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千伤过尽 火红孩儿   “叮叮叮”这声音带着耀眼的火星,一声接着一声。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挥舞着铁锤,对着烧红的赤铁一下一下的猛砸。   火炉中的赤碳呼呼的冒着蓝火,下面一个小男孩儿也是赤着上身,正拼力的拉着风箱,火光映得男孩儿浑身暗红暗红的。男孩儿边拉着风箱边大声叫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如少爷这般大叫大嚷的吟诵,那老子先生若是知道了必然气得活了过来!哈哈!”男孩儿猛喘几口粗气,道:“义父,老子先生要是活了,我可是这天下的大恩人呢,您说是不是?”   大汉将锤子放下,拿起铁片插入水里,只听“哧”的一声,一股水汽飘了上来,拍了拍男孩儿的小脑袋,笑道:“以前的乡里乡亲谁不说少爷是神童再世?少爷的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的!”   男孩儿忽的目露泪光,泫然道:“我宁可不要什么前途,只要爹爹娘亲活着就好……”   大汉叹了口气,拿出水中的铁片细细查看,慢慢道:“少爷,义父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少爷是过家唯一香火,凡事可要坚强些,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是受苦的,受得住苦才是好男儿,就像这铁片,如果经不住千锤百炼如何能成为一把利剑!”   听了这话,男孩儿一抹眼泪挺胸昂首道:“有什么苦是能难得倒我过玄的!”大汉哈哈大笑,一把抱起男孩儿,大声道:“好小子,如此不枉老爷教你的,那些个听不懂的酸词儿腐歌儿还是有些用处。”说罢又是一声大笑。   这时一娇小美妇走了进来,她人虽消瘦但步子却快,冲着二人笑道:“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不待大汉说话男孩儿笑道:“义父说爹爹教我的诗词歌赋都是些酸词儿腐歌儿,嘻嘻。”   那美妇横了一眼大汉,轻斥道:“懂什么,人家老爷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岂是你一个打铁匠能懂的!”大汉呵呵傻笑道:“那是那是,之乎者也的我怎么懂得了。”   妇人看他傻憨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拿出腰间的布巾,给大汉擦拭汗水,大汉只呵呵的傻笑。男孩儿顽皮得很,把脏兮兮的小脸儿直往布巾上蹭,嚷道:“义母,我也要擦汗、我也要擦汗!”妇人被他逗得笑不可支,从大汉怀里接过男孩儿,柔声道:“饭已好了,回屋里吃饭吧。”   饭菜都是普通的饭菜,只是白米饭和两碟青菜,桌角却放着一个碗,碗里有一个煮熟的鸡蛋。   妇人把鸡蛋剥好放到男孩儿碗里,嘱咐道:“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要多吃些。”   男孩儿将鸡蛋掰成了三份,站起身来在义父义母碗里各放了一块儿,这才坐下轻轻的咬了一口鸡蛋,说道:“义母叫我玄儿就好了,不要少爷少爷的叫啦!”   大汉忙道:“那怎么能行,认我们做父母已是折煞我们了,我们又怎能不注身份呢!当年要不是老爷好心留我做长工,我李铁焉能活至今日!夫人还将自己的丫鬟云翠许给了我,如今过家遭了难了,正是我们报恩的时候!”那美妇云翠也道:“夫人成全了我们夫妇,还给我们活计,如今……只是你义父只会这打铁的手艺,咱们躲到这儿,让你可受苦了,本来玉脂般的娃娃竟成了这个样子,我都听到了,外面的人都叫你火孩儿,唉!我怎么对得起老爷夫人……”说着不由泪上双眼。   小过玄安慰云翠道:“义母不需伤心难过,我这身上红红的也没什么不好,火孩儿没什么不好听,总比说我没爹没娘的强,您说是不是?来义父义母快吃快吃,吃完我还要去温习一下昨晚看的书呢!”   云翠笑了起来,李铁往小过玄碗里夹了菜,说道:“玄儿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有力气给义父拉风箱!”小过玄“嗯”了一声,把头埋进碗里猛吃了起来。   饭后李铁又进了前院,照看着铁匠炉,云翠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繁星点点,夏夜安静得很,厨房隔壁屋里传来小过玄的声音,云翠开心一笑。   “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鸟兽无人造而自生,此乃自然为之也,何劳人为乎?”小过玄若有所思的读着,“唉!可惜爹爹不在了,不然一定能解开我许多疑惑的……”   过玄毕竟年纪太小,很多的先贤经典还不甚了解,义父义母又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也无法帮他。但这孩子十分好学,每每铁匠铺有空闲的时候,他就跑去私塾偷听,也常常被同龄的孩子抓住,一帮孩子欺辱他没爹没娘,往往就是拳脚相加,一通好打。回到家里,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惹得云翠心痛落泪,李铁见了不由得大怒,他是莽汉一个,直冲进学堂将那几个顽皮孩子痛揍了一顿,老师家长都知道李铁凶悍得很,也没人敢去铁匠铺寻隙。云翠知道小过玄好学,便与李铁商议送他去学堂上学,这孩子却奇怪得很,死活不再去了,二人也拗不过他,如此也就作罢了。   小过玄原本家住临安城边,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乡镇,虽是小镇可过家却是十分殷实的。过家出资开设学堂,小过玄的父亲过员外是个人人尊敬的教书先生,母亲更是贤良淑惠相夫教子的典范。   小过玄三岁识千字,四岁背诵诗词歌赋,只因父亲刻意教授,六岁时道家经典已如数家珍!神童之名闻名乡里,就连临安城内也是人人乐道,所识过玄之人无不言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可天有不测风云,幸福生活就此而逝。那日当晚过家被人灭门,一家老少被人斩尽杀绝鸡犬不留。那日刚巧小过玄随李铁夫妇在临安城里采购食材,整夜未归这才逃过一劫。李铁夫妇怕灭门之人未去,不敢在临安停留,草草葬了一门老少,搜罗了些金银细软,带着小过玄急急向北逃去。   三人在扬州落了脚,李铁原本便是铁匠出身,夫妇两便开了个铁匠铺,以此度日,如此隐姓埋名了起来。小过玄十分懂事,虽然幼小但依然帮李铁夫妇的忙,干些力所能及的事,为免令人生疑所以小过玄就认了夫妇二人为义父母。春去冬来,小过玄在铁匠铺烈焰热浪中烘烤了两年,一个本来白玉般的孩子竟成了个体格健壮肤色暗红的火孩儿!   小过玄读着读着,不禁低头想道:“四书五经百家经典,爹爹为什么独独对道家的东西情有独钟呢?教我读书的时候,除了道家经典其他的却都是一带而过,难道爹爹是不喜欢那些吗?真是怪了,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真是困了,我也该睡觉了。”   小过玄脱了衣服,出了房门来到井边,打起一桶凉水“哗啦”一声当头浇下,一阵清凉快意,好不舒适。云翠闻声从厨房急奔出来,手拿布巾给他擦拭起来,边擦边道:“玄儿,井水冰得很,当心着凉!”   小过玄抢过布巾,笑道:“没事,义母我自己来,您忙您的。”云翠一笑,转身回了厨房。小过玄把布巾在肩头上一搭,昂首阔步向房间走去,心里想着:“不知周公会不会如我这般泼上一盆井水凉快凉快?’ 卷一 千伤过尽 剑中之王   扬州夏夜十分湿热,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静悄悄的。   街头缓步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人影步过龙门,月光洒下,只见是一大汉和一个少年。   这大汉上身只搭着一件破烂衣衫,身上肌肉横盘若隐若现,脸上横眉怒目,身材异常高大,迈开大步好似力神降世金刚复活。身旁那少年约莫十二三岁年纪,一身黑色劲装,怀中斜抱一根长棍,却用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面无表情跟在大汉身旁。   大汉突然停下,少年也跟着停下。大汉朝少年一伸手,道:“酒来。”少年解下酒葫芦递给大汉,大汉接过仰头便是几大口,眼角余光扫处,十余道身影正朝自己这边急速奔来。   大汉一声狂笑,对少年道:“星雨,怕不怕?”那少年一脸狂傲之色,亦仰头笑道:“有爹爹在,我怕什么!”大汉道:“好小子!”话音刚落,数道身影已到身前,这几人身形停也不停,拳掌齐出直往父子二人身上招呼。   大汉右手用力,“啪”的一声酒葫芦立时粉碎,酒水浇了一身,狂甩乱发大喝一声:“来吧!”双掌齐出势如破竹,顿时罡风四起。   那几人拳掌竟然一阻,推进不得,一声炸响过后,几人倒飞出去跌落在地,胸前皆是血肉模糊,已然命丧九泉。   眨眼间,其余几道身影已将二人团团围住。共有七人,人人身穿绫罗绸缎,只是俱都衣衫不整凌乱不堪,一看便知奔走了不少里路。   其中为首的两人呼吸平稳,面上不见一丝慌乱,显然功力不低。