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1章 璃国弃后   大雨滂沱而至,噼里啪啦倒豆子似得砸在瓦砾上。   一阵仿似要断了气儿的咳嗽声,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异常的突兀。   “娘娘!”旁边的黄衣宫女惊呼一声,拖住了叶思华快要撑不住的身子。   入手的,单薄如纸,摸着这细碎的一把骨头,黄衣宫女泣不成声。   “芍药,今天是什么日子?”   叶思华望着外面浓密的雨帘,眼前有些模糊,是什么从眼角流了出来,她伸出手,抹去的是一串串冰凉的血泪。   “是……是二小姐和皇上大婚的日子……”芍药苍白着唇,不忍的说了出来。   噗——叶思华喷出一口血水,整个人体力不支的昏死过去。   “思华,待本王登上皇位,你便是本王的皇后,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帮你得到!即便是天上的星星,本王都会亲手给你摘下来!”   男人一身锦绣华衣,温柔的眉眼,堪比璃国最温和的三月春风。   她幸福的笑着,在男人的嘴角,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刘温?刘温……”   床榻上的女子呓语着,芍药掖了掖被角。   清冷的宫殿里,传来噼啪一声,烛火爆开,屋里更亮起来。   叶思华猛然惊醒,好一会子才从那甜美的梦中回过神来。   望了望外面的黑夜,这冷宫的地板上,积满了白天落下的雨水,有的角落里还在哗啦啦的往下流。   “叶思华,你看看你都落到了什么地步?”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又咳嗽了几声,大殿里并没有芍药的身影,她试探着下了床,却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这时,忽听砰的一声,大殿的门被打开了。   她愕然抬头,看到的是一对手牵手穿着龙凤红袍的璧人。   她的庶妹叶诗诗缓缓的走过来,正红鸦金的鞋子一下子踩在她的五指上。   十指连心,叶诗诗故意踮起脚尖,使劲碾着,嘴角的笑勾也越咧越深。   “我的好姐姐,璃国最尊贵的前皇后,今天是我和温哥哥大喜的日子,我们是来请你喝杯喜酒的?”   叶诗诗温柔的望着身后的刘温,刘温冷笑了声,递上来一杯酒水,酒杯一转,悉数倾倒在叶思华的脸上。   酒水辛辣,迷的叶思华眼睛火辣辣的疼。   她挣扎着,抓住了刘温红色精秀的衣摆:“刘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助你得到天下,助你搬倒麟太子,也让我自己背上了毒妇的骂名!刘温,你可对的起我——”   最后一句,叶思华几乎是吼了出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鼓瞪着眼珠,全然不顾血泪顺着眼角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刘温嫌恶的望着这满脸鼻子泪水的女人,后退了一步,哼声道:“你在众人面前出谋划策,让朕面子全失。就连朕的那些手下,都快为你马首是瞻!叶思华,你不知道,朕忍你已经忍的很久了!”   “每时每刻,朕都想着怎么把你弄死!怎么把你这个自高自大狂妄的女人弄死!”   “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朕心里的愤怒!”   刘温咬牙切齿的说着,句句发自肺腑。   叶思华嘴角咧开凄凉的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笑容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她好悔啊!悔不当初!   她尽心尽力的帮他,帮她这个唯一的夫,让他得到天下。为了他,她不惜亲手杀了最爱自己的人——刘麟。   那个骁勇善战,杀伐果决,最有可能成为璃国新皇的人物!   犹记得刘麟饮下毒酒的时候,一向冰冷的眼神温柔的望着她:“思华,我爱你!即便你喂我喝的是毒酒,我也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吗?   我杀了你,杀了这辈子最爱我的人!而我终其一生,都要活在自责忏悔中。   每到深夜,我都看见刘麟沉痛的望着我,是指责,是悔恨……   “思华,你可对得起我?对得起我对你的爱!”   她耳边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她拼命摇着头,午夜梦回,总是被噩梦惊醒。   叶诗诗看着地上女子痛苦的模样,一双凤眸明晃晃的如一把尖刀,她朝后叫了声:“徐氏!”   叶思华一怔,她望着从叶诗诗身后慢慢走出来的妇人,眼中划过一抹欣喜:“奶娘——”   喊出口,叶思华早已泪眼滂沱。   她五岁没了娘,是奶娘一手把她拉扯大,在相府,她和奶娘的关系最好,也是她这辈子最信任的人,她完全把奶娘当成了自己的亲娘。   徐氏手里端着一个朱红的托盘,里面放着一碗亮晶晶的藕粉汤,端到叶思华面前,叶思华就闻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那抹熟悉的香味。   她最喜欢喝奶娘做的藕粉汤了。   她冲奶娘一笑,妇人抹着眼泪把她扶起来,喊了声:“大小姐……”   “徐氏,还不快给你的大小姐喂她最喜欢喝的藕粉汤?”旁边的叶诗诗努努嘴,不耐烦的催促道。   叶思华望着动作迟疑,满脸纠结的奶娘,一颗心砰砰的跳起来,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快点!”叶诗诗尖锐的声音传来。   奶娘牙龈一咬,说了句:“大小姐对不起了,老妇也是被逼无奈!”   在叶思华震惊的眼神下,徐氏掐住了叶思华瘦弱的下巴,一碗藕粉汤猛然灌了进来。   叶思华秃噜着双腿挣扎着,却被旁边的叶思华一把按住。   “姐姐,舒服吗?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姐姐,告诉你一个喜事,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哦对了!你知道大娘是怎么死的吗?是被我娘亲手毒死的,就跟现在的你一个样!啧啧……你瞪什么眼啊!即便眼珠子瞪出来,也吃不了我啊!”   “哈哈哈……”   手里使劲攥着的裙摆扯出千万褶皱,叶思华睁的大大的眸子,使劲狠瞪着奶娘徐氏。   徐氏加快了灌药的速度,不停的说道:“大小姐,我没辙啊!老妇的孙子在二小姐手里,你若不死,老妇的孙子就得死啊!”   啊——一碗藕粉汤悉数被灌进肚中,叶思华嘶吼着,吐出一口污血,浑身满是藕粉汤留下的秽物,她在地上挣扎着,指甲刮在地上,寸寸皆断。   她望着面前的三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们吞入腹中!   若有来生,我定要复仇!   负我的,用血来偿!我欠的,必倾生相待!   “啊——”   叶思华从床上惊醒,耳边立刻传来奶娘徐氏惊喜的声音:“小姐,你醒了!”   叶思华身子一僵,她僵硬的转头,看见徐氏圆圆的脸,她眸中精光大盛,立刻扑过去掐住了徐氏的脖子。   “小……姐……咳咳……”   枝丫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一个黄衣小丫鬟看见滚在地上的两人,立刻放下水盆,去把叶思华拉开。   叶思华犹在挣扎,望着徐氏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徐氏吓得还蒙蒙的瘫坐在地上,旁边的黄衣丫鬟抱住叶思华的腰,拼命的叫着:“小姐,你醒醒?小姐!我是芍药啊!”   “芍药?”   叶思华这才回过神来,四肢一下子软下来。   芍药一喜,立刻把叶思华扶到床榻上。   叶思华打量着周围,外面天空明媚,阳光透过水绿纱窗,过滤到金砖地面上,那笔直的光束里,连细小的微尘颗粒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间屋子她很熟悉,这曾经是她在相府的闺房。   她怎么到了这里?   叶思华正纳闷,却听那早已站起来的徐氏,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你前几日刚刚病了,今日才算醒来,可把老妇吓坏了!”   叶思华眼珠一转,落在徐氏身上,嘴角慢慢漾开一丝笑来。   那笑极冷,徐氏看在眼里,吓得肝胆一颤。   芍药皱着眉头,奶娘和小姐的关系一直很好,就像小姐的娘亲一样,怎么小姐一醒来,就对奶娘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叶思华消化着刚才奶娘徐氏所说的话,她病了?   在那个冷森森的皇宫里,她不是被奶娘徐氏的一碗藕粉汤给毒死了吗?   就在这时,门口又有一个丫鬟进来,跪在地上说道:“大小姐,二夫人和二小姐来看你了。”   叶思华望着眼前的尖脸小丫鬟,脑袋里回忆着,她不是叫满春吗?在她十六岁那年,被二夫人给打死了?怎么……   叶思华秀眉攒起来,纠结在一起。   见叶思华一直盯着满春发呆,旁边的芍药提醒道:“小姐……”   叶思华这才回过神来,摆手道:“让她们进来吧。”   望着满春走出去的身影,叶思华只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就在她琢磨的间隙,门被打开,二夫人一身水绿夹袄襦裙携着鹅黄衣裙的叶诗诗走了进来。   有冷风灌进来,叶思华瞧见,外面的花砖地面上竟然落了一层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没有化开的迹象。   门又被芍药眼疾手快的关上,旁边的奶娘徐氏在夹了银碳的放进铜盆里,把火烧的更旺些。   “思华,你终于醒了,这天寒地冻的,生个病怪遭罪的。你看,你都瘦了。”二夫人满脸关心,抬起手掌想抚顺叶思华头上毛躁的头发,被叶思华躲开。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2章 回到三年前   看到叶思华一脸抗拒,二夫人张媛悻悻放下手,眼底划过一抹不悦,但在抬起头的时候,又是面容淡淡,让人瞧不出一点破绽。   “唉……”张媛重重叹了口气儿,徐徐说道:“我本打算和你爹一块来的,可惜啊,他太忙了,这边关吃紧,所有的事啊,都得他操心。”   张媛还没说完,只听旁边的叶诗诗插了句话:“娘,爹不是在大厅里喝茶吗?”   状似无心的一句话,让叶思华细眉微蹙。   随后听见张媛轻斥了声叶诗诗,对发愣的叶思华说道:“思华,你别胡思乱想。”   叶思华本来紧蹙的眉毛,一会儿便舒展开来,她想起来了,记得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她染风寒病重,从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才见好转,醒来的当天就遇着二夫人带着叶诗诗来探病,她们母女俩一唱一和,听到叶安在大厅喝茶都不来看她,她当时就气的把闺房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   最后好像是那破碎的花瓶划破了张媛的胳膊,屋里的情况立刻就传进了叶安的耳中,然后,她那权倾朝野的父亲,终于走进了她的闺房,上来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那时,她刚刚醒,身体非常虚弱,那一巴掌一下子把她打的滚落到地上,破碎的瓷片一下子刺入皮肤,疼的她整张脸都皱起来,一会子跪在地上粗粗的喘息。   她的父亲对着她骂了句:“逆子!”就携着哭哭啼啼的二夫人离去。   他们临走的时候,她抬起头,看见了叶诗诗嘴角得意的笑容。   耳边传来呼唤声,叶思华回神,微笑着看着床边上演戏演的甚是投入的母女俩,道:“二娘和妹妹对思华的心意,思华心领了。再说,边关战乱,战事吃紧,难民涌入,物价上涨,爹肯定正忙着呢!二娘,若是你见着爹,替思华问个好,思华身子虚弱,不方便下床。”   张媛望着床上虚弱的女子,一脸惊愣。   她是不是听错了,一向清高跋扈的大小姐,今天竟然能和她好好说话了,还叫了她一声“二娘”?记得以前,这叶思华都是指名点姓的叫她的名字,完全没把她这个二娘放在眼里。   旁边的叶诗诗也是一愣,她睁着大眼睛,一个劲儿的瞅着叶思华,她的这个姐姐,总觉得这病醒的叶思华,有些怪怪的。   