话音未落,另一只手如利刃般绕着丫环洁白的脖颈转了一圈。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她的指尖已割破了皮肉,划开了丫环的颈动脉。   滚烫的鲜红的血液喷泉一样高高扬起又落下,形成完美的抛物线,浇在雪地上带着致命的妖艳。   几息之间,又一个丫环死去。   皇甫叶梦孩子气地对傻世子眨了眨眼,恶作剧般问:“呵呵,烟花一样绽放了,喜欢吗?” 正文 第一卷 第三章 与君相识   傻世子似乎已经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木偶一样被她操纵着。   零再次撩了一下他冰凉的发丝,问:“来,乖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傻世子哆哆嗦嗦地回答:“楚、楚亦宸。”   零点头:“楚亦宸啊。我知道了,傻子。”   楚亦宸立即忘记了害怕,炸毛一样反驳道:“坏人!亦宸不是傻子!”   “是吗?傻子都不会写字,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亦宸会写自己的名字!夫子教过!”楚亦宸眼神一亮,银眸深处犹如流星划过,波光潋滟,璀璨如斯。零再次被这双眼睛惊艳了。然而,它很快黯淡下去。   楚亦宸懊恼地说:“可是,这里没有笔墨,不能写给你看,但是我真的会!没有骗你!亦宸不是傻子!”   “写这里。”零平摊手掌伸到他面前,“用你的手指。”   楚亦宸看看自己沾满泥土的手指,又看看她并不细嫩的小手,犹豫再三,终于在她手心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楚、亦、宸。   零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攥紧刻有他名字的手掌,内心一阵躁动,乐得笑眯了眼。她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开心,仿佛小孩子吃到了惦念已久的糖果,甜蜜的味道一直蔓延至心底。这种感觉,还不赖。   “那么,呆子,我是谁?”   楚亦宸疑惑地歪着脑袋,不知道该不该反驳。呆子和傻子不一样,可是又想不出来差在哪里。但就是不一样!那就不是在骂他,不管了!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好可怜!但是没关系,我帮你记着了。你名字叫皇甫叶梦,是公主娘子!”   “对,回答得真好。呆子,你要牢牢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是你娘子。”零没有表情的脸上缓缓溢出一种名为满足的光芒。话锋一转,她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呆子,我不喜欢你脏兮兮的,下次见面,你要把它打理干净,更要把你自己打理得配得上它。不乖的话,就让你也放烟花。”   楚亦宸微微一颤,寒毛直竖,抠着手指不说话。   零不做纠缠,转身离开。   皇甫叶梦,吗?她终于有了一个独属自己的像样的名字,不再是冷冰冰的象征实力的编号,真好。这个名字,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以后遇到帮她取名字的人会多赏一份宽容的。   看到皇甫叶梦走过来,堵在院门口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仿佛被鬼追似的一刻也不敢停留。   最后只剩下一个穿深色粗布衣的小丫头站在原地踌躇不前,杵在那里绞衣角。   亏得皇甫叶梦心情好,才没有简单粗暴地将她变成万千炮灰中的一个,破天荒地问了一句:“有事?”   小丫头结结巴巴道:“公、公主,您没、没事吧?”   “唔。”皇甫叶梦挑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有事。”原主挂了算是个事吗?   小丫头眼中划过一丝心疼,鼓起勇气拉过公主被鲜血染红的那只手,掏出手帕细细擦拭,轻柔而耐心,害怕稍用点力就弄疼了她。   皇甫叶梦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小丫头马上就担忧地问:“公主,奴婢弄痛您了吗?对不起,都怪奴婢笨手笨脚的,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一副罪该万死、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皇甫叶梦淡淡道:“无碍。”这是,被关心了吧?被真心实意没有私心地关心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曾做过类似的事。   闻言,小丫头破涕为笑:“公主,您今天真厉害!早该教训教训那些不懂规矩的小蹄子了!以后再也没人敢对您吆来喝去的了!没想到您到了王府也没有松懈,身手比在宫里的时候精进不少。奴婢就差远了,您教的那些都生疏了。从今天起,奴婢要努力练功,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再也不敢欺负咱们!   呀!公主您也太不小心了,手上的冻疮都裂裂出血了,快回屋里上点药!以后洗衣打扫之类的粗活还是都交给奴婢吧!公主您肯定很疼,现在就回去上药,您稍微忍忍……”   小丫头牵着皇甫叶梦絮絮叨叨地往回走,皇甫叶梦默默任她牵着。   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看见一处凄清的院子,与一路上所见的王府景色完全不搭调,甚至比最开始洗衣服的院子都偏远,比楚亦宸的院子都不如。那边只是荒凉,,这边是真正的破败,屋子四处漏风,桌椅缺胳膊少腿的,往床上一坐它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申吟……   皇甫叶梦默然看着小丫头翻箱倒柜摸出一个小瓷瓶,又风风火火地冲出去。等了好半天,小丫头才端着一盆冷水回来了。   小丫头绞了帕子说:“公主,现下没有热水,您先将就着擦擦,奴婢好给您上药。”皇甫叶梦缄默地上了药,小丫头又连忙服侍她换了衣服,说:“公主,您先歇着,奴婢去生火烧水。”   皇甫叶梦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穿越后相貌倒是没有变化,只是这副身体未免太年幼了,顶多只有十四岁。大概是常年劳作的关系,手臂能鼓起一小团肌肉,腿肚子上的肌肉也是硬邦邦的一块;皮肤非常粗糙,新的旧的伤疤随处可见,想来在宫里的时候活得并不轻松。   虽然她并不十分关心古代的婚姻制度,不过十五岁及笄,十三四岁就嫁人是不是太早了些?古人云——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即使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也不必担心嫁不出去吧?那早早地把她嫁给一个傻子有什么深层含义呢?或者……   “哐当!”小丫头推门而入,冷风灌进本就不太暖和的小屋。   小丫头泡了一杯茶过来:“公主,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奴婢去取了炭火来,放在屋子里就不冷了。”   皇甫叶梦点头。   小丫头把炭盆端进来的时候,皇甫叶梦哑然失笑。   还以为是什么高级木炭呢,结果只是普通的柴火烧剩的红炭,坚持一小会儿就会彻底灭掉。大概是王府没有分给她们木炭,只好这样取暖,毕竟聊胜于无。   见她又要出门,皇甫叶梦不禁问出声:“去哪?”   “公主。”小丫头有些惊喜。公主先前一直不与她说活,她还以为公主恼了她,不想理她了。