这两人看了看路边几成肉泥的同伴,不由齐齐道:“好霸道的掌力!”转头再看那大汉,当街一站威风凛凛,虽在包围之中却是毫无惧色,犹如泰山雄立。   大汉冷笑道:“番邦孽畜,够胆再来!”对面其中一人惶急道:“完颜腾,你还等什么,还不叫他们快杀了他!”那完颜腾怒道:“李云林你给老子闭嘴,你自己随从死了,别对小王指手画脚,惹恼了我,小王连你一起杀!”李云林气道:“你……”怒哼一声,却也不敢再言语了。   大汉见状,顿时哈哈大笑道:“堂堂西夏一品堂堂主竟会如此卑躬屈膝,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西夏与金国十余年仇恨,如今为了自保居然不知廉耻勾结金狗,我呸!西夏皇帝真是丢尽了你党项族的脸!”   李云林气急败坏道:“你懂什么!”转首对完颜腾道,“小王爷快杀了他、杀了他!如果两国联合泄密,西夏大金都没好日子过!”完颜腾也知道事情轻重,喝道:“亮兵器,杀!”其余五人纷纷抽出兵刃,都是一水的匕首。五人手持匕首蓄势待上。   大汉扬眉喝道:“星雨,剑来,跟紧为父!”少年将那黑布包裹之物交给大汉,站到父亲身后。大汉将黑布一把扯碎,露出那物本来面目。但见这物竟是一把通体赤红长剑,月光之下耀眼生辉,这把剑极长极阔,握在大汉手里真似凶神恶煞临凡,让人望而生畏。   完颜腾盯着那剑嘴角抽动,缓缓道:“‘泣血剑’!你是武林三凶之首剑王剑孤城!”大汉朗声笑道:“金国‘千机阁’果然有些门道,没错,老子就是剑孤城!”李云林不屑道:“剑孤城是什么东西,剑王?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剑星雨转出身来,指戟骂道:“无知番贼,不知天高地厚!”完颜腾心思诡诈,眼珠一转,笑道:“剑公子有所不知,西夏已近亡国之态,所有势力尽皆北上抗蒙,不知中原武林之事也属平常。”又对剑孤城恭声道,“剑孤城,我知你本事不小,但此刻倘若你我厮杀起来恐怕也难得善了,你在中原武林仇家遍地,莫不如随小王回国,为我大金效劳,‘千机阁’中职位,除了小王这个阁主,阁下任选如何?”   李云林不忿道:“王爷你...”完颜腾将手一挥,低喝道:“闭嘴!”李云林拂袖冷哼,不在言语。   剑孤城笑道:“剑某虽然在江湖中名声不好,可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儿汉,我岂能数典忘宗做你胡虏的走狗!你少放狗屁,出了如此大事你敢让我活命吗?千机阁中资讯档案举世无双,难道不知剑某的性情吗!”完颜腾闻言怒极而笑,将手一挥,道:“既如此,那就纳命来吧!”   那五人左右纷飞,十把匕首交替纵横,五人步伐紧凑,一步紧似一步,不见一丝错乱。只看这般便知这五人必是常年苦训才能配合得如此娴熟,纵是绝顶高手在此阵中也决计不敢托大。   剑孤城泣血剑斜指于地,叫道:“儿子看好了,什么才是‘泣血剑法’!”剑身一抬,大喝道:“第一式‘怒血狂花’!”泣血剑顿时抖出无数血色红花,直向一角撞去。   匕首功夫本来最是阴险毒辣,一时却被剑孤城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谁能想到这般巨剑居然能用的如此轻灵。五人配合十分娴熟,一方吃紧另几人及时攻上,一时间兵器相碰之声不绝于耳。   剑孤城以一敌五傲气凌然,泣血剑挥洒开来,红光遍布周身。突然剑花立止,红光变成一束,泣血剑直刺而出,恰在对方前后换位之际,一剑贯穿两人肺腑。剑孤城一剑刺出,身后三人六把匕首立时刺入体内。   剑孤城身形不止,猛向前倾,化去少许力道,匕首并未伤及内脏。剑孤城泣血剑一抖,剑上两人支离破碎死无全尸。他一身血肉,披头散发持剑而立,完颜腾与李云林站在远处紧盯着他一动不动,只觉呼吸发紧,眼角抖动不已。   剑孤城倒执巨剑,一甩满是鲜血的乱发,叫道:“第二式‘血肉横飞’,儿子怕就别看!”剑星雨将脸往父亲身上一抹,擦了一脸鲜血,扬头叫道:“血肉而已,怕的什么!”剑孤城一声狂笑双目赤红,森森道:“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完颜腾额上淌汗,对李云林道:“这凶人发了疯病了,站远些!”李云林听罢,急忙后退。那三人避无可避也发了疯似的强攻,剑孤城一手抓着剑星雨一手倒拿泣血剑,只攻不守。只见一把巨剑犹如杀牛剔刀般凶残,战圈中顿时血肉横飞。那三人身上不时便飞下一片血肉,惨嚎之声不绝于耳。   扬州城内立时犬声如沸,家家赶紧封窗闭户,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剑孤城手中巨剑瞬间化倒为正,一剑横扫而出。三人猝不及防,纷纷用匕首格挡,只听“叮叮叮叮叮叮”连着六声脆响,六把匕首、三个已经没有多少血肉的大汉被齐齐斩断,腹内血污顿时流了一地。   剑孤城剑拄于地大口喘气,汗水带着血水顺着脸颊流下。剑孤城大声道:“儿子,还活着吗?”剑星雨咬牙道:“活着呢爹爹,死不了!”剑孤城低头一看,剑星雨手臂被刺了三个窟窿,已痛得小脸儿煞白,兀自强忍未流一滴眼泪,剑孤城心中一阵自豪,蓦地发出哈哈一声狂笑。   李云林见剑孤城已经不支,对完颜腾笑道:“什么剑王,看我结果了他!”抽出长剑飞身直取剑孤城。完颜腾一把没有抓住,叫道:“回来!”却已然不及。   一剑刺来,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李云林乃西夏国一品堂堂主,功力果然不同凡响。剑孤城猛然抬头,剑身斜劈,势如排山倒海,“嘭”的一声大响,李云林长剑被荡得粉碎,手掌震得四分五裂。李云林只觉面前一片血光袭来,想要躲避双腿却抖得不能动弹。   “噗”的一声,泣血剑刺入头颅。剑孤城站起身来,就这么挑着李云林尸体,喘息道:“第三式‘针针见血’!”但见尸体上竟有十余处伤口,无一例外都是刺伤。   剑孤城看着尸体,冷笑道:“我——就是‘剑中之王’!” 卷一 千伤过尽 血色深夜   剑孤城剑身一甩,丢开李云林尸体。忽地只觉一阵目眩,刚刚虽一招杀死李云林,但背后六处刀伤却是血流如注。剑孤城扯下破烂上衣,绕过后背,双袖系于胸前。   完颜腾见状漫步走来,淡淡道:“不愧是‘剑中之王’,这回你我公平一决。”剑星雨抢上前来怒道:“无耻小人,先过我这关再说!”   剑孤城喝道:“星雨退下!”剑星雨闻言退在一旁。   完颜腾笑道:“剑公子别急,待送你老子上了西天我们再好好聊聊。”说着又迈上一步,掏出六枚戒指,分别戴在双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上。那六枚戒指皆是黄金打造,戒指中间都镶嵌着寸许长的钢针,他双手张开,六根钢针在月光下莹莹闪烁。   剑孤城脸色苍白,渐感呼吸困难,眼看完颜腾步来,兀自强提一口真气,直起腰身横剑于胸,蓄势以待。   完颜腾“嘿”声一笑,瞬间袭来。速度之快,连剑孤城自己也是大吃一惊,急忙扫剑而出。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巨剑横扫孤城不求伤敌,只求完颜腾不能近身。岂料完颜腾上身前倾,右脚在地上猛蹬一记,躲过巨剑横扫,身体平飞而来,双手探出,直攻剑孤城双腿。   剑孤城见状,立时腿起罡风,向他双手踢去,以力破巧。完颜腾不敢硬碰,转攻为守,双手格挡,“嘭”的一声,手腿相撞。他顺势扬起一脚照剑孤城当胸踢来。剑孤城回剑阻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两人同时震开。   原来完颜腾鞋头暗藏精刚,一脚踢中剑身,直震得两人气血沸腾。剑孤城更是一口鲜血喷出,摇摇欲坠。   “爹!”剑星雨忙上前扶住,急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完颜腾背负双手,嘿嘿冷笑道:“你果然已是强弩之末,否则刚刚那一腿小王不死也残。”完颜腾双手在背后抖动不止,掌心震裂,滴滴鲜血顺着指尖滴下。   剑孤城虎目一瞪,不屑道:“千机阁阁主真是名下不虚,阴损招数层出不穷!”完颜腾笑道:“多谢称赞,小王愧不敢当。”随即脸色一变,森然道,“剑孤城你这就上路吧!”   完颜腾再度袭来,双脚连环而出。剑孤城挥剑而挡,每挡一下都十分难熬,要不是剑星雨扶着只怕早已支持不住了。完颜腾陡然大喝一声,爆出一腿,剑孤城父子双双倒飞出去。   “轰隆”一声,铁匠铺门板粉碎。炉子旁,剑孤城父子躺倒在地,已经爬不起身。   李铁双手紧紧握着一把尚未铸好的铁剑,剑尖附近暗红,显然是刚从炉子里抽出来的。李铁站在内屋门口,双眼死死盯着完颜腾。完颜腾走进来,看了眼四周,掠过李铁,直奔剑孤城而来。   剑星雨从父亲手中夺过泣血剑,奋力起身,挺身向前,竟是一式“怒血狂花”,身形架势有模有样。完颜腾单掌挥出,寻隙一掌,印在剑星雨胸膛。剑星雨巨剑脱手而飞,身子直向内屋撞去。   完颜腾冷笑道:“不自量力!”却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原来胸前竟被剑星雨划开一道尺来长的口子,只因泣血剑太利,此时才感到疼痛,鲜血缓缓流下。完颜腾恼羞成怒,叫道:“臭小子,你找死!”   李铁不过是莽汉一个,根本不懂武功,还来不及反应,门扉已经破碎,剑星雨撞进屋去。屋内吓的一声尖叫,却是云翠抱着小过玄蹲坐墙角,瑟瑟发抖。   云翠见剑星雨趴在地上不知生死,心生怜悯,带着小过玄急忙过去将他扶起,只见剑星雨嘴角带血,脸已痛得扭曲起来,不禁关心道:“孩子,你怎么样?”剑星雨一咬牙,道:“婶婶我没事,我爹呢……我爹呢?”