她的一双眼睛,多了些别的东西,是什么呢?   叶诗诗还要仔细深看,却和叶思华的目光相对,叶思华对她温柔一笑,虽然那笑完美的无可挑剔,但叶诗诗总有种脚底生寒的感觉。   她觉得大抵是自己在外面冻久了,在屋里这双脚还没有暖和过来。   张媛惊愣也仅是瞬间,她当即笑道:“若是你爹知道你这么善解人意,怕是要高兴坏了。思华,你尽管养病,二娘会替你向你爹问好的。”   “谢谢二娘,劳你费心了。”   叶思华淡淡笑着,对这母女俩甚是热情。   张媛脑袋蒙蒙的,就连自己是怎么出去的都不知道。   她在走出门口的时候,转首望榻上的女子,惊觉她的目光一直冷冷的穿射在她的后背上,犹如毒蛇般,吓得她脚步一趔趄,踩到了门口的浮冰,差点滑倒,幸亏被旁边的闺女扶住。   “娘,小心。”叶诗诗轻声提醒。   待她们走远些,张媛问叶诗诗:“你有没有觉得叶思华有哪里不一样了?”   叶诗诗细眉轻皱,思索会儿,答道:“她的眼睛里,不像以前那么明快了,总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还有……”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叶诗诗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张媛轻拍了拍叶诗诗扶着她的手,道:“以后我们要小心了,不管这叶思华耍什么把戏,我们都要防着点。”   “是,诗诗知道了。”叶诗诗颔首。   叶思华望着那紧闭的房门,久久还未回过神来。   直到芍药的声音传来,手里端着瓷碗,里面是黑沉沉的药汤。   “小姐,该喝药了。”   芍药一手端药,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青瓷花小碟子,里面放了满满一碟的蜜饯,上面浇着亮晶晶的蜂蜜。   叶思华直接伸手接过药碗,在芍药震惊的目光下,仰头喝尽。   “小姐,你……你怎么……”芍药赶紧把碟子端过来,示意叶思华赶紧吃块蜜饯压压药的苦涩。   叶思华摇摇头,觉得这样甚好。   只有时刻提醒自己的苦,才能得到以后的甜。   她虽然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她重生了,从十八岁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刁蛮任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相府嫡女。   虽然她性子不好,但依旧有璃京的大好青年争先恐后的踏破了相府的门槛,向她求亲。她一直知道,他们看上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身份,相府嫡女的身份。   十五岁,是她人生的巅峰时刻。   因为不久,她会遇到她重生前那辈子一生的挚爱——刘温,这个璃京第一风流公子,是璃京上至七八十老太下至五六岁孩童都肖想的对象。   而她,也不例外,在见刘温的第一眼,她就被他的外表和气质所倾倒。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认识她之前,刘温早就认识了叶诗诗。   而她,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绊脚石,一个可笑的第三者。   想起她临死前,叶诗诗的那些话,藏在绸被里的手,十指并拢,指尖嵌入掌心,那微微的疼痛,让叶思华嘴角的笑勾越咧越深。   娘,女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她五岁没娘,一直追查凶手,却没想到是张媛害死了娘亲。还真是多亏叶诗诗告诉了她答案,她死了一次,死的值,最起码知道了娘亲死亡的真相。   你们且等着,等着我一步步,一步步把你们逼到死路,就像叶诗诗对她一样。   叶思华微笑着,目光落到还在用铁钳夹碳的徐氏身上,问道:“奶娘,您孙子多大了?”   啪——银碳重重的滚落到地上,吓得徐氏赶紧又把碳夹起来放到炭盆里,想起大小姐醒来的那一幕,到现在她都吓得四肢发软。   “刚满月。”徐氏稳住气息答。   屋里沉默了会儿,寂静的只能听到外面屋檐冰柱化水的滴答声。   床上的女子,淡淡的“哦”了声,转首望向窗户外明媚的天空。   徐氏的心却紧着,她不敢抬头,双膝一直跪在地上,大小姐也没让她起来。直到她膝盖麻木,身子不稳的差点摔倒在地上,才听到一个如获大赦的声音:“起来吧。”   “哎!”徐氏应了声,大小姐的声音又徐徐的传来:“待天气暖些,把您的孙子带过来,我瞧瞧。”   “知道了。”徐氏垂下头,压下心中那抹诡异感觉。   宣元三十七年,西北边关大捷,璃国太子即将回京。   犹记得那年,十五岁的叶思华跑出家门,跑到璃京大道上,看那成群结队的铠甲士兵骑着高头大马从她面前经过。   雪花迷了她的眼,她光顾揉眼睛,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大道中央也不知道,眼看着她快成了马下鬼,忽然,腰间被一支修长的手臂揽住,那膨胀的肌肉压着她细嫩的腰身,让她隔着厚厚的棉袄都感觉到,那无法忽视的力量感。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却是凌空一翻,被人放到马背上。   身后,是男人健壮的胸膛,那砰砰的心跳声,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她竟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内心慌乱,转头看向后面的男人。   刀削的脸庞,深邃的五官,每一个线条都是冷硬的,就像被铁铸造出的人一样。长年征战在外,脸上的皮肤呈小麦色,有点粗糙的感觉。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这飞扬的雪花,竟然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叶思华紧紧抓住马背上的绒毛,整个身子趴扶在上面,唯恐自己掉下去。   她满身戒备,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她有些害怕。   但她又倔强的不依靠后面的人,而是自己用冻得僵硬的小手狠狠揪住了马背上的毛。   不知是不是用力过大,马儿吃痛,更加疯狂的往前跑去,待跑出人群,脱离了军队,竟然来到了一片小树林。   叶思华心里咯噔一下,她双眸瞪的老大,赶紧从马背上秃噜下来,惊恐的望着马背上始终没把目光落到她身上的男人。   “你……你想干什么?”   寒风吹过,哀嚎遍野,这种瑟缩的诡异感,让叶思华联想到了府里老人讲过的鬼故事。   她搓着胳膊,身上的水绿夹袄早因为她的挣扎,从肩头斜开大半,露出了一面雪白的中衣。   男人利落的翻身下马,手臂竟然朝叶思华伸过来,吓得叶思华想要后退,但被男人的另一只手揽住。   他的手臂很粗壮,轻轻一绕,就把她的纤腰完全缠住。   叶思华望着,知道自己是斗不过这个高大的男人。   但男人下一步的动作,却超乎了叶思华的想象,他慢条斯理的替她整理好夹袄,眼眸微微一沉,终于把目光落到她身上:“我叫刘麟,你叫什么名字?”   叶思华冻得嘴唇哆嗦着,想也没想的便答:“叶思华。”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3章 原来你还在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剑眉一蹙,“安相的大女儿?”   看到男人挑剔的神色,叶思华气哼哼道:“怎么?有问题吗?”   叶思华知道,她的名声在整个璃京已经很臭了,说起相府嫡女,别人都会想到一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的形象。   难怪这个男人这样反应,不过,他说他叫什么?   刘麟?   那个璃国的太子?   那个骁勇善战人称冷面阎王爷的太子?   叶思华不知自己究竟是冻得,还是吓得,双腿发抖,她使劲推了推男人的腰身,但没有推动。只听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本王看上你了,以后,不许喜欢他人。”   霸道的语气,腰间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就让彼此贴合的天衣无缝。   叶思华脑袋一蒙,惊讶的抬起头,望着这个高了自己两头的男人,看见男人眼里的认真,她忍不住躲闪开,冒了句:“你神经病啊!”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对着璃国的太子爷又是踢又是打,才见男人终于放开了她。   趁着这个间隙,她想也没想的赶紧疯狂的往原路跑回去。   一是怕太子爷追究责任,她刚才竟然对宣元帝最宠爱的太子踢打有加,这就属于忤逆犯上。二是这刘麟说的话完全把她吓到了,他们就见了一面,他就说喜欢她,哦,不对,不是喜欢,而是看上她了,就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就好像她注定会是他的一样。   呵……笑话!你看上我,我就得答应?!   年少轻狂,她的逆反心理,让她选择了刘温,那个温雅如风的男人。   那个最终把她葬送在冷宫里的男人。   刘麟……   刘麟……   叶思华捂住胸口,眼睛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一想到这两个字,为什么胸口就疼的要命?   她不是喜欢刘温吗?   为什么看到刘麟接过酒杯喝下毒酒的那一刻,她竟然疼的要命,她对刘温只有恨还有怨,那么爱呢?你爱刘温吗?   叶思华忽然不知道了。   刘麟,如果我们再次相遇,你可会爱上我?   我竟是无法再有勇气站在你面前,让你对我一见钟情,你对我的爱,终究会把你推向死亡的深渊。   是不是只要你爱上我,你就注定是死的结局呢?   那我们,还是不要遇见了。   门一下子被推开,芍药兴奋的走进来,边走边道:“小姐,太子回来了!我们璃国的第一勇士回来了!”   芍药大声宣布着,见床上的人反应淡淡,芍药声音小下来,又道:“现在璃京的百姓都挤在大街上,人挤人的争先恐后的看马背上太子爷的英姿呢!”   芍药边说边两眼冒光,叶思华抚了抚鬓角,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水,对芍药道:“你是不是还没看够,要不,你出去再看看?”   听出叶思华语气里的揶揄,芍药垂下头,脸颊一红,道:“太子爷长得好英俊,他的美不同于温王爷,而是那种阳刚的美,好想躲在他怀中,让他保护……”   芍药开始犯花痴,两眼满满的都是“刘麟”两个字。   叶思华倒是被芍药的模样逗乐了,她噗嗤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芍药的额头:“你啊!要不我差人到太子府里去说媒,兴许看在我的面子上,太子爷会纳你为妾也说不定?”   “小姐,你就不要取笑奴婢了。”芍药的脸红成了苹果,随后小嘴一垮:“奴婢哪有那样的福气。”   是啊!芍药说的对。   太子爷今年十七有余,早到了婚娶的年纪,可是他人长年征战在外,对于成家之事却不放在心上。就连他的弟弟刘温,现在都纳了几房小妾了,像三皇子刘志,人才十四岁,都有了几个通房的丫鬟。   而刘麟呢?   女人一个都没有!   所以,私底下便有人传言,说当今太子爷那方便有问题,怕是无法行男女之事。每个人心底都清楚,但没人敢乱说。因为谁让刘麟最受皇帝宠爱呢,但也有的大臣私底下不满,若是将来继承皇位的皇帝是个太监,他们璃国的江山该怎么办呢?   叶思华一阵好笑,芍药见自从醒来后愁眉不展的大小姐终于笑了,她忍不住道:“小姐,你笑了啊!”   叶思华一愣,道:“我笑了怎么了?”   芍药嘴巴一撅,叹道:“自从小姐醒来后,整个人变得非常忧郁了,即便是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却不曾像现在一样,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是吗?”有这么严重吗?   叶思华摸着自己的脸,望着外面大雪飞扬的天空。她重活一世,一定要快快乐乐,切不可让前世的阴影影响到今世的她,也不枉她重活的这一遭。   