“奴婢去准备早膳。”   早膳?这都快中午了吧?皇甫叶梦起身道:“一起。”   小丫头连连摆手:“不不不,厨房烟重,公主您千金之躯……”   皇甫叶梦头也不回:“带路。”   公主居然愿意帮她做饭!小丫头感动得无以复加,走在前面不住地提醒:“公主,路滑,仔细脚下……公主,这里泥水多,奴婢搀着您……公主,树矮,当心碰头……”   皇甫叶梦觉得好笑,而她也真的笑了。   小丫头见她绷了半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顿时涨红了脸,兴奋得两眼冒光,却不料脚下一滑就要扑进水坑里。      皇甫叶梦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无可奈何地嘱咐道:“小心些,好好走路。”      这下,小丫头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      皇甫叶梦叹气:胆大心细、勤劳善良、单纯冒失,最重要的是很忠诚,忠诚得让我撇不下。 正文 第一卷 第四章 自身处境   走走停停绕了又绕,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厨房”——一间低矮的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皇甫叶梦不禁满头黑线:这院子该不会是王府为了迎接公主的到来特意准备的吧?像这种危楼,诺大一个王府缺这点钱推倒重建?   小丫头给皇甫叶梦拿来一只矮凳:“公主您坐这。”这处位置最好,暖和、不会被烟熏到。待皇甫叶梦坐下,小丫头立马转身往炉灶内添了一把柴,娴熟地开始生火烧饭。   皇甫叶梦时不时帮忙添几根柴火,起烟了,小丫头随手一拨就能烟就散了,应付自如。而皇甫叶梦的位置简直就是贵宾待遇,油烟飘不过去,距离刚刚好,不会太烤也不会不够暖。唯有对这里的每一处布局、每一丝空气都了如指掌,才能做到如此精准的判断。   “公主,会不会呛?够暖吗?”   皇甫叶梦心头一热,暗自叹息——这颗心,今天有够不安分的。   “还好。陪我聊天吧。”   小丫头恭敬地说道:“公主您说,奴婢听着。”   皇甫叶梦不甚明确地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拿不准公主的意思,小丫头便事无巨细地回答:“方婆子寅时来催过一次,让去前院帮忙,奴婢见公主还睡着,又天寒地冻的,就自己去了。出门前叮嘱绿莺好生照顾您。前院事情多,奴婢一直没空回来看看您。   后来德全悄悄来告诉奴婢,您洗衣服的时候晕倒了,方婆子已经拿着鞭子气势汹汹地赶过去了。奴婢暗道不好,就丢下活计偷跑了,想着也许能阻止方婆子。然后,奴婢赶到的时候您正在教训方婆子,这才放下心来。   您离开的时候不太愿意说话的样子,也没受什么伤,奴婢就没有打扰您,一路跟着您去了世子爷的院子。没想到绿莺和芳芳两个小蹄子又合伙欺负世子爷!   奴婢在院门口听到他们说,绿莺她们两个在花园遇到了世子爷,随口找了个由头就开始对世子爷不敬。世子爷逃回自己的院子,她们竟一路追了过去。   公主,奴婢有什么遗漏吗?”   皇甫叶梦摇头,暗忖:原来一不小心就干掉了一个“自己人”。   小丫头见公主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急切地解释道:“公主,奴婢不是有意留下您一个人的!奴婢事先跟方婆子说好了,奴婢一个人干两个人的份,她就不再刁难您,没想到她出尔反尔,还是早早将您喊起来洗衣服。公主,都是奴婢笨……”   皇甫叶梦打断她的道歉:“今早求了很久方婆子才答应的吧?”   小丫头点点头,气愤地啐了一口:“呸!那可恶的老婆子说话不算话,被教训也是活该!一个个都骑到主子头上了!”   皇甫叶梦又问:“在前院吃东西了吗?”   小丫头瞄着公主的脸色,总觉得要是撒谎了就会让公主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只好咬着唇低头不语。   皇甫叶梦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所以,你独自为主子承担了许多,不要总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你做得足够了。作为主子没能给你应有的回报,反而该歉疚。”   小丫头眼泪吧擦慌乱地摆着手:“公主,您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公……”   皇甫叶梦提醒道:“菜要糊了。”   “呀!”小丫头立刻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了。   饭菜端上桌,一饭一菜一汤,简单得有些可怜了,不过热气腾腾的很诱人。小丫头立在一旁,不打算上桌的样子。   皇甫叶梦斜了她一眼,抬抬下巴道:“坐。”   小丫头乖乖坐下了。之前公主也说过让她们一起上桌吃饭,都被她以“不合规矩”拒绝了,并且严格监督绿莺,也不准她上桌。可现在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公主威仪万千,让她生不出反抗的心。   见她只知道埋头扒饭,皇甫叶梦叹了口气,留足自己的份,剩下的全推出去:“吃完。”   小丫头惊呆了:“公主,这怎么可以……”   皇甫叶梦扫了她一眼,瞬间把她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然后垂眸细嚼慢咽地吃自己碗里的饭菜。   两人在小丫头断断续续的哽咽声里完成了早膳。然后,两人华丽丽的撑到了。   一个是汤喝多了,一个是饭菜吃多了。   皇甫叶梦坐在火盆旁捧着一杯热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居然吃到撑,太丢人了!但是看那小丫头吃得香,就不自觉地多喝了两碗汤,于是……   横了忙忙碌碌的小丫头一眼,却发现她一不注意打了个饱嗝,顿时平衡了。   等小丫头收拾完,皇甫叶梦提议:“出去逛逛吧。”咱去消食吧。   一刻钟后,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主子和小丫环出门了。   皇甫叶梦把玩着袖中的暖手炉哭笑不得——这还是第一次穿得这么臃肿没有美感。念在她一片好心,就不说什么了。   刚出院门,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就叫住了她们:“哎!绿竹,等等!”先前皇甫叶梦谈笑间打杀人的威慑力还未散去,他没敢直接对世子妃吆喝。   皇甫叶梦恍然,原来是叫绿竹。   绿竹上前一步挡住公主,娇小的身躯直面健壮的小厮厉声道:“见到主子为何不问安?”惹了公主生气有你好受的!   小厮也聪明,连忙做长揖低头道:“奴才拜见世子妃。”   皇甫叶梦觉得好笑,点头示意。   绿竹道:“我家公主免了你的礼,起来吧。”待小厮直起身,才又问:“德全,你拦住我所为何事?”   德全斟酌着用词说明来意:“绿竹,前院方婆子派给你的活儿还有大半……”   绿竹一怔,倒是把这些给忘记了。   “公主,您自己逛一会儿就回去吧,免得又有不知分寸的奴才找您麻烦,奴婢要……”   “不用去了,以后都不用去了。”皇甫叶梦打断她,转头对德全说:“谁有意见让就他亲自来找我。”   绿竹低声说:“可是,公主,大厨房不给咱们送饭,去领的时候又经常说不是饭点。奴婢去做工能拿到工钱买菜,自己给您做吃的。”   “呵!”皇甫叶梦冷笑一声,“德全是吧,去前院的时候记得转个弯帮我捎几句话——克扣了我们的月银给我一分不差的吐出来,今后记得按时发放;我要一天三顿饭,绿竹去取的时候乖乖的交给她。若是做不到……”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就亲自去拿。”   