说着挣脱云翠双手,向门外走去,没走两步便又摔倒,云翠赶紧将他扶起坐好。   小过玄看着剑星雨道:“哥哥你真厉害,不觉得疼吗?”剑星雨也不答话,他身不能动,眼睛却紧紧盯着门外。   完颜腾忽觉热浪袭来,急忙躲避。却是李铁手握烧红的铁剑向完颜腾攻去,李铁站在门口急道:“不许进去!”他怕完颜腾会对云翠母子不利,是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阻挡。   完颜腾冷笑道:“你活腻了吧,给小王滚开!”抬手便是一掌。李铁只是寻常百姓,哪里会是完颜腾的对手,欲侧身躲避,不料左侧又是一掌袭来,正打在胸口。   李铁铁剑落地,闷哼一声软坐下去。完颜腾对准他左胸猛击一拳,戒指上三根钢针没入胸口,刺入心脏。李铁朝云翠深深看了一眼,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话却已发不出声响,脑袋缓缓歪了下去,没了气息。   云翠小过玄齐声哭喊,云翠不要命的冲上前去,竟一把抓住完颜腾鬓发,发疯般的撕打,哭喊道:“还我相公命来!还我相公命来!”小过玄大叫“义父”,剑星雨知道完颜腾的狠辣,死命抱住小过玄,叫道:“小子不要过去,你想死吗!”   完颜腾披头撒发,狼狈不堪,盛怒之下双手握拳对着云翠一通乱打。片刻间,云翠瘫软下来,胸腹前早已满是鲜血,眼见活不成了。小过玄见状大叫一声:“义母!”,随即一声凄厉惨叫,晕了过去。   完颜腾头皮被扯去了几大块,已仅剩几缕乱发,不由得大怒,朝两个少年走去。   却猛然听见身后一声大喝:“完颜腾,看我泣血剑法第四式‘血色残阳’!”只见剑孤城泣血剑直刺而来,一片红光刺眼,已分不清人与剑。这一剑势若雷霆,毫无花哨,犹如一条火龙奔腾而来。完颜腾大惊,剑势迅急,早已避无可避,只好双手合十夹住泣血剑,身体向后急飞。   剑势一缓刺入胸口,完颜腾吓得双目充血,双手用起平生之力大吼一声,剑势这才终于停下。完颜腾双手松开,泣血剑呛啷落地。完颜腾一身大汗瘫坐在地,呼呼喘气。再看剑孤城如山岳般屹立于此,雄威凛凛,却已没了丝毫呼吸。   剑星雨满面泪痕,盯着剑孤城尸身只是喃喃的道:“爹爹……爹爹……”   完颜腾喘匀了气息,走到剑星雨面前。剑星雨双目欲喷出火来,咬牙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完颜腾冷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把‘泣血剑法’的剑谱给我,我便让你死得舒服些!”   剑星雨怒道:“呸!‘泣血剑法’世代手口相传哪有什么剑谱,‘泣血剑法’?你也配!”完颜腾冷冷笑道:“既然没有剑谱,臭小子,你就跟我走吧,本王会让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的,哈哈哈哈!”此时小过玄刚好醒来,看见完颜腾大笑,登时哭喊道:“我要杀了你,大坏蛋我要杀了你!”   完颜腾哈哈大笑,道:“好,小杂种,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如何杀我!”说罢举掌便往小过玄天灵处落下。 卷一 千伤过尽 何为佛者   完颜腾举掌落下,忽听上空传来呼啸之声。一抬头,只见一团黑影直朝面门砸来,仓促间上身急向后仰,堪堪避过。   “啪”的一声,青砖碎裂。完颜腾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鸡腿,不由怒上加怒,大叫道:“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消遣小王?”只见远处慢悠悠的走来一个胖大和尚,手提一个破烂酒壶,边走边喝。   那和尚来到完颜腾面前站定,仰头又周了一大口酒,喝得满襟皆是酒渍,对着完颜腾呵呵直笑。剑星雨与小过玄瞅着这和尚直愣,都是心想:“这和尚好像庙里的弥勒佛,笑起来真好看!”   完颜腾看了看和尚,又看了看地上的鸡腿,指着和尚问道:“这鸡腿是你扔的?”胖和尚笑呵呵的道:“和尚走得慢,实在赶不及了,只好忍痛把吃剩的鸡腿扔了过来,还好准头没差,不然这小鬼可要见如来喽!”   小过玄一阵好奇不由问道:“你这和尚好玩的紧,不但喝酒吃肉还不叫佛祖的!”他毕竟只是八岁小童好奇便问,连刚刚的救命之恩也忘了谢了。   胖和尚呵呵笑道:“规矩都是那臭如来定的,他定得我便定不得吗?咦!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吧,看来和尚实在是走得太慢了。”后半句却是对着完颜腾说的。剑星雨接口道:“外面的都是我爹杀的!”胖和尚笑道:“臭小子,和尚知道。”   完颜腾一直盯着胖和尚的一举一动,此时拱手问道:“敢问大师法号?”胖和尚笑道:“‘葬佛’,不知你千机阁可有和尚的卷宗?”完颜腾大吃一惊,剑星雨也惊道:“你是‘葬佛’和尚?”   江湖上谁人不知“葬佛”这号人物。自小出家少林寺,本身天资聪颖加上勤奋好学,武学十分出众,同字辈中无人能出其右,行走江湖也是行侠仗义之辈。只是这和尚吃喝嫖赌样样都好,清规戒律条条都破,挨打受罚更是家常便饭。什么厨房暗掺荤油、清水井中倒酒、醉打佛祖金身、夜带清倌留宿,种种佛门恶行不计其数。少林寺千百年清誉,可说是尽毁其手。忠业方丈无法,只能将其逐出少林。可这和尚不知悔改,竟自定法号“葬佛”,扬言道:“如来那厮做得佛祖,我也做得,他定得都是狗屁规矩,我要定我‘葬佛祖师’的规矩!”差点把忠业方丈气死过去,忠业方丈自认愧对佛祖愧对少林寺历代方丈,自罚面壁十年,至今还未期满。   葬佛朝剑星雨眯眼笑道:“如假包换!”完颜腾道:“葬佛大师想要怎的?”葬佛笑道:“你金国千机阁阁主跑我南朝来杀人,杀的还是我大宋子民,如此小娃儿也不放过,你想要我怎的?”   完颜腾哼声道:“我杀了武林三凶之首剑孤城,也算替你中原武林除一大害!”剑星雨抢道:“狗贼,凭你也配,大师杀了你才是替大宋替中原武林除以大害!”小过玄舞着拳头跟着道:“对对对!胖和尚杀了他,这坏蛋杀了我义父义母!”   葬佛摇头道:“剑小子,你这话不对。你爹死了对中原武林还真未必就是坏事,这大宋好不好跟我也没一丁点关系。”剑星雨急道:“你……你……”情急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完颜腾哈哈笑道:“大师高见!”葬佛看向完颜腾淡淡道:“可是剑王该不该死是我中原武林的事,与你何干!这天下姓什么与我无关,但你完颜氏欺我百姓,那就是人命关天!”完颜腾听言不觉后退一步,道:“那大师的意思是不能善了了?”葬佛低声道:“你可曾对他们一人善了?”   不待葬佛说完,完颜腾骤然出手。剑星雨叫道:“大师小心,他双手戒指上有钢针!”   葬佛一凛,玄功运起,真气鼓荡之下僧袍无风自动。完颜腾右脚狠踏,身子猛然倒飞,双手一甩,六枚戒指向葬佛打出。   葬佛大笑一声道:“想跑吗!”纵身向前,双手轻柔飘逸,六枚戒指瞬间入怀,此招正是少林“拈花指”,只是从这双胖手使将出来,让人感觉甚是别扭。   完颜腾顺势转身欲起,葬佛一步踏出胜过十步,大喝道:“佛爷送你一程!”一式“般若掌”好似排山倒海,“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印在完颜腾背心。   完颜腾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手按胸口,借着这一掌之势足点屋脊,疾驰而去,夜色中传来完颜腾厉叫:“死秃驴,这一掌之恩来日再报……”   葬佛眯眼望了望夜空,微微笑道:“千机阁阁主果然有些门道……喂!你们两个小鬼,可有投奔之处,和尚送你们一程便是。”   小过玄趴在义母身上呜呜哭个不停,剑星雨抱着父亲,用衣袖擦拭父亲脸上血迹。两个孩子想起和亲人相依为命的光景,都是痛哭起来。   葬佛摸了摸小过玄脑袋,轻声道:“人死即登极乐,小娃儿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小过玄哭道:“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义父义母为我可以什么都不顾的,道理我都懂,可他们就是活不过来了啊!”   葬佛一阵错愕,这小童懂得倒多,呵呵笑道:“好了,小娃儿和尚帮你们把父母下葬,之后就先随我走吧。”说着来到剑星雨身前,低首看向剑孤城,仰头喝了一口酒,慨然道:“想不到你一代剑王,竟就此陨落,不知那些名门正派会怎么想。剑孤城啊剑孤城,你身患疯病,以致滥杀无辜,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和尚可不怕他们什么名门正派,和尚这就把你葬了,剑小子我帮你照看!”剑星雨心中不胜感激,泣道:“多谢大师。”   扬州城外新起两座新坟。一个胖和尚在坟旁倚树饮酒,两个孩子分别跪在坟前磕头。这三人正是葬佛和尚、剑星雨和小过玄。   剑星雨在父亲墓前磕完了头,又跪在了李铁夫妇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言道:“叔叔婶婶,是我父子连累了你们,星雨给你们磕头了,以后这位小兄弟就如我亲弟弟般,请二位放心!”   小过玄跪在地上,仰起头来说道:“剑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剑星雨道:“剑星雨,流星的星,秋雨的雨。