今天本是她和刘麟相遇的日子,但她选择卧床看书打发时间,她想着避开他,那么那个伟岸强大的男人,就不会为情所困,就能展翅翱翔,成为璃国下一代杰出的帝王。   但天命不可违,他们注定相遇。即便叶思华极力想改变,但依旧改变不了二人间的羁绊。   芍药扶着小姐出了相府,外面大雪纷飞,地面湿滑。   现在路上行人零丁,根本没有了早上太子爷进城的那种热闹的场面。   她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等军队走了,她再出来。   望着小姐披着雪白的狐裘,只露出一张尖俏的脸,绯红的唇瓣好像雪地里那美丽的红梅,少女式的发髻插着鎏金簪子,上面的蝴蝶随着主人的步伐,微微颤动,像是展翅欲飞。   叶思华望着冷清的街道,地面上还有燃尽的鞭炮红纸,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嵌进雪地里,犹如白雪里盛开了一地的红梅。   脸颊在冰天雪地里,冻得通红,她眼中酸涩,想哭,但由于芍药在身边,生生忍住。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由于人太多,她只能远远的望着,从后往前寻找,最后才在最前面看见他的身影。   大雪飞扬,视线不好,她仅看到了那抹黑影,连他的脸都没瞧见,若不是被人挤了出去,她怕是很难再和他相遇了吧。   回想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儿,继续挪着步子,往前走。   顺着,他曾经带着她,骑着马儿,从璃京大道一直到了城南的那片小树林,所走过的每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深一脚浅一脚的。   芍药担心的望着身旁的人,她发现小姐眼里满是执拗,就像在追忆什么,又像在极力忘记什么,她陪在身边,没敢多言。   待走到小树林的时候,雪花都小了下来。   叶思华脸上满是薄汗,但小巧的鼻头却冻得通红,就像萝卜擦在雪地里一样。   她用手帕抹了把鼻涕,抬头。   愣住!   曾经的地方,曾经的树林下,一抹黑色身影站在那里,天地间,也唯有那抹黑色成了世间最美丽的颜色。   他手里执着一株细长的红梅,梅花细细碎碎的开在柔嫩的枝丫上,有种华丽的美。   他听见声音,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倏然一滞。   叶思华的呼吸,也是一紧。   对面的女子,双眸里满是惊讶,那大大的眼睛,承载了天地间最瑰丽的颜色,就像日月星辰,美丽至极。   他到过边塞,看过草原上那满天的星子,他认为边塞的星空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与它相比,但少女的双瞳,却比那星子还要美丽。   她的双眸里没有陌生,反而更多的是惊讶,还有一种,浓浓的……哀伤。   为什么要哀伤?   他的长相很想让她哭吗?   他不过寻思一会儿,那漂亮的双眸中,便溢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吧嗒——滚落下来,就像世间最美丽的珍珠。   他伸出手掌,接住,凉凉的,晶莹滚圆的一颗,果然如珍珠般。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   声音颤抖,整个身子也在发抖。   但她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激动,虽然极力忍耐,可眼睛酸涩的承载不了这种再次见面的沉痛,还是有泪水滚落下来。   刘麟回京,不是应该即刻进宫面圣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   难道……   他们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桎梏吗?   叶思华想着,眼泪哭的更凶,她把手从袖口里拿出来,一把塞入嘴里,她拼命的咬住,不想让自己发出哭声。   对面的男人慌了,他用粗粝的手指不停抹擦她的眼泪,每擦过的地方,都留下一片红痕。   她的皮肤真嫩啊,不像战场上男人般皮糙肉厚,砍一刀子都不流血。   叶思华鼻涕泪水糊了一脸,她这脏兮兮的模样,怕是那刘麟很难喜欢她了。   她这般想着,用帕子狠狠捏了把鼻涕。   向来冷酷的刘麟,也乱了阵脚,面对千军万马,面对兵穷粮尽,他不曾乱过一点。他相信,只要咬咬牙,什么都能挺过来,而现在呢?   他竟觉得心脏有万只蚂蚁啃噬般,咬的他难受而又心乱。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再一次问。   刘麟望了望空旷的野外,大雪纷飞,却有一株红梅盛开在林子的一脚,他路过,不经意被它吸引。他在进城的前一刻,就命自己的副将乔装成他,代他入城,他不喜欢被百姓簇拥的那种乱哄哄的场面。没想到迟了一刻入城,却遇上了她。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4章 难得有你看上眼的女子   这难道就是缘分吗?   如果是上天安排的缘分,那他就紧紧的抓住。   所以,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   叶思华顿住,满眼震惊,她总觉得这个场面太过熟悉,看着刘麟眼中闪烁的光芒,她禁不住后退两步,喃喃着摇头:“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无法改变……”   她哀戚的望着他,哽咽起来。   刘麟愣住,他对她来说是什么?   为什么见着他,两次哭泣?   次次伤心欲绝?   他正纳闷,却听女子沙哑的声音传来:“叶柳柳。”   “哦?”他剑眉一皱,轻喃着这个名字,待回去后,他得让手下好好查查,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刘麟正这么盘算着,却见那女子微微一欠身,道:“小女子告辞。”   叶思华转身,脚步不做丝毫停留。   独留那抹伟岸的黑影,孤零零的站在雪中。   脑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个少年翻身下马,一个箭步跳过来,使劲拍了拍刘麟的肩膀。   刘麟转脸,看见来人,脸上蓦然沉下来。   吓得少年胳膊一缩,不过那脸上依旧洋溢着微微的笑意。   少年剑眉一挑,婴儿肥的脸上一双葡萄似得大眼睛闪着,嘴巴一撅:“大哥,你可让我好找,你还不快进宫?皇后娘娘嘴里正念叨你呢!”   刘麟瞥了眼少年,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高头大马就走远了。   少年看见,赶紧追上去。   雪粒子刮在脸上,少年冻得鼻涕连连,他终于赶上前面的人,打趣道:“大哥,刚才你拿着梅花看什么呢?”   还是第一次见一个面瘫的人,脸上多了除了冷酷之外的表情。   少年满脸八卦,即便冷风冻得他张不开嘴,他依旧不依不饶的问着。   刘麟被问得烦了,思量须臾,问道:“叶柳柳,你可知是哪家的小姐?”   他长年征战在外,对璃京的事,他这个四弟肯定知道的比他多。   刘麟的四弟刘志,眼睛登时睁的老大,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立刻道:“大哥,叶柳柳不是安相的三女儿吗?你……你怎么对她来了兴趣?”   刘麟嘴角一扯,狠抽了下马屁股,人就跑的没影了。   刘志在后面大叫着:“等等我——”   凤栖宫,徐皇后听见太监通禀,太子求见。   她脸上的那抹担心,立刻化为一丝浓郁的思念,她急叫道:“宣!快宣!”   徐染站起来,人早已被宫女扶着走到门口,一身墨绿的精致宫装,迤逦的裙摆拖在地上,犹如水波般,涟漪生辉。   看见穿过拱形花门的黑影,徐染眼角忍不住溢出眼泪。   刘麟看见自己的母亲站在门口,亲自迎接他,早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   “母后!”刘麟扶住徐染因为激动,颤抖不停的胳膊。   徐染“哎”了声,被自己的儿子扶到了长榻上。   “母后,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刘麟长年征战,饱经风霜的脸上,透出一瞬的自责。   徐染拍拍儿子的肩膀,双手托起儿子的脸,道:“让母后好好看看,你这出去打仗就出去了一年,年都没回来过,母后想你啊!”   徐染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刘麟垂下头,拳头放在膝盖上。   徐染叹口气儿,又道:“儿啊!母后知道,我们璃国素来以马上得天下,你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出去历练历练好啊!母后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刘麟抬起头,凤眸里出现了一丝难掩的感激,谢谢母后的理解。   他不善言辞,只能这么呆呆的望着凤椅上雍容华贵的妇人。   徐染端过宫女递来的瓷碗,道:“这是你最爱喝的樱桃凝露蜜,怕是在那大西北,喝不到吧!”   刘麟望着碗里晶莹红透的樱桃,接碗的手迟疑了下,随后又端住,一口喝尽。   徐染在旁边说道:“慢点!慢点……你这急孩子!”   见母后嘴角终于出现了笑意,刘麟压住口里那腻味的甜,心里也愉悦起来。   他虽这么大了,但母后总喜欢当小孩子待他,他小时候虽喜欢吃甜品,但大了后,这甜品也不那么钟爱了。   徐染拍着儿子的手,怎么也看不够,最后,看着看着,就叹了大大一口气儿,刘麟看着,见母后乌黑的发上竟也是多了几根白丝。   “母后,有心事?”   徐染又叹口气儿道:“想着你那二弟,虽没有娶妃,但也纳了许多小妾了,你如今都十七了,这太子府后院,却没有一个能管家的女人!母后担心啊!”   刘麟抿了抿唇,思量片刻说道:“儿臣觉得安相的三女儿——叶柳柳不错,母后有空了,可以宣入宫里看看。”   徐染眉间划过一抹惊喜,赶紧应道:“好!好!明个儿母后就让那叶柳柳入宫,让母后好好瞧瞧!难得我儿有看的上眼的!”   刘麟长呼一口气儿,只要母后能开心就好。   叶柳柳……   他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三个字,浅薄的唇角,轻轻一扯,就像三月初开的桃花,崭露头角。   在凤栖宫和母后聊了半晌,刘麟便要退下,徐染忽然屏退了大殿里的宫女太监,对刘麟说道:“徐峰最近和徐芳走动的近了,你以后做事小心些,干什么都得防着点。母后老了,不能什么事都替你操着心了。麟儿,你长年征战在外,这朝堂的事怕是并不那么精通,以后啊,多学着点。”   “是,儿臣知道了。”刘麟点头,双眸微微一深。   徐峰是璃国资历较老的将军,是母后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他的舅舅。母后是将军府嫡女,十六岁嫁入皇宫,成为宣元帝的皇后。不久,徐芳,和徐峰一母同胞,母后的庶妹,也嫁入了皇宫,被宣元帝封为芳妃。他们走的近,怕是又要有什么幺蛾子了,这徐峰倒是很疼爱他的亲外甥——刘温,他的那个二弟,璃京颇负盛名的温王爷。   刘麟犹在沉思,忽听窗户下,一丝轻微的“咔擦”声,他眸色一沉,人已经快步走到了窗户边,打开窗户,什么都没有。   他瞥了眼很快消失的衣角,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母后担心的声音传来:“麟儿,怎么了?”   刘麟转头,摇了摇:“没什么,一只野猫而已。”   “哦。”徐染松了口气儿。   刘麟出了凤栖宫,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被一阵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望着那被几个太监围攻,躲在拳打脚踢下,鼻青脸肿的人,并没有上前搭把手,而是选择冷眼旁观。   “我是皇子,你们竟敢打我,小心……小心我去父皇那告你们!”   被人打,还威胁的这么理直气壮,刘麟脸上来了兴趣。   “你以为你还真是皇子?不过就是歌姬肚子里爬出来的货色!连皇帝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小太监们,嘿嘿笑着,又是对着刘醇的脸补了一脚。   这个璃国的三皇子,宣元帝最看不上眼的儿子。