末了,皇甫叶梦牵起一侧的唇角、眼神森冷邪肆地补充:“我去的时候让他们藏好了别被我捉住。”   字里行间都是强硬的命令口吻,最后一句话夹带的阴寒煞气瞬间将周围的温度又降下了几分。   德全脸色煞白,后背直冒冷汗,强撑着发软膝盖拱手道:“是,奴才都记下了。世子妃可还有别的吩咐?”   吓唬完人,皇甫叶梦抬脚继续前行:“暂时没了,你去做事吧。”   “是。恭送世子妃。”   绿竹对德全使了个眼色,满面红光地跟上公主的步伐。 正文 第一卷 第五章 试探呆子   两人悠哉悠哉逛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楚亦宸的院子。   不知道,呆子在做什么呢?   皇甫叶梦微微一笑,跨了进去。   看到这一言不和就暴力的煞星,满院的奴仆顿时惊慌失措四散逃开。   皇甫叶梦大致扫了一眼,没看到想见的人,快如闪电地伸手抓住一个不小心跑错了方向的小厮。   小厮骇然欲绝,腿一软就要跪下去磕头:“世、世子妃饶了奴才吧,奴才什么都没做过,没欺负过世子爷,真、真的,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奴才吧!”   逃跑都能撞枪口上,就你这怂样能欺负谁?   皇甫叶梦拎着他的衣领,平淡地问:“呆子呢?”   小厮迷茫:“谁、谁?”   “世子。”   小厮激动地说:“在小厨房!世子爷在小厨房!”现在能放过奴才了吗?   皇甫叶梦偏不如他意,随手松开他:“带路。”   小厮在逃与不逃之间权衡了一下,终究没敢逃走,如履薄冰地为身后的煞星引路。   “世子妃,到、到了。奴才……”   “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隐隐听见屋内传来叮叮咣咣的的声音,皇甫叶梦推门进去。   厨房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扔的到处都是,地面也湿漉漉的,米面菜肉凌乱地堆在一起。   楚亦宸罩着一身的面粉扑倒在地,脚边有几根柴火,身体离灶火不足一尺。眼看就要被烧着了,他还愣头愣脑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公主娘子?”   皇甫叶梦迅速将他带离火苗,嫌弃地问:“呆子,你在做什么?烤乳猪吗?”   楚亦宸懵懂地问:“什么是烤乳猪?好吃吗?”哈喇子若隐若现。   他的关注点太歪,皇甫叶梦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好不好吃都跟你没关系。”   楚亦宸瘪着嘴眼泪汪汪的:“公主娘子也是坏人!不给亦宸吃饭!”   他人高马大的做这种表情,最重要的是脸上伤还没好又挂着面粉真心丑得可以。皇甫叶梦后退一步,抬眼道:“再装傻我就让你真傻!”见他没有反应,又说:“早上那个小粉红死的真干脆啊。”   以皇甫叶梦现在的状态,同时将两个人带飞并且干脆利索地撞死其中一个,是有些难度的。虽然很细微,但她能感觉到那时候施力的不只她一个,楚亦宸的手一起用力了。   听到她提小粉红,楚亦宸不禁想起了被撞死的粉衣丫环,登时一个激灵惧怕地望着她:“你、你不能打我!”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皇甫叶梦很不满意,抬手钳着他下巴说:“呆子,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装、傻。”   楚亦宸哇啦哇啦地挣扎着喊痛:“呜!坏人坏人!疼!坏人!”   还装?皇甫叶梦眯起眼森森地盯了他一记,甩手放开了他:“你之前在做什么?”   楚亦宸站得远远的,揉着下巴说:“做饭,亦宸饿了。”他的肚子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   皇甫叶梦转头对绿竹道:“去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你给他做点吃的。”然后又对楚亦宸说:“你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是。”绿竹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楚亦宸站着不动:“亦宸要在这里等吃的!”   皇甫叶梦邪气一笑:“不去清理干净不给吃饭!听话的话回来就能吃饭!”   如果真傻,肯定转头就走,如果不傻,肯定会有所顾虑。   楚亦宸连蹦带跑的出了门,又转身扒着门框勾着脑袋说:“公主娘子,亦宸很快就回来,你们要快点哦。”   暂且信你真傻,只是接下来这招你可要准备好了。   皇甫叶梦望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   楚亦宸回来的时候,饭菜刚好上桌,他青青紫紫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隐约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坐在桌边就要开吃。   周围没有别人,饭厅里只有楚、皇甫、绿竹三人。   皇甫叶梦从袖袋中拿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当着楚亦宸的面缓缓倒入汤盅,用勺子搅拌了几个来回,放到他面前。“别干吃饭,喝点汤吧。”   楚亦宸好奇地问:“公主娘子,那是什么呀?”   皇甫叶梦一本正经的说:“一种调料,能让这汤变得非常好喝,非常非常好喝,你尝尝。”   楚亦宸噘着嘴:“可是亦宸不喜欢喝汤。”   “真的很好喝,天下最好喝的汤!比你手里的鸡腿更美味!”   呆子,你会不会喝呢?   楚亦宸咬着筷子纠结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放下鸡腿接过汤碗,尝了一小勺顿时就吐了出来:“骗人,不好喝!公主娘子大坏蛋!”   皇甫叶梦笑得好不得意,又哄骗道:“呆子,你其实不傻,可是你不聪明对不对?你想不想变聪明?”   “想!”楚亦宸斩钉截铁地回答。   “嗯,这汤不好喝,但是会让人变得特别聪明厉害!你看我今天是不是特别聪明厉害,就是因为喝了这个汤才忽然变聪明厉害的!呆子,你要多喝几碗。”   楚亦宸又不想喝又拒绝不了,最终视死如归地端起汤盅仰头一饮而尽。   皇甫叶梦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起身理了理袖子:“任务完成得太轻松了,绿竹,走。”   两人一前一后,绿竹贴心地关上了门。   五息之后,皇甫叶梦出其不意地杀了个回马枪,破门而入。   楚亦宸满嘴食物,一手一只鸡腿惊讶地看着她。   皇甫叶梦挑眉,居然还在吃,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亦宸梗着脖子咽下食物,迷惑地问:“公主娘子,怎么了?”   “唔,我想起一种有趣的玩意儿,等你吃过饭我带你玩。”   “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亦宸现在就要!”   “不行,吃过饭才能玩,不然不给玩,快吃饭,汤也要喝掉。”   楚亦宸左右开弓一顿胡吃海塞,吃得肚子都鼓圆了。然后眼巴巴地等好玩的玩意儿。   皇甫叶梦带他到池塘边,取了一块干净的厚冰托在手中,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比划了几下,开始快速地削减雕刻,一层层削圆,一次次刻画……   “公主娘子,你在做什么?”楚亦宸伸手摸摸冰块,“嘶——好冰!”   