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神秘女人 我叫阴正阳,生于1975年11月11日,我的职业是个道士。 没错,我的确是个道士。可能我一提到道士大家就会联想到在大街上摆着挂摊儿,或者是在道观里神神叨叨的给人解签儿的神棍。 但我想说的是,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道士。当然,也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有些高人喜欢游戏人间,那些摆摊儿算命的当中也可能隐藏着真正的高人。 不过以我当道士的经验,我是不会去做那些事情,因为真正的道士是身负责任的,即使这种责任你不想负担,但只要你选了这条路,那就必须要背负。 我当道士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用我师父的话说,像我这种百年难见的体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当道士,另一个就是去当和尚,不然的话我绝对活不过十三岁。 至于我是什么体质,为什么一定要当道士或者和尚,这跟我出生也有很大的关系,这事情还得从我堂叔和他的朋友说起,要是没有他们可能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正文: 七十年代中期文化大运动还没有结束,那时候的农村人还是靠工分过日子。虽然在东北这边过了十月就没地可种,但生产队会组织大家上山伐木,都是算工分的。 大湾村四面环山,山上的树木十分的多。十一月的东北已经飘了几场雪,虽说不上是天寒地冻,但也冷的让人拿不出手来。 “虎子,到我那喝酒去,前天我上乡里弄了两瓶好酒,而且还割了二斤肉,今天让你可劲造。” 刚一收工,我堂叔的朋友董爱国就拉着他往山下走。我堂叔叫阴方虎,今年二十四岁,是个好酒的人。 但这个年代能吃饱饭就算是不错了,哪有闲钱买酒喝,我堂叔一听董爱国喊他喝酒,立刻就眉开眼笑的跟着他下了山。 董爱国是个有门路的人,在村里开了家小卖店,村里唯一的一家小卖店。 那个年代只有供销社,个人是不准开小卖店的。但供销社都在乡里和县里,大湾村离乡里太远,而且村民也需要置办一些东西,再加上董爱国在供销社有人,所以他这个小卖店就开起来了。 村里的人没谁会去举报董爱国,因为大家多多少少都需要置办一些东西,这里也的确是需要一个这样的小卖店。 虽说这个时候农民手里基本都没什么钱,但小卖店卖的东西也不一定非得用钱来买,用东西换也行,所以相对于村里的其他人家,董爱国家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虎子,我跟你说件事儿,前几天有个穿花布棉袄的女人来我家买东西,我看着像嫂子。” 下山的路上,董爱国见别人离的远,小声的在我堂叔的耳边说道。而我堂叔一听到董爱国的话顿时就站住了脚步,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满脸的震惊。 没错,他的确应该震惊,因为董爱国嘴中的嫂子已经在半年前去世了,当时就是我堂叔他们给置办的后事。 “国子,你可别开玩笑,嫂子都已经去了半年了,又哪能到你那买东西?” 愣了好一会儿,我堂叔才小声的问道。这时有两个知青从上面走了下来,而董爱国一看到那两个知青就不说话了,拉着我堂叔就往山下走。 一路上我堂叔都想问董爱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四周老是有人,所以堂叔也就一直都忍着没问。 堂叔不傻,他知道如果这话被那些知青听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肯定会洋洋洒洒的写一篇批斗文,把我堂叔和董爱国说成牛鬼蛇神给拉出去批斗。 “国子,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快说。” 到了董爱国家,一进门我堂叔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而董爱国则是把门给关了,直接拉了我堂叔进了里屋。 “虎子,我不瞒你,那天晚上来买东西的我感觉就是嫂子。” 这时董爱国的媳妇郭小翠也走进了里屋,给我堂叔他们倒了两碗茶水,而后说道:“虎哥,国子没撒谎,我也感觉来买东西的就是嫂子,这是她给的钱。” 屋里的角落有个鞋盒子,郭小翠把鞋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钱递给我堂叔。堂叔傻愣愣的接过来,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她给的钱,当时可是一张大团结,我和小翠都看的清清楚楚,但她一走就变成了纸钱。我今天叫你来一是喝酒,二也是为了跟你说说这件事儿。” 拿着那张黄色的纸钱,我堂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年代的农村人都信鬼神,不光是农村人,就是那些城里人也有不少相信这东西的。 见我堂叔发愣,董爱国又开口说道:“虎子,要不咱们去问问胡八爷吧,没准他能知道些啥。” 胡八爷不仅在大湾村出名,周围的村子也都知道他。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半仙儿。 东北所说的半仙儿不光是能置办红白喜事,能掐会算,最重要的是能请神上身,据说是有人亲眼所见的。而我堂叔听到董爱国的话摇了摇头,说道: “事情还没弄明白,而且现在去找八爷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还是再看看吧。” 文化大运动一开始的时候胡八爷就成了被打击的对象,但这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家里还住了两个插队的知青。 那两个知青一个叫孙健,一个叫李阳,这两个家伙最喜欢搞事儿,要是被他们察觉了什么恐怕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堂叔是不愿意找胡八爷的。 “好吧,那就先看看再说。” 董爱国何尝不明白我堂叔的意思,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事儿,而是让他媳妇把酒和菜弄上来,开始跟我堂叔喝酒。 心里有事儿,这酒喝的也就没啥滋味了。喝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功夫,我堂叔就说要回家,老婆孩子还在家呢,不知道她们吃了饭没有。 “国子,你快出来。” 我堂叔刚打算下炕穿鞋,郭小翠的声音就从外屋传了进来。郭小翠的声音有些发颤,任谁都能听的出来,她是在害怕。 董爱国一听郭小翠叫他,立刻就下炕,而后跑了出去。我堂叔也感觉到了什么,跟着董爱国到了外屋。 此时的郭小翠就坐在窗户边上,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而我堂叔也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咯吱咯吱”的,是鞋踩在雪上发出的声音。 “有人吗?我买东西。” 那脚步声到门口之后哑然而止,而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传进了我堂叔的耳朵。那声音不带一丝的语调,都是一个音,听着十分的别扭。 而且那声音实在太冷,没有一丝的情感,让人一听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郭小翠已经堆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能动了,董爱国看了我堂叔一眼,我堂叔明白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董爱国是在告诉他,她来了。 “有,有。” 董爱国不敢不搭茬,好像生怕惹怒了外面的‘人’。“吱呀”一声,董爱国把屋门打开,而后我堂叔就看到了一个穿着花布棉袄的女人。 “我买一袋麦乳精。” 女人进了屋子,我堂叔立刻就感觉到四周的温度都降了许多,就连窗台上油灯的火光都小了不少,好像随时便灭一样。东北冬天屋里都是生炉子的,不管外面怎么冷屋里都是暖烘烘的。 不过这女人一进来屋子里的温度就骤降而下,那感觉就好像是从温暖的被窝里一下掉进了冰窟窿里。 女人的头上围了一条纱巾,深红色的,将她的头罩的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清长相。 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但我堂叔却敢肯定这人就是嫂子。因为女人身上穿的衣服裤子,还有那双鞋,都是嫂子下葬的时候穿的。 最主要的还是那条纱巾,我堂叔记得很清楚,那是我堂婶儿嫁给他的时候买的,但一直都没带过,以前嫂子也喜欢纱巾,所以在她下葬那天,我堂婶儿就把纱巾跟嫂子葬在了一起。 女人并没有看我堂叔一眼,只是等着董爱国给她拿东西。董爱国哪敢怠慢,急忙拿了一袋麦乳精递给女人。 “不用找了。” 把钱放到一边的凳子上,女人转身出了屋子。我堂叔想要说什么,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条腿不停的在打颤,他是吓着了。 “真是嫂子,真是嫂子……。” 女人一离开,屋子里马上就恢复了之前的温暖。我堂叔冒了一脑门子冷汗,只是反复的叨咕这句话,直到董爱国拍了他一把,我堂叔才低叫了一声,彻底的反应了过来。 “国子,真是嫂子,是她,我能确定,嫂子回来了。” 也怪不得我堂叔如此的惊慌,换成是谁遇到这样的事儿都会像他一样,可能还不如他呢。 毕竟是经历过一次,此时的董爱国倒是比我堂叔镇定。一些拉着堂叔进了里屋,董爱国说道:“虎子,这事儿到底怎么办?要不要告诉龙哥?” 董爱国嘴中的龙哥就是我的父亲阴方龙,他不仅跟我堂叔是铁哥们,跟我父亲的关系也特别铁。不过这个时候我父亲还被关着,是因为他的成分不好,我爷爷原来是这里的地主。 “先别告诉我哥,我想嫂子回来一定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者有什么事情我们还需要弄清楚一些。” 顿了一下,堂叔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上次嫂子来你这买什么东西了?” “买了棉被和麦乳精,但你也知道,我这里根本就没有棉被卖,上次给嫂子的棉被是我媳妇以前做的。” 这条信息并没有给我堂叔提供什么线索,反而让他更加的迷惑。照理说鬼是不怕冷的,要棉被什么的肯定没用。 当初给嫂子下葬的时候虽然是春天,但这边有讲究,就是女人下葬裹层棉,来世不愁衣和钱,所以在给嫂子下葬的时候才给她换了一件棉袄。 “我看还是找胡八爷去吧,这事儿也只能他出马。国子,明天咱们都请假去找八爷,住在他家里的那两个知青白天得上山干活,这样安全。” 点了点头,董爱国没有反对,这事情必须得查出来个结果,不然的话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也得在惊吓中度过。 正文 第二章 胡八爷 跟董爱国把事情商量妥当了,我堂叔就准备回家。董爱国叫他媳妇给我堂叔盛了一大碗酸菜川白肉让他带着,说是给我堂婶儿补补身子。 那时候我堂婶儿刚刚生下我表姐半个多月,身子十分的虚弱,得亏董爱国想办法给我堂婶儿弄了一些补身子的东西,不然的话我堂婶儿肯定得落下什么病根。 堂叔也不侨情,端着海碗就出了董爱国的家,一出了董爱国的家门我堂叔才发现外面开始下雪了。 怕雪落到海碗里,堂叔便把棉袄的扣子解开,把海碗往怀里一塞,而后用棉袄盖着海碗往家走。 大湾村不大,我堂叔家是住在村里的最西头,从董爱国这到我堂叔家最多也就五分钟左右的路程。 心里有事儿,所以我堂叔走的速度也就比平时快了许多,路过一个柴火垛的时候冷不丁刮了一阵大风,我堂叔急忙低下头,因为大风裹着雪花打在脸上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这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那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堂叔有些纳闷怎么忽然会起这么一阵怪风,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迈步就往前走。 但没走两步,我堂叔忽然就站了下来,一脸惊恐的盯着柴火垛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多了一个人影。 “……谁?” 堂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问了一句。而那人影则是一动不动,就站在那里,好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 柴禾垛离我堂叔的距离只有十几米,但此时天色全黑,我堂叔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至于长相和衣着就看不清楚了。 联想起刚才的经历我堂叔顿时就打了个激灵,虽说嫂子是自己的亲人,但我堂叔还是忍不住害怕。 “嫂子,是……是你吗?” 毕竟嫂子是自己的亲人,我堂叔认为她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或者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让自己帮她完成。 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但换来的只是沉默。此时四周也静的出奇,连村里的狗都不叫了,越是这样我堂叔就越害怕,要不是两条腿不听使唤,我堂叔早就跑了。 “三天后,开坟。” 就在我堂叔被这种寂静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他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一落,马上就又刮起一阵大风,风吹的我堂叔连眼睛都睁不开。 大风过后,我堂叔再往柴禾垛那里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回想脑海里响起的那个声音,我堂叔感觉自己刚才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心里的恐惧也急速攀升。 刚才不听使唤的腿也恢复了知觉,我堂叔想都不想撒腿就往家跑。一直跑到了家里他才长出了口气,倒是把我堂婶儿给吓了一跳。 “虎子,你这是怎么了?让狼撵了呀?” 我堂叔不管不顾的跑进了家门,把已经睡熟的孩子都给吵醒了。堂婶儿不高兴的数落了我堂叔一句,马上就抱起孩子哄她睡觉。 本来想跟我堂婶儿说这事儿的,但想了想我堂叔还是没说。自己被吓了一跳也就算了,堂婶儿还在哺乳期,要是把她的奶给吓没了,那遭罪的是孩子。 “没事儿,我刚才去国子那喝酒了,国子两口子给你弄了点酸菜川白肉,我不是怕凉了吗,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从怀里把那海碗拿出来,海碗里的菜还冒着热气儿呢。我堂婶儿倒没怀疑什么,只是笑笑。 我堂叔把菜放到炕上,而后便转身出了屋子。明天不上工,他得去村长那请假,虽然此时他十分不愿意出去,但要是不请假的话得扣不少工分,这个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还好在去村长家的路上没有再出现什么状况,我堂叔到了村长家便说了请假的事儿。干活的事情是工长说了算,那工长是从乡里下来的,不怎么地道。 而且他还是乡文革办的副主任,所以村里的人都防着他,不怎么待见他,请假也都是来找村长请,村长和那个工长能说的上话。 在一个村里住了这么多年,村长的心倒是向着自己的乡亲的。没费什么事儿我堂叔就把假给请好了,也没在村长家多留,赶忙就跑回了家。 回了家我堂叔就睡了,不过他这一晚上始终做梦,梦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嫂子让他三天后去开坟,反反复复的一直到天亮。 “虎子,你昨晚说的梦话可真吓人,说什么要开坟开坟的,你开谁的坟?”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我堂叔就被我堂婶儿问了一通,不过我堂叔只是胡乱的搪塞了过去,饭都没吃就去找董爱国了。 昨天晚上他请假是请两个人的,董爱国能说会道,有他跟着一块去没准能说服胡八爷出手。 找上了董爱国,一直等到村里的人都去上工了,我堂叔他们才拎着些东西往胡八爷家走。 用董爱国的话说,求人不能空着手去,更何况还涉及到开坟。我堂叔一到董爱国家就把昨天的事情跟他说了,连带着那个做了一晚上的奇怪的梦。 在华夏,开坟一向都是有讲究的,必须得让懂行的人出马,不然的话说不准会出什么事情。 所以董爱国拿的礼也比较重,不仅有一瓶瓶装的白酒,而且还抓了一只他家养了一年多的老母鸡和十几个鸡蛋。在那个普遍贫穷的年代,这些礼不可谓不重。 到了胡八爷家的门口,我堂叔先进去,确定那两个住在胡八爷家的知青不在才招呼董爱国进去。 胡八爷今年已经七十六了,像他这种年纪的老人是不用上工的。胡八爷的家是一栋两间的土坯房,东边那间他住,西边那间则是那两个知青住。 见我堂叔和董爱国拎着东西进来,胡八爷倒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他们两个人坐。 他是看着我堂叔他们长大的,自然也不生分。堂叔他们倒是没有急着说事情,而是跟胡八爷扯起了家常。 扯了一会儿,胡八爷便磕了磕他的烟袋锅子,冲着我堂叔他们说道:“小兔崽子,有事情就说吧,你们拎着这些个东西到我这里不是就为了跟我扯家常吧?” 胡八爷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却一点不糊涂。我堂叔和董爱国听到八爷的话都嘿嘿笑了两声,而后我堂叔便开口说道: “八爷,我也不瞒您,我们这次来是有事儿求你们。” 而后,我堂叔就把昨天的事儿都跟胡八爷说了,胡八爷只是静静的听着,一直等到我堂叔说完他才开口。 “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你们也清楚现在是什么形势,你们可别害我呀。” 文化大运动给胡八爷带来的阴影可不小,刚开始那两年,他没少被批斗。要不是这老爷子心眼儿活分,没准那时候就被斗死了。 我堂叔也知道这事儿有些难为人,但想起昨晚遇见的事儿和那个梦,我堂叔还是忍不住说道:“八爷,您是看着我们长大的?难道您眼睁睁的看着?” “不是我看着不管,实在是我无能为力。先不说被批斗的事儿,光是尸鬼我就斗不了,我可不想为这事儿把命给搭上。” “尸鬼?” 胡八爷的话让我堂叔和董爱国都面露疑惑,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尸鬼这个词。 尸和鬼分开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把这两个字连在一起他们就不知道了。 “所谓尸鬼就是人死之后魂不离尸,还能控制尸体做事情。如果是腐尸类的尸鬼还好对付一些,但按照你说的,你那嫂子身体根本就没腐烂,那恐怕已经成了真尸,这根本就不是我能对付的了的。” 真尸是东北对僵尸的一种叫法,按照正常来说,人死后灵魂就会出窍去所谓的地狱轮回,这是天理循环的必然结果。 但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鬼也是一样。像嫂子这种情形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却少之又少。 胡八爷也没见过,他只是听长辈说过关于尸鬼的事情,所以才判断出嫂子现在已经成了尸鬼。 尸鬼是一种很凶的东西,十分难缠,胡八爷虽然没有亲自见过,但却是听老辈人讲过,所以他很干脆的就拒绝了我堂叔他们的要求,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八爷,这十里八村也就您懂得多,除了您我们还能找谁呀,您就帮帮我们吧。再说就算我嫂子成了那东西,她不也没害人不是,您老可不能看着不管。” 现在我堂叔已经十分肯定嫂子让他开坟是有原因的,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是嫂子的心愿,他必须得去完成。 不说嫂子会不会继续缠着他,光是冲我父亲这事情他也不能不管。如今我父亲还被关着,根本就出不来。 但就算他能出来我堂叔也不打算把这事情跟他说,原因很简单,我父亲现在的身体十分不好,自从半年前我母亲去世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这样,是因为伤心过度。 “八爷,我记得阴老爷子在的时候没少帮衬咱们乡里,您老也没少得他的好处吧。如今我龙哥家有这事儿,您要是不管那可真有些说不过去,虽然我知道这会让您为难,但您既然得了阴老爷子的好,那总得报答不是?” 这时董爱国开口了,他嘴里的阴老爷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爷爷。 我爷爷虽然是这一带的地主,但为人和善,也经常会帮衬乡里。当年胡八爷也没少得我爷爷的救济,董爱国这话一说胡八爷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八爷,我听说干你们这行都特别讲究因果,阴老爷子当年在您这种了善因,那您就应该还了这个果,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董爱国说话很有技巧,他很清楚要是硬拉着胡八爷管这事儿他不一定会管,所幸他就把当年的事情给搬了出来。 你胡八爷当初可是得了阴老爷子的好处,现在他家里有事儿你要是不管那就是没良心,这要是传出去那胡八爷的名声肯定会受损。 村里的人都知道,胡八爷十分爱护名声,董爱国也是抓住了他的短处,逼着他帮我堂叔把这事情应承下来。 正文 第三章 开坟 “你懂的还不少,还知道做我们这行都重因果。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们开坟吧,但先说好,我只负责开坟,其他的事情可得你们自己处理。” 没想到胡八爷会答应,堂叔和董爱国都十分高兴,也没去想胡八爷嘴里所说的其他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两个人又和胡八爷说了几句话就出了胡八爷的屋子,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是住在胡八爷家的两个知青中的一个,名叫孙健。 “你咋没去上工呢?” 看到孙健,堂叔和董爱国都是一惊。而孙健则是嘿嘿一笑,说道:“我回来拿点东西,你们咋来这里了?是不是要干啥见不得人的事情?” 住在八爷家的两个知青都是爱起刺儿的家伙,倒不是说他们爱打架,而是老写一些什么文章去诋毁他人,我父亲到现在还被关着就是因为他们两个。 要不是他们那段时间天天写批斗文往县文革会送,我父亲也不至于被关了这么些年。 我堂叔是打心眼里恨这两个家伙,但却不敢得罪他。这些耍笔杆子的要比那些耍枪杆子的还难缠,他们能害人与无形。 “我们能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就是来看看八爷,你可别瞎白话。” 本来我堂叔的脾气就不怎么好,听到这个孙健阴阳怪气儿的说话他立马就瞪起了眼。孙健是个软骨头,我堂叔一瞪眼他立马就赔笑脸,进屋拿了个军用水壶就走了。 “虎子,我咋感觉他好像知道些啥了呢?” 看着孙健的背影,董爱国摸着下巴说道。我堂叔摇了摇头,说:“我估计他是刚回来,就算是听到些话也只是咱们扯家常的话,别乱想了,咱们走吧。” 被我堂叔这么一说,董爱国也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胡八爷的家。 接下来两天堂叔再也没有见到过嫂子,连做梦也梦不到了。因为那晚嫂子曾对他说三天后开坟,所以到了第三天我堂叔又特意请了个假,等到村里的人都去上工了,他才和董爱国到了八爷家。 “走吧,我已经准备好了,美云的坟在哪?” 之前胡八爷没少操办这些事情,村里人的坟地基本上都是他给找的。不过近些年他就没干这营生,我堂叔把嫂子安葬在哪里他也不清楚。 “在我大伯那,是我哥交代的,一定要葬在那里。” “哦?在阴老爷那?那是块福地,不应该呀。” 此时的八爷背着个大布包,布包鼓鼓的,好像是装了不少东西。先前我堂叔曾经看到过他做法事,大概也知道他包里装的无非是道袍和一些法事上用的东西。 我爷爷奶奶的坟地就是八爷给选的,用八爷的话说,那是附近最好的福地了,子孙都能得福。 但这些年我父母非但没有得福,相反还连遭祸事,所以八爷一说那是个福地,我堂叔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福地还能让我嫂子惨死,我哥身染重疾还被关着,福地个屁。 心里这样想,我堂叔自然不会说出来,不过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八爷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用手中的烟袋锅子在我堂叔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 “小崽子,你是不是想说你哥和你嫂子都没得着福呀?我跟你说,你大伯藏的那地方的确是福地,但至于为什么你哥嫂会遭遇祸事我想到那里看看也就知道了。” 说完老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率先就朝东山那边走去。村里伐树都在西山,和这边是两个方向,所以倒不用担心被那些知青看到。 被村里的人看到也没什么,毕竟乡里乡亲这么多年,而且村里的人对八爷还是很敬重的,他们也不会乱说,所以八爷很放心的往山上走,完全没注意后面已经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他们了。 “紫气东来,东山最高,可迎接紫气。咱们村四面环山,可把这四山比作四大神兽,东方乃是青龙之位。 你大伯所葬的地方名为老爷岭,正符合他的身份,所以我说这是块福地是一点都没有错的。” 一边往山上走,八爷一边对我堂叔说教。我堂叔只是听着,也不说话。 “虽然这里不是真正的青龙位,但也有此寓意。按理说你哥还在,你嫂子是不应该葬在那里的,得等你哥一块才能葬在那个地方,我估计就是因为你们把你嫂子葬过去破坏了那里的风水。” 