若不是皇上年轻时在外临幸了一名歌姬,本是泄泄火,却不曾想竟是留了龙种,无奈下,让一个低下的歌姬入了宫。这件事还受到了朝堂大臣的弹劾,让宣元帝觉的自个儿丢了脸。看见三皇子,就像是要面对自己的耻辱一样,自打三皇子出生,宣元帝根本就没来瞧过一眼。   十五岁的刘醇,经常被宫女太监欺负,逆来顺受的性格,让他非常胆小。他抱着脑袋,左躲右闪,但根本于事无补,很快,身上就伤痕累累。   他无意中瞥见那个不远处的黑影,他眼中划过一丝希翼,张开嘴想叫声“大哥”,但最后忍住。   没用的,没有人会来救你!   犹在绝望,却见一抹白影走了过来。   “大胆!你们竟敢殴打皇子!”一向以温文尔雅著称的温王爷,现在面上竟是色厉内荏。   那几个小太监立刻吓得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不知从何解释。   刘醇被刘温扶起来,刘醇呆呆愣愣的,鼻子出了血,刘温替他擦干净。   “谢……谢谢二哥。”刘醇瘦高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对刘温满是感激。   刘温微微一笑,安慰了刘醇几句,随后又命侍卫把这几个太监带下去,交给太监总管处理。   刘温瞥见不远处的黑影,走过去,拱手道:“二弟拜见大哥,一年不见,大哥越发英明神武了。”   刘温和煦的笑着,一身白衣,身姿飘飘,不愧是璃京深闺女子肖想的对象。   刘麟抿嘴,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说道:“二弟客气了。”随后,视线落在刘醇身上,刘麟忽然伸出胳膊,大掌抚在刘醇的肩膀上。   刘醇身子一僵,眼中划过一抹诡谲的精光。   刘麟拍了两下,难得眼中露出一丝关心:“四弟,好好养伤。”   “多谢大哥关心。”刘醇垂下头,只觉被刘麟拍过的肩膀,疼的要命。   他面上不动声色,垂着脑袋,乖巧的很。   刘温和刘麟又相互寒暄了几句,最后刘麟告辞。   见那抹黑影走远,二人才俱是松了口气儿。   “一年未见,这刘麟……”刘温停住,没再说下去。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5章 后院难安   旁边的刘醇忍不住道:“大哥这人太坏了!我刚才被打,他竟不来帮我,还是二哥心好。若不是二哥,我刚才就被打死了!”   刘温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拍了拍刘醇的肩膀,徐徐的离开。   刘醇见人都散了干净,嘴角勾起一抹幽深的笑。   刘麟下了马,把马绳给了府里的下人,就入了府。   府口的张管家跟在身边,道:“太子爷,志王爷还在大厅等着您呢!”   刘志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手里玩着杯盏,啪——又碎了一个。   望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瓷片,他摇了摇头,还要再拿起一个玩弄,眼角瞥见一道黑影闪过,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刘志立刻站起来,就想冲过去给刘麟一个熊抱,但被刘麟身子一侧给躲开了。刘志看见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张管家,立刻尖叫着跳开。   张管家老脸一红,赶紧退下去。   “大哥,你又整我!”刘志瞥着嘴。   刘麟命下人把地上的东西都打扫干净,冷哼道:“你又到本王府里败坏东西了!回去让你府里的王管家准备好一千两白银!送过来!”   “一千两?大哥,你敲诈啊!”刘志表示不服。   迎来刘麟冷酷的目光,吓得刘志瑟缩了下脑袋,他笑嘻嘻的走过去,把刘麟扶到椅子上,又端了杯茶,递给璃国的太子爷。   刘麟脸上很是受用,抿了口茶水,道:“你专门等本王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刘志眼珠咕噜一转,忽然凑近刘麟一步,道:“大哥,你和那叶柳柳是不是有点什么?”   看见刘志一脸八卦的表情,刘麟大手一挥,把伸到面前的脑袋扫开,随后视线落到外面明媚的天空上。   今天阳光甚好,也不知那叶柳柳在干什么?   想起雪地里,那鼻头如萝卜,披了雪白的狐裘,只露出一颗小脑袋,那粉雕玉琢的女子,他心底犹如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下,微微的痒,还有些微的涩。   见刘麟不说话,浅薄的唇角却蓦然扯开一丝弧度来,刘志满眼大睁,犹如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事,拍腿大叫道:“大哥,你终于笑了耶!还是第一次见你笑!”   刘麟起身,尽量离得刘志远些。他这个四弟,毛病不少,其中最让他烦的,就是聒噪,他本就是安静孤傲的性子,他这偌大的太子府,只要四王爷一来,必定鸡飞狗跳。   不过,这样好啊,最起码有活气儿。   “这叶柳柳还真是厉害,赶明儿我去瞧瞧她!”   听见刘志的嘀咕,刘麟的目光立刻望过来,吓得刘志要嘟噜出的话如鱼刺般梗在喉咙里。   “大哥,我说笑呢!你看,你也当真!”   刘志吐吐舌头,心中腹诽,明着不能去,我暗着去。   刘麟正兀自出神,却听那旁边的刘志道:“大哥,我听说那刘温有意娶安相的大女儿——叶思华?这刘温心里打的小九九,他还真以为我们不知道!”   刘志冷笑一声,早就收起了玩闹之色。   见刘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刘志又道:“大哥,现在徐峰和刘温站在一条战线上,他若是再娶了叶思华,怕是对你不利啊!”   对面的人依旧反应淡淡,刘志婴儿肥的脸上皱巴成一团。   刘麟终于出声:“你说,人有没有上一辈子?我忽然对一个只见过一眼的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呵……本王是不信命的。”   他兀自说着,又把自己的话反驳。   刘志一愣,随后挠挠头,这大哥是怎么了?他给他说着正事,他却扯别的事,两个人完全是驴头不对马嘴。   刘志还要进一步说教,没想到刘麟轻飘飘的一句话终结了他的担心。   “徐峰手里有多少兵权?”   “呃……”刘志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下意识的回答:“璃京里的加上驻守在外的统共三十万!”   “那本王的呢?”   “六十万!”刘志想也没想,张口就来。   然后,他就看到大哥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随后站起来,就离开了。   大哥是什么意思?   刘志反应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是间接告诉他,他的担心纯属多余。   啊呀呀!   他又被大哥整了!   刘志愤愤离开!   待走到门口,见一个劲儿的跟在他后面的张管家,刘志问:“什么事?”   张管家犹豫了下,开口道:“太子爷让小的提醒一下,志王爷的一千两银子。”   听到这话,刘志气的差点跳脚,最后,扭头气哼哼的甩袖上马。   “怕是过不了几天,这志王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又得来喽!”张管家摇摇头,关上太子府的大门。   叶思华自从那次从外面回来后,自己一个人就躲在屋里,见璃京最近并没有什么大动静,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儿。   这种表情被芍药看见,芍药奇怪道:“小姐,你这几日好奇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叶思华抿了口苦涩的药水,摇头否认道:“哪有!”   芍药没再争辩,这时,就见奶娘徐氏推门进来,说是二夫人有事,让后院里的人都去大厅一趟。   叶思华没答话,芍药眉头一皱道:“大小姐病了,二夫人不是又不知道!”   语气里满是抱怨。   叶思华微微一笑,见徐氏眼中犹见慌乱,她让芍药扶她起来,吩咐芍药给她打扮一下,边拿了金钗递给芍药给她插上,边对站在后面的徐氏道:“奶娘,你最近和二房走得很近呢!”   徐氏听到这话,当即跪在地上,表忠心道:“小姐千万不要误会,老妇对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只是老妇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二夫人,她让老妇传的话。她是主子,老妇不传,怕是要挨板子的!”   “哦?”叶思华稍微一怔,随后笑开来,铜镜里的美人也笑靥如花,不过,那狭长的眼尾,透着丝丝稀薄的冷光。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难道你主子我就这么懦弱,任你被二夫人毒打?还是你欺软怕硬,觉得二夫人会打你,我不会打你?”   叶思华一连两问,问得地上的徐氏冷汗沉沉,虽然屋里暖气十足,但她依旧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老妇……老妇……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掌音,徐氏自己抽起了嘴巴子。   芍药忍不住求情:“小姐……”   叶思华哼了声,双眸微微一眯。   这清脆的巴掌声,响了一会儿,才听见叶思华叫停的声音,而此时,徐氏的圆脸已经肿成了盆子。   叶思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徐氏:“你别以为你是我的奶娘,就高本小姐一截,本小姐对你好,只是看得起你,你再怎么说都是我院里的下人!但……只要你看清自己的主子是谁,本小姐自不会亏待你。”   “是,老妇明白。”徐氏点头如捣蒜。   叶思华手里拿着一个朱红的盒子,打开,一枚小小的金锁躺在暗红的绒布上。   叶思华把盒子放在徐氏手里,徐氏一愣,哆嗦着双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听说你孙子满月了,我便命人打了块金锁,你看合不合适?”叶思华声音软下来,细细的嗓音在这偌大的屋子里,徐徐的说着。   徐氏几近哽咽,她抬起头,慌乱的说道:“老妇怕是承受不起,承受不起……”   旁边的芍药笑道:“小姐给你,你就拿着!都是一个院里的,跟自家人一样,何来承受不起一说?”   徐氏擦擦眼泪,收起来,看叶思华的目光,越发的愧疚起来。   叶思华暗地里,唇角一弯,随后让芍药扶着,去了前院大厅。   还未靠近大厅,就听见三娘李然委屈的呜咽声,二娘张媛尖酸刻薄的说着:“就你那贱命,即便女儿飞上枝头做凤凰,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卑贱!呵!更别说还没做凤凰了!只是要被皇后宣入宫,还不知道什么事呢!”   张媛用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眼尾针尖似得落在李然身上。   旁边的叶柳柳冷哼一声道:“二娘,话不能说的太满了,我若是成了太子爷的人,那我们相府以后,铁不定要沾多大的光呢!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娘?呵……”   “你!”张媛怒极反笑,赶紧冲主座上的叶安哭诉道:“老爷,你看你那三闺女,这还没飞上枝头呢,就狗眼看人低了!”   叶安虎目一瞪,开始教训叶柳柳不知道尊敬长辈,最后勒令叶柳柳道歉,叶柳柳扭着头,就是不愿。   叶安叹口气儿,也不敢太得罪叶柳柳,若是这叶柳柳未来真成了太子府的人,他也是要敬她三分的。   看出了叶安的迟疑,张媛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站起来,走过去就对着叶柳柳的脸“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子。   叶柳柳震惊了下,瞬间哭叫起来,疯狂的冲上去就想和张媛打起来。   叶安赶紧站起来,命令旁边的下人赶紧的拉架。   大厅里乌烟瘴气,叶思华冷眼旁观着,脚下却没动。   “小姐……”身后的芍药见小姐不走了,满脸疑惑。   叶思华“嘘”了声,嘴角满是玩味,随后道:“我们且看看。”