皇甫叶梦对他眨了眨眼,神秘一笑:“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哦,一会儿就出结果了。”   楚亦宸按她说的那样,睁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生怕错过什么。   不规则的冰块在皇甫叶梦手中渐渐显出轮廓,有了人的形状,然后是手脚、衣服纹路、脑袋、五官、头发……最终变成一尊塑像,雕刻得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那人被她托在掌中,冰肌玉骨、睥睨天下,发丝肆意飞扬在风中,一身贵气傲立如斯。熟悉的眉眼衣着,正是是楚亦宸的样子刻出来的。   楚亦宸想碰又怕碰坏了,抓耳挠腮地围着皇甫叶梦转圈圈,连声惊叹:“公主娘子好厉害好厉害!亦宸也要学!亦宸也要!公主娘子教!”   皇甫叶梦微笑,第一次做冰雕,成果有些粗糙,看来需要锻炼这具身体掌控兵器的灵活度了。 正文 第一卷 第六章 强势收债   皇甫叶梦将冰人递过去:“给你。”   楚亦宸小心翼翼地接过,捧在手里嚷嚷着:“要化了要化了!怎么办?公主娘子怎么办?啊啊,水都流下来,不要化!公主娘子快帮忙!呜呜,乖哦,不要化,乖乖不化哦……”   他的样子太蠢,皇甫叶梦有点烦,手中匕首一转就将冰人收了回来。   楚亦宸只觉得手上一轻,冰人就立在匕首上被带走了,他顿时急了:“公主娘子,我的,我的,给我了,是我的!”   皇甫叶梦不理他,只管往回走,楚亦宸可怜兮兮地跟着。   绿竹收拾完餐具就看见自家公主在玩冰,连忙拿了一只金属托盘过来,不高兴地念叨着:“公主,您手上冻疮还没好,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快快放进盘子里,拿手炉暖暖。”   皇甫叶梦将冰人放进盘子里:“给他。”   楚亦宸拿着失而复得的小玩意儿跑开了,生怕再被她抢走。   皇甫叶梦望着他的背影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无聊,回去。对了,你去账房把月银收回来,他不给你就直接回来,不要纠缠。”   “是。”   皇甫叶梦回到小院,每间屋子都推开看了一下。没想到这小院中最好的屋子是居然用来放佛像的!小屋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佛像金光闪闪的,桌案上供奉着精美的香炉、新鲜的水果和造型别致的馒头,地上的蒲团被跪出了小坑,一边还摆着佛经、《女戒》、《妇德》等书,抄满字的纸张摞了几尺高,笔墨纸砚被放在一边。。   原本她还好奇手腕上的那串价值不菲的珠子是谁送的,原主没饭吃都舍不得卖掉,不料却是这作用。皇甫叶梦简直被气笑了,这是愚昧到什么地步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得一点都不假。   皇甫叶梦我行我素惯了,即使重生一次也对神明生不起敬畏之心。从供品中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又脆又甜真不错,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就去捞面目慈悲的佛像。不知道是不是真金的,就算镀金,这雕工也值些钱的。   “不要!公主万万不可!”绿竹飞扑过去拦住她,“佛祖恕罪!公主不是有心的,千万不要同她计较。佛祖恕罪!”   “这么紧张做什么?”皇甫叶梦皱眉,前主小小年纪又朝不保夕,哪来的心力信佛,千万别说是这小丫头教的。   绿竹到门口左顾右盼一番,迅速关上门跑回来,见皇甫叶梦丢掉果核又去拿苹果,赶紧拦住她着急地说:“公主您怎么能这样做,冒犯神明的!况且这事若是被王妃知道了就不好了!”   “她知道又能怎样?”   “哎呀,上次不小心伤了世子爷的事还没求得她老人家原谅,若是被她知道您不是诚心为世子爷祈福,定会加重责罚您的!现在可怎么办,供奉的果子少了一个,一定会被发现的!完了完了!对了,到时候您一定要说,是奴婢饿极了忍不住偷吃了一个,千万别说漏嘴啊!”   皇甫叶梦明白了,前主大概是因为伤了呆子才被趁机发配到这里来的,礼佛抄书是惩罚。不过,她可不会认这些。   “呵,怕她做什么,你也来一个,味道不错。”皇甫叶梦丢过去一个苹果,狂傲地说:“以后不用惧怕任何人,哪怕是王妃。你只需要怕我就行了,其他人,不用在意。呵,我还真不信,有人敢动我。”   “可是公主……”绿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应下了:“是,奴婢晓得了。”然后夺过公主手中的苹果:“哎呀公主,您不要直接吃呀,都没洗呢!脏!”   “有什么脏的?直接吃也不会怎样。”又没有农药之类的。   绿竹强硬拒绝:“不行!要洗的!奴婢洗过您再吃。”   皇甫叶梦莞尔:“你这个小丫头很有趣嘛,一会儿怕我怕得不行令行禁止,一会儿又这么强横,昨天还旁观我动手杀人,你就不怕我生气吗?”   “嘿嘿,奴婢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什么大阵仗没见过啊?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该说,心里明清!公主您不是不讲理的人,对世子爷好、对奴婢好,您这么心善,才不会胡乱处罚奴婢呢!”   心善?还第一次有人这么说。皇甫叶梦哭笑不得:“你从哪看出我对你好了?”   “公主您可能不记得了,有一年初春,就大概是现在这个季节,奴婢被几个皇子公主捉弄,让奴婢跳水里去帮他们捡风筝。您躲在树后大喊‘皇上驾到’,把他们都吓走了。那时候奴婢就知道您是个心善的好主子,聪慧果断,跟着您肯定不会被欺负。”   还有这么一出呢,看来原主也没那么不管用。   “月银拿到了吗?”   绿竹一僵,小心地说:“公主,他们说没克扣咱们……”   “呵。”皇甫叶梦轻笑,“非让我亲自去啊,那就走一趟吧,去看看是谁这么胆大。”   一路走来,倒是没遇到不长眼的家伙,最多就是远远地吊在身后指指点点等着看好戏。   内务院,看门护院拦住两人的去路:“内务重地,闲人免进。”   绿竹喝道:“放肆!敢对公主不敬!”   皇甫叶梦摆摆手让她退下,从袖筒里拿出暖手炉一下一下抛着玩,平淡地说:“让让,我要进去。”   护院还是那句话:“内务重地,闲人免进。”   皇甫叶梦嗤笑一声,骤然掷出手中的小铜炉,“咚咚”两声,两名护院来不及反应就倒下了。“非让我用武力解决,真是不长记性。”   皇甫叶梦大步踏进内务院,几个守卫一拥而上向她冲过来。皇甫叶梦娇小的身影被团团围住,她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捡起护院的长戟,轻蔑地对这些人勾了勾手指。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出手,势必要拿下她。   皇甫叶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笨重的长戟被她舞的虎虎生威,前刺、上挑、横扫……片刻,场中心的人仍屹立不倒,而几个护卫已全都躺下了。全都后颈中招,被敲昏了。   “一群废物。”就这本事也敢冲上来,幸而她今天已经杀腻了。   皇甫叶梦表面上不显,实则有些脱力,这身体爆发力耐力都太差了。   推开房门,账房先生稳如泰山地坐在桌案后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子,对煞星的到来恍若不知。   是她还不够暴力吗?一个个的都不怕她了,或者应该直接把外面那些送去见阎王?   皇甫叶梦不满地走上前,倏地伸手扯住账房先生的山羊胡,提起他:“老头儿,你的漠视让我很伤心啊。”   “哎呦哎呦!”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账房先生连忙护住自己的胡子,“快放手,快放手,揪掉了!