弟弟你呢?”   “我叫过玄,是过往的过,道玄的玄。”小过玄小声道。剑星雨点了下头,扶起小过玄,替他拍去膝盖上的尘土。   葬佛看在眼里,眯眼一笑,支起肥胖身体,笑道:“两位难兄难弟,咱们启程吧!” 卷一 千伤过尽 聂三小姐   三人正待要走,忽听一女子声音传来:“呦,大师这是要去哪啊?”这声音勾魂摄魄,萦绕于耳。   葬佛又是眯眼一笑,仰头灌了口酒。只见远处走来三位女子,衣着亮丽,娇艳如花。为首的那名女子更是一身华贵,身上饰品无一不是千金之物,淡淡一笑妖艳至极,好似血红玫瑰,荡人心魄!步步而来却似弱柳扶风,婀娜多姿。   那女子冲着葬佛妖媚一笑,道:“小女子寻了半夜也没寻到几位的踪影,原来是在这里,也难怪寻不到了;听说大师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如今奴家来了不多呆片刻吗?”葬佛呵呵笑道:“和尚虽然怜香惜玉,可也得有香有玉,聂三小姐不在史老头身边伺候,出来勾引和尚吗?”那女子故作娇嗔道:“大师嘴上怎么也不疼惜奴家!史相爷日理万机,这次奴家就是出来替他老人家办事的。”葬佛道:“哦,是了!金国千机阁阁主进入中原,这种事史老头怎么会不晓得呢,哈哈这老不死的,有你们四根破木头在,还真是威风!”   是时南宋奸相史弥远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四名得力手下助其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因四人名字中都带一个“木”字,所以时人称之为“四木”。这女人就是“四木”之中排行第三的“妖木”聂人述。   “大和尚口上没德,我家相爷身子健朗得很呢,什么死不死的,”聂子述说着竟媚眼如丝朝葬佛又道,“完颜腾和剑王那凶人呢?奴家追踪了他们两日了,到了扬州城里,却只看见李云林那臭男人。”   葬佛指了指那座新坟,道:“剑王已死,李云林和那几个随从都是剑王所杀,完颜腾被我打跑了!”   聂子述咯咯笑道:“哎呦!剑孤城死了,这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要乐开了花呢!”   剑星雨不由怒道:“鼠辈而已,没见谁敢与我爹爹正大光明的一较高下!”   聂子述看向剑星雨,只见他斜背一把红色巨剑,剑长几乎与他身高相等,那不是泣血剑是什么?聂子述媚眼笑道:“这位小兄弟俊的很啊,当是剑王的公子吧?”   葬佛心生不好,脸上却大笑道:“聂三小姐莫不是想男人想疯了,连个毛头小子都不放过?倘若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一步了。”   “大师要走,奴家也不阻拦,”聂子述笑道,“只是让这位小兄弟把泣血剑和剑谱送给奴家留个念想如何?”不待葬佛言语,剑星雨呸声道:“痴心妄想!”小过玄吐了吐舌头,接口道:“真不害臊!”   聂子述咯咯娇笑,笑得花枝乱颤,道:“两位小兄弟你们还小,还不知道姐姐的好呢!”聂子述话未说完,笑声突止,一双媚眼盯着小过玄,半晌不动。   葬佛看出不对,把酒壶挂在腰间,暗自戒备。   聂子述突然叫了一声:“过玄!”小过玄根本未经思考,直接应了一声,随后感觉古怪,便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剑星雨感觉事有不对,挡在小过玄身前,拔剑戒备,道:“你要做什么?”   小过玄探出头来,问道:“你认得我?”   聂子述阴测测笑道:“临安的小神童嘛!你过家一门都是我杀的,我怎会不知呢,难怪遍寻不到你的踪迹,本来白白嫩嫩的娃儿怎么成了这个模样,这两年姐姐找你找得好苦,快随姐姐走吧!”她这一笑让人十分不适,明明是她杀了人家全家,自己却好似人家亲人一样。   小过玄怔怔的看着聂子述,双眼泪水缓流下,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剑星雨怒不可揭,吼道:“混蛋,我早晚剐了你!”葬佛也是大惊道:“是何仇怨竟要灭人满门!”   “这你要问相爷了,我只是奉命办事。”聂子述转了转眼珠,淡淡道,“泣血剑和剑谱奴家不要了,只要这个孩子,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剑星雨怒目喝道:“想动我玄弟,等我死了再说!”葬佛却笑道:“聂三小姐,这恐怕不行,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倘若就此撒手不管,让江湖好汉耻笑,那和尚我还混不混了!”葬佛心下盘算:“这婆娘虽武功不低,但论单打独斗,胜她不难。可她身后那两个丫鬟一直未动声色,不知功夫如何,自己还要护着两个孩子,这仗不太好打。如今只能看剑小子能有几分斤两了!”   聂子述腰肢慢扭,身后两个少女缓步跟上。“大师可有把握?”聂子述阴笑道,“奴家可要来了!”   “凭你,和尚还不曾放在心上,若是你大哥在此,还有些意思!”葬佛低头对剑星雨小声道,“打将起来时,护好红娃子,小心她身后那两个女子,能自保便可,切不可意气冲动!”剑星雨点头应道:“大师放心!”   聂子述媚眼一撇,笑道:“胡吹大气,若我大哥在此,你早就束手就擒了!”葬佛哈哈一笑,道:“只可惜此刻不知他人在何处啊!”   聂子述冷哼一声,喝道:“丽诗、君欢,动手!”三人齐齐从腰间取出兵刃。   葬佛一看,竟是护手双钺。忙回头对剑星雨道:“剑小子小心了,这兵器全是近身打法,最是诡异难测!”剑星雨双手紧紧握剑,挡在小过玄身前,应声道:“知道了!”   葬佛袍袖一挥,一步抢出,“罗汉拳”势若猛虎,当先攻出,先下手为强。   聂子述挥舞双钺当先迎上。丽诗、君欢人分左右掠过葬佛,直奔剑星雨而去。   葬佛一拳捣出,转身欲走,回护二小。聂子述双钺却如跗骨之蛆紧随而来,口中笑道:“大师别走啊!”葬佛“哼”了一声,双手忽绽莲花,“拈花指”变守为攻,每一指都往聂子述手腕处招呼,任你刺抹钩砍,也摆脱不了。   渐渐的,聂子述鼻生细汗,万没想到葬佛竟这般厉害。几招下来便大感吃力,不由怒道:“丽诗、君欢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剑星雨自知泣血剑如此巨剑,对阵护手双钺这般兵刃必然十分不利,无法,只能一招“血肉横飞”舞将起来。丽诗、君欢二女双钺猛攻,如雨点般落下。兵器相碰,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一片血光红影护住二人,几招下来,竟也防密不透风。   只这片刻,剑星雨已大感体力不支。一是剑星雨两日来未得好好休息,又受伤在身,毕竟年纪尚小,功力尚浅;二是这把泣血剑近乎与自己一般大小,委实太重了,久战不得。   重压之下,剑星雨猛然一声大喝,奋起余力一连使出六剑,六剑连片带削,丽诗、君欢二女顿时被逼开一步。   敌人稍退,剑星雨扑腾坐在地上,狂喘不止,汗如雨下,衣服都已湿透。小过玄急忙撩起衣襟给他扇风,关心道:“剑大哥你怎样了?”剑星雨喘息道:“没事……只是累得慌……”   丽诗、君欢二个少女退开一步,忽觉凉风飕飕,低头一看,登时玉面飞红,同声气道:“臭小子,这么小就不正经!”原来剑星雨方才一连六剑,虽未伤敌却割破了二女的衣衫。   剑星雨暗自苦笑:“我这剑法实在是不到家,若是爹爹的话,定然叫你们真真的血肉横飞!”   这时二女听到聂子述怒喝,君欢道:“你去帮三小姐,我来对付这两个小子!”丽诗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剑星雨见君欢作势欲来,急忙提剑而起,身子摇摇晃晃,只觉两眼满是金星乱飞,如何还能再战。   丽诗双钺翻飞而来,葬佛胖大身材顺势而转,让过钺刃,“拈花指”连拂两下,正中丽诗后背。葬佛哈哈大笑道:“小女娃儿衣衫不整,还来打架!”   丽诗后背一阵疼痛,扭了扭身子,与聂子述飞身再上。   葬佛大撤一步,袍袖向后一甩,猛然卷上君欢细腰,大喝一声:“回去!”君欢一下子被葬佛拽飞,向聂子述丽诗二人砸了过去。葬佛转首大叫:“还不快走!”   剑星雨与小过玄转身便走。   聂子述向二女一使眼色,丽诗、君欢向葬佛和身扑上。葬佛手分左右,虚虚实实以待招架。不想二女竟将胸前一挺,不管不顾生扑上来。   葬佛微鄂间,二女已扑到身上,四肢缠绕,紧紧锁住他手脚,不断向自己双耳呵气。“这他娘的也算武功!”葬佛吼道。   “能困得住你就不错了!”聂子述娇笑道,“大师你先慢慢享受这齐人之福,奴家去去就来!”   “臭婆娘,你给佛爷回来!”葬佛心中大急,口中胡乱道,“佛爷两个不够,你回来呀!喂……你听到没有!”   聂子述不理不睬,直向剑星雨二小掠去。   剑星雨看是聂子述前来,对小过玄道:“玄弟,你先快跑,为兄替你抵挡一阵!”   “不要,你已累成这样,怎么挡得住那妖女!”小过玄恨声道,“大不了一起死了,去见爹娘!”   “糊涂!”剑星雨骂道,“你过家剩你一人在世,你却不思列祖列宗,难道要让过家成为无后的孤魂野鬼吗?”剑星雨缓口气又道:“你放心,那两个小姑娘困不了大师多久的,我抵挡片刻便成,合我二人之力,就算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嗯!”小过玄使劲点点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弟弟知道自己在这也是拖累,剑大哥!你们脱身了可要来寻我!”   “那是自然!”剑星雨笑道。