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6章 孝顺女儿   见小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芍药也抬起脸来,望着大厅。   张媛怒骂着,发髻散乱,衣领也被扯开,露出了里面墨绿的肚兜,叶柳柳被推在了地上,两腿叉开,做撒泼状。   整个大厅,都是鬼哭狼嚎,一波高过一波,夹杂着二夫人的滔天怒骂,这大厅的屋脊差点都被掀起来。   叶安望着这混乱的场面,最后长叹一声,甩袖离开。   他刚出了大厅,就见花坛边,站着一抹纤细红影,抬头,目光落在叶思华的脸上,双目划过一抹惊诧。   “思华?”叶安眉头一皱。   叶思华小步走过去,冲叶安欠欠身:“思华拜见父亲大人。”   见女儿温温顺顺,态度第一次对他这么好,叶安有些受宠若惊,这种神色仅是一瞬,他板起脸来道:“思华,刚才怎么没进去?”   语气里颇是有些抱怨。   敢情你在外面看了好久的哈哈笑啊?   叶思华脸上出现了一抹憔悴,道:“思华身子虚弱,得了二娘的命令,要女儿去大厅,女儿便来了,谁知二娘和柳柳竟然打起来,女儿是想帮也无力啊!帮二娘不是,帮柳柳也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唉……”   见女儿一副愁眉苦脸弱不禁风的模样,叶安想斥责的话,堵在唇边,随后又吞进肚子里。   叶安甩袖离开,因为大厅里的事,怕是一天都很难有好心情了。   叶思华眯眼瞧着父亲大人走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叶思华,你还期望你那薄情的父亲,问候他缠绵病榻月余的女儿身子好些了吗?   别想了!   他眼里心里想的除了叶诗诗,就是叶子富,他膝下唯一的儿子,那个被安相宠到天上的一双儿女,这对儿女皆是张媛所生。所以,张媛在整个相府有恃无恐起来,完全就是相府女主人的形象。   大厅里声音渐渐小下来,叶思华才姗姗来迟。   二夫人瞧见她,赶紧理了理凌乱的发髻。   叶思华见到她这个小动作,就感觉好笑。   二夫人内心那骨子里的自卑感,早就让叶思华瞧出了些端倪。但凡在叶思华面前,二夫人都极力表现的端庄得体,处处端出大夫人该有的架子,无非就是想把她比下去。   谁让她是相府嫡女,身份摆在这儿,让二夫人表面上恭敬,但暗地里恨不得将她除去。   “二娘,三娘。”叶思华欠了欠身。   三娘李然哭的眼睛红红,点了点头,张媛则冲叶思华微微一笑。   旁边的叶诗诗倒是个精明的主儿,从闹剧一开始,她就置身事外,不偏不帮,也没卷进去。   叶诗诗对着叶思华,轻轻的叫了声“大姐”。   一副小姐碧玉,惹人怜爱的模样。   叶思华点点头,垂下了脑袋,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叶诗诗可以说是这相府里,最会伪装的一个人。叶柳柳刻薄,跋扈,但有什么说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但不像叶诗诗,这个表面装纯洁小绵羊,暗地里毒如蛇蝎的女子。   叶柳柳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擦着眼泪,肩呷骨还一抽一抽的。李然握着帕子替女儿擦泪,但却被叶柳柳哼唧一声躲开。   “哼!待我成了太子府里的人,你们休想沾我的光!”叶柳柳说完,甩头离开。   三娘李然抹着眼泪,追了出去。   叶思华细眉一拧,问道:“三妹这话什么意思?”   张媛忍不住瘪嘴道:“皇后下午让那叶柳柳入宫,不知要说什么?叶柳柳就说是当今的太子爷看上了她,她这是要去见婆婆呢!”   张媛拉着长音,语气里满是嘲讽。   叶思华双目划过一丝震惊,她忽然想起那日刘麟问她叫什么,她随口说了三妹的名字,没想到……   见叶思华沉思,张媛以为叶思华对叶柳柳进宫一事,也是有所怀疑。   当即道:“我就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怕是那皇后只是心血来潮,传她问话什么的,她还真以为她是谁啦!切!”   “二娘说的对,那叶柳柳算哪根葱!”   二房和三房越乱越好,她叶思华乐见其成。   张媛一怔,这叶思华很少顺着她说话的,以前都是反着干,她说东,这叶思华必然说西,不知如今怎么了,自从那次醒来后,人就像转了性子一样。   叶诗诗又抬起眼角,偷偷打量叶思华,叶思华冲她微微一笑,即便她讨厌叶诗诗,但面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笑着。   出了大厅,叶思华让芍药做了枸杞汤,便往相府书房走去。   叩叩——敲响门,听见叶安“进来”的声音,叶思华推门进去。   叶安仰躺在椅子上,掀起眼皮,一看是自己的大女儿,双瞳又是震惊,他直起身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看见自己的父亲眼里惊吓大过震惊,叶思华赶紧说道:“女儿听说父亲大人,这几日口干舌燥,烦渴多饮,夜间也睡不好。便自作主张,亲手做了碗枸杞汤,这枸杞汤养阴清热,生津止渴,刚好对父亲的症状。”   把温度恰好的瓷碗放到叶安的桌子前,叶安愣愣的瞧着,想着前厅的乌烟瘴气,两个妻妾不体贴她,二女儿和三女儿也不关心他这个父亲,反倒是被他忽视的大女儿,还关心着他的身体,叶安一时愧疚难当,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抬头望着叶思华,发觉这个女儿越发乖巧起来。   “思华,为父深感欣慰,你懂事了。只是,这变化太快了,为父都有些适应不过来。”叶安上句还在夸奖叶思华,下句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老谋深算的目光落在叶思华身上,带些探究。   叶思华压下心底的怒气,一副好脾气的解释道:“父亲大人,女儿在床榻上缠绵一月有余,想了很多,也看开了,觉得父亲年纪大了,再耍小性子置气,就是不孝。女儿不想背上不孝的骂名,也想在父亲的有生之年,尽些女儿应尽的本分。”   叶思华细细说着,娓娓道来,不卑不吭,一脸真诚。叶安唾弃了番自己心中的小人思想,当即大笑起来:“好好好!思华,有你这样的女儿,为父感到骄傲啊!”   书房里,传来相爷开怀大笑的声音。   有路过的下人,都面露吃惊。   这上午气的要命的相爷,这么快就好了?   就在叶安喝枸杞汤的时候,枝丫一声,门被推开了。   叶思华转头,一看是府里的蔡管家蔡剑。   蔡剑手里端了个朱漆托盘,里面放着一套青色的茶具,铜色水壶还从壶嘴处冒着腾腾热气。   “老爷,该喝茶了。”   叶安看见茶,立刻放下枸杞汤,道:“我差点忘了。”   叶安一拍脑门,接过茶壶,让蔡剑给自己倒水沏茶。   安相素来爱茶,他权倾朝野多年,一些想巴结他的大臣,多是买了精贵的茶叶,派人送到相府,叶安就会对送茶的人有求必应。   蔡剑熟练的洗茶,泡茶,五十岁的年纪,但一点也不显老。和三十露头的安相站在一起,不分伯仲。   叶思华欠了欠身,缓缓退下。   蔡剑见叶思华走远,昏黄的眼珠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蔡老头,你在相府这么多年,就属你泡茶最深得我心啊!”叶安感叹着,执起茶杯慢慢品着,脸上出现了一抹享受的表情。   蔡剑嘿嘿一笑,显得极其老实,道:“多谢老爷夸奖,小的受宠若惊。”   芍药见小姐自从从大厅回来后,自个儿就坐在床上发呆。   一张小脸由于前一段时间生病,越发尖细,秀发如云垂落在胸前,白色的中衣,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透明。   芍药不禁被小姐的侧颜吸引,看了半晌,却见小姐眉间的愁绪不见分解,反而越聚越多。   她忍不住道:“小姐,你有心事?”   叶思华这才回过神来,她自然有心事,一听到叶柳柳要被徐皇后传进皇宫,她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竟然想着一开始忘了不说叶柳柳的名字了,反倒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心下一惊。压下心头的波动,喝了碗芍药递过来的汤药,昏昏沉沉的便睡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芍药不再屋里,怕烛火照眼,在灯上盖了个罩子,灯光透过薄薄的灯罩,照着屋里,落了一室柔和。   叶思华本打算继续睡,但却怎么也睡不着,起来喝口水,便穿上鞋子,披了个厚重的狐裘,出了门。   院落里,犹有前几日落得白雪,被阳光遗留在墙头上,屋檐上,一小堆,一层层,叶思华望着,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嘁嘁喳喳声。   有人在说话?   她抬起脚步,走过去。   听着这声音,像是从西边传过来的?   她住在东边的芳华苑,西边便是叶柳柳的暖香阁,这么晚了,叶柳柳在和谁说话?   压下心里的狐疑,叶思华拐了个小弯,穿过一道拱形花门,遥遥的便望见,一棵光秃秃的树下,站着两道人影。   一男一女。   叶柳柳穿的还是上午的那身水绿色的衣裙,而她对面的男的……   虽然一身黑色夜行衣,但那和刘麟有几分相似的容颜,还是让叶思华愣在当场。   见那黑衣人的视线快要望过来,叶思华立刻身子一矮,躲在花坛旁边。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7章 答应一件事   她趴在地上,即便地面冰凉,但她知道,她不能暴露。   刘醇!   刘麟的三弟,这个表面窝窝囊囊却暗藏心机的皇子,一个歌姬的儿子,被宣元帝处处忽略,却在叶思华重生前的那个时代,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她那时帮助刘温除去刘醇,可是废了好些手段。   还有一次,差点死在刘醇的剑下。   刘醇虽然瘦弱,他在皇宫里扮演的都是备受欺凌的角色,就是这么不起眼的一个人,早就被她和刘温忽视,他们的一时轻敌,差点让江山落在刘醇手里。   寒风如刀,叶思华趴在地上,浑身冻得僵硬。   她支起耳朵,静静听着。   “你真要嫁入太子府?”刘醇语气里夹杂着怒意,还有一丝心痛。   叶柳柳冷冷一笑,柳眉挑的老高,点头道:“当然,嫁给刘麟,说不定我就是未来的皇后,这么好的机会,恐怕是个女子都不会放过!刘醇,你也别怪我心狠!我们就此断开吧!”   “断开?你好无情啊!”刘醇痛心疾首,狭长的凤眼闪过一丝阴狠,他一把抓住叶柳柳的胳膊,把她抵在树上,威胁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嗯?”   叶柳柳心下一慌,但依旧梗着脖子,红唇一开一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刘醇,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你何必为难我?如果你想让我嫁给你,可以啊!除非你是皇帝!你是璃国未来的继承人!呵……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叶柳柳嗤笑一声。   被心爱的女子鄙视,刘醇只觉自己男子的自尊心深深受到了伤害,他的双手几乎要化为铁钳,要把叶柳柳的胳膊捏烂。   叶柳柳痛呼一声,小脸雪白。   刘醇忙说“对不起”,没想到却迎来了叶柳柳的一个狠狠的耳光。   “刘醇,我们之间彻底完了!后会无期!”   叶柳柳冷哼一声,懒得再看刘醇一眼,转身离开。   独留刘醇站在光秃秃的树下,心痛的无以复加。   叶思华秀眉一拧,脸上划过一抹震惊。这一幕在她重生前的那一世,是她没有见过的。她发现,自从她重生后,一些事情的发生慢慢的和她重生前的记忆发生了背离。   难道……   一些人和物也随着她的重生,而发生了改变了吗?   叶思华正困惑,忽然听见咔擦一声,一双黑色皮靴出现在眼前。   她身子一僵,脑袋顶就传来刘醇阴冷的声音:“相府大小姐,你刚才都听到了吗?”   一双大手把她提留起来,拎在半空,叶思华只觉自己呼吸一紧,喘不上气来。   “你……做什么?快……快放我……下来!”   深吸了好几口气儿,叶思华才能完整的把这句话说完。   刘醇双目一眯,划过一丝阴狠,他正在气头上,正愁无处发泄,却不曾想看见了偷听的相府大小姐。   刘醇阴测测的笑着,一张脸笼在一片暗影里,显得异常可怖。   “你说,若是明天相府的大小姐吊死在那棵树上,你猜璃京会掀起怎样的风雨?”刘醇瞟了眼那光秃秃的大树,目光森然的落在叶思华身上。   