下葬是有很多说法的,在东北,男人还在,媳妇是不能跟公婆藏在一起的,这不吉利。 一路走着,八爷一路说着这山上的风水,说老爷岭那里既能承接紫气,又能聚集阴气,是个极好的阴宅之地什么的。 而我堂叔两人只是跟着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三人终于到了老爷岭。 一到了地方,八爷就不安的在四周走动,走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对我堂叔说道:“虎子,我看还是别开坟了,开了恐怕要出事儿。” 这句话说的我堂叔有些莫名其妙,八爷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这里已经变成了阴地,很容易聚齐不干净的东西。” 八爷指着我爷爷的份周围继续说道:“当初我藏你大伯的时候这周围可没有这些树,你看这些树已经把你大伯的坟给围住了,把紫气都给挡在了外面。 这些树虽然不高,但却十分茂密,连阳光都照不进来,这里已经变成了极阴之地,开坟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八爷的表情十分严肃,我堂叔也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但来都已经来了,更何况嫂子还传话给他让他在今天来开坟,要是不开的话以后嫂子恐怕还得来找他。 “八爷,事到如今不开也得开了,我是不管那些了,您要是怕了那您就先回去,我跟国子自己开坟。” 我堂叔已经顾不得别的了,他坚信既然嫂子让他开坟那就一定是有原因的。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直接开坟看看。 见我堂叔坚持,八爷知道劝也没用。这老头倒不是个磨蹭的人,劝说无果之下立刻就把他那个大布包放下,而后就开始从里面往出拿东西。 “等下我敬过鬼神你们就开始动土,动作一定要快,必须在十二点之间看到棺材。” 此时八爷已经从布包里哪出了一件道袍,老头的动作很利索,迅速把道袍套上,然后又拿了长香和纸钱,先把长香点燃放在坟头上拜了三拜。 而后又将那纸钱撒向四周,嘴里念念有词,我堂叔他们也没听清八爷到底在说什么,但想来说的应该是一些敬鬼神的话。 “你们也来拜过,然后动土。” 叫我堂叔他们拜过我爷爷奶奶,八爷便让他们开始动土。现在入冬的时间不长,地冻的不算太硬,也就上面一层,大概有十来厘米冻的比较硬,把那十来厘米刨掉下面只有锹挖就行了。 我堂叔和董爱国都是有力气的人,尤其是我堂叔,要论干活,村里没谁能干的过他。 虽然我爷爷的坟比较大,不过挖了三个小时左右,我爷爷的坟就被挖开了,露出了一个漆黑如墨的棺材。 因为我母亲下葬的事情都是我堂叔一手操办的,所以他很清楚我母亲葬的地方。这次开坟也只是开我母亲的,我爷爷和奶奶的没有动。 “给你嫂子下葬的时候棺材涂的是什么漆?” “是红漆,我记得很清楚,现在咋变成黑色的了呢?” 八爷问我堂叔马上就答了一句,而后就傻愣愣的盯着棺材,满脸的疑惑。 这时八爷从身上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一眼,说道:“现在十一点十五,还不到阳气最足的时候。你嫂子的棺材应该是被阴气给侵蚀成这个颜色的,这棺开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这是八爷第三次用这种口气说话了,我堂叔他们虽然也信鬼神,但毕竟年轻,都认为八爷说的太玄乎。 况且我堂叔是真不想再被嫂子找,那感觉实在是不好。他没有回答八爷的话,只是笃定的看了他一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棺一定要开。 “等下我告诉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可千万别出岔子。” 八爷脸色凝重的从布包里拿出三盏灯来,我堂叔认得,那是猪油灯。 灯外围是用猪皮做的,里面的灯油是猪油。据说这种猪油灯能困住鬼魂,但也只是传说,具体能不能困住我堂叔肯定是不知道的。 “虎子,下去把绳子拴在棺材盖上,然后你赶紧上来。” 把猪油灯成三角形摆在棺材坑旁边,八爷把三盏灯都点燃了。三股黑烟同时从三盏灯里冒出来,弄的我堂叔和董爱国都不禁筋了筋鼻子,烧猪油的味道还是很香的。 “八爷,这棺材旁边有个洞,咋回事?” 下到了棺材坑,堂叔的手无意间划拉到棺材旁边的土壁上,一个大洞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洞能容一个人通过,也不知道通向哪里。起初那洞是有土盖着的,我堂叔把那洞口的土都给碰掉了,也就露出了那个洞。 “这就对了,我想棺材上也肯定没盖严实,你只管把绳子拴上,然后赶紧出来。” 听到八爷的话我堂叔也没多说什么,把绳子直接系在了棺材头上。八爷说的没错,这棺材的确没盖严,要是楔满棺材钉的棺材,那就得用东西硬敲开。 把绳子拴好,我堂叔就准备上去,但这时他看到棺材上有不少裂缝。这裂缝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堂叔也没多想,赶紧爬了上去。而这时八爷让我堂叔两人拉绳子,我堂叔和董爱国也没犹豫,双双使劲便将棺材盖给拉开了。 但棺材盖一拉开这三人就彻底傻眼了,因为棺材里不止有一个女人,还有个在襁褓中的孩子。 胡八爷只说了一句“鬼生人”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正文 第四章 起尸 棺材盖被打开,我堂叔三个人立刻就傻眼了,都直直的看着棺材里面。 漆黑的棺材里躺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虽然已经死去,但依旧美丽,除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透着一种渗人的苍白以外就跟活着的人没什么区别。 女人的身边有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婴儿被包裹在一个棉被之中,眼睛闭着,要不是包裹他的棉被时不时起伏一下,我堂叔几人都以为这婴儿跟那女人一样,都是死人。 “虎子,那……那是我家的棉被。” 指着包裹婴儿的襁褓,董爱国声音颤抖的说道,要不是旁边还有两个人,而且现在又是白天,董爱国早就转身跑了,因为棺材里的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虽然他是充满阳刚之气的大老爷们,但还是被这种诡异的场景给吓的够呛。 “八爷。” 堂叔没理会董爱国的话,而是看向同样震惊无比的八爷。八爷傻愣的站在那,听到我堂叔喊他这才回过神儿来,对我堂叔说道: “虎子,去把那孩子抱上来,但别动你嫂子的身体。” 八爷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虽然他被人叫成半仙儿,但并不是那种真正有法力的道家人,可以抓鬼除魔,说白了就是个懂得多一些的普通老头。 其实我堂叔也吓的要死,但他却很清楚一定得把里面的婴儿抱出来,要不然那孩子只能是死路一条。 哆哆嗦嗦的下了棺材坑,堂叔往嫂子的脸上看了一眼,嫂子虽然脸色白的渗人,但却十分安详,这倒让我堂叔长出了口气。 伸手抱起婴儿,我堂叔就感觉这孩子好像没什么分量似的,就跟抱了一只小猫差不多。而这时我堂叔也看清婴儿的眉心处有个淡青色的胎记,那胎记就像是个竖起来的眼睛,看着十分怪异。 “快上来虎子,还傻愣着干什么?” 八爷见我堂叔在下面发愣,立刻就喊了一句。这时我堂叔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棺材坑里,急忙把婴儿递给董爱国,随后他也爬出了棺材坑。 看到这里可能大家已经都猜出来了,没错,那个婴儿就是我。这也是我开篇的时候说的,要是没有我堂叔的话可能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这辈子还能遇见鬼生人,这孩子以后肯定不简单,快给我看看。” 此时的八爷也不像先前那么害怕了,从董爱国手里把我接过来仔细的打量着。 “这孩子居然是天生的阴眼,难得难得。怪不得你嫂子给让你今天来开坟,要是再不开的话恐怕这孩子就活不成了。” 抱着我,八爷脸上洋溢着笑容,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现在我堂叔和董爱国也明白为什么我母亲会去小卖店买那些东西了,原来都是为了我。 “把棺材盖上吧,我想美云这孩子也能走的安心了,真难得她没有祸害乡里。” 抱了我一会儿,八爷就吩咐我堂叔他们把棺材上盖儿,然后把坟给填上。但就在这时树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堂叔他们几个都是一惊,回头一看,见工长孙德胜领着一帮子人出现在这里,我堂叔顿时就暗叫了一声不好,心想这下可要完蛋了。 “嘿,老胡头,我就知道像你这种牛鬼蛇神不会老实,一定又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动。要不是孙健举报,我还不知道你们会挖人家的坟呢。” 孙健就是那天我堂叔去找八爷遇到的那个家伙,原以为他没听到什么,现在看来那天他和八爷之间的谈话全让这小子听去了。 “孙副主任,您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三个家伙当真不是好人,这几天我一直都暗中跟着他们来着,果然被咱们给逮着了。” 孙德胜不仅是这里的工长,而且还兼着乡文革办副主任的职务。在那个时候,想升官儿靠的就是积极。 什么叫积极,就是冲在最前面执行伟大领导人的指示。本来孙德胜在乡里是混的不咋地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大湾村来当这个工长。 前两天孙健跟他说了这个事儿他立马就感觉这事儿是个政绩,搞好了他没准立马就能调回到乡里。 而孙健在这事情上积极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能提前回城,在他之前,已经有一批积极分子踏上了回城的路。 “孙德胜,你别胡来,有什么话等我们把坟填了再说。” 此时胡八爷的脸色十分严肃,因为他很清楚这里已经变成了极阴之地,午时一过,周围的阴气就会聚齐过来,搞不好会出什么事情,所以他才说先把坟给填了。 “呸,老胡头,你是想掩饰你的罪恶吗?填什么坟,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几个挖人家的坟到底想干什么?咦?这孩子是打哪来的?” 孙德胜是个近视眼,都快走到八爷跟前了才看到他手里还抱着个孩子。 不过对于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他兴趣不大,孙德胜就想找到胡八爷是牛鬼蛇神的证据作为他的政绩。 “虎子,国子,赶紧填坟,时间快来不及了。” 八爷急的不行,现在马上就过十二点了,这个时间一过,这地方就不太安全了。他现在没时间跟孙德胜解释,就想要把坟给填上。 “敢?我得看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孙健,你们几个把他俩给我看住,要是他们敢乱动就给我往死里打。” 吩咐了一句,孙德胜便大大咧咧的往我母亲的份那走。走到棺材坑旁边往里一看,孙德胜立刻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前年到大湾村的,当时我父母被关在牛棚,他还去审讯教育了几次,哪能不认识我母亲。 是人都知道,人死之后尸体就会慢慢腐烂,我母亲都死了半年了,那尸体除了脸色煞白之外就跟没死的时候一个样,他哪能不害怕。 不过身后还有十几个人呢,孙德胜不能露出害怕的样子,要不然他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这家伙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问我堂叔三人:“你们到底在这里做的什么?为什么要开唐美云的坟?到底想要干什么?” “德胜啊,先让虎子他们把坟填上吧,要不然恐怕真会出大事儿呀,你就听我一句吧。” 八爷都快哭了,语气也变成了哀求。而孙德胜是一心要捞政绩,又哪能让我堂叔他们毁坏‘证据’。 “老胡头,你……。” 指着八爷还要说什么,但这时树林里忽然刮起一阵冷风,那风不大,但却格外的阴冷。 在场的十几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而八爷的脸色则变得更加的难看。 “孙主任,要不还是先把坟填了吧,我咋感觉有点渗得慌呢。” 孙健走到孙德胜跟前,小声的对他说了一句,而孙德胜一听这话眼珠子当时就瞪了起来,指着孙健骂道: “亏你还是知识分子呢,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说过,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你要坚定立场,没准都是这个牛鬼蛇神捣的鬼。” 也不知道这个孙德胜是怎么想的,把这事情都归咎在八爷的头上。