只见他忽地倒拖泣血剑,一声怒喊竟向聂子述冲去。   小过玄一抹眼泪,转身狂奔而去。   (小说剧情需要,相关史实稍有篡改,望各位读者海涵) 卷一 千伤过尽 一入焦林   向南出了扬州地界不远,便是一座小县城。县城虽然不大,但因靠近扬州的关系倒也十分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两街交汇之处乃是一座二层小酒楼,酒楼不大人却不少。堂内呼喝声、笑骂声不绝于耳,门口进进出出,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就在酒楼外窗口下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蹲在那里。这小乞儿也不伸手行乞,只是蹲在那里低声抽泣,路过之人见了起了怜悯之心,不禁丢下几枚铜板,而酒楼进出之客却无人看他一眼。   这小乞儿正是小过玄。那日他头脑混乱胡乱奔跑,逃到此地,等待葬佛和剑星雨来寻他。可几日来也未见二人来寻,他一个小童身无分文,如此竟沦落成了乞儿。   小过玄蹲在墙角,饿得发昏,也不知葬佛和剑星雨怎样了,又想起父母家人被杀、义父义母惨死,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自己可该如何是好!越想越是悲伤难抑,不自觉的低泣起来,他这一哭更惹来路人注意。   “小花子,不必哭了去买几个馒头吧!”一位公子将几枚铜钱扔在小过玄脚边。小过玄也不称谢,只看了一眼那公子,又低下脑袋,小手赶忙抓起铜钱。他不敢抬头,一个八岁小童哪会想得许多,生怕有人会认出他来,又要将自己抓走。   那公子一拍额头,道:“你这小花子有意思,施舍了你钱财,不谢我不说,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此语一出,有几个好事的听了也走了过来。   小过玄一看周围人多了起来,顿时慌了,双手捂着小脸儿挤开人群,沿着大街直往城外跑去。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小过玄十分害怕,出了城不要命的奔跑,避开大路看见小道就走。跑了一阵,看见一片焦林,小娃儿想也未想直接冲了进去。   这片树林原本也是非常茂密的,只因前些阵子起了一场大火,烧成了一片焦木。他坐在地上,倚着光秃秃的树干,抬头一看,棵棵松树有如参天巨人,大火过后,都是焦黑枝干。烈阳高照,这些焦木根本挡不住什么阳光,晒得脸皮发烫。   小过玄本来就跑的一身大汗,阳光一晒更觉难受,心想转过身子背着阳光,可是正当晌午,烈阳当空避无可避,只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歇了一会儿,无奈只好起身。这一站起却是茫眼四顾,只觉处处都是一样,哪里还分得出东南西北!深山老林最忌贸然进入,不熟识者定然会迷失在里面。   小过玄这时也安静了下来,心下坦然道:“迷路便迷路,反正我也不想出去,那个妖女说她是史丞相的人,凭他们的本事,我在外面定然会被抓到的!在这林子里不是更安全吗!这林子烧成这样,连太阳也挡不住,黄昏清晨的时候便也能知道方向了。”小娃儿深吸了一口气,信步而走,竟闲逛了起来。   树林中不仅焦味浓重,而且还有肉香。小过玄每走几步便可看到被烧焦的野物。他本来就饿,一阵奔跑后饿得更加厉害,闻到肉香几乎饿得天旋地转。   小过玄捡了一只烧焦的野兔,坐到地上捧着野兔口水直流,一口咬了下去,“哎呀”一声,“呸呸呸呸!”小过玄吐了一地,“闻着挺香,吃起来怎么这么臭!”原来野兔虽然被烧熟了,但是大火已经过去有几天了,炎炎夏日,这兔肉早已腐臭了,只是外面有层焦皮所以不闻恶臭。   “唉!我饿得快要死啦,现在哪还有能吃的东西!”小过玄看着手上已经腐臭的兔子,一咬牙,“不吃就得死,就算再臭吃了也死不了人!”下定决心,捏鼻闭眼大吃起来,也不嚼几下便生生咽下。   吃饱了,躺在地上就不再想动弹,回想刚才的“美味”,哇的一口吐将起来。小过玄滚到一边,再不想看到那只吃剩的兔子,刚才吃进去的兔肉吐出来一半。他抚了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倒地沉沉睡去。   “哎呦!”小过玄捂着肚子坐起身来,抬头一看,星空万里,已是夜里了。忽的阵阵腹痛袭来,小娃儿急忙解开裤带蹲了下去。折腾了半个时辰,一丝力气也泻掉了,倒在地上,翻身一滚,滚到哪里算哪里,躺那便睡。   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便醒了过来,刚才一通大泻,肚子里的烂兔肉早已没有了,这时便饿了。“这怎么办,这些鸟兽的尸体可不能再吃了,要不了命也差不多了!”小过玄看了看地上,皆是片片焦土,不由丧气道,“连绿草都烧没了,咦!草烧没了,不是还有草根吗!,菜根能吃草根应当也能吃!”他心中一喜,随手拿起一根枯枝,卖力挖起草根来。树林里青草遍地,如今小草虽然烧光,但草根还能少了?不一会,便挖了不少,粗的细的长的短的足足挖了一大捧。   小过玄捧着草根,心想需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洗,自己也渴得紧了。借着微弱的星月之光才走两步,一阵微风吹过,大热天的竟出了一身冷汗。刚刚一阵折腾,不曾想到害怕,这会儿安静下来却不一样了。   “这里不会有什么鬼怪吧!”以往听说的鬼怪故事,此时不禁在脑海中逐个浮现,“林子里烧死了这么多动物,会不会都化作了鬼魂啊!哎呀,我还吃了那只兔子!”小过玄只觉汗毛直立,小腿打颤。   小过玄走几步便想回头看看,却又不敢,索性闭上眼睛,大步而走。忽然想起爹爹教过的道家经典,硬着头皮睁开双眼,背诵道:“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边背边走,注意力一被分散,一时也忘了害怕。   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流水之声,小过玄开心不已,也忘了害怕,朝声音来处一路小跑。到了跟前只见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潺潺而流。   他将草根放在溪边,一头扎进水里,喝了个痛快!这才开始清洗草根,小孩子也洗不仔细,洗了几下便算完事。小过玄坐在溪旁捧着草根便大吃起来,这一吃起来,嘴里可是什么味道都有了,酸的、苦的、辣的,还有些根本就嚼不烂的,甭管怎么难吃也都吞咽下去,吃了个半饱。   吃完了草根,起身沿着小溪而走,发现小溪上流宽了许多,不由大喜过望。小过玄三下两下除去衣裤,一个猛子扎了进去。这几日可说是脏得要命了,夏夜闷热,水里清凉畅快,他钻出水面,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小过玄躺在水里,伸手拿起挂在胸前的玉佩,细细端看。这玉佩是奶奶留给他的,白色中透着淡淡的绿,正反两面都刻有“逍遥”二字,字的旁边都是云彩图案,星光照耀之下异常美丽,就好像奶奶那绝美容颜一样,美得让人不敢相信。   祖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她好像永远也不会老似的,看上去就像娘亲的姐姐一样,只是那时自己太小,对祖母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了。但他还记得是爷爷刚过世,奶奶便生病了,没过多久祖母便也去世了,现在想来,真想再让祖母抱抱自己,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唉!已经两年多没回临安了,家人的墓也没人打理,不知我家那宅子现在如何了,我的书可都还在吗?”想起在临安时的日子,心里不禁一阵难受,双手将玉佩紧紧按在心口,静静的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睡着了,就在这水里梦到了临安的日子。 卷一 千伤过尽 匆匆岁月   小过玄这一觉睡得极沉,要不是水下的鱼儿作祟,他也不会就此醒来。   游上岸穿上衣裤,闭目深吸一口气,只觉浑身无比舒服。此时正值清晨,清露未干,空气湿润清新,棵棵参天大树的枯枝上也有不少鸟儿,正叽叽喳喳的鸣叫。   小过玄神清气爽,心下寻思应先找一住处才行,可抬脚没走几步,突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脑袋愈发沉重,一迈步子胃中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他捂着肚子,肩膀顶着大树不由大吐特吐起来。   原来昨天夜里他吃的草根中,有几根是带毒的,好在他所食不多,再者野草毒性本就不会十分猛烈,但这对于一个八岁小童来说已是够受的了。   吐了一阵也不见好转,烦恶之心不曾稍减。“噗通”一声,小过玄趴在地上,胃中好似着了火一样,灼痛难忍。小娃儿佝偻在地,疼得呲牙咧嘴,口中喃喃自语:“我不能死……我不能死……父母之仇未报、未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脑中仅剩这一丝清明,便背诵道,“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背着背着,嘴角流出白沫,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咔嚓”一声巨响,小过玄一惊而起。