叶思华暗自掐了掐掌心,强打起精神,却是冲刘醇微微一笑:“不想……让叶柳柳……嫁给刘麟,我……可以帮你!”   刘醇眸色一深,眼中起了波澜,他手臂一松,叶思华就跌落在地上。   摔得叶思华小脸惨白。   叶思华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怕了拍身上的污雪,望着刘醇道:“我可以帮你,让刘麟不会娶叶柳柳,但你必须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哦?”刘醇挑眉,靠近叶思华一步,一双森然的瞳孔幽幽望着她。   叶思华双手交叠在一起,紧紧的握住,脸上不曾出现一丝慌乱。   “你真能做到?真能让当今的太子爷改变主意?”刘醇满是狐疑。   刘麟这个不容小觑的男人,让他改变主意,怕是这天下都没有几人吧?   对于面前这个大言不惭的相府嫡女,刘醇满脸的不可置信。   叶思华微微一笑,挑眉:“我刚才说的条件,你可答应?”   刘醇思量片刻,道:“可以,但你什么时候能办成这件事?”   “给我一天的时间,后天就给你消息。”   夜色下,披着白狐裘的女子,笑的妖娆而又妩媚。   刘醇目光微微一痴,说了句“好”,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见刘醇终于离开,叶思华肩膀垮下来,扶着旁边的花树,粗粗喘着气儿。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芍药的声音便传来:“小姐,可算找着你了!你大晚上的跑这干什么?”   芍药上来就扶住她,一脸担心,语气里不免有些责备。   叶思华倒不恼,知道芍药是关心她,重生前,芍药是对她最忠心的人。   “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冻着了?走!我们快点回去!”   叶思华点点头,被芍药轻扶着回了芳华苑。   太子府的大门被敲响,张管家去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位黄衣小姑娘。   小姑娘冲他一笑,道:“大伯,这是我家小姐给太子爷的信,请您务必要送到太子爷手里。”   张管家望着小姑娘递过来的信,没有去接,满脸狐疑。   难道是哪个爱慕太子爷的大户小姐,特意差了丫鬟来送情书?   打量了眼这眼前的小姑娘,身上的料子精致而华贵,看来不是普通人家的丫鬟。   张管家接过,小姑娘倒是蛮机灵的,立刻在他手里塞了几块细软,张管家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点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呈给太子爷的。”   “谢谢了。”   这黄衣小姑娘正是叶思华跟前的丫鬟芍药,为了让刘麟打消对叶柳柳的念想,她便差芍药去给刘麟送封信,心中细致的说了误解和歉意,毕竟她对他撒了谎,至于她的真名,她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   叶思华秉着他们再也不见的想法,从小院里等着芍药回来,左等右等那丫鬟却不见个影儿。   看见张管家递过来的信,大体浏览了一番,刘麟立刻就让张管家去把那送信的丫鬟叫过来。   张管家面有难色,道:“那小姑娘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还不快去追!”   太子爷一声令下,府里的几个健壮的家仆,骑了高头大马,就把刚走了没多久的芍药给围了起来。   芍药愣在大街上,望着这几个健壮的男人,吓得脸色惨白。   这璃京大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难不成他们要抢劫?   就在芍药纳闷的间隙,其中一人下了马,拱手道:“姑娘,我家太子爷有请。”   最后,那几人说完,就用大马把芍药带回了太子府,也没问芍药同不同意。   芍药脑袋蒙蒙的,当她见着太子爷的时候,脸颊羞得通红。   太子爷?   璃国骁勇善战的太子爷,竟然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从小到大,她都是听着太子爷的英勇事迹长大的。   看到芍药脸上难掩的激动,刘麟则神色淡淡,他把那封信晾出来,问道:“你家小姐,姓谁名谁?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芍药虽然崇拜当今的太子爷,但还是有些理智,她闭上嘴,决口不答。毕竟小姐交代过,她只负责送信,其他一概不能透露。   见芍药不答,旁边的张管家见太子爷满脸不悦,赶紧对芍药说道:“姑娘,太子爷问你话呢?”   芍药嗫嚅着唇,道:“我家小姐不许我说。”   刘麟嘴唇一抿,脸上出现了一丝紧绷,大厅里很静,这偌大的太子府里,更静。   众人大气不敢喘,总觉得太子爷要发怒。   但下一刻,太子爷只是平静的说道:“你替我跟你家小姐带个话,洞庭湖清风亭,我在那儿等她。”   “呃……是,奴婢一定带到。”芍药欠身退下。   待出了太子府,她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太子爷刚才怕是要生气了,不知什么原因,竟是没有爆发出来,刚才吓死她了。   拍了拍胸口,芍药回到芳华苑。   叶思华瞧见她的身影,长长吁了口气儿,对着走进来的芍药道:“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芍药吐吐舌头,垮下脸来:“小姐,芍药办事不利,求小姐责罚。”   芍药说着就要跪到地上,被叶思华一把拉住:“你先把话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叶思华脸色微白,难道出了什么纰漏?   她可是向刘醇打过包票的,一定会把叶柳柳的事解决掉。   芍药说了刘麟约见她的事,叶思华望了望外面西沉的天色,想起今天若是办不成事,怕是那刘醇不会放过她。一咬牙,让芍药给她梳洗打扮一番,叶思华便乘了辆马车,往洞庭湖赶去。   洞庭湖,璃京最美的湖。   也是璃京年轻男女幽会的佳处。   刘麟之所以会选择此处,只是常听刘志说过,若是碰见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定约见在洞庭湖,因为那里的景美,还安全。   说到“安全”二字的时候,刘志一脸神秘,且带一点色眯眯的模样,捣了捣刘麟的胸口,暧昧的一笑。   “大哥,下面不用我说了吧?”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8章 最美不过心痛   刘麟给了刘志一个鄙夷的眼神,哼了声说了句“无聊”,人就冷冷的离开了。   刘志不服气道:“有本事一辈子别约女人!现在看不上我说的,早晚有你用上的一天!”   还真被刘志说对了!   刘麟下了高头大马,拴在湖边的一棵树上。   抬目远眺,湖心有几艘小船,船里隐约有昏暗的灯火,非常的虚弱,如萤火般。船纸上印出一双人影,可以分辨出男女,那靠在一起的黑影子,让刘麟目露吃惊。   这璃京的男女都这么开放了吗?   想起四弟说的话,刘麟才明白了另一层意思。   湖里的冰化开了些,并不妨碍那些男女泛舟调情。   刘麟起步来到清风亭,亭里没人,四角垂挂着长形方灯,灯罩上画着美丽的梅花图案,镂空的花纹落在地上,影影绰绰的,非常美丽。   脑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刘麟转身,只见长长的白玉石拱形桥上,慢慢的出现了一条倩影。   红衣,白裘,包裹住她小小的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来。   精致的眉眼,嫣红的唇瓣,她身后是瑰丽星辰满布的天空,随着她走来的每一步,她身后的景色都成了布景。   她,在他眼中,是这世间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刘麟压下心里的激动,他千年不变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冷酷的脸上,也出现了丝丝柔情,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叶思华早就看见了亭里的人影,她双手搅着,紧张的出了些薄汗。重生后,再次面对刘麟,她既紧张又期待,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她不能如此!   她重生前,一杯毒酒葬送了刘麟的一生,这辈子,她怕!怕刘麟再因为她而死!   她不能成为刘麟的累赘,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这也是她重活这一辈子,对刘麟所能做的,最好的补偿。   不走近他的生活,他的世界,让他们成为毫无交集的两道直线,这样,一切都可以改变。   叶思华这么想着,缓缓来到了小亭。   黑色大氅被他肆意的披在肩上,夜风吹动的黑色绒毛,微微的颤动着,就像一个个展翅欲飞的黑蝶。   刘麟靠近一步,他的大掌猛然朝她伸了过来。   在叶思华震惊的眼神下,那大掌竟是一下子包裹住了她的小手,他问:“冷不冷?”   粗粝的手掌,摩擦着她的小手,带给她无尽的暖意,还有安全。   叶思华微微一怔,抬起头,望着男人硬朗的脸庞,眼中化开一丝浓浓的哀伤。   “又要哭吗?”他又问,嗓音里带着低沉的笑意,随后剑眉攒起来,刘麟忍不住问面前的小女人:“为什么见了本王,你每次都要哭?本王很好奇。”   他像个困惑的孩子,望着她,漆黑的眼底,是火一般的炽热。   触及到那股炽热,叶思华想抽回手,却被他大掌死死的握住。   “回答本王!”他的声音有些冷,随后又柔和下来:“你不说,本王就会对你一直产生兴趣!就会对你……不放手!”   不知他口里的不放手是含了几层意思,叶思华知道刘麟一向霸道,他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想到这,叶思华不怒反倒是嘴角扯开了一丝笑来。   刘麟触及那笑,心底瘙痒难耐。   只觉,这女子的笑,比沙漠上的依米花都要美。   女子眼珠咕噜一转,带着一股灵气,只听她百灵鸟般的声音传来:“因为……”红唇一咬,像是思量,又继续道:“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他死了,因为我而死。”   叶思华说出口,眼角微红。   这替他人神伤的一幕,落入刘麟眼中,刘麟只觉一团火苗燃烧在胸口,他低头,含住了她嫣红的唇瓣,轻轻的吮吸。   她惊呼一声,小手抓紧了他胸口的衣襟,却没有推开他,反倒是微微张开了唇。   刘麟一喜,仿似受到了鼓舞,捉住那丁香小舌,和她纠缠起来。   她躲,他追!   追上,一番痴缠,待缠绵够,就轻轻的咬,那种酥麻的感觉,瘙痒着心底,燃烧着全身。   即便周遭天寒地冻,但他们依旧火热。   周围一切都不存在,只有痴缠的男女,柔和的灯光打在女子嫩白的脸上,她细嫩的皮肤晶莹如雪,如云的长发被他抓在手中,就像上好的锦缎。   直到吻得她身体软成一团水,完全靠在他怀中,听着她呼吸不稳,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唇。   她喘息着,在他心口,犹如一抹朱砂痣,印在他心上,挥之不去。   四下安静,圆月挂在天空,过了许久,叶思华才微微回过神来。   此时,她才感到外面的冷。   她打了个寒颤,肩膀上立刻多了件黑色大氅。   刘麟穿着墨蓝锦衣,对她微微笑着,眉眼含了一丝柔情。   叶思华微微一怔,随后又垂下头。   她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刚才的激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能这样!   不能!   叶思华想到这儿,后退一步,挣脱开刘麟的怀抱。   她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乌黑的湖面,有几处画舫映照出的灯光,如萤如火,一方景色醉了人心。   “为什么要躲开?”他问,语气出现了一丝不快。   叶思华垂下的脑袋,始终没有抬起来,见女子不答话,一抹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小脸,他漆黑深邃的瞳孔,望着她,仿似能望进她的心底。   