孙健被孙德胜说了一通也不敢还嘴,但马上他的嘴巴就张的老大,脸上也现出极度的惶恐,用手指着孙德胜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只是他,那十几个人都是一个表情,脸上都惶恐不已,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你干啥呢?傻了呀?” 此时的孙德胜是背对着棺材坑的,也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是傻子,见这些人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也明白身后肯定有什么东西。 转过身子,孙德胜一下就傻在当场,因为棺材坑里的女尸就站在他的身后,睁着一双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情绪的眼眸看着他。 再加上女尸那煞白的脸,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见到这种情景也得吓的半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不见了,树林的上空已经是阴云密布。孙德胜想跑,但他的两条腿已经软的跟煮过的面条一样,根本就不听使唤。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八爷,八爷把我交给我堂叔,而后就往他那个布包里掏。掏了几下,八爷拿出了几张看上去很老的黄色符纸,而后疾跑几步,壮着胆子把那符纸扔在了我母亲的身上。 被符纸一碰,我母亲的身体便有跌回到棺材里,眼睛也闭上了。 “我都跟你说了,要赶紧填坟,你就是不听。我这几张符纸是别人送的,但也顶不了多久,赶紧把坟给填了。” 八爷臭骂了孙德胜一顿,孙德胜只是傻傻的点头,而这时我堂叔和董爱国也急忙跑到坟前,准备把棺材坑给填上。 “别动,我看看。” 不等我堂叔他们动手,孙德胜又阻止了他们。我堂叔两人不明白孙德胜什么意思,而孙德胜则从我堂叔手里拿过洋镐,对跟着他来的那十几个知青喊道: “你们都怕什么,特么的给老子过来,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鬼魅魍魉都是虚幻,现在我就要你们把那个东西给我就地正法。” 也不知道这个孙德胜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了,刚才明明都起尸了,他还说那都是虚幻。 跟着他上山的十几个人全部都是知青,孙德胜是乡文革办的副主任,管着知青,那些知青当然不敢得罪他。 虽然心里怕的要死,但这些知青也很清楚,一但把孙德胜给得罪了,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就得十分难过。 虽然他们都不想过来,但碍于孙德胜的淫威,这些知青还是都聚在了他的身前。而后孙德胜朝棺材坑一指,那意思是让他们动手。 知青们迟疑了一下,但终究是不敢违抗孙德胜的话,纷纷跳下了棺材坑。 正文 第五章 夜审 “你们干什么?给我住手。” 见孙德胜要动我母亲的尸身,我堂叔哪里能答应,吼了一声就往前冲去。不过孙德胜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冲过来一样,里面让几个知青把我堂叔和董爱国制住,而后说道: “阴方虎,我可是在执行毛主席的指示,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怎么?你想对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敬?” “放屁,毛主席让你去毁人家尸体了吗?死者为大,孙德胜,你敢动我嫂子我就跟你拼命。” 有人要毁自己亲人的尸体,换成是谁都淡定不了。别说是我堂叔,就是董爱国也目呲欲裂,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刚才被吓的差点尿裤子的孙德胜现在反而是镇定了不少,这家伙一脸阴笑的看着我堂叔,说道: “我要代表dang打倒一些牛鬼蛇神,阴方虎,你不用跟我使狠,你就等着挨收拾吧。你们还看什么,给我把那东西砸了,玛德敢吓我。” 孙德胜毁我母亲的尸体主要是因为刚才我母亲让他丢脸了,孙德胜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简直看的比命还重。 更何况他十分深信毛主席的教导,一切鬼怪之说都是虚妄。那些知青虽然不愿意动手,但见孙德胜目光咄咄的盯着,只好扬起手中的家伙往我母亲身上招呼。 起初他们不敢用力,但打了几下见没什么反应,胆子也壮了一些,手上的力气也加大了许多。 “完了,这下完了,孙德胜,你闯了大祸了。” 八爷无力的堆坐到地上,嘴里只是念叨着这句话。此时孙德胜也跳进了大坑,抡起手中的洋镐就砸在我母亲的身上。 洋镐落下,我母亲的身体上竟然喷出一簇血,那血直接打在孙德胜的脸上,把他打得一个趔趄,而这时天上的乌云变得更加的稠密,树林里也一下黑了许多。 可能是被鲜血给激发出了***,孙德胜又连续在我母亲身上砸了几下这才骂骂咧咧的出了棺材坑。 这家伙脸上都被血给染红了,而且还呲着牙,样子十分狰狞。 “哇……。” 这时躺在八爷怀里的我忽然哭了起来,我的哭声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我的身上。 本来还咧着嘴笑的孙德胜几步走到八爷跟前,指着他怀中的我问道:“这小崽子是从哪来的?你们还倒卖人口是吗?” “从哪来的?是从那里来的。” 八爷苦笑了一声,手臂指向棺材坑的方向。孙德胜微微一愣,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把我从八爷的怀中抢了过来,说道: “你是说这小崽子是那个女尸生的?这怎么可能?老胡头,你别想糊弄我。” “我没心情糊弄你,孙德胜,你闯了大祸了,你完了,而且可能会连累咱们整个村子。” “我完了?我看要完的人是你吧,把他们几个都给我带回去,我要好好审问。” 手一挥,孙德胜招呼过来几个知青,把我堂叔他们三个人都控制了起来,而后便下了山。至于棺材坑则没人理会,也没人去填。 到了山下,孙德胜让人直接把我堂叔三人给绑了,然后关进了牛棚。而我则也进了牛棚,用孙德胜的话说,我是封建迷信的产物,理应给那些牛鬼蛇神关在一起。 我的事情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除了我父亲,其他的人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牛棚他们进不来,看管牛棚的是孙德胜手下的知青,谁要是靠近的话,都得被当成牛鬼蛇神一块关起来。 村里的人虽然很想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却没人能进的了牛棚。可能是我天生就反感那地方,一进了牛棚我就不停的哭。 堂叔几人以为我是饿的,看着心疼。堂叔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走到牛棚门前,用身子在门上撞了几下,对外面的人说道: “李阳,孩子饿了,你帮个忙,叫我老婆来喂喂孩子,算我求你了。” 李阳是住在八爷家的两个知青之一,跟那个孙健一样,这家伙也十分爱写那些专门批斗别人的东西。 要在平时我堂叔是不屑与这种人说话的,但我不停的哭,而且哭的有气无力的,堂叔怕我饿坏了,所以才开口求他。 “阴方虎,你可是牛鬼蛇神,这里哪轮的着你提要求,给我老实的待着。” 他今天没有跟着孙德胜去东山,而是代替孙德胜领着村里的人干活。这家伙是孙德胜的心腹,所以孙德胜才会把他给叫过来看着我堂叔他们。 “李阳,你特么还是不是人,我侄子刚出生几天,禁不起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饿死吗?” 被李阳的话弄的急眼了,我堂叔忍不住张嘴就骂李阳。而李阳只是嘿嘿的笑,也不还嘴,那意思是我就不帮你,看你能怎么样。 “阳子,你来我们这插队也有几年了,始终都住在我家,我对你怎么样?” 这时坐在墙角的八爷开口了,他把堂叔叫了回来,不让他说话。八爷很清楚,现在逞口舌之快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得打感情牌。 “老爷子,您对我和孙健都不错,但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我不会放你们出去的。” 还以为八爷是让他放我堂叔他们出去,李阳直接就把话给封死了。 “我不是让你放我们出去,我只想让孩子吃口东西。天气这么冷,孩子又饿,要是不吃东西他可能连今晚都挺不过去。 阳子,做人得讲良心。之前你没少写乱七八糟的东西迫害人,现在你又让这孩子活活饿死,你还嫌自己做的孽不够吗?” 八爷的话听上去像是责备,实际上却是戳到了李阳的心窝子。和他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长时间,八爷很了解这个年轻人。 他写过不少的批斗文,把被批斗的人给整的很惨。但八爷知道,大多数时候李阳所写的东西都是被逼无奈。 之前是县文革会的干部逼着他写,孙德胜来了之后也逼着他写。李阳的良知并非完全泯灭,他也经常会内疚。 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八爷看人很有一套,他知道李阳还是有良心的,所以才用这话刺激他。 “老爷子,也就是看你的面子,成,我去找虎子媳妇去。” 迟疑了一阵,李阳终于还是答应了八爷的请求,也正是他这个举动,才让他留的一命。 牛棚里没有生火,十分的冷。幼小的我被冻的瑟瑟发抖,脸色发青,连啼哭的声音也变得很小,这让他们都感觉我养不活,即使是吃了我堂婶儿的奶以后。 “这孩子得找高人看一下,要不然肯定养不大,但我们被关在这没办法出去,他能不能活也只得看他的命了。” 看着我有些发青的小脸,八爷叹了口气。此时已经天黑,牛棚外面也传来了人声,是孙德胜带着人来了。 “老胡头,阴方虎,还有董爱国,你们知道你们所犯的错误的严重性吗?最好主动承认你们的过错,要不然后果会更严重。” 牛棚里摆了张桌子,孙德胜大大咧咧的坐在坐在桌子前,一副严肃的表情,就好像他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似的。 “我们有什么错,只不过是救了个孩子,这有错吗?” 我堂叔脾气直,说话也直,要不是先前八爷交代过他不能冲动,他都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孙德胜一口。 “嘿呀,嘴还挺硬,你们说这孩子是唐美云生的,但村里的人都知道唐美云已经死了半年多了,死人又怎么可能生孩子,你们这是宣扬迷信,难道你们还没有意识到错误的严重性?” “哼哼。” 听到孙德胜的话,我堂叔只是冷哼了两声。此时他们几人已经冻的嘴唇发抖,脸色也有些发青,在油灯的光亮下显得有些吓人。 “不承认是吗?好,我总能找到你们拐小孩的证据,现在把孩子给我。” 说着孙德胜就把我抱了起来,而我堂叔见孙德胜要抱我走,立马就挣扎着站起,想要去拦着孙德胜。 可是他被绑着,又哪里能拦得住孙德胜。就在这时,牛棚的门被打开,一个知青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对孙德胜说道: “孙……孙主任,不……不好了,出事儿了。” “看你那熊样,出什么事儿了,慢慢说。” 那知青十分慌张,脸上带着惊恐,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孙德胜瞪了他一眼,那知青才好了一些,而后开口说道: “孙主任,孙健中邪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中邪了?马涛,你可不要乱说话,什么中邪,这也是宣扬迷信知道吗?” “是是,孙主任,孙健生病了,你快去看看吧。” 被孙德胜喝斥马涛立刻就换了个说法,而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冷笑声,那笑声十分阴森,让人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 正文 第六章 鬼上身 “谁?” 被那笑声吓了一跳,孙德胜下意识就问了一句。而那个马涛则是双腿打颤,差点没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我堂叔几人也感觉心里发寒,被那笑声给弄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笑声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这更让人紧张不已。 孙德胜也害怕了,别看他白天的时候敢砸我母亲的尸身,但那时候人多。现在这牛棚里只有他和马涛,原本在门外的人已经没了声息,这哪能让他不害怕。 “谁?别在那装神弄鬼的,有种给老子出来。” 孙德胜大喊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儿,心里想着没准还哪个家伙在搞什么恶作剧。这时牛棚的门被打开,一阵阴风吹了进来,把桌子上的油灯给吹灭了,牛棚里顿时就变得一片黑暗。 门口多了一个黑影,那笑声就是从那个黑影的嘴里发出来了。外面有月光,倒是能勉强看清楚门口站的是一个人。 牛棚里一片寂静,谁都不敢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门口的人。