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不明所以。抬头一望,只见满天乌云,一道闪电划过,紧跟着便是声声巨响,雷声隆隆。眼看着就要大雨倾盆,小过玄连滚带爬,只求能快快找到一个所在,来避避风雨。还未走出多远,豆大的雨滴刷刷落下,在狂风席卷之下,落在身上打得人肌肤生疼。   冒雨寻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山洞。那洞口与地面一齐,此时洞里已全是雨水,顺着雨水竟飘出两只老虎。   小过玄一见,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心中悔恨不已:“这次是躲不过了,没想到没被毒死饿死,却被老虎吃了!”索性也不跑了,瘫坐在地只等着老虎过来。那两只老虎却虎眼紧闭,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哈哈原来是死了的!”小过玄走上前去定睛细看,原来是两只还未成年的大虫,身上完全没有被烧伤的痕迹,想是大火之时被熏死在这洞中的。   小过玄把那两只小虎拖到一边,扒了虎皮。那虎已经死了多日了,肉已开始腐烂,扯下虎皮毫不费力,只是臭味难闻,好在大雨之下气味被冲淡得多了。他把虎皮挂在树枝上,任由雨水冲刷,捡了几根树枝便进入洞中。洞中地势较低,雨水较多,于是他就着雨水将山洞洗刷了一遍。   骤雨不终日,不一时雨过天晴,彩虹出照。小过玄将山洞中的雨水清扫出去,双手挖泥,捡了些石块,把洞口垒高了几分,虽然垒得歪歪扭扭,但能防止雨水进洞也就行了。   小过玄把衣服都脱了下来,挂在树枝上晾晒,只着短裤,向原来的河边走去。   下水摸了两条鱼回来,本想生火烤了,可是大雨过后哪有干柴。也不敢再吃草根,只好扒了几块嫩一点的树皮闭眼嚼了,心道:“还需拾些干草枯枝将这洞里铺上一番才行!”   坐在洞中无事,便将以往所学从头温习起来。   此时大雨刚过,泥土芳香,草木重生,鸟语莺莺。小过玄端坐洞中,星目微闭,清朗出声。他天资过人,自小被誉为神童,在这时这地读书,却使他生出从所未有的畅快之感,就好似自己已经进入到文章当中,不是自己在朗读而是在倾听一般。   温习到《庄子·内篇·齐物论第二》时,小过玄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心中只顾默念:“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突然觉得胸前玉佩生出一丝气息,透过胸腹,游散开来。这气息温良如玉十分舒适,从头顶百会到会阴,在向四肢蔓延,游走一遍全身后,丝丝缕缕慢慢归聚于气海穴中。   小过玄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全身舒泰无比,只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逍遥快意,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缓缓睁开双眼。他个性温和冷静,若换做别人早就一声长啸抒发胸臆。   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向洞外看去,夜色深深已到晚上了。小过玄吃了一惊,“咦!这一会怎么已是夜里了,好生奇怪!”不禁伸手握住胸前的玉佩,一阵凉意沁入手掌,“这玉佩真是个好物件,以前怎不见它有如此用途!”睹物思人,想起亲人,不禁已是泪眼朦胧。   小过玄将衣服穿起,却看到树枝竟已有新叶长出,伸手摸了一下,微微笑道:“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这世间万物自有他们的规律,何曾停止过呢!”他看了看虎皮,还得再晒上几天才可,闲的无事,便在林中逛荡,摸了两条鱼儿,捡拾一些大小枯枝。   南方天热,即使大雨过后,半晌过后,这烧焦了的林子也晒得干了。小过玄用细小的枯枝将洞里铺了,又挑了一些带有烧焦木炭的枯枝,准备生火。饶是枝有焦炭,钻木取火也是十分不易,直钻了一个多时辰,钻得小过玄手上全是水泡,这才燃起火来。   架起枯枝,把摸来的两条鱼烤了,虽烤得黑漆马糊,但吃得却是极其开心。填饱了肚子,坐在洞里望着火堆,心想:“这火生得不易,最好还是别让它熄了!”走出山洞,抱了一大捆枯木焦枝回来,树林之中最不缺的当然就是柴火。燃起一根粗木,插在地上,找了处舒适位置,睡了下去。   次日早上醒来,继续温习功课,发现昨日之状又起,每次气息游遍全身,都会发觉异常舒爽畅快,这一天也不会觉得疲惫。小过玄不明就里,见对身体也没什么损坏,也就乐得这样修习。   如此每日清晨都会入定一番,慢慢发现只有在温习道家名著时,才会出现这种奇妙现象,索性便只读道家的东西,其它的便都舍弃了。这样日日清晨修习,白天摸鱼捉鸟,挑一些毛皮还在的走兽尸体,将兽皮取下晾晒,以备冬日。趁着树木焦枯,能见太阳来辨别方向,小过玄用石子在树干上都做上标记,以便在大树枝繁叶茂之时不至于迷路。可笑的是,日子久了他却慢慢发现自己对这林子已经太熟了,即便不看树干上的标记,也能闲庭信步,随走随留。   日月交辉,春去秋来,三年时光转眼即逝!当年那片焦林,如今已是绿荫蔽天,芳草萋萋,溪流纵横,两岸鸟语花香。   万花丛中一处水潭,只见水潭当中泛起水泡儿,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一少年精赤上身,墨发四散,剑眉飞扬之下星目电射,胸前一块美玉,更称肌肤白质。一声长啸,窜出水面,带起水花四溅,斑斓炫目。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火红孩儿过玄! 卷一 千伤过尽 兄弟相见   过玄跃上岸来,也不穿衣,只着一个兽皮短裤,赤着双脚站在岩石之上。不远处忽然群鸟纷飞,却见一个黑影急速奔来。   以往这林中也曾有樵夫进来砍柴,过玄不想被人发现,每次都是远远避开。他知道是有人进入林中,转身便走。   “站住!”这声音极其尖锐难听,让人毛骨悚然。   过玄转过身来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我的妈啊!这家伙是人是鬼?只这片刻就已到眼前,身法竟比完颜腾还要快吗!”那人身材极高极瘦,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可是双眼双唇却是红艳如血,一袭黑衣,背负双手,盯着过玄胸前的玉佩一动不动。   “这玉佩不是凡品!”黑衣人见过玄不吭声,又问道,“你是何人?刚才啸声是你所发?”话未说完,竟是一阵咳嗽,好像是患有重病的样子。   这人说话又尖又哑,过玄听来,只觉大热天里后脊骨也是阵阵发冷。“野人而已!”过玄不想与他多言,转身便走。黑衣人见过玄不理自己,血红双眼暗露凶光。   忽然,只听一旁“扑通”连声,树木接二连三的被人砍倒。过玄不由一惊,暗道:“这人是谁,好大的力气!”只见烟尘漫漫中隐约显出一个人影。黑衣人望着人影冷冷喝道:“臭小子,你自寻死路!”   那人哈哈大笑道:“刁老怪,想废了小爷可没那么容易!”过玄闻声一鄂,猛然回头望去,登时大喜过望。   那人飞身来到水潭岸边,却是一个健壮少年,眉目分明,虽不及过玄俊雅,但英气逼人,眼中战意傲然,手持一把血红巨剑,潭边一站,威风凛凛。   三人三个方向,围着水潭站定。过玄一脸微笑看着那少年,星眸中却已满是雾水。   “我们认识?”那少年看到过玄的模样,也是似曾相识,“你难道是……”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臭小子,看来你后半生有人照顾了。”   “我若瘫了,咬舌自尽了事,为何还要拖累他人!”那少年突然暴起,竟向过玄撞去,“更何况小爷我还不想瘫呢!”那黑衣人已准备动手,见少年竟不攻反退,不由一愣。   过玄也是以为他要向黑衣人动手,见他奔自己而来也是一愕。那少年拽过过玄便跑,专往草木浓密处奔。黑衣人一愣回神,冷笑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一阵疾风奔来。   那少年乱跑乱奔,回首见黑衣人快步掠来身法奇快,蓦地横起巨剑,一旁诸多大树纷纷倒下,一时间尘烟四起。黑衣人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想阻我!”   忽的过玄低声道:“跟我来!”反手抓住那少年当先领路。   那少年对这林子根本不熟,当下随着过玄奔走。二人七拐八扭的在林中发足狂奔,果然不一时已不见了那黑衣人的踪影。“若说在这林中,没人比我更熟,任那人轻功绝顶,也要迷失在这林中!”过玄驻足笑道。   这时停下步子,那少年左右望了望,点了点头,说道:“兄弟,我看着你面熟,你我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过玄一笑,道:“剑大哥,不认得玄弟了吗?”没错,那少年便是剑王剑孤城之子剑星雨。   “玄弟!”剑星雨又惊又喜,当即凑过脸去细细观看,登时激动不已,“你真的是玄弟!”   “那还有假!”过玄笑道,“扬州城内夜战、城外墓地阻敌,这些事历历在目,我不是你玄弟又是谁来?”   