叶思华躲避开,但男人很固执,不许她转头。   “看着本王,说出你的想法!别不说话。”他的声音低柔起来,没有了刚才的强硬。   叶思华摇摇头,眼泪划过眼眶:“不能……不能!不能……”   她打开刘麟的手,转身就想离开,但被后面的男子扯住了手腕。   “你又想扭头离开?让本王找不到你是吗?你说你不是叶柳柳,那你是谁?你总得把名字告诉本王吧?”他声声质问着,暗含了丝恼意。   叶思华背对着刘麟,暗自握紧了拳头,她咬牙转头,冷笑一声:“我不过是玩玩,深闺寂寞,总想找个男人排遣,正苦于没有男人之际,太子爷倒是自个儿撞了上来。不过,和太子爷刚才的那一吻,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还请太子爷不要纠缠,就此告辞!”   叶思华故意把自己说成风尘女子,看见刘麟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她心底竟然生出一丝快慰来。   看,她就是这么坏的女人!   重生前毒死刘麟,重活一遭,还要伤他的心!   叶思华,你真是个坏女人!   坏又怎样,心痛是一时的,总比丢了命的好!   手腕上的束缚终于消失,叶思华甩袖离开。   她刻意忽略掉刘麟受伤的眼神,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在意,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伤心的,喜欢的,都会过去。   芍药看见小姐一脸惨白的从小亭里出来,满脸纳闷,才要问上几句,却见小姐沙哑的叫了她一声,她赶紧扶上去,才发现小姐浑身冰冷,抖个不停。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芍药,走!我们快走!”   “……是。”   扶着小姐上了马车,芍药望了眼身后,望见亭中那高大的身影,她忽觉莫名的哀伤起来。   回到相府,天已经很晚了,叶思华让芍药敲响了相府的大门,门打开的刹那,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院里照到门外,叶思华望着探出脑袋的蔡剑,忽然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果然,只听蔡剑道:“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等着你呢!”   叶思华双目微微一眯,心下有了思量。   芍药脸色一白,小声问:“我们是不是回来晚了?”   叶思华沉住气,给了芍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走进了相府。   长廊上的灯还亮着,以前若是夜深了,院里的灯都要灭上几盏,不似现在这般明亮,刺目的光线,让人眼前有点眩晕。   在清风亭经历的一切,让叶思华头脑发沉,怕是出去那一趟,染了风寒了吧。   相府大厅,灯火通明。   二娘、三娘、叶诗诗、叶柳柳、叶安、叶子富,哦,全家人都到齐了!   后面的芍药面色惨白,哆嗦着胳膊扯住了叶思华的袖子,叶思华微微一笑,但笑意未达眼底。她抬起裙踞,走进去,朝主座上的叶安微微一拜:“思华见过父亲大人,二娘、三娘。”   微侧头,向大厅里的人,依依问好。   旁边的叶子富,鼓着肚皮站在张媛身后,灯光下,瞧着叶思华面色微白,嘴唇红肿的模样,当即嗤笑一声,道:“小妹这是刚私会完男人吧,这嘴都被啃得破了皮了!”   叶子富拉着长音,打了个饱嗝,用手摸着滚圆的肚皮,消化着食物。   叶子富话一出口,叶安立刻怒目圆瞪,瞧着自己的大女儿,厉声问道:“思华,你当真私会男人去了?”   叶思华眉头一皱,才要辩解,那旁边的张媛立刻说话了:“老爷,妾身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张媛眼尾打量着叶思华,那叶安面色稍缓,问叶思华:“你这么晚回来,去哪了?”   叶思华动动唇,若是她实话实说,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叶思华思量片刻,才要张嘴说出来,那张媛立刻接话道:“老爷,不如问问大小姐旁边的丫鬟芍药?”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09章 我要你一辈子的忠心   后面的芍药听见这话,立刻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瑟瑟发抖。   叶思华双目一眯,落在张媛身上,张媛哼唧一声,面露得意。   叶思华刚才还纳闷,这张媛怎会替她解围,原来是为了拿她身边的丫鬟开刀?   “说!大小姐今晚去哪了?”叶安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弹跳起来,一下子滚落到地上,水渍洒了一地。   大厅瞬间静下来,过分的压抑感,让人忽觉这暖烘烘的大厅里,也如外面的冰天雪地。   芍药抖着唇,面白如雪,咬着牙,没有出声。   张媛哼笑:“哟!这大小姐跟前的丫鬟啊!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了!老爷让你说,你都不说!”   张媛大声拉着长音,悄悄观察着叶安的脸色,叶安气的浑身发抖,命令下人把芍药捆绑起来,进行拷问。   叶思华双手交握,隐忍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她当即怒道:“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冲着我来,何必拿我的丫鬟做文章?”   见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仆,上来就扭住了芍药的手臂,要把芍药捆起来,叶思华立刻冲上去,护住芍药,眸色一厉:“我看你们谁敢!”   家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妄动,最后看向了主座上的老爷。   叶安气的站起来,夺过家仆手里的鞭子,就对着叶思华和芍药抽过去。   “嗖嗖嗖”的鞭打声,响彻在大厅,静静的夜色里,异常的刺耳。   叶思华只觉身上疼的要命,那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她雪白的小脸皱巴成一团。芍药一直推着她,让她起开,说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来承受。   叶思华却是嘴角扯开了一丝笑容,芍药,这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在所有人都背离她而去的时候,只有她默默的跟在她身边。   你对我如此,我又怎能忘恩负义?   无关身份,即便你是下人,我是小姐,那又如何?   刘温身份尊贵,但薄情寡义。叶诗诗身份尊贵,但蛇蝎歹毒。叶安身份尊贵,但是非不分。张媛身份尊贵,但挑拨离间……   而他们这些人,都比不过我身边的一个芍药。   一个小小的丫鬟。   情分从来就不是用地位来衡量的。   芍药哭着,身骨抖着。叶思华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父亲,那个一鞭鞭抽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张媛阴阳怪气的声音时不时的在大厅里响起:“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这么小就学会了私会男人,若是被传出去,我们相爷的脸往哪搁啊?”   “就是,爹!小妹以后出嫁若是被夫家知道了,人家还不得退货!”   随着叶子富和张媛这对母子俩的添油加醋,叶安的手劲儿越来越大。   原先衣服厚实,叶安的那几鞭子感觉并不那么强烈,现下他使了狠劲儿,叶思华才觉得真的很疼,疼入肺腑。   她只觉脑海昏昏沉沉,眼前有无数金星闪烁,渐渐的,身子一滑,竟是不知后事了。   “小姐!小姐——”   耳边传来芍药的惊叫。   不知昏睡了多久,叶思华醒来的时候,芍药并没在身边,只有奶娘徐氏坐在床头,给她换着盖在额头上的布帕。   帕子吸了水,盖在额头上凉凉的,叶思华想说话,才发觉嗓子干涩,发出的声音粗粝的就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奶娘……”   徐氏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满脸惊喜。   “小姐,你终于醒了。”   “扶我起来。”   徐氏把叶思华扶起来,叶思华望了望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问:“芍药呢?”   “她……她被老爷关起来了。”徐氏犹豫了会儿,才说道。   叶思华双目一怔,只觉一口怒气郁结在心口,她轻咳起来,徐氏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   “小姐,你……不要想那么多,养好身体才是重中之重。”徐氏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叶思华双目一眯,眼中带了股凌厉,那阴冷的目光让奶娘徐氏只觉遍体通寒。   就这么将养了几日,叶思华感觉身体好多了,才下床,披了狐裘,稍作打扮,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些微的血色。   她瞥了眼身后的徐氏,忽然道:“我瞧着外面天色大好,不如,你带我去你儿媳妇家看看?我素来喜欢孩子,不知你那小孙子长的什么模样?”   叶思华语气稍显轻快,含着丝期待,徐氏稍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望着怀里的小婴儿,红布抱着,粉嫩嫩的脸颊,脖子上挂着她赠与的小金锁。   徐氏的儿媳妇腼腆的笑着,为叶思华斟了杯茶,递过来。   叶思华笑着接过,望着四周简陋的房屋,还有那破了漆皮的家具,叶思华叹口气儿道:“奶娘养着这一大家子怪不容易的。”   徐氏的儿子卧病在床,家里的经济负担全都落在她一人身上,儿媳妇虽然年轻,但必须照顾这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望着儿媳妇和徐氏讨好的脸,叶思华抱着孩子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   徐氏眼色一紧,巴巴的跟在后面。   叶思华望着院子里破败的一棵柳树,光秃秃的枝丫上,还能看到干草搭建的鸟窝,怕是天太冷了,那鸟儿都搬家了,独留下这鸟窝扔在这儿。   叶思华摇头望着,忽听见怀中的婴儿“咯咯”的笑起来,她低头,看到婴儿纯真的一双眼睛,那小眼睛晶亮,映照着碧云蓝天,漂亮至极。   如此至真至纯的眸子,也就只能在婴儿脸上看见了。   身后,站着徐氏和她的儿媳妇,她们神色紧张的望着叶思华怀中的孩子,唯恐叶思华抱不住孩子落在地上。   叶思华眸色一深,目光落在婴孩身上,划过一丝冷意。   她用狐裘一卷,把婴儿包在怀里,对着奶娘徐氏微微一笑:“奶娘,我看你家里败落,养个孩子怕是不容易。从此以后,这孩子就交给我,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叶思华说完,看着徐氏的脸一点点的变白,叶思华头也不回的出了这破落的小院。   徐氏哽咽着,跟在叶思华身后,叫着:“小姐!小姐——”   叶思华上了马车,挑开帘子,望着徐氏老泪纵横的脸,努了努嘴道:“还不快上来?”   徐氏抹着眼泪,上了马车。   她那儿媳妇咬着唇瓣,满脸泪痕,不停叫着:“孩子!孩子——”   “小姐,这孩子太小,您带回去怕是不妥,还是……”徐氏圆脸都快急肿了,眼睛紧紧盯着叶思华狐裘里的孩子。   叶思华凤眸雪亮,望着徐氏,缓缓道:“奶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孩子带走吗?”   徐氏眼中出现了一丝迷惑,她摇摇头,但见对面的少女眼中出现的那抹凌厉,徐氏吓得身子一抖。   “因为一个人的背叛,让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要留着孩子,让你一辈子都对我忠心耿耿。