门口的人好像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就在那站着。 过了一会儿,牛棚里的人适应了黑暗,也看清楚了门口的人,正是孙健。 “孙健,你小子这是干什么呢?想要吓唬我吗?你不想回城了是吗?” 看到是孙健,孙德胜立刻就来了劲。而坐在地上的八爷却惊呼一声,说道:“他不是孙健。” 这时孙健迈步走进了牛棚,我堂叔他们才看清,孙健不仅脚步发虚,而且脸色发黑。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是往上翻的,已经看不到眼仁儿了,全都是眼白。别说是八爷,就算我堂叔也知道这是被鬼上身了。 至于是什么鬼上的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我母亲。白天孙德胜他们那样对我母亲,而且还把我关在牛棚里,我母亲又怎么能放了他。 看清楚了现在的孙健,孙德胜也吓了半死。而孙健就用他那全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孙德胜,忽然踏出一步,孙德胜立刻就吓得跌倒在地,裤裆也湿了一片,这家伙被吓的尿裤子了。 “戾气这么重,这下完了。” 牛棚里的人也就八爷还能略微镇定一些,他早年帮人操办白事儿的事情倒是见过这种情况,虽然此时的他也害怕,但却比孙德胜要强了许多。 “别……别。” 堆在地上的孙德胜惊恐的看着孙健,身子不断的往后挪。这时我堂叔把绑着他的绳子解开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几步跨到孙德胜跟前,一把就将我给抱了起来。 而后我堂叔就又回了他先前的位置,把他的衣服解开,用他的胸膛给我取暖。 他并没有打算帮孙德胜,在他的想法里孙德胜这种人渣死了是活该。 这时那个孙健已经逼近孙德胜,孙德胜已经靠到了墙边,实在是没地方可靠了。那个马涛早就吓晕过去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就像死尸一样。 “你……该死。” 孙健说话了,那声音简直比三九天的雪还冷。声音中不带一丝的生气,就跟他的笑声一样,让人心里发寒。 “啊……。” 吓到了极点的孙德胜终于大叫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撞破了牛棚,不要命的往外面跑去。 人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要么是精神彻底崩溃,要么就是歇斯底里的愤怒,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会将身体的潜力全部都激发出来,孙德胜就属于这一种。 孙德胜跑了,孙健并没有去追,而是转头看向我堂叔。被那种眼神盯上的感觉可不怎么样,我堂叔一惊,不知道这个孙健想要干什么。 不过此时的孙健脸上居然现出了一丝温柔,与他现在的表情十分的维和。 “照顾好他。” 孙健又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但却不那么渗人了。我堂叔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要照顾的人是谁。 点了点头,堂叔想要问什么,而孙健则不再理会我堂叔,转身就出了牛棚。 “虎子,快给我解开。” 孙健一走,八爷和董爱国就让他帮他们把绳子解开。八爷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后说道: “美云已经变成厉鬼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得去一趟乡里,现在就得去。” 八爷的话好像是对我堂叔他们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说完之后他就出了牛棚,还不等我堂叔两人问什么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国子,你也先回家吧,我得赶紧把孩子抱回去给他暖暖。” 此时的我身体十分冰凉,我堂叔也顾不得和董爱国多说什么,直接就往家走。 到了家,堂叔把我交给堂婶儿,随后又弄了些柴禾塞进灶坑里,使劲的烧了半天。直到把炕烧的都坐不住人他才停手,而后把我放放在炕头。 “虎子,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跟我说说。” 那阵堂婶儿虽然是去给我喂了奶,但她却没有过问具体的事情。牛棚哪里能谈这事儿,我堂婶儿也知道。 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在我堂叔烧好炕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连我堂叔因为什么被关牛棚都没打听。 “如今我也不瞒你,我跟你说,这孩子是嫂子的孩子。” 我堂叔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跟我堂婶儿说了一遍,而我堂婶儿则是满脸的震惊,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一脸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真是咱嫂在棺材里生的孩子?我的妈呀,这世上还能有这事儿?” “行了,先别说这事儿,晚上咱俩轮流看着大侄子,我可我我哥唯一的血脉,千万不能让他出什么事儿。” 我堂叔对我真的很爱护,比对他自己的亲生孩子都爱护。不只是在这个时候,在我长大之后也是一样。 至于外面的事情我堂叔根本不管,就算他想管也管不了。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我堂叔起来之后就直奔关我父亲的地方,他感觉这事情应该告诉我父亲。 因为我爷爷是地主,而我父亲又始终都不肯承认自己是走资派,所以他就一直都被关着。 之前我父亲是被关在牛棚的,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伤心过度,吐了几大口血。当时孙德胜是不准我父亲出牛棚的,幸好村长给我爸说情,把他送进了县里的医院,要不然那个时候我父亲可能就跟着我母亲一块去了。 我堂叔刚出大门就看到村长急急忙忙的朝他家这走,看到我堂叔之后村长立刻就叫住他,问道: “虎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村里人都传你嫂子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村长叫孙大富,马上快六十岁了。他从二十多岁就在大湾村当村长,威望很高,村支书的职务也是他兼着的。 本来文化大运动跟农村的关系不是很大,但大湾村却是有我爷爷这个地主,县乡的文革会都来针对我爷爷。 我爷爷是老来得子,快五十了才有我父亲,他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太好,哪能经得住折腾,大运动的第一年就去世了。 我奶奶随后也跟着去了,留下我父亲一个孤儿。要不是老村长照顾我父亲,我父亲也得随二老而去,老村长是我们家的恩人。 “村长,是这么回事儿。” 对于老村长我堂叔不敢有一丝的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老村长听完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造孽,真是造孽呀,没想到那个孙德胜居然这么过分,也难怪他有如此报应。” 见我堂叔不解,老村长接着说道:“在咱们村插队的那些知青昨晚死了两个,疯了两个,孙德胜也死了。” 孙德胜是个人渣,他死我堂叔丝毫不会为他难过。至于另外几个知青,如果不是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儿,那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有的时候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有的时候你真就不能低头,一时的低头换来的可能是你根本就承受不了的结果,那几个知青就是如此。 “虎子,你和大龙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大龙受了多少苦我也知道,但事情不能再发展下去了,要不然咱们村就得血流成河,所以我想……。” 下面的话老村长没说,但我堂叔也基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让我堂叔去劝劝我母亲。 但这种事情又哪里是能劝的了的,如果不是孙德胜几人做的太过分,那他们也不会丧命了。 “唉”。 老村长也知道这事情不是劝的事儿,说完之后也叹了口气。看到老村长的表情我堂叔心里一紧,暗想自己没准真能劝劝嫂子。 那些毁坏她身体的家伙固然该死,但也不能全都弄死。一晚上的时间就死了三个疯了两个,要是事情再发展下去那还得死不少人。 大湾村插队的知青有三十多个,操蛋的毕竟是少数。就在我堂叔想要说自己去劝劝嫂子 的时候,我堂婶儿抱着我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见我堂叔站在大门口立刻就对他喊道:“虎子,你快看看着孩子是咋的了?” 说着我堂婶儿就抱着我走到我堂叔的面前,而我堂婶儿一靠近我堂叔,堂叔忍不住便打了个冷战,连一边的老村长也是如此。 “虎子,孩子身上冰的吓人,你快看看。” 此时的我脸色发青,浑身冰凉,两只小拳头死死的攥着,两只小脚也不停的踢着,好像是在挣扎一样。 我堂叔堂婶儿根本就不知道我为啥会变成这样,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老村长毕竟活的年头多,见识也广。 眉头紧皱,老村长开口说道:“虎子,这孩子周身都阴冷阴冷的,是不是被啥给缠上了呀?” 东北的天气虽然寒冷,但却是那种干冷,而不是阴冷。村长的话让我堂叔一惊,心说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东西会缠上我。 抬头一看,我堂叔才发现今天根本就没有太阳,周围也是阴风阵阵。 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我堂叔看着老村长,问道:“叔,要是这孩子真被啥东西给缠上了可咋办,这阵八爷也没在村里呀。” 八爷昨天晚上就走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我堂叔和堂婶儿急的在原地一个劲儿的打转,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赶紧弄点纸钱去灶坑口烧了,再拜拜灶君,看看管不管用。” 这是东北的老传统,家里要是有人得了什么歪病,那就到灶坑口烧点纸钱,再拜拜灶君。 纸钱是烧给可能冲撞到的东西,而拜灶君是烧纸钱不管用的情况下才拜的。灶君虽然是小神,但毕竟有神位在身。 要是冲撞到的东西只是普通的东西,拜灶君灶君没准就帮着给解决了。 如果这两种办法都不管用,那就得找有道行的道士或者和尚的。不过有道行的道士和尚哪里那么好遇,所以这个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烧纸钱和拜灶君上。 正文 第七章 大仙儿 堂叔不敢大意,急忙跑到屋里拿纸钱开始烧。一边烧我堂叔一边念叨,说各位大哥大姐别缠着我侄子。 烧完纸钱,堂叔见我还是那样,急忙把灶君的牌位拿了过来,放在灶台上,而后点燃三支长香,恭敬了拜了几拜。 不过效果不是很明显,我还是浑身阴冷,不过倒没有挣扎了,情况稍稍好了一些。 “我也没办法了,虎子,还是找人给看看吧。” 村长见情况没有好转多少也没了办法,但整个村里也就八爷有点本事,如今他不在,还能找谁。 本来堂叔是计划带着我去我父亲那的,但现在也不能去了,要是我父亲知道了我这情形恐怕病情还得加重。 求鬼拜神都不管用,堂叔也只能用笨方法了。他使劲的烧炕,把屋子烧的都跟火炉似的。 然后堂叔把我放到炕上,用厚棉被捂着,希望能让我的身体转暖。而我堂婶儿则是不断的给我掖着被子,好像生怕什么东西会钻进去一样。 忙活了半天,堂叔在我额头上摸了摸,总算没那么冷了,这才长出了口气。 “虎子,现在咋办?” 毕竟是个女人,遇到事情难免有些慌乱。我堂叔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摇了摇头,说:“只能等八爷回来了,八爷说去找高人去了,没准真会有高人来。” 八爷昨晚走的,按理说早就该到乡里了,估计今天他一准能回来,所以堂叔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八爷身上。 一整天堂叔和堂婶儿都守着我,除了要给自己的孩子喂奶,堂婶儿还要给我喂。她身子虚,奶水不够,堂婶儿就可着我吃,弄的我堂姐都吃不饱。 直到长大以后堂姐提起这事儿来还老揍我,说我小时候把她的奶都给抢没了。 在炕上足足捂了一天,我的身体也没那么冰了。堂叔和堂婶儿这才稍稍放心,开始逗着我玩。 吃过晚饭,堂叔便去了八爷家,但这老爷子还没回来,堂叔也只能先回家,想着明天再来找八爷吧。 “虎子,你可回来了,你快看。” 