剑星雨哈哈大笑,道:“一别三年,不怪为兄认不得你,实在是你变得太多,也对,当年聂子述那妖女便说过,你本来就白净得很,如今一看确是如此!”   过玄微一沉吟,道:“那日我走后怎样了,葬佛大师还好吗?”剑星雨忙道:“玄弟,咱们边走走说,这树林虽密,可那刁老怪不同常人,还是快快出林才是上策!若被他捉到,生不如死!”   “那人那么厉害吗?”接着过玄黯然叹道,“那些人不是在满世界的找我吗,外面真的安全吗?”剑星雨审视一遍过玄,问道:“玄弟,难不成这三年来你一直躲在这片林中吗?”   过玄点点头道:“未见你们来寻,我不敢出去露面的……”一句话说得剑星雨鼻子发酸,歉然不已,一拍他肩膀,笑道:“傻弟弟,你如今的面貌,我都认不出你来,谁还能认出你就是当年那个火红孩儿!”想到过玄这三年来在这树林之中不知受了多少苦,不由一阵自责,心里更是酸楚难过。   过玄被一语点醒,开心道:“好,大哥我这就带你出林!”想着就要离开这片林子,三年里的点点滴滴一时尽皆浮现眼前,一时心下不胜唏嘘,又道:“大哥,先随我回去收拾一下。”   剑星雨急道:“玄弟,你在这林中受苦,有何东西值得收拾呢,该是苦尽甘来的时候了!”过玄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正事要紧,我们快走!”   “慢着!”剑星雨把泣血剑仍在地上,将外衣裤子脱下,鞋也除了一只。过玄看得莫名其妙。剑星雨拿起巨剑,道:“玄弟,你这样出去太过寒掺,把这些穿上,要丢人大哥陪你一起丢!”过玄心头一热,抓住他双肩,剑星雨也一拍他肩头,二人哈哈大笑,兄弟之情无需多言!   县城内大街上,大摇大摆的走着两个少年。全城百姓争相来看,竟然也成万人空巷之势。   这两个少年一个高一个低,高的上身只穿了件内衫,下边居然只着一条小裤,肩上扛着一根黑布包裹着的长长的棍子;长得低一些的那个少年面皮白白净净,一件大袍挂在身上,一边肩膀都露了出来,所穿裤子太大,走起路来裤裆晃来晃去,这二人倒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只穿了一只鞋!   过玄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瞧看,不免脸皮发烫,低声道:“大哥,我们是不是很丢人啊!这些人竟看着我们干嘛?”   “欣赏!那是在欣赏!”剑星雨昂头挺胸,自豪道,“像咱们兄弟这气质,世间少有,谁不想来看看!”过玄信以为真,心道:“原来如此!”于是两眼朝天昂首阔步而走。   “额……那个玄弟啊,”在一裁缝铺门前,剑星雨驻足道,“额……那个、那个也让他们饱了眼福了,我看我们还是换身行头吧!”   “哦随便!反正我不穿衣服也习惯了,穿什么无所……唔……”过玄话未说完,剑星雨一把将他嘴捂住。只见围观百姓,个个张大嘴巴看着二人,剑星雨尴尬一笑道:“各位不要见怪,我兄弟脑子不太好。”众人顿时一阵大嚷:“你们脑子都不太好吧!”   剑星雨拽着过玄飞身进了裁缝铺,冲掌柜的甩手扔出一锭银子,道:“买两身衣裳,有后门吗?”那掌柜的也不看银子盯着二人,好似见了两个怪物,口中喃喃道:“有、有……”   两人转眼换了一身漂亮衣裳,剑星雨一身黑色劲装,更增英气。他为过玄选了一身软缎白衣,过玄换上新装,犹如出巢凤凰,霞光四射,风采照人!   二人从后门而走,躲过人群,向酒楼而去。 卷一 千伤过尽 古怪乞儿   兄弟二人到了酒楼门前,过玄向内看去,酒客不少,人声如沸。想起三年前在此行乞,来往食客竟无一人看他一眼,反倒是过路百姓会来施舍一些!一声苦笑,侧头向街角看去,却见一个七八岁小乞丐蹲在窗下,就好似当年的自己一样。   “大哥,有钱吗?”过玄伸出手掌问道。剑星雨拿出五两银锭,笑道:“玄弟拿去,不必客气,我的就是你的!”过玄点头一笑。   过玄走到街角,在乞儿面前蹲下,将五两银子放在那乞儿脚旁,轻声道:“小兄弟,拿去买吃的吧!”此语一出,剑星雨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一步上来,嘿嘿笑道:“玄弟啊,那个、那个行善积德也不是这么个行法,哪有人这么给钱的!随便给他几文也就是了。”说罢伸手去抓那五两银子。   没想到那小乞儿眼疾手快,抄起银子站起,指着剑星雨叫道:“你这人忒也小气,哪像这位哥哥出手大方!”说着又指了指过玄。   “臭丫头,是你!”剑星雨指着那小乞儿气呼呼的道,“哼,玄弟我们走,这丫头鬼的很,甭理她!”说罢拽着过玄向门口走去。那小乞儿一吐舌头,道:“本姑娘愿意理你吗!”   还没进门,小二儿就已迎了上来,他见二人衣着不凡,一派笑脸相迎,道:“二位公子,喝酒还是住店啊?”剑星雨道:“吃顿饭便走。”小二儿领着二人到窗口旁的空桌坐下,问道:“公子想吃点什么?”二人坐定,过玄环顾四周,只觉处处新鲜。   剑星雨道:“你店上拿手的好菜,捡快的速来几道,酒要好酒,还有准备两人的酒食包裹了,我要带上,银子不会少了你的!去吧!”扬手抛出几颗碎银,小二儿慌忙接住,连声道:“好嘞公子!酒菜这就上来!”   “我们要走吗?”过玄听说要准备酒食便问道,“去哪里?”   “建康府!”剑星雨小声道,“城外那片林子虽然广袤,但也困不住他三两日,刁老怪出了林子第一个来的便是此地。这县城不大,不能久留,刁老怪找不到咱们定然会就近去扬州找的。我们偏偏去了建康,哈哈!建康府大,就算他到了,一时也找不见我们的!”   “原来是这样!只是不能去看看义父义母,”过玄有些黯然,却又不解道,“这刁老怪很厉害吗?大哥你打不过他吗?”剑星雨急道:“小声些!别声张!”接着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记得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爹的吗?”   “知道。”过玄回忆道,“都说他是‘剑王’!”剑星雨道:“还有呢?”   过玄想了一下,道:“那个完颜腾说你爹是武林‘三凶’之首!”剑星雨点头道:“没错!这武林‘三凶’其实彼此并不相识,但其中任何一人,都是江湖中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物!”   过玄想了想道:“可我看你爹爹英雄了得,也不像个凶人啊!”剑星雨轻声接道:“我爹是因为心脉受过损伤,所以才会偶发凶性,其实事过之后,我爹自己都不知道的。”   过玄听了这话,知道剑星雨必定心里难受,便扯开话题问道:“难道这刁老怪便是其中之一吗?”   “不错!这老怪物名叫刁残,江湖上所有人都叫他‘阴魔’,他练有一种武功叫‘碎脊手’,专门碎人脊骨,使人终生瘫痪,生不如死!‘三凶’中属他最阴狠残忍!”剑星雨说着一阵懊恼,“我在他手底下恐怕连二十招都过不去!”过玄也是阵阵凉意上涌,让人终生瘫痪,那比断人肢体还要残忍,想起林中相遇,不禁冷汗直流。   这时,窗口探出个小脑袋,叫道:“哦!我说当时你怎么撒腿就跑呢,原来是打不过人家!”却是那小乞儿,她这话说得嘲讽味十足。   “都是因为你个臭丫头!”剑星雨陡然一声大喝,酒楼堂中顿时一静,众酒客纷纷侧目看来。剑星雨一阵尴尬,连忙拱手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惊扰各位了,没事没事,各位吃着喝着,喝着吃着!”食客们“切”了一声,如沸人声又响起来了。   剑星雨回过头时,却见那小乞儿坐在过玄身边,双手挽着过玄手臂,冲自己直吐舌头。剑星雨气得吐血,叫道:“死丫头臭烘烘的,离我玄弟远些,那衣服可是上等料子!”   “无妨。”过玄看着小乞儿笑道,“小姑娘,把手拿开好不好,很热的!”小姑娘非但没有拿开,又往他身上挤了挤,横了剑星雨一眼,说道:“不要拿开!他要打我。”过玄微笑不语。   小姑娘抱着过玄又瞪了剑星雨一眼,问道:“喂!那‘三凶’还有一个是谁啊?”   “‘战狂’封子忧,”剑星雨随口答道。   这时小二儿将酒菜端了上来,一壶地道烧酒,四道酒楼招牌菜,鲜烩鱼腹、扒烧猪头、鸭香生鸽、桂花糖藕粥。小姑娘伸手便抓,小二儿见是个乞儿,呵斥道:“小花子怎么进来的,快滚出去,别搅了公子酒兴!”说罢要打。过玄拦下笑道:“小二儿哥不必如此,你忙你的去吧,不必管她。”小二儿只得道:“那二位公子慢用,包裹的酒食一会便好!”   小姑娘看着过玄泪眼汪汪,道:“好哥哥,你真好!”过玄一笑道:“你定然已饿得紧了,一顿饭而已,快吃吧!”小姑娘“嗯”了一声大吃起来。   “你倒真不客气,吃得倒香。”剑星雨冷笑道。   “好哥哥让我吃的,”小姑娘把口中的鸭肉咽了下去道,“关你什么事!”剑星雨七窍生烟寻思道:难道不是老子花得钱吗?哼声道:“我玄弟心善,不跟你计较,你倒是够大方!”   “算了大哥,让她吃吧!”过玄看着菜品一阵黯然,“好久没吃到扬州菜了!”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问道:“大哥你是怎么招惹上刁老怪的?难道和这小姑娘有关系?”再看小姑娘时,却见她嘴巴塞得鼓鼓的,还在往嘴里送粥,见过玄看她,仰头嘻嘻一笑道:“好哥哥……你怎么不吃啊?快吃啊,这酒楼不大……菜还不错,嗯嗯……这鸭肚子里的鸽子肉好吃,好哥哥你尝尝……”说罢就用她又黑又油的小手撕下一片鸽肉,塞进过玄嘴里。   剑星雨看那小姑娘的吃相,狠狠瞪了她一眼,仰头干了一杯酒说道:“三天前由此去扬州路上,我看见三个女子抓着这丫头,将她装到袋子里面,我见几个大人如此欺负一个乞儿,便和她们打了一架!”   