浑丫头!快松手!一点都不尊重老人家,没教养的浑丫头!”   皇甫叶梦更加用力地扯住他的胡须:“老头儿,欠我的月银为什么不还呢?”   “谁、谁欠你了!”   皇甫叶梦陡然阴沉了眼眸,龇着牙凉薄地笑了。 正文 第一卷 第七章 抢劫公款   老先生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只得补充道:“世子妃您犯了错,王妃说扣您一年的月银以示惩戒,那两个丫环是连带责任。还有七个月的时间。”   皇甫叶梦恍然,不过她向来不是个会认罚的人:“我、不、认!给我补回来。”   老先生摊手:“这您得跟王妃说去,老奴可不敢做主。”   “你有三个选择。”皇甫叶梦松开他,悠闲地四下打量,“一、你现在把钱给我,我自会走人。二、你差人去请王妃过来,我当面跟她要。三,你想知道三是什么吗?”不怀好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老先生捋着山羊胡摇头叹气:“唉,就会欺负老人家。”话锋一转,他说:“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是吓大的,老奴倒是想知道三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敢拆了他这把老骨头?   “三,我自己拿。”打人打累了,就委屈自己一下吧。   皇甫叶梦问绿竹:“咱们两个一年能拿到多少钱?”   “回公主,奴婢每月五两,公主每月五十两,一年总共有六百六十两,若是加上季度添衣、年节奖励,会更多一些。”   “四入五入,一千两。”皇甫叶梦转悠至一个个上了锁的大箱子前,“我嫁过来有陪嫁吗?”   “呃……”绿竹抹汗,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公主当时刚满十三岁就出嫁,表面上婚礼盛大隆重,实则都是虚的,没有什么陪嫁,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套凤冠霞帔。”   皇甫叶梦惊讶了:“我这么可怜呐?我的凤冠霞帔呢?”   “被王妃收起来了,说是御赐之物不能马虎。”   “值钱吗?”   绿竹狂汗:“公、公主,御赐之物不能用钱财衡量。”   “那就是无价之宝、价值连城咯。”皇甫叶梦打了个响指,舔了舔牙尖,“那我就多拿点。把那边那张防尘布揭下来。”   绿竹照她吩咐颠颠地拿了防尘布:“公主,拿来了。”   “铺到地上。”   皇甫叶梦围着箱子转了几圈:“嗯,看起来很结实。”   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老先生便悠闲地坐在一旁看着。没钥匙想拿到里面的银子?想都别想!那木是百年铁木,那锁可是著名锁匠魏老鬼设计打造的,能打开就见鬼了!   皇甫叶梦对他的胸有成竹很无语,没见识的老头儿。随手扯了一根头发,对折几次捻成线,伸进锁孔颇有技巧地拨动。   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一根头发就想打开魏老鬼研究出来的最高级的锁?做梦!   “世子妃,您就别白费力气了,打不开的。”   话音未落,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皇甫叶梦取下锁头丢到一边,抬手就打开了箱子,整间屋子都被银光映射得亮堂了几分。她回头对老先生挑挑眉,这不是打开了?   老先生目瞪口呆。   “绿竹,这是多重的银锭?”   绿竹被满箱的银元宝晃花了眼,吸溜了一下口水说:“五十两。”   皇甫叶梦满意地笑笑,一脚蹬翻箱子,银元宝顿时滚了出来,恰好落在防尘布上。   “滚到地上的和没滚出来的就不要了,打包带走。”   绿竹立即兴奋地半跪在地上开始打包。   老先生这才惊醒,连忙跑过来阻止。“不可以,世子妃这不行的。”   皇甫叶梦一只手制住他:“是你要选三,没得商量。”   “世子妃您可饶了老奴吧,这么大笔的支出老奴可怎么解释啊,这真不行。”   “老头儿,我没跟你商量,谁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   那边,绿竹已经打包好了,几次想要拖走都拖不动,兴奋又纠结:“公主,怎么办?”   皇甫叶梦放开老先生,走过去拎起一边,两人合力才能抬起包裹。绿竹吃奶劲都使出来了,站都站不稳。   “公主娘子……”门口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唤,楚亦宸扒着门框兴致勃勃地盯着这边,也不知是在何处蹭了满身的泥水。   “走。”皇甫叶梦转身朝门口走去,绿竹紧随其后,老先生无可奈何地揪着胡子唉声叹气。   “呆子,你怎么过来了?”皇甫叶梦勾起他一缕发丝,直视他双眼,浅浅一笑,“怎么又把自己搞脏了?”   内务院门口聚了许多人,叽叽喳喳在讨论着什么。楚亦宸似是有些害怕,缩着身体抓着皇甫叶梦的袖子,担心又难掩期盼地问:“公主娘子,你可以拿那么多银子吗?会不会给亦宸买好吃的?”   “想要?”   楚亦宸忙不迭地点头,而后又摇头:“这样不好,母亲会生气的。公主娘子你放回去吧,亦宸不要。”   皇甫叶梦故意逗他:“要是之后王妃生气你帮谁?”   “唔、唔,不知道。”楚亦宸为难地皱紧了眉头。   “那我现在就生气了,有银子也不给你,不跟你玩了。”皇甫叶梦带着绿竹就走,不再跟他说话。   楚亦宸亦步亦趋地跟着,自觉地帮忙抬起一边,讨好地说:“公主娘子,你不要生气,你别不理亦宸,亦宸帮你好不好?你要给亦宸买好吃的!公主娘子,公主娘子……”   院门口的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皇甫叶梦打头,三人扬长而去。   楚亦宸一直跟到了皇甫叶梦的院子,眼巴巴地等着她给自己买好吃的。   绿竹红光满面地满屋子乱转,想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银子藏起来。   “行了,不用藏,就堆在衣箱里,谁都拿不走。”   对自家公主的信任早已升级成信仰,绿竹乖乖将银子整整齐齐码放在衣箱里。   楚亦宸焦虑地看着包裹里的银元宝减少,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一个:“亦宸也要!”   “世子爷,这么多银子您拿着没用,来奴婢帮您放着,给你零钱好不好?这些都给你。”绿竹掏出一小袋铜板,晃得叮叮当当直响,想把最后一块银元宝骗回来。   “不要!我的!不要你的!就要这个!公主娘子救命!”   “世子爷,那是一个,奴婢这有好多个,还会叮叮当当的响,多好啊,换一换。”   楚亦宸抱着元宝就逃,绿竹锲而不舍地追。   小小一间屋子被两个逗比跑得尘土飞扬,皇甫叶梦头痛地扶额:“行了!”   她一开口两人立马安分下来,偷偷瞄了她几眼,见她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楚亦宸连忙把元宝揣进怀里,得意洋洋;绿竹不甘心地跺跺脚,气哼哼的。   “公主,奴婢刚才数过了,一共是三十二锭,一千六百两,除去世子爷手中的,还有一千五百五十两。公主,咱们发财了!公主您太厉害了!”   皇甫叶梦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在想别的事情,她还是不相信楚亦宸真傻,决定再试探一次。   “绿竹,小厨房还有食材吗?”   小丫头这才发现,折腾了半天,天都快黑了。“还有一些,奴婢现在就去准备晚膳。”   “今晚就凑合着吃一顿,呆子的份也一起备着。”   绿竹瞟了世子几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应道:“是,奴婢知道了。”会不会不够吃?算了,饭不够就用青菜凑。   