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活了   最近五柳村又出了一件新鲜事,李家大郎的讣告传来,李家老太太怕他地下寂寞,赶着给他娶了一个马上就要咽气的姑娘做冥婚。
  
  谁知道,这媳妇一进家门,就活了过来。
  
  该活着的死了,该死的活了,这可不是一件天大的笑话吗!
  
  “出去采点野菜回来,这么大的人了,眼里一点活计都没有。”张氏推搡着,把傅折桂推出了家门,然后“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一看到傅折桂,她就心里发堵,如今傅折桂终于能下炕了,她迫不及待的催着她去干活。
  
  傅折桂心中恼怒,这时节,野菜刚刚冒芽,怎么采?大锅里的粥已经开始冒热气,张氏这个时候把她往外推,分明是不想给她吃早饭。
  
  值当的吗?就为了一碗粥,这么折腾她!看她不顺眼,就直接说好了,用这些手段……
  
  站在门外,被风一吹,傅折桂打了个激灵。二月的天气春寒料峭,白毛风打着旋吹到人的脸上、身上,能把人的骨头都吹透。
  
  这个时节,大地还没完全开化,农人们大都窝在家里的热炕头上,享受着这最后的悠闲,所以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傅折桂缩着头,用嘴呵着手,一边走,一边寻死着到哪里能弄点吃的。
  
  “妹妹,你能下炕了?”一个惊喜的男声。
  
  傅折桂抬头一看,脑中立刻出现了关于这男人的一切信息,“大哥,你怎么来了?”她脱口道。
  
  傅登科穿着一件浆洗的很干净的青布长衫,一手拎着一只鸡,一手拎着一只鸭,样子有点好笑。
  
  “我来了三次了,前两次,你婆婆说你正在养病,不宜见人,这才没见到你。这次可巧了,正好遇见你。”傅登科道。
  
  不宜见人?傅折桂气的直磨牙,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傅折桂,见到又能怎么样。
  
  见傅折桂脸色不好,傅登科也猜到了一些她的处境,未语先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你还能能救,爹根本就不会把你嫁过来。”
  
  傅折桂哂笑不语。谁又知道,原来的傅折桂确实已经死了,她不过是顶着别人壳子的一个现代人而已。
  
  穿越,没想到她这个病死的,也能赶时髦玩上一把。
  
  现代的父母一直惋惜她活的年华太短,有了这个重活的机会,她无比感恩,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傅折桂脸上的淡笑到了傅登科眼中,自然成了为了安慰他而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这只鸡还有这只鸭子都是娘特意准备的,一会儿你拿回去炖了补身体。”傅登科心里不好受,赶紧转换话题。
  
  傅折桂心里暖暖的,但想到家里跟李家的情形,她立刻拒绝了,“哥,你还是拿回去吧,家里的情况我知道,哪有钱买鸡跟鸭子。”
  
  见傅登科还要说什么,傅折桂又道:“哥,你听我说,这鸡跟鸭子我就算拿回去,也吃不到的,白白便宜了别人。”
  
  “上次我拿的鸡跟红糖你吃到没有?”傅登科急道。
  
  鸡毛都没有啊,傅折桂摇了摇头。
  
  “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傅登科是读书人,愤怒到极点,也就这么两句。
  
  “行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哥,你带什么吃的了没有?”傅折桂这些天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稀粥,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有,娘给我准备的饼子。”傅登科拿出两块还带着体温的高粱饼子。这饼子是他中午的午饭,傅折桂吃了,他中午就要饿着。
  
  傅折桂也知道这点,犹豫了一下,她接过饼子小口的啃了起来,她太饿了,不吃点硬货,怕根本挺不住。
  
  “要不,我让爹把你接回来吧?”傅登科看着小猫一样的妹妹,眼底直发酸。
  
  “爹?”傅折桂冷了脸。在傅老秀才眼里,只有傅登科考科举才是大事,其它的他关心才怪。
  
  说起来,傅老秀才也是一个传奇一样的人物。考了一辈子科举,落榜了一辈子,整个景朝,像他这样执着的应该也不多。
  
  按照他的做法,他应该孤独一生才对。
  
  是傅老太太,说他应该生个儿子,儿子生孙子,然后儿子、孙子都参加科考,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总有一个会考上的,傅老秀才才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娶妻生子。这在这个年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结了婚以后,傅老秀才仍然没有放弃科考,每次都去,每次都不中。直到前些年身体不行了,傅登科又中了秀才,他才将希望转接到傅登科身上。不然,估计他能考到老死,或者死在去科考的路上。
  
  登科、折桂,看他们两兄妹的名字就知道傅老秀才对科考的执念有多大了。
  
  至于吗?既然考不上,就不能走点别的路。傅折桂是看不上傅老秀才的这种做法的,但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似乎也没什么资格批评他的做法。
  