堂叔刚一进屋,堂婶儿就叫他。堂叔往我身上一看,见我又开始脸色发青,双手双脚不停的乱动,就跟早上的情况一样。 “咋又变成这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炕上十分暖和,但我的身体却冰凉冰凉的,这让我堂叔也慌了神儿,而这时窗户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响,堂叔和堂婶儿抬头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 此时窗户上有个像人的黑影,不过那黑影不断的左右飘荡,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更吓人的是那黑影时不时的还会嘿嘿奸笑几声,那笑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你……你是谁?你要干啥?” 虽然吓的不轻,但我堂叔还是壮着胆子喊了一句。被我堂叔这一喊,外面的黑影倒是不动了。 但紧接着屋子外面就传来阵阵的“呜呜”声,那声音就像是有好多人在一起哭似的,更加的渗人。 “虎子,是……是不是有鬼呀。” 我堂婶儿已经吓的瘫软在炕上了,堂叔的情况也比堂婶儿好不了多少,浑身发软,脑门上不住的往下躺着冷汗。 “呜呜……。” 哭声由远而近,就好像有一群人哭着往我堂叔家院子里跑似的。而这时那个黑影则又发出嘿嘿的奸笑声,哭声和它的笑声参杂在一起,别提有多渗人了。 “虎子,我……我怕。” 堂婶儿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而堂叔则是强作镇定,对我堂婶儿说道:“别怕,嫂子在呢,有嫂子在这些东西伤害不了我们。” “咔哧……咔哧。” 这时窗户上传来有东西抓玻璃的声音,而后堂叔两人就感觉屋子一下就变得阴冷无比,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一样,窗外的那个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虎子……。” 堂婶儿一下钻进我堂叔的怀里,脸色也开始发白,而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阴冷的尖叫声。 随着尖叫声响起,屋子里也不在那么阴冷了。堂叔和堂婶儿抱在一块也不敢往外面看,而院子里则时不时传出一阵凄厉的嚎叫声,这让我堂叔他们更加的害怕。 “天亮了翠兰,没事了。” 天色放亮,那些渗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堂叔安慰了一下堂婶儿,壮着胆子爬到窗户跟前,刮了刮玻璃上的窗花往外看。 此时外面十分平静,也看不到有任何的东西。堂叔这才长出了口气,而我也不像昨晚那样浑身冰冷,堂叔心说总算熬过去了。 一晚上听那种渗人的声音当真是度日如年,堂叔他们现在就想立刻解决了这事情。早饭都顾不上吃堂叔立刻就又去了胡八爷家,但让他失望的是胡八爷根本就没有回来。 回到家里堂叔见村长已经站在他家门口了,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那女人脸色很白,好像是生了什么病一样。 村长一见我堂叔就急忙说道:“虎子,这是从县里来的大仙儿,到隔壁村给人看病,我昨晚连夜把她给请了过来,大仙儿说她能解决这件事情。” 这女人是隔壁西王村老王家从县城请来看邪病的,村长的外甥女嫁给了老王家,但这几天一直都在闹腾。 去医院看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病来,所以她婆家就把这女人给请了过来。刚好昨天村长去看他外甥女,也就顺道把大仙儿也带到了他们村。 在那个年代死人也是大事儿,更何况一下就死了三个。胡八爷不在,老村长也是没有办法。 要是再继续死人,那村里就不得安宁了。他是村长,不能不想办法,不能让村里再出什么事儿了。 “需要我干啥?”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此时的堂叔已经把大仙儿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样,知道村长把大仙儿带到他这来肯定是有什么寓意,所以堂叔立刻就询问大仙儿。 “也不用你干啥,就借你这个地方跟你嫂子谈谈。村长把你家的事情都跟我说了,等下我就请你嫂子过来。” 说完女人就不慌不忙的进了屋,堂叔和村长急忙跟上。女人进屋之后看了一眼我堂婶儿,只是朝她轻轻点了下头,而后坐下。 坐在炕上,女人从身上拿出一个脸盘子大小,两面都能打的扁鼓,而后对我堂叔他们说道:“等下我会请她来上我的身,然后你们问问她到底想要干什么,要是她已经失了人性,那我就请仙儿上身把她给灭了。” 女人让我堂叔给她找了块白布披在了头上,就好像披麻戴孝那样。随即她又让我堂叔把桌子搬过来,盛了一碗米放在桌子上。 看了我堂叔几人一看,女人说道:“我做法的时候屋里不能有小孩儿和女人,先让你媳妇孩子出去吧。” “大仙儿,白天你也能请我嫂子上身?你还能灭了她?” 刚才女人说要将我母亲灭了的时候我堂叔就有些不高兴,虽然我母亲变了厉鬼,但怎么说也是他嫂子。 外面冷的很,我堂婶儿身子本来就弱,谁知道这女人到底要搞多久,堂叔怕我堂婶儿和链各个孩子冻坏了,不想让我们出去。 “今天是阴天,没太阳,再说你嫂子应该是不怕太阳的。至于能不能灭了她,你看就知道了。既然你不愿意让你媳妇她们出去,那就在这待着吧,等下要是被冲撞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大仙儿的脾气貌似不怎么好,我堂叔还想说什么,但见村长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其余的话也就没说出来。 女人在桌子上的碗里抓了一把米扔到桌子上,而后就开始敲她的那面鼓。敲了一阵女人就开始唱,歌词堂叔他们倒是能听的懂。 “各路小鬼让开路,让家嫂到身前,一请蛇仙帮开路,二请狐仙护送前。家嫂你快速速来,来到我身与人言。” 女人念叨了不少,而后身子就开始发抖。我堂叔他们看的一愣一愣的,跳大神儿他们哪能没听说过,不过是第一次看到而已。 “虎子,这大仙儿可是能过阴的人,肯定能请来你嫂子。到时候你跟你嫂子好好说说,别让她再害人了。” 所谓过阴就是能请鬼上身,一般这样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先不说鬼的阴气伤身,要是一个搞不好请来的鬼不走了,那请鬼的人还得搭上一副阳身。 所以说没有真本事的是不敢请鬼上身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请鬼更是这样。听村长这么一说我堂叔我点了点头,心想这大仙儿倒是有些真本事。 此时女人坐在桌子前不住的抖着身子,脑袋也在摇晃,而且速度十分的快。 忽然,女人坐直了身子,抬起了头,看向躺在炕上的我。屋里的人都能感觉的出来女人的变化,齐齐吸了口冷气。 村长捅了捅我堂叔,那意思是让他开口问话。堂叔仗着胆子坐到桌子的对面,女人的目光被挡住,立刻就锁定在我堂叔的脸上,把我堂叔吓的一哆嗦。 “嫂……嫂子。” 声音有些发颤的叫了一句,堂叔也看向对面的人。听到我堂叔说话,女人脸上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那笑容却透着诡异,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的怨毒。 尤其是此时女人的眼睛全部都是眼白,一点眼仁儿都没有。面对这样的‘人’,堂叔几乎都想撒腿就跑。 就在他还打算开口的时候,女人却开口说话了。 “哼,请了个什么大仙儿就想对付我吗?嘿嘿,那个身体我要定了。” 这声音根本就不是嫂子,不仅堂叔听出来了,站在一边的村长也听出来了。 女人说了这一句话之后就开始奸笑起来,这笑声堂叔感觉有些耳熟,仔细一想昨晚听到的就是这个奸笑声,吓的他立刻就软在地上,指着女人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八章 高人 “大仙儿,大仙儿,你是不是请错了?” 我堂叔和堂婶儿都吓的说不出话来,村长大着胆子问了女人一句,那女人立刻就转过头看向村长,脸上全都是怨毒。 “再多事就连你一块弄死,给我滚。” 说完女人再次奸笑起来,那笑声不管是谁听了浑身都得起一层鸡皮疙瘩。村长吓的倒退了几步,幸好他身后是墙,不然的话肯定得摔倒。 而这时女人的身体又开始剧烈的颤抖,随后就开始吐白沫。村长吓坏了,急忙上前想要救她。 还没走到女人跟前,她就停止了颤抖,而后从凳子上出溜到地下,人事不省了。 “村长,这大仙儿请来的是啥东西?不是我嫂子呀。” 好半天,堂叔才缓过劲儿来,朝村子问了一句。村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哪能听不出来女人请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母亲。 “先别管这个,救人要紧。” 大仙儿不住的吐着白沫,村长急忙上去按住她的仁宗。按了一会儿,女人咳嗽了一声,又吐了一口白沫这才睁开眼睛。 而后女人的脸一下就变得煞白煞白的,本来他的脸就够白了,这一变之下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你大人有大量,别给我计较,求你放过我吧。” 一把推开村长,女人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磕的“砰砰”的响,可见女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女人磕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我堂叔家屋子里的地面不是水泥的,但女人的额头上还是磕出血了。 “大仙儿,这到底是咋回事?” 见女人这幅样子我堂叔他们都是一脸的狐疑,女人摆了摆手,说道:“这东西我惹不起,我劝你们也别逆了她的意思,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吧。” 说着她朝炕上的我看了一眼,而后便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就出了我堂叔家。 “村长,这咋办呐,大仙儿走了,是不是还得死人?” 现在我堂叔和村长都明白了,杀人的不一定是我母亲,可能是刚才大仙儿请来的那个东西。 村长的眉头都拧成了八字,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村长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说道: “我去趟乡里吧,这事情不能再隐瞒了。要是再死人我可受不了,得上报到乡里,找乡里领导想办法。” 大仙儿不管用,那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级汇报,请上面的领导解决这事情。 虽然孙德胜三人死的十分蹊跷,但村长也不打算隐瞒了,万一再死人那事情恐怕就更大了。 堂叔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了点头,把村长送到大门口,远远的看着有两个人朝这边走来。 定睛一看,我堂叔的脸上立刻就现出了笑容。因为那两个人人有一个人是八爷,这可真是日盼夜盼,总算是把这老爷子给盼回来了。 八爷身边跟着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头,之所以说看不出年纪,是因为这老头看上去既像六十岁,又像八十岁。 老头直穿了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留着背头,头发打理的十分整齐,就好像是个大干部一样。只是他身上挎着一个黄布包与他的打扮很不协调,看着十分别扭。 “大富,虎子,我把高人请来了,呵呵。” 胡八爷十分的兴奋,指着他身边的老头给堂叔两人介绍。 “这是洪大师,洪大师,这是我们村的村长和阴方虎。” 对于这个像大干部似的人村长和堂叔根本就不敢怠慢,急忙请他进屋。老头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率先往屋子里走。 “八爷,我咋感觉这位高人不太好接触呢,冷冰冰的。而且他也不像什么高人,倒像是个大干部来视察工作似的,天气这么冷他就穿个中山装,不怕冻着?” 此刻洪大师已经进了院子,堂叔便小声的朝八爷问道。而八爷则是一瞪眼,说:“你知道什么,高人行事哪是我们能猜的出来的。等下你可别乱说话,要是把高人惹生气不管我们的事儿可就完了。” 八爷满脸的严肃,堂叔对八爷十分敬重,也就不再敢多说什么了,其他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那孩子倒是招东西,大早晨的就有东西在这游晃。” 这时走在前面的洪大师停下脚步,轻轻说了一句。而后他在包里拿了两张纸符出来,手一晃,那符纸就飞了出去,而后我堂叔就感觉有一股阴风从他身前刮过,但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高人,这里有脏东西?你把它们灭了?” 洪大师露了一手,八爷看的眼睛都直了,急忙开口问道。