楚亦宸双手护在胸前,沉浸在财从天降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正文 第一卷 第八章 初见尊主   饭菜很快便上桌了,有外人在,绿竹不愿意上桌,低声说:“公主,奴婢在厨房留足自己的份了。”   这小丫头果然机智圆滑。皇甫叶梦暗暗赞许:“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楚亦宸坐在桌前,对着满世界绿油油的青菜噘嘴,小心地说:“公主娘子,亦宸想吃肉。”   皇甫叶梦淡定自若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吃肉多的人会变笨,多吃青菜才聪明。”   楚亦宸只得不情不愿地吃着不知名的难吃的青菜,囫囵吞枣地填饱了肚子。“公主娘子,天黑了,亦宸要回去睡觉了。”   皇甫叶梦自言自语道:“相生相克是一门大学问,原本无毒的两种食物放在一起后,说不定会产生奇妙的反应。”   楚亦宸奇怪地看着她:“公主娘子,亦宸真的要走了。”   皇甫叶梦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一下,挥挥手:“走吧。绿竹,你也出去,关门。”   楚亦宸离开后,皇甫叶梦突然将手边的茶碗甩向右上方的横梁上,茶碗以迅雷不及俺耳之势破空而去。“扑通”一声,一团黑影栽倒在地。皇甫叶梦随之而至,快如闪电,趁他尚未做出反应“咔咔”几下卸掉了他四肢。在他惊惧的目光中,勾出一个森凉的笑容,准备跟他深入探讨一下人生。   “小乖乖,咱们来玩个游戏,名字叫我问你答。”皇甫叶梦提起他的左手,淡漠地问:“第一个问题,小乖乖是谁的人?”他长相普通,掉人堆里就找不出来那种。   黑衣人木着脸:“皇上命属下待在公主身边。”   “哦,皇上的人啊。”皇甫叶梦了然,“喀嚓”一声轻响,他左小指便以诡异的姿势挂在那里了。始作俑者凉薄地微笑:“嗯,跟你演示一下,答得不好就会受罚。第二个问题,待在我身边之后呢?”   “协助公主完成使命。”   “使命啊……”喀嚓,黑衣人左无名指跟小指作伴去了。皇甫叶梦毫无诚意地说:“啊咧,一不小心激动了。小乖乖,来个自我介绍,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平静地回答:“属下还没资格获得称号,隶属葵大人管辖。”   “葵?”   “陛下暗卫,十大天干末位首领。”   “啧,最弱的那位选出来的无名小卒啊。”   黑衣人神色一暗,却没有反驳。   “这是在小看我呢?还是在小看我呢?”   喀嚓、喀嚓……黑衣人整只左手都阵亡了。   皇甫叶梦挑眉,没有看上去那么不中用嘛。若不是这人脸上难以自控的冷汗,还真怀疑这是只假手了。意志力强,不是能被随意逼供的类型。这么说之前的回答都是不需要遮掩的。   “啧,可怜见的,白白受苦。小乖乖,你这么不懂得隐藏都能在王府中来去自如,皇上可够胆大的,或者说王爷够怂。对了,我的任务完成到什么程度了?”   “属下的身份没有资格知道这些,葵大人说没必要,只要公主知道就行了,他会派人来收取消息。没有公主的吩咐属下不得私自行动,属下需要做的是传信工具。”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留你就没什么用了。”皇甫叶梦掐住他的喉咙,缓缓收紧。   黑衣人脸色逐渐涨紫,眼珠通红、暴突,不由自主地张口吐舌,发出“嗬嗬”声。   皇甫叶梦邪肆地勾唇,眼神变得深邃浩瀚而又诡异魅惑,温声问道:“小乖乖,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是谁?”   黑衣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公主……”   轻柔温暖透着诱引的嗓音在他耳边一遍遍问着:“我是谁?我是谁……”   黑衣人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混沌,答案依旧是:“公主……公主……”而后有一刹那的挣扎犹豫:“公主……主……主人……”最终所有反抗都沉寂下去,坚定地回答:“主人,您是主人。”   “乖。”皇甫叶梦眼睛酸痛不已,脸色惨白,脑中嗡嗡作响。这具身体的承受力实在是太差了,只是使用了一次催眠就出现了明显的不适感。幸而挑选的试验品不那么强悍,不然阴沟里翻船遭到反噬才真是贻笑大方了。“你以后就叫小乖乖了。”   小乖乖表情肃穆,恭敬地应道:“多谢主人赐名!”   皇甫叶梦被自己的恶趣味打败了,扭曲着脸十指飞舞。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后,小乖乖手脚完好地单膝跪在她面前:“小乖乖谢主人开恩!”   他态度如此虔诚地自称小乖乖,皇甫叶梦恶寒了一下,良心发现改口道:“算了,你还是叫青龙吧。”   青龙再次叩谢:“青龙谢主人赐名!”   “去隔壁找个房间,别睡我房梁。顺便跟绿竹互相认识认识。”皇甫叶梦挥挥手,青龙瞬间消失。   “啧,这就是古代的内力啊,速度都快赶上我了。就是隐藏水平不怎么地,得好好调教一番。”   躲在暗处的青龙脊背一寒。   解决了室内隐患,让绿竹烧了热水,皇甫叶梦泡在浴桶中闭目养神。   小屋内空气微微一动,皇甫叶梦镇定自若地睁开眼:“既然来了还躲着做什么?”   “呵。”床侧传来一声轻笑,一位身形瘦削的男子缓步出现在视线中。玄衣滚银边,袖口织荼蘼,一身广袖长袍,半块白玉面具,墨发轻垂,傲然尊贵。他优雅洒脱地走近,声线低沉又性感:“本尊来得不是时候,怕轻贱了公主才想稍作躲避,不想公主倒是比本尊更坦然。”   皇甫叶梦观察着来人——戴着面具不好判断他的真实年纪,给人成熟老成的感觉,估摸着二十岁多一点;身量比呆子高,不过呆子一向有些畏缩;黑发黑眸,以古人的智慧也不是不能改变颜色;气场这种东西又不太可信;檀香味太重,辨不出他本身的气味;唇形和下颌倒是很完美,但是没见过呆子原本的样子不能对比。   皇甫叶梦把手伸出浴桶外晾着,男子耐心地等待,并不询问。   良久,浴桶中水温都降下来了,皇甫叶梦才对他招了招手:“靠过来一些。”   男子眸中浮现出讶异。   再近,水中的景象就一览无遗了。   可他毕竟没有拒绝,按她说的靠近了几分,视线礼貌地停留在她颈部以上。   皇甫叶梦又说:“弯腰。”   面具下男子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这女人未免太……   他依然没有拒绝,微微弓腰,视线定在她脸上,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的头发就垂落在手边,皇甫叶梦直视着他双眸,用冰凉的手指勾起他一缕发丝,轻轻绕了绕又松开。眼睛的颜色看不出不妥,头发也没有掉颜色,不过……   她展颜一笑,募地勾住他脖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男子连忙双手撑住浴桶边缘稳住身形,眼神惊怒。   “你……”好不要脸!   皇甫叶梦纤细却不细腻的指尖划过他喉结,笑着问:“自称本尊,尊主?”   “天机阁尊主你不知?”除了他还有谁敢这副打扮?   皇甫叶梦抚摸着他的面具,上面是满开的荼蘼花架:“这是标志?”   “你确实不知?”   皇甫叶梦懂了,抬手就想拿下他的面具。 正文 第一卷 第九章 情咒血咒   这女人越来越放肆,男子倏然抓住她手腕:“适可而止。”   “不给看?”皇甫叶梦失笑,“你的脸比你的命更重要?”方才她简简单单就触到了他喉咙,现在还有一只手勾在他脑后,期间有无数种方法杀死他。   尊主不以为然:“想要本尊的命,你可以试试。”   狂傲,霸气,一如她雕刻的那尊冰塑。   皇甫叶梦骤然灼亮了双眼,紧紧抵着他面具与他四目相对:“你这样子真性感,让人把持不住想推倒。”   闻言,尊主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又转为漆黑,色彩斑斓好不精彩。