放心,一个月我会让你看孩子一次,我必然会找个好人家,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你对我越忠心,这孩子活的就会越好。你若是背叛我,这孩子……”   看见徐氏面容紧绷,唇无血色,叶思华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挑了挑眉,靠在车壁上。   马车里的空间沉闷起来,车外徐氏的儿媳妇还在哭泣,撕心裂肺,哭的让人听着也揪心。   叶思华收起那一闪而过的悲悯,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想起重生前徐氏一碗毒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是何其的残忍?   她现在不过是抢走了她的孩子,她们就如此的伤心?那么,死在冷宫里,被最信任的人毒死的璃国皇后呢?   可有人想过她会怎样?   重活一世,叶思华知道什么时候该心软,什么时候不能做圣人。   “好,只要小姐说什么,老妇就做什么,绝无二心!”徐氏咬牙说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奶娘,只有这样我才能信任你,并且,重用你!”叶思华微微笑着,清冷的空气中,那女子的笑犹如开在雪地里,最绚烂的梅花,妖娆惑人。   徐氏垂下头,下了马车,不知和她儿媳妇说了什么,外面的哭声很快小下来。   叶思华让马夫启动车子,她抱着孩子去了距离璃京不远的乡下,那个小村落,山美水美,景色优美,养出的孩子,也是纯真朴实,模样俊美的。   叶思华把孩子交到一个农妇手里,再三叮嘱要好生照顾,她会定期来探望的。那农妇“哎”了声,旁边的男人木讷的点头,一脸老实相。   这对夫妻原生活在边远小镇,但那里闹了饥荒,他们逃难来了璃京,璃京难民涌入,但官府粮食有限,有的难民还是吃不上饭,穿不暖衣。   天寒地冻的,街道的杂沓角落里,总有饿死冻死的难民。   叶思华便细心挑选了一对无孩子的难民夫妻,她救助他们,他们自然对她感恩戴德。她仅花了点小钱,便让他们在璃京附近的村落安家落户了,并给了他们一个孩子收养着,这般待遇怕是难民们求之不得。   回去的路上,叶思华靠在马车里,正闭目养神,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杂乱的声音中,叶思华被其中的一道声音吸引住,她挑开帘子,就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她连忙喊了声“停”,她下了马车,慢慢的挤进人群。 第一卷 重生之离缘 第010章 报复   果然看见了叶子富臃肿的身影。   叶子富穿着华贵紫袍,身后跟着相府的几个家丁。   叶子富骂骂咧咧的,对着怀中的一个瘦弱的女子又是亲又是抱。大庭广众之下,周围的百姓对叶子富指指点点,但碍于他身旁站着几个魁梧的家丁,无人敢上前。   “爹!爹——”   被叶子富搂在怀里的女子,一身简短打扮,那被人打翻在地的铁罗还有许多卖艺的家什,让叶思华知道,这是个走江湖的卖艺女子。   看这女子的架势,应该是会武的,只可惜她爹年老体弱的,被叶子富的一个家丁一脚踩在地上,直不起腰来,鼻青脸肿的,浑身伤痕累累。   “小美人,你只要乖乖的从了本大爷我,本大爷就放了你爹!”   叶子富嘿嘿的笑着,满脸垂涎之色,哈喇子都险些流出来。   女子一脸厌恶,双拳紧握,最后点头答应下来,但目光恨不得将叶子富生吞活剥了。   叶子富的圆脸上,丑陋的五官因为得逞的笑挤在一起,“好好!”叶子富暗自搓着双手,朝压制着老人的家仆道:“先把老爷子放开!”   “爹!”女子赶紧挣脱开叶子富,把地上的老人扶起来,眼泪连连。   “女儿啊!你答应那禽兽做什么?你若是被那禽兽糟蹋了,我死了算了!”老人家老泪纵横,父女俩抱头痛哭。   周围的百姓嚷嚷起来,有的胆大的,慢慢的向叶子富靠近。   叶子富双目一瞪,合拢起扇子,指着嚷嚷的百姓道:“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嘛!老子可是安相的儿子,相府的大公子!再敢嚷嚷,老子就把你们一个个关进大牢!”   此等嚣张的宣布,让周围抗议的声音渐渐小下来。   百姓一个个怒目而视,但却无人敢上前帮助。   那扶着老爹的江湖女子,对周围的百姓道:“大家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还请各位都散了吧!”   听见女子这样说,叶子富得意的哼了声,把小美人搂进怀里道:“小美人,你终于想开了!小美人都愿意了,你们还瞎逼逼什么!”   周围的百姓,纷纷摇了摇头,都渐渐的离开了。   叶思华见身边的百姓越来越少,她侧身躲在马车后,偷偷往叶子富那里瞅着。   那江湖女子不知和叶子富说了什么,那几个家丁放走了女子的老爹,最后叶子富揽着女子离开了。   “闺女!我的闺女啊!”老爹坐在地上痛哭。   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双墨蓝绣着荷花的鞋子。   他抬头,眼前便出现了一位衣着华丽的红衣女子。   那女子眉眼精致,肤如凝脂,唇若朱砂,模样长得十分周正。   “老伯伯,我可以帮你。”女子微微笑着,眼尾暗含了一丝犀利的冷光。   老爹擦干眼泪,揉揉眼睛,望着这弱不禁风的女子,满脸怀疑的问道:“你如何帮我?姑娘,你莫要打趣老人家了?”   “怎么,不相信?”女子眉毛一挑,眼眸微微一眯,犹如一只狡诈的狐狸,“因为那胖子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妹妹。”   老人一脸惊诧,女子又给他说了什么,他嘴微微张开,浑身一抖,最后咬牙点点头。   那卖艺的女子,叫小翠,是老爹唯一的女儿。父女俩相依为命,走街串巷的,依靠卖弄杂耍挣些小钱补给生活,本想着在璃京再积攒点银子,就回乡下开间杂货铺,把生活安定下来,谁知叶子富的出现,打破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安顿好老爹,叶思华就回了相府,向府里的下人打听了下,原来那叶子富把那女子关进了柴房,打算晚上回来的时候享用。   这叶子富可是打了个如意算盘,但他没想到叶思华给他制造的变数。   叶思华让徐氏站在院门口,替她把风,她悄悄的溜进柴房,门锁着,但她手里有钥匙,这钥匙除了叶子富那里有,院里的厨娘也有,她花了些银两,那厨娘就乖乖的给了她。   枝丫——推开门,那被绑在柴房里的小翠满眼惊恐的望着她。   这小翠会些拳脚功夫,为了防止她逃走,叶子富可是花费了些心思,四肢被捆绑在椅子上,身上的衣服有被人撕破的地方,索性关键部位的衣服还算完整。   叶思华拿掉她嘴里的破布,女子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叶思华摇摇手指,脸上微微漾着笑容,这么柔弱的女子,却如此冷飕飕的笑着,让小翠只觉周身寒冷。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需按我说的做,我就能保你出去,而且你爹……”故意停顿,看见女子神色一紧,叶思华嘴角一扯,“你爹在我手里,所以,你没得选择。”   晃了晃从老爹身上拿下的一串珠子,木椅上的小翠双目惊愣,随后剧烈的挣扎起来。   “别激动!你爹还好好的呢!”叶思华给了小翠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迈着碎步,靠近小翠,俯身望着她。   小翠只觉这面前的女子,五官虽然精致,但眼角眉梢皆是冷睿的戾气,不容人忽视。   “我只需让你……”   随着叶思华徐徐的说出,小翠双眸大睁,脸色微微发白,她额头犹有冷汗冒出,她抬起头,咬牙道:“好,我做!”   “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做成后,你就和你爹远走高飞吧!”   叶思华细细的声音传来,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悲悯的仁慈,她微微回头,冲小翠一笑。小翠只觉那笑,就像开在雪地里的红梅,清冷出尘,孤傲而又高贵。   这女子通体贵气,举止优雅,身份怕是不简单。   既然让她做,那么她就乖乖的去做。   小翠隐隐觉得,这女子所说的,值得令她相信。   她看着被那女子塞入手中的刀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叶子富!你等着!   酉时左右,叶思华支着耳朵站在她的芳华苑里,芳华苑距离叶子富的小院还算比较近的,她站在墙根,侧耳倾听。   奶娘徐氏手里拿着狐裘,要给她披上,但被叶思华拒绝。   她满眼冒光,一脸兴奋,暗含了期待,因为她很想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按照她安排的发展。   一定不能出了差错。   隐隐的,听到了叶子富打酒嗝的声音,脚步晃晃荡荡,枝丫一声,叶子富应是推门进去了吧。   接着,传来女子细细的声音,门砰的又再一次被关上。   后面的徐氏,见叶思华双手交叠的握在一起,脸上因为兴奋,五官几乎要团在一起,见徐氏打量的目光望过来,叶思华又冲她微微一笑。   一、二、三!   啊——擦黑的天空下,传来叶子富杀猪般的嚎叫。   接着,叶子富的小院乱起来,乒乒乓乓!脚步声、惨叫声、抓刺客声,相府一瞬间精彩起来。   呼——轻微的落地声传来,叶思华转头,见一个瘦弱的人影慌慌张张的朝自己奔来。   黑乎乎的夜里,小翠的一双眼睛发亮,里面满是慌乱。   “姑娘,我按照你说的都做完了!”   银光一闪,雪亮的刀背上,隐隐还能看见那腥味的血迹。   叶思华让徐氏把刀子扔到院里的枯井里,随后就领着小翠从后院悄悄的离开。   马车早已备好,车夫张伯见叶思华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女子,没有多问,只是说道:“小姐,去哪儿?”   “去郊外的十里坡。”   “是。”马车动起来,小翠上了马车,摘掉帽子,车里没有打灯,只看到对面的女子,双眸晶亮。   马车里很静,路上也很静,偶尔有路过的行人,也是悄无声息的。   许久,对面的女子忽然轻轻笑起来,只听那女子道:“我看那叶子富还怎么嚣张!哈!叶安不是宠他吗!不是把他当成宝贝疙瘩吗!那叶子富成了太监,我看他还怎么替叶家传宗接代!”   “呵……”   “呵呵……”   女子大抵是太高兴了,出了城的马车,更加静了。   这笑声,让人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过了许久,直到到了十里坡,那女子才停下笑来。   “闺女!”   老爹的声音传来,小翠难掩激动,待马车一停下,她就赶紧跳下去,看见老爹那瘦小的身影,小翠一下子抱住自己的父亲。   叶思华也跟着下来,望着相依为命的父女俩,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这里有些盘缠,但足够你们过完下半辈子,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有多远走多远!璃京,不要回来了!”   清冷的声音,那抹红色,在黑色天幕下,十分显眼,犹如独自开在黑暗里的彼岸花,孤独而又灿烂的开放着。   谁知,父女俩噗通跪在地上,那老爹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若是有来生,定为姑娘做牛做马!”   小翠咬着唇瓣,对着叶思华连磕了三个响头。   叶思华微微一愣,她后退数步,自嘲一笑:“你们无需这样,我们仅是各取所需罢了。”   淡淡的笑声,夹杂着寒冷的夜风,叶思华望了地上的人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一会儿,这马车就融进漆黑的夜色里。   “爹!我们走吧!”   “哎!”老爹点点头。   父女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叶思华挑开帘子,呆呆的望着,双眸中出现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羡慕。   那相互扶持的父女俩,如此简单的亲情关系,一直是叶思华所向往的。但是,她知道,生活在相府,那种感情很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