而洪大师则是晃了晃脑袋,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是把它们赶走了,并没有灭了它们。” 这个洪大师说话也冷冰冰的,就跟他人一样。点了点头,八爷急忙招呼洪大师进屋,脸上的表情又多了几分敬重。 堂叔进屋喊了我堂婶儿一声,说家里来客人了。堂婶儿从屋里走出来,而洪大师则是直接进了屋子,奔着炕上的我而去。 “居然是天生阴眼,呵呵,倒是被我找到了个好苗子,也不枉我在这里待了几年。” 洪大师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随即他便将我抱起,不住的上下打量,也在我身上来回的摸着。 也奇怪,原本身上发冷,脸色有些发青的我一被老头抱起来脸色居然红润了一些,而且也不哭闹,就笑呵呵的看着老头。 “老胡,你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遇到这么好的苗子,我真应该谢谢你。” 洪大师转头看向胡八爷,而胡八爷则是有些莫名其妙,不清楚洪大师说自己帮了他大忙到底指的是什么。 不仅是他,周围的几个人都不懂洪大师是啥意思。堂叔和堂婶儿对望了一眼,随后两人都轻轻的摇了摇头。 “高人,我们村子这两天不太平,都死了三个人了,您可得救救我们村子。” 这时村长开口了,死了三个人让他的压力十分的大。洪大师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这里的情况老胡跟我说过了,我来也就是解决这件事儿的。”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我堂叔两口子,说道:“我要收这孩子当徒弟,你们不是他父母想必做不了主,带我去见见他父亲吧。” 老头抱着我爱不释手,而我堂叔他们一听这老头要收我为徒,立刻就把我从他的怀里抢了回去,一脸戒备的看着老头。 “你们不用紧张,我只是要收他当徒弟,又不是要他的命,这孩子身上的阴气极重,极易招惹阴物。 今年是阴年,这个月又是阴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娃儿应该是在阴日阴时生的。再加上他出生的地方是阴地,是个五阴汇聚之身。 如果他不给我当徒弟的话那他绝对活不过十三岁,这种体质的人最多只能活十三年,也只有我有办法救他。” 堂叔把我抢走洪大师并没有生气,而是十分严肃的对我堂叔他们说道。 我堂叔和堂婶儿一听这话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洪大师的话他们是信的,把我从棺材里抱回来这两天他们就没消停过。 洪大师说收我当徒弟,那意思就是要把我带走。毕竟我是阴家的血脉,而且还是独一脉,我堂叔又哪能舍得我让他把我带走。 而且他毕竟不是我的生父,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能帮我父亲做决定。最终我堂叔点了点头,答应带老头去见我父亲。 而老头一听我堂叔这么说也顾不上别的了,就让他带着我去我父亲那里,看样子是先要把这事情给定下来。 “大师,我们村子的事儿……?” 村长见老头要走,急忙问了一句。老头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有我在你们村子就不会再出事儿了。等我跟这孩子的父亲谈完了就解决你们村子的事儿,行了,我先去见见娃儿的爹。” 说完洪大师便不再理会村长,拉着我堂叔就往外走,跟刚才那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堂叔交代堂婶儿去董爱国那弄些酒菜,而后就带着洪大师见我父亲去了。 我父亲住在村北头的一个老房子里,那老房子是我家原来给长工住的地方。 走了几分钟,堂叔示意洪大师已经到了。老头一看到那房子便皱了皱眉头,而我堂叔则是眼睛发红,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没想到这孩子的父亲居然住在这种地方,倒是受苦了。” 那房子是用石头垒的,先前有长工住还好一些,房子有什么破损他们都会收拾一下。 自从文化大运动开始,这房子就没人住了。我家原来的房产都被没收了,因为被批斗的原因堂叔也不敢接我父亲到他那住,要不是因为我父亲大病一场恐怕还被关在牛棚里呢。 想起这些我堂叔的眼睛就发红,他和我父亲不仅是朋友,还是堂兄弟,哪能不心疼我父亲。 “哥,我来了。” 走到门口,堂叔叫了一声,而后便将门给拉开了。但门刚被拉开,一阵阴风就吹了过来。 堂叔吓了一跳,而那洪大师则是冷哼了一声,又从布包里拿了两张纸符。手腕一晃,纸符居然无火自燃。 老头拿着纸符在屋子走了一圈,屋里的阴冷顿时就消失不见,反而有种暖烘烘的感觉。 正文 第九章 收鬼 “哥”。 屋里虽然没有了阴测测的感觉,但还是十分冷的。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这房子四处透风。 幸好附近的邻居会时不时的照顾一下我父亲,在屋子给他按了个炉子,不然的话我父亲非得活活冻死不可。 此时我父亲躺在一个小炕上,身上盖着一张已经露了棉花的被子,消瘦的脸颊都已经有些凹陷了。 三十岁不到的人看着就跟八十岁的老头,而且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堂叔和我父亲从小感情就好,这一见之下他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站在堂叔身边的洪大师则是打量了我父亲一番,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身子虚的厉害一些,倒还不太难办。” “大师,你是说我哥没什么大事儿是吗?” 堂叔一听到老头的话顿时就激动的看着他,而老头则没理会我堂叔,而是对我父亲说道:“我今天来是跟你商量一件事儿,我要收你的孩子当徒弟。” 躺在炕上的父亲虽然身体孱弱,但神智十分清醒。堂叔两人进来的时候他就挣扎着坐了起来,不过洪大师的话却让他有些迷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洪大师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我堂叔。堂叔急忙抱着我走到炕边坐下,随后对我父亲说道: “哥,这是你的孩子,是嫂子生的。” “什么?” 堂叔的话让我父亲惊讶异常,要不是他身子实在太弱,此时说不准都已经从炕上跳起来了。 顾不得我父亲的震惊,堂叔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而洪大师就坐在一边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虎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直到堂叔说完老半天,我父亲才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我父亲和村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上过学的,而且还是个大学生。 如果不是我爷爷要他回来继承家产,现在我父亲没准是在什么机关单位工作呢。他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上学期间也学到了不少的知识,他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的。 但我父亲很清楚,堂叔绝对不会骗他,更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颤颤巍巍的把我从堂叔的怀里接过来,父亲仔细的打量着我,也不住的点头。 “像,跟美云真的很像。虎子,你是说美云还在是吗?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别看我父亲和我母亲是媒婆介绍结的婚,但他们的感情十分的好,不然的话我母亲去世我父亲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我也不知道。” 堂叔哪里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不来找我父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 这时坐在一边的洪大师开口了,说道:“你叫阴方龙是吗,那我就叫你小龙吧。你媳妇不回来找你,想必是怕伤了你的身。 你现在身子十分羸弱,就是普通的鬼物的阴气你可能都承受不了,更别说你家婆娘那么厉害了。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有个鬼物想要上你的身,也幸好被我碰上了,不然你早晚得变孤魂野鬼。” 顿了一下,洪大师又继续说道:“现在说说咱们的事儿吧,我叫洪启敬,是个道士。我来你们这一是为了驱鬼,二就是为了你的儿子,我要收你儿子当徒弟。” “你要收我儿子当徒弟?那是不是要带他走?” 眉头微皱,父亲询问道,在他的想法里,给人当徒弟就是要跟着师父走。听口音就知道这个老头不是本地人,一口的京片子,父亲已经失去了母亲,他哪愿意再失去我。 虽然刚刚见到我,不过父亲已经把对母亲的思念都寄托在我身上了,这个时候让我跟洪大师走他哪里能舍得。 “带他走是以后的事儿,不是现在,至于我要收他当徒弟完全是因为他的体质特殊。他这种体质十分适合修道,不过也极其容易招惹鬼物。 而且这小子命运多舛,祸事连连,要是不给我当徒弟的话他肯定是长不大。我不是吓唬你,不信的话你可以等着看。” “当道士是不是就不能成家了?” 在父亲的想法里,当道士就跟出家一个样。我爷爷只有我父亲这一个儿子,而我父亲则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他可不想我们阴家断了香火。 “只要他愿意,成家是没问题的。行了,我也不多说废话了,你现在也不用急着同意,等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再说,你可以考虑一下。” 有些事情强来就不美了,洪大师虽然很想我父亲答应,但他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修道之人都讲究个缘字,只要缘到,那是你的也肯定跑不掉。如果缘没到,就算再强求也没有用。 说完洪大师就站起了身朝外面走去,而我堂叔则跟着他走到了门外,问道:“大师,你现在就要去找我嫂子吗?” “不仅要找你嫂子,连其他的一块解决了,免得留下祸患,就在这解决吧。” 一边说着,洪大师拿起随身的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件道袍穿上,脑袋上也扣了个道士帽。 “去拿张桌子来,再给我准备一碗鸡血,要公鸡血。” 吩咐我堂叔一句,洪大师便不再言语。他好像不是太喜欢说话,说出的话也十分的简洁明了,没有一句废话。 堂叔不敢怠慢,急忙找了张桌子,而后就跑回家把家里唯一的一只大公鸡给宰了,放了一碗鸡血。 再回到我父亲这里的时候洪大师已经在桌子上铺了块黄布,上面摆着一沓黄色纸符、一把桃木剑,还有一碗红色的粉末,堂叔认得那是朱砂。 堂叔把鸡血放在桌子上,洪大师便走到桌子前将鸡血都倒进装朱砂的碗里,搅拌了一下便用毛笔蘸着掺了鸡血的朱砂,在那些空白的纸符上画了起来。 画符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不能断笔,断笔了就没有用了。洪大师一连画了十几张符脸不红气不喘,可见他的功力不俗。 画完符之后,洪大师便围着小院儿转了几圈,而后从身上拿出几枚铜钱分别放在了四个方位,这才走回到桌子前。 “再给我找个陶瓷坛子,装酒用的那种就行。” 东北每家都会腌制咸菜,用的都是陶瓷坛子,这种东西倒是不难找,我父亲住的这个地方就有。 装酒的坛子肯定是找不到,腌咸菜的坛子我堂叔找到两个。咸菜坛子一开盖立刻就有一股浓烈的腐烂味飘了出来。 这两个坛子里腌的都是芥菜疙瘩,也不知道腌了多久,里面的荠菜疙瘩早就烂了,那味道直冲鼻子。 “这坛子的味道很难闻。” 眉头轻皱,洪大师让我堂叔先把坛子里的咸菜扔掉,然后用雪把里面擦了一遍,再又用土擦了擦味道总算是小了不少。 接过坛子,洪大师在坛子底下砸了个小窟窿放在一边,又拿出个铃铛,然后看向我堂叔。 “你进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 “大师,我能不能在这看看?” 对于这种神鬼的事情没有人不好奇,我堂叔当然也是一样。长这么大他只见过几次跳大神儿,但是不是真请到神儿了也不知道。 村长带来的那个女人倒是请来了一个,不过不是神儿,而是鬼。堂叔十分想看看洪大师是怎么抓鬼的,洪大师见我堂叔好奇也就没再说什么,随后拿起了桌子上的铃铛。 “我现在开始招魂,把这附近的孤魂野鬼都给招来。待会儿你不要乱动,要不然被哪个厉害点的鬼物上了身就麻烦了。” 话音一落洪大师就开始摇晃手里的铃铛,那铃铛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堂叔就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进了院子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他却看不见。 