他咬牙切齿地喝道:“你这个放荡的女人!”   皇甫叶梦浑不在意地把玩着他的头发,别有深意地说:“你会爱上放荡的我。”   尊主脱口而出:“放屁!”骂完又后悔,居然被激怒了。   “哈哈哈……”皇甫叶梦笑得张扬,“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翻我的样子!”   她话里的暗示意义太强,尊主张口结舌,红透了耳朵,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他从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风骚的女人!   见他实在是气狠了,皇甫叶梦不再逗他:“尊主来找我有什么事?”   尊主顿时沉下气息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淡定:“你给他吃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   “无可奉告。”   “尊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傲娇会让人想欺负的。”   尊主不懂傲娇的意思,缄默地等她解释。   皇甫叶梦坏坏地笑了:“真想知道他吃的是什么?”   “说。”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尊主暴怒:“下贱!”居然如此饥渴地要红杏出墙……   “你不主动我就自己来拿了。”皇甫叶梦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坦然地凑过去堵住他气得发抖的嘴唇。   被强吻了,尊主合齿就咬,打定主意让她受教训。却注意到她眉心微蹙,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最终只是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破了层皮,尝到了血腥味。   皇甫叶梦眼中流露出狡黠的神色,猝然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尊主只感到下唇痛,嘴里的血腥味加重了几分,血乳交融,分不清彼此。   皇甫叶梦这才放开他,舔了舔唇边的鲜血:“尊主听说过诅咒吗?”   尊主不语。   皇甫叶梦对他的头发情有独钟,撩着他发丝绕啊绕的:“往生粉、艾草、一百零八种药草调制成的调料和两人的鲜血,尊主会想到什么呢?”她似乎也没想听到他的答案,继续道:“情咒——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受诅咒者会爱上施咒人,不能自持。”   皇甫叶梦任凭他钳住自己纤弱的脖颈,泰然自若:“情咒属于血咒。所谓情深不寿,爱极必伤。施咒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追溯血缘,诅咒一支血脉,无法可解,没人逃得掉。你没感觉到你对我不自觉的宽容吗?”   “你认出我了。”   “我认出你了。”   双重身份被发现,诅咒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愿意受人摆布,又担心轻举妄动连累了父母弟妹……尊主进退两难,不知道该不该拧断她的脖子。   “你是在威胁我?”大意失荆州,太自负才被她有机可乘。   “不,我怎么舍得威胁你?我是在警告你。水冷掉了。”皇甫叶梦缓慢地拨开他的手站起身。   尊主的耳朵再次涨红,蓦然转过身骂道:“混账!”   “好纯情的小家伙。”皇甫叶梦调笑,披上布巾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薄薄一层布巾湿哒哒地贴在她身上,屋内太冷,尊主甚至能看到她手臂上细小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上前用内力帮她烘干了布巾,将她塞进了被窝,继续人工烘干头发。   “本尊的这些行为是情咒的作用吗?”   仔细想来,除了下咒,她待那小子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纵容。那小子虽心智不全却最敏感,只要有一丝恶意他都会远远躲开,可是白天却一直粘着她,甚至对她撒娇嬉闹,证明她确实对那小子很好。   那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因为那小子的好感还是因为情咒?   皇甫叶梦舒服的眯起了眼,模棱两可地回答:“也许吧,谁知道呢。”   尊主气闷:“你这女人,真是!”   皇甫叶梦眨眨眼:“我还是女孩呢!”   尊主抿紧了唇,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   女孩恶劣地笑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绿竹扬声道:“公主,您洗好了吗?别洗太久,水冷生病。”   “好了。”   绿竹这才推门进来,转过屏风想要帮她擦干头发,却见一个戴面具的陌生男子坐在床头,自家公主正懒洋洋地枕在他腿上。绿竹登时僵在那里,手足无措。先前听到屋内有别人她一直没敢催,等没声音了才出生提醒,却是这种结果。这可如何是好?   皇甫叶梦平静地说:“把外间收拾干净。青龙,把浴桶搬出去。”   青龙默然无语地闪进屋内搬走了浴桶,绿竹收拾了外间,垂着头退出去,带上了门。   尊主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梳理着她的头发:“你真是任性妄为。”   皇甫叶梦抬了抬眼皮:“无所畏惧,自然随性而为。”   “名声也不在乎吗?”   “嗤!”皇甫叶梦嗤笑,“名声,我想让他们怎么说他们就得怎么说。”   “狂妄!”尊主斥道。   “那又如何?”皇甫叶梦无惧。   尊主低头吻了吻她额头:“爱极!”这个小女人,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聪明、最乖戾、最狡诈、最霸道、最强大的一个,也最会勾引人,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情咒发作了。   皇甫叶梦勾唇一笑:“我的荣幸。”又伸手去抓他的头发。   尊主弓着脊背任她玩:“你怎么认出我的?就凭这头发?”   “想必你对它喜欢不起来,所以你不会注意到它的独特。”皇甫叶梦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发丝,“如丝顺滑、如冰沁凉,独一无二的手感,独一无二的色泽,让人着迷,即使它现在是黑色我也能想象出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样子。所以……”骤然抬眼深深望进他眼眸深处:“所以,你要守护好它,免得我腻了你。”   尊主惊奇:“对我们下情咒只是因为这发色这眸色?这世人皆厌的颜色?”   皇甫叶梦反问:“不然凭什么让我宽容以待?”   “呵哈哈哈……”尊主大笑,半晌,陡然止笑,郑重地盯紧她许诺道:“此刻起,它们是属于你的,本尊会为了你守住它们。而你,娘子,你的心你的人都必是本尊的!”   这是唯一一个对他的发色眸色喜爱得不加掩饰的人!唯一一个完完全全不对它们持恶念的人!   这个女人,即使她别有用心,即使她是皇帝的细作,他也要得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这世间唯有一个她配得上他!   皇甫叶梦牵起一侧的唇角,笑得挑衅:“只要你拿得到,任你不计手段。” 