过玄知道他去扬州,定然是为了寻找自己,想到这儿鼻子发酸,问道:“那么说是你救了她?”   “唉!这丫头虽才七八岁,却鬼的不得了!”剑星雨瞪了一眼大吃特吃的小姑娘,“那三个女人一动手,用的兵刃竟是护手双钺,我一看原来是那妖女的人,恨得我牙根痒痒,那三个女人武功平平,我一气之下将她们全都宰了!”说罢又喝了一口酒。过玄知道泣血剑法的凶残,剑星雨盛怒之下出手杀人,可想而知那三个女子的下场。   “为兄打完了架,去解开袋子,你猜怎么着?”剑星雨一指小姑娘,“这小玩意竟儿将袋子划了个口子,自己早跑了!”这时小姑娘咽了一口甜粥,白眼道:“谁稀罕你救了,若是好哥哥来救那才好哩!”说完抱住过玄手臂调皮一笑。   “玄弟,你、你看这丫头……”剑星雨气得语无伦次,“这丫头……太没良心!”   “大哥莫急,一个小姑娘,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过玄捏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尖轻斥道,“我大哥好心救你,就算你不领情、不道谢,也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小姑娘点了点头道:“嗯!好哥哥说得对。哦,大哥,谢过相救之恩!”说着冲剑星雨微一拱手。   “谁是你大哥!”剑星雨眼一抬道。   过玄抿了一口酒,问道:“大哥,后来呢?”剑星雨一阵思索,道:“后来那刁老怪就来了,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问我这小姑娘的下落,这鬼灵精跑哪去了我哪知道!我看他语气不善想要动手,当即就跑了,跑也跑不过他,只好往林子里钻,一进林子可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后来听见你清啸之声便循声过了去。”   “我没跑!我就在路旁草丛里,”小姑娘小脸儿上一整傲色道,“你和那怪物跑了之后我才走的!”过玄与剑星雨相视一眼,齐齐一惊,均想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过玄略一沉思,道:“我想刁老怪应该是认为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所以才会对你动手。”   “我想应该也是这样!”剑星雨一拍桌子,“都是你这臭丫头,老子做好事还惹一身麻烦!你却自自在在的回了城里!”小姑娘挽着过玄臂膀,得意洋洋。剑星雨越看越气,一口苦酒下肚,心想老子招谁惹谁了!   “小姑娘你是何人?”过玄低首问道,“为何奸相与阴魔都要捉你?”剑星雨也是一脸疑问的看着她。   小姑娘一阵扭捏,头低下来,低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抓我……”   这时,小二儿拿着一个小包裹一酒葫芦走了过来,放在剑星雨面前桌角,笑道:“公子,都备好了,吃得可还好?”剑星雨还在气头上,气道:“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玄弟我们走!”小二儿愣在当地,赔笑道:“公子这时为何?”   过玄起身笑道:“小二儿哥不必在意,我兄长不是气你。”小二儿闻言悻悻而去。 卷一 千伤过尽 建康之行   出了酒楼,剑星雨对着小姑娘怒道:“喂小丫头!该放开我玄弟了吧,你走你的阳关道,还粘着我玄弟作甚!”   只见小姑娘赶紧紧了紧抱着过玄的双臂,可怜兮兮的道:“我在这无亲无故,整日挨饿受苦,好哥哥,别扔我在这好不好?”说着原来就水汪汪的大眼顿时噙满泪水。   “小姑娘你叫什么?家住哪里?”过玄也是心生不忍。小姑娘顿时流下眼泪,抽泣道:“我一生下来娘亲就死了,爹爹总有事情也不管我,我不想回去啦!”   过玄见她哭的伤心,怜爱之情油然而生,替她拭去泪水,安慰道:“女儿都是爹爹的心头肉,他只是无暇顾你,并非不疼爱你,如今他寻不见你,可不知道会有多心急呢!”   “真的吗?”小姑娘看着过玄,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过玄微笑道:“好哥哥岂会骗你,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如何?”   “不行、不行!”剑星雨一听立时反对,“玄弟,我们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请她吃饭又给她银子的,还要送她回家,美得她!”   “好哥哥要送我,关你什么事!”小姑娘垫着脚尖大叫,转头对过玄却立时语变温顺,“我家住在临安的,好哥哥你叫我丫头就好了。”剑星雨哼了一声道:“对,臭丫头一个!”   “大哥,我们本来也是要去建康,过了建康就是临安了,”过玄说着一阵心痛,伤感袭来,“我也想回家看看,祭拜祭拜父母……”   剑星雨心里咯噔一个,一整严肃,道:“好,我们便走一趟临安!”想了想又道,“路途不近,须得买两匹马才好。”   “大哥先去买马,我带她去买身衣裳,一路上总不能穿成这样。”过玄言道。   “好,”剑星雨一点头,“我在城门口等你!”说罢将钱袋交给过玄,自己前去买马。   小丫头围着过玄一路蹦蹦哒哒到了裁缝铺,那掌柜的却已认不出来过玄。过玄客气道:“掌柜的,请个伙计烧些热水,让我妹妹洗一洗,再拿两套像样的衣裳,这点钱你看可够?”说着在钱袋中摸出一颗金粒子。那掌柜的眼睛都直了,留着口水连声道:“够、够了,够了!”   小丫头一把夺过金子,埋怨道:“好哥哥,哪有这般花钱的!”拿过钱袋翻了一阵,却发现里面都是些珍珠、金粒子,还有几片金叶子,哪里有半钱银子,摸了半晌,只好拿出一片金叶子给了掌柜,道:“这也足够了的!”掌柜的都乐开了花,急忙招呼伙计去了。   洗漱完毕,换了新衣,小丫头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过玄顿时只觉眼前一亮,刚才蓬头垢面的小乞儿变成了粉嫩灵秀的小女孩儿,一身翠绿的裙衫更显得小丫头水灵俏丽,好似这夏日中的精灵,一蹦一跳灵动可爱。   小丫头飞身扑进过玄怀里,将头埋在他胸前,说道:“在外面除了你没人对我好,他们只知道打我抓我,好哥哥你真好!”过玄扶起她的小脑袋,见她眼泪汪汪的甚是可怜,拍了拍她的小脸儿,笑道:“好了傻丫头,我们走吧,大哥可能已等的急了。”小丫头乖巧的点了点头,过玄牵着她的小手出了铺子,一路朝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剑星雨牵着两匹枣红马蹲坐在地,一脸哭相,口中哀怨道:“玄弟啊玄弟,你是给她做衣裳去了吗?怎么还不来!”正心焦间,前方一位偏偏美少年牵着一个灵秀可爱的小女孩缓步走来。剑星雨揉了揉眼睛,但见这二人一个俊一个俏,相携而来,真像是天上的金童玉女。   “哎呦,臭丫头变漂亮了!”剑星雨调侃道,“玄弟她年纪太小,你便载着她吧。”小丫头一吐舌头,嘻嘻一笑。   “理当如此!”过玄抱着小丫头翻身上马。三人马鞭一扬,踏出城去。   驰了一阵,几人放马缓行,过玄开口道:“不知葬佛大师如今怎样了?”   “玄弟你放心,”剑星雨哈哈大笑,“那和尚亏不了自己,这时说不定正在哪找聂妖女的晦气呢!”三年前扬州城外那场大战,两败俱伤。葬佛不知过玄生死,心中自责不已,自那以后,便时常寻那聂子述算账,只是这和尚也知好歹,若是真刀真枪的硬干,肯定要吃“四木”的亏,于是只在暗处耍弄手段。   “哦对了,我有一事不明,”剑星雨问道,“当日我在林中听你啸声洪亮,传及颇远,后来你我在林中奔走,却见你脸不红气不喘,显是已有内功根基,为兄记你并不会什么武功,难道这三年你在林中另有际遇?”   “内功?我不晓得啊。”过玄摇头道,略一思索,“难道是因为玉佩……”于是把玉佩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这么神奇!”小丫头一仰头,一脸兴奋,“好哥哥快让我瞧瞧!”   剑星雨沉吟片刻,道:“那就是了,那气息应是内息流动之象,只可惜你未得人指点,这三年也白白荒废了,那玉佩看来却是件宝物了,玄弟,江湖险恶,怀璧其罪,可不要轻易让人知晓!”过玄点了点头。   小丫头最是好奇,如若不看上一眼玉佩,便觉心痒难耐,眨着大眼,哀求道:“好哥哥我能不能瞧瞧,求求你就让我瞧一眼便好!”过玄摇头苦笑,拿出玉佩,二人一见,均是目不转睛,异口同声赞道:“好美的玉佩!”   小丫头调皮一笑,嘻嘻道:“这玉和好哥哥好配!”过玄笑道:“小丫头油嘴滑舌!”   剑星雨正色道:“玄弟已有内功,大哥教你‘泣血剑法’,好教你在江湖中不被人欺凌!”过玄胸口一热,只觉眼眶湿润,说道:“多谢大哥好意,这剑法是你剑家家传绝艺,我是万万不能学的,大哥这份情义玄弟铭记于心!”   “好兄弟!”剑星雨哈哈大笑,“你我兄弟之情贵乎知心,大可不必如此!”过玄也觉心情畅快也跟着哈哈大笑。   小丫头俏脸茫然,不明所以,看了看两人,嘟哝道:“你们笑什么,疯了吗?”   又行了一个时辰,夕阳已斜,红霞漫天。“天色暗了,”剑星雨举头望了望,“看来今晚要露宿了。”   “没什么,”过玄接道,“酒食在包裹里,找个地方生个火就是了。”他低头看时,小丫头在自己怀里已经睡着了,口水流了他一襟。剑星雨见了,不由笑道:“这丫头恐怕要缠上你喽!”过玄苦笑一声,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