而这时院子里刮起了一阵阵的旋风,旋风不大,但却聚而不散。而后旋风越来越多,大概十来分钟的时间,院子里已经全部都是这种旋风。 不过这些旋风只是在桌子前徘徊,根本就过不了桌子。 “咦?还有个如此厉害的家伙,倒是大意了。” 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旋风,其他旋风都是灰色的,唯独这个是黑色的。 “大师,那个……是不是我嫂子?” 堂叔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而洪大师则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数不清的旋风都往桌子这里聚,但洪大师却是不慌不忙。拿起桃木剑朝前一指,院子中立刻就射起四道肉眼看不到的光芒,而后那些旋风便不动了,除了那个黑色的旋风。 “还想挣扎,我看你还怎么逞凶?” 洪大师冷哼了一声,堂叔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一晕,差点没直接晕死过去。他哪里知道洪大师已经用上了道家的法术,那一声冷哼是专门针对魂魄的,他不晕才怪呢。 “嘿嘿嘿……嘻嘻嘻。” 这时堂叔听到了一阵奸笑声,就是昨天晚上他听到的那个奸笑声。而且那黑色的旋风居然开始泛起血光,虽然很淡,但却看的十分清楚。 “身上已经沾了十几条人命,难怪这么凶戾。” 也不知道洪大师是怎么看出来那个家伙沾了十几条人命的,话音一落,他便便拿起一个咸菜坛子,手上也多了一个柿饼大小的黄色八卦盘。 只见他将八卦盘放在之前砸的小洞上,而后拿起两张纸符,手一晃那纸符便燃烧起来,随后老洪头将纸符扔进坛子,低声念了几句咒语,朝那黑色旋风一指那黑色的旋风便飘向老洪头的坛子,直接钻进了坛子里。 “拿着,等我把这些都收了。” 用纸符将坛子上下封住,洪大师又拿起另外一个坛子。和刚才的方法一样,洪大师将八卦盘放在坛子下方,而后又烧了几张纸符扔进去,低声念咒,那些旋风便不断的飞进坛子里,直到最后一个旋风也消失的在坛子口,洪大师才轻出了口气,用符纸将坛口封了。 正文 第十章 夫妻重逢 “大师,你把它们都收到这两个坛子里了?” 等到洪大师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堂叔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开口问道。 之前他还对这个洪大师有所怀疑,现在堂叔是彻底清楚了,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说话的口气也恭敬了许多。 “恩。” 只是轻轻的恩了一声,洪大师便不再说话。而后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将先前他放在四处的铜钱给收了起来。见我堂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洪大师问道: “你是想问你嫂子是不是也被我收了?告诉你,她没来,应该是怕你哥再伤心。别着急,等我把这两坛子东西处理完了就去你嫂子那看看,我收她的儿子当徒弟肯定要告诉她一声。 “大师,我真能见到我媳妇?” 这时我父亲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子弱的很,站都有些站不稳。堂叔怕他摔着我,急忙把我从父亲的怀里接过去,也一脸期待的看着洪大师。 我父母的经历堂叔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很同情我父亲,也希望他能再见到我的母亲。 “那得看她想不想见你,要是她想让你好就应该不会见你。行了,我得先把这些东西给解决了,马上就得走,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我就会回来。” 也不多说废话,洪大师抱着两个咸菜坛子就走。这老头的年纪看上去最起码得有六十多岁,但走起来却是健步如飞,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父亲和堂叔的视线里。 “哥,你和孩子先去我那住吧,孙德胜都已经死了,应该没人会找麻烦的。” 原先有孙德胜在,堂叔根本就不敢让我父亲去家里住。现在孙德胜死了,而且我和父亲刚刚想见,他也肯定舍不得离开我,所以堂叔才说让父亲去他家里住。 “算了,还是别惹麻烦的好,孙德胜死了不是还有别的知青吗,我在这里也住习惯了,就不去你那了。” 对于孙德胜的死父亲并没有表现出吃惊或者是高兴,可能在他的心里这种人早晚都会是这个下场。 有些不舍的看了我一眼,父亲转身进屋了。看着父亲蹒跚的背影堂叔鼻子一酸,但却没多说什么,抱着我就回了他的家。 洪大师说第二天回来第二天真就回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和他一样穿着中山装的老头。 这老头倒不像洪大师那样冷冰冰的,脸上始终都带着谦和的笑意,一看就是个很好接近的人。 我堂叔第二天一大早就抱着我到了我父亲这里,见到洪大师还带了一个人来他和我父亲都有些莫名其妙。 而那个老头一看到我便两眼放光,也不管我父亲同意不同意,从他怀里把我抢过来就不住的打量,跟洪大师刚见到我的时候一个样。 “老洪,你也有骗人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这个孩子只是个普通孩子吗?天生阴眼,而且是阴身,这也算是普通?” 这老头跟洪大师是两种人,洪大师冷冰冰,而他则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说话让人从心里发暖,十分的舒服。 “我找你来不是让你看这孩子的,是让你帮其他的忙。你如果不愿意就走,我们道家也不是不会度魂。” 洪大师脸色不变,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而那老头则是微微一笑,说道:“那你还找我来干什么?昨天你抓回去的那些东西还让我超度。老洪,我都已经还俗了,我帮你只是看在个人的情义上你知道吗?” “悟云,这孩子的主意你不能打,不然我就和你绝交。” 已经听出来对方悟云有抢徒弟的意思,洪大师脸上不再那么冰冷,而是浮起一丝怒气,死死的盯着悟云。 “请我帮忙居然是这种态度,呵呵,你这个人一辈子都是这样。” 顿了一下,悟云转头看向我的父亲,问道:“你是孩子的父亲是吗?我叫悟云,我想收你的孩子当徒弟可以吗?” 根本不理会洪大师已经快喷火的眼神,悟云朝我父亲问道。而我父亲则是摇了摇头,虽然他刚才也听见悟云说还俗了,但我父亲可不想我受到佛家的影响,万一以后去当了和尚那我们阴家可真要断后了。 “哼。” 见我父亲没答应洪大师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有些许得意。而悟云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对洪大师说道: “孩子还小,等他长大了再说吧,老洪,这个徒弟我要跟你抢。” “那也得你有本事,等他长大了再说也可以。” 洪大师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随后从身上拿出几个大纸包扔给我堂叔,对他说这是给我父亲弄的药,让他帮着熬,每天两次,喝一个月我父亲的身体也就差不多能恢复过来了。 “大师,我想见我媳妇。” 这时我父亲开口了,洪大师听见他说的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让我堂叔扶着我父亲,随后就朝东山出发。 刚出院子他们就看到胡八爷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到了洪大师跟前,胡八爷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一声,喘着粗气说道: “大师,我听说你昨天施展道法了,咋不告诉我一声呢,也让我来见识见识,这可是错过了一次大好的机会呀。” “让你看了也学不会,没用。我看你还是踏踏实实的吧,这些东西与你无缘。我送你一个平安符,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东西,也算是了了你帮我找到这孩子的果。” 洪大师说话很直接,把胡八爷弄的老脸一红。不过他却不敢说什么,期期艾艾的站到了洪大师旁边。 “说来你和我也算有缘,要是没有你我也找不到这个徒弟。这样吧,你跟我一块去孩子他娘那里看看,能学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见胡八爷这幅模样,洪大师想了想,说让他跟着一块去南山。这下可把胡八爷给高兴坏了,都手舞足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请神儿上身了呢。 “八爷,不就是一块去看看吗,至于高兴成这样?” 胡八爷一向是十分稳重,堂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的失态。 “你知道个屁,洪大师可是真正的高人,记得给你嫂子开坟时候我用的纸符和猪油灯吗,那都是洪大师给的。” 现在堂叔才知道,上次开坟的时候八爷用的物件都是人家老洪头给的,难怪胡八爷把老洪头当神仙一样。 一行人直奔东山,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地方了。我父亲走不快,悟云干脆就背着他走。 也不知道这悟云有多大年纪,反正看着不比洪大师和胡八爷小。他这种年纪背个人上山就跟没背一样,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看的我父亲他们都一愣一愣的,心说这老人家的身体当真好。 “造孽,居然下如此的重手。” 一到我母亲的坟前,洪大师便皱着眉头说道。此时我母亲的坟还是那天被刨开的样子,棺材盖开着,母亲的尸身上暗红一片,是已经干了的血。 父亲一看到我母亲忍不住就哀嚎了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堂叔也是双眼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犹自骂那个孙德胜不是东西。 “跟我推算的一样,这里果然是个极阴之地,而且阴气聚而不散,已经把这里变成养尸地了,怪不得能出尸鬼。” 顿了一下,洪大师转过头对胡八爷说道:“这符是这么用的吗?我当初告诉过你,这符纸是用来对付冤魂的,而不是尸鬼。 你以为你那几盏猪油灯能困住她?要不是她不想害人,怕你们早就死于非命了。好在她没有失了理智,不然的话恐怕你们整个村子都已经不在了。” 看的出来洪大师很生气,胡八爷被他训的不敢说话,洪大师又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随后从随身的黄包里拿出那个铃铛,说道: “你们都退后,我要把她的魂儿招来。这里已经不能做阴宅了,她的魂也不在这里了,不然的话她早就应该出来了。” 不再多说,洪大师烧了两张黄符扔在坟前,而后便念念有词的低语了起来。 大概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堂叔他们便感觉到一阵阵的阴风从四周吹了过来,让他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洪大师只是闭着眼睛摇晃铃铛,也不管那些事情,直到这里变得极其阴森之后洪大师才睁开眼睛,对一旁的悟云说道: “把这些阴魂都度了吧,也是你的功德。” 点了点头,悟云没有说什么,双手合十盘膝坐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串佛珠,而后便涌送经文。 悟云一念经,四周的阴森气息顿时就少了许多,刚才模糊不清的阳光也变得灿烂了起来。 洪大师又开始摇晃铃铛,直到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他才停下,转过头对我父亲说道:“你媳妇要来了,别太激动。” 他话音刚落,我父亲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西面飘了过来。那身影穿着花布棉袄,蓝色长裤,长发盘在头顶,一双杏眼痴痴的看着我父亲,不是我母亲又能谁。 “美云。” 看到我母亲,父亲的眼泪再一次涌流而出。堂叔和胡八爷则是莫名其妙,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我父亲这一喊他们便开始朝四周看,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别看了,她不想让你们看到你们就看不到。” 洪大师把胡八爷和我堂叔拉到一边,让他们给我父亲母亲留出一定的空间。这时悟云也诵经完毕,站到了洪大师身旁。 “美云。” 这时我父亲又开口叫了一声,而后身子便朝一旁栽去。堂叔见状急忙要上前,但却被洪大师拦住。 就在这时他和胡八爷看到了诡异的一幕,父亲的身子快到栽倒的时候便停了下来,身子只是朝一边倾斜着却倒不下去。 那倾斜度只有三十度左右,正常人肯定是做不到这种程度,更何况我父亲还是侧着身子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