正文 第一卷 第十章 来找茬的   尊主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是根据头发判断出我的身份的,那之前那么大胆算怎么回事?”   “我猜到你会来。”   尊主逼视着她双眼:“如果来的不是我,你岂不被别的男人看光了?”   “然而确实是你。”   尊主继续逼问:“万一不是呢?”   皇甫叶梦满不在乎地说:“不是就不是呗。”   “混账!”想到别的男人撞见她洗澡的画面,尊主醋意大发,“以后不准这么随便地被男人近身!混账东西!”   女人笑得蔫坏:“你不看紧点,小心我爬墙。”   尊主笑骂:“混账女人!”   翌日,外面还灰蒙蒙一片,皇甫叶梦在楚亦宸怀中醒来,他又恢复了银发的样子。   她确信他昨晚换了装扮回来后一直没有离开过,睡前他还是黑发,这么说他的头发会自动变换颜色?这可真有趣。   皇甫叶梦撩拨着他长长的睫毛,玩得很开心,他眼皮动了动,她知道他要醒来了。   在睡梦中被骚扰的楚亦宸恢复了意识,察觉到身边有人,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不禁暗暗戒备,那小子居然跟这女人睡到一块去了!可气的是他不能继承那小子夜间的记忆,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嘟了嘟嘴,不开心地说:“亦宸好困,亦宸要睡觉。”   两人距离极近,皇甫叶梦又一直注视着他的双眼,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警惕根本就逃不过过她的眼睛。   警惕?昨晚他可不是这种态度。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他是双重人格,白天的人格只记得白天的事,晚上的人格却知道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昨天白天他并没有流露出精明的神色,一直傻傻的,即使明目张胆的下药试探他都没有表现出不对劲。难不成……   皇甫叶梦慢慢靠近他,做出要亲他的样子。楚亦宸脸上青青紫紫看不出本身颜色,耳朵却渐渐晕出了粉色。   嗯,现在的他会害羞,先记下。   “呆子,你有眼屎。”   楚亦宸整个人都噌地红透了。他还以为……结果是有眼屎。既羞愧又羞耻的感觉让他不禁想要逃开,然而这里的床太窄,他一翻身就滚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摔得很响。   “哈哈哈……”皇甫叶梦幸灾乐祸地大笑,伸出手拉他起来。   楚亦宸挥开她的手,气呼呼地瘪着嘴,很委屈的样子:“大坏蛋!”   皇甫叶梦又发现了一处不同——昨天他一直喊她公主娘子,而今天他含含糊糊地没有正经喊过她一次。   她几乎可以断定,他白天的时候是有两种状态的,一种真傻,一种装傻。   “公主,您起了吗?”绿竹在门外问道。   “起了,进来吧。”   绿竹进门,发现世子爷坐在地上,顾不得惊讶,连忙将他扶起来:“世子爷,地上凉快起来。”   楚亦宸站起来就往外跑。   绿竹倒是没有拦,只叮嘱了一句:“世子爷,仔细脚下,别摔了。”然后转过身来服侍公主更衣。   “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多睡会?”   “寅时末,已经比前些日子晚了。”   “以后不用那么早,赶得上辰时初准备早饭就可以了。”皇甫叶梦挡下她手里的衣服,“外面这几件不用穿了,我去练功,你一起吗?”   绿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奴婢一起,奴婢练好了功夫就能帮到公主了。”   冷风能让人清醒,皇甫叶梦一出门就进入了状态。先给绿竹定下一些简单的动作:扎马步、倒立、平板支撑、蛙跳……然后才开始自己的训练。   皇甫叶梦与绿竹的训练方式一样,只是训练速度强度都加强了几倍。训练结束,带着绿竹做瑜伽、打太极,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将身体拉伸的极致的动作。   绿竹什么都不懂,需要的是基础的入门训练;而皇甫叶梦所有的招数技巧早已融会贯通成为本能,奈何身体素质不行,所以她也要主攻基础训练。   绿竹咬紧了牙关、满头大汗地尽量跟上公主的动作。前一个动作刚完成,转眼就看见公主向上舒展双臂,脸颊微仰,凤眸稍合,初升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像是为她镀了一层金光,如梦如幻,振翅欲飞。   绿竹不禁屏息,生怕惊飞了她。   皇甫叶梦做了一个收势,转身问道:“如何,这种程度能独立完成吗?以后会逐步加强。”   绿竹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草草做了一个收势,坚定地说:“奴婢可以!”   “但愿你明天还能这么精神。”   两人才烧水洗漱完毕,院门便被敲响了。来人是德全,他扬了一下手中的食盒。   “绿竹,你昨晚没有去取,我今早便帮你取了送过来。”   绿竹惊喜地道谢:“多谢,麻烦你了德全。我家公主想去外面逛逛,德全你有什么需要捎带的吗?”   皇甫叶梦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又是这小子。   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德全微红着脸摆手:“不必不必,你多给自己买点,我这就回去了。”   送走德全,绿竹拿着食盒进屋,开心地说:“公主,早膳送来了,趁热吃。”   皇甫叶梦看着桌上荤素齐全,汤饭足量的早餐,不由得感叹一句:“乖觉的小子。”   “是呀是呀,大家都说德全会来事,人也好,忠厚老实心善,他一直很照顾我们的。先前奴婢给公主带的一品轩的零嘴儿,都是他悄悄塞过来的。”   皇甫叶梦在心里加了一条:会讨姑娘欢心。   这是要嫁女儿的节奏啊?才收的小丫头就要成别家的了?得好好考察那小子一番。   饭才吃了一半,一个面容刻板严肃的管事嬷嬷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呼呼啦啦挤满了小院,顺手关上了院门。   绿竹紧张无措地就要起身:“刘嬷嬷……”   皇甫叶梦平静地说:“吃饭,别多事。”   “可是……公主……”这可是王妃身边的刘嬷嬷啊,跟昨天那些小喽啰不一样。思量再三,还是屈服在公主的淫威下,继续吃饭。   刘嬷嬷讶异地张了张嘴,刚要迈步如厅,皇甫叶梦一个眼神就把她定在了原地。   并不是多么凶恶、多么冷酷、多么残暴的眼神,可刘嬷嬷却不敢再动了。那眼神太淡太淡,淡的像是……在看一件死物。就跟看到了这屋里的桌椅摆什一样,让她觉得自己若是收不住脚迈了进去,下一刻就会跟这屋里的摆什一样,成为死物。   刘嬷嬷一阵后怕。这位在冷宫里长大的公主竟也有这种姿态,以前一直都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难不成都是做戏?未免太过恐怖。现在端出这种气势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达到了有恃无恐?   寂静的大厅里,除了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就只有偶尔的碗箸相撞的声音,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有些骇人。   然而下一刻,一个身影倏然窜出,大咧咧地嚷着:“公主娘子,公主娘子!”   皇甫叶梦缓缓笑了,坏心眼儿地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