  但傅老秀才的做法害了一家人倒是真的。
  
  他每次科考都去,科考回来都会大病一场,平时又不事生产,家里全靠周氏给人做针线赚一点钱,那点家底早就败光了,全家人过的苦不堪言。
  
  “四月间就要春试了吧,你的路费准备好了没?”傅折桂的前身就是为了给傅登科凑路费才会夜以继日的在冰河里洗衣服病倒的,就在她死前,还不肯放下这件事,傅折桂想忽视都难。
  
  “没有,我不想去参加了。同窗给我介绍了一个私塾的生计,我去赚点银子养家也好。”傅登科似乎早有打算。
  
  傅折桂眼前一亮,她觉得这个办法挺好。家里情况不允许,傅登科要是有心,可以一边赚钱,一边继续读书。下一届科考,有了钱,学问又精进了,也许考上的机会更大一点。
  
  现在让他去,他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能发挥的好才怪。
  
  想的很好,现实却是,“爹能同意?要是他知道你不去科考,不被马上气死才怪。”
  
  傅老秀才的身体可糟糕透了,就剩那么一口气或者说一股执念顶着,要是傅登科不去科考,那一口气断了,神仙都难救。
  
  “那就骗爹说我去过了,就是没考中。”傅登科似乎还真想过这件事,脱口而出。
  
  “爹参加过多少次科考了?他对贡院,比对咱们家都熟悉,到时他一问你,你不就露了馅!”傅折桂不赞同的道。
  
  傅登科没辙了。
  
  “还差多少?”
  
  “什么?”傅登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傅折桂问的是钱,“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处都借遍了,才借到五两银子,其中四两,还是我从同窗那里借来的。
  
  想要上京考试,省吃俭用也要三十两银子,现在,还差,还差……”傅登科的背矮了下来。钱是人的脊梁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还差二十五两。”傅折桂有点后悔管傅登科的事情了。二十五两,在这个花钱只花铜钱银子都很少见到的地方,可真是一笔大数目。
  
  后悔也晚了,人活着,总会遇到些难事,傅折桂向来是不怕的。况且,她觉的这件事要是她不帮忙,死去的傅折桂都不会放过她。想了一下,她就有了计较,“你什么时候启程?”
  
  “最迟一个月后,不然就赶不上春试了。”
  
  “好,那咱们就想想办法。”
  
  “妹妹……”傅登科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我也没说一定能筹到钱,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傅折桂还真怕他这样,赶紧打预防针。
  
  “我知道。”傅登科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
  
  “那就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不是说一个私塾想请你当先生,你去试试跟人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预支一点工钱。
  
  如果你没考上,就回来在那家私塾当先生。如果考上了,你就加倍偿还这笔钱,想来人家应该也是愿意的。”
  
  事实如此,如果傅登科考上了,私塾能攀上一个举人老爷,就算他考不上,也没什么损失,傅折桂想的很清楚。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傅登科喜道。
  
  “我这边,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凑一下试试的,一个月后,你再来找我吧。”傅折桂将手里最后一点饼子塞到嘴里,将剩下的那个还给傅登科,笑道,“就这么决定了。”
  
  “啊,妹妹,这……”傅登科还想说什么,傅折桂却远远的跑开了。
  
  看着妹妹单薄的背影,傅登科的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鸡鸭。
  
  在外面转了一圈,估摸着家里已经吃完饭了,傅折桂这才挎着篮子回了李家。
  
  李家,也是傅折桂的婆家,以前在五柳村也算是殷实的人家。正房四间,偏房耳房各两间,院落宽敞,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人家。
  
  说是以前,这以前也不算多久,也就是一年半以前李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李老爷子一过世,李大郎也就是傅折桂的丈夫又当兵多年未归,李家这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想起李大郎,傅折桂的嘴角直歪歪。
  
  半个月前衙门里给李家传来了讣告,说李大郎战死沙场。李大郎的娘张氏疼儿子,怕儿子到地下没人陪,这才花了一两银子迎娶马上就要咽气的傅折桂过门,想弄个冥婚。
  
  谁想到,花轿才一进李家的门,原来的傅折桂就死了,新的傅折桂也就是楚玲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凭着坚韧的求生意识,又喝了几天的草药,傅折桂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这可大出李家人的预料,娶个死人,埋了就算了,现在弄个活人,可怎么办?
  
  为了这个,李家人看傅折桂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嘭”一盆热水泼到傅折桂的身前,其中几点还溅到了她的裙边、脚上。
  
  张氏一手端着盆,一手叉着腰,阴阳怪气的道:“他大舅哥到了门边,怎么不进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正文 儿子   说话这么难听,估计是看到傅登科没把鸡鸭拿进来,在借机发挥呢!
  傅折桂登时就怒了,“见不得人的事?娘指的是什么,鸡还是红糖。”
  
  果然,张氏做贼心虚,怒道:“什么鸡、红糖,还不都给你换药吃了,就这还不够呢。
  也就是我们李家心善,还给你搭钱买药吃,但凡换了一户人家,早把你钉死在棺材里了。”
  
  “你们心善?”傅折桂冷笑一声,“要不是在场的人多,你们怕惹了众怒,贪了官司,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药钱,我手上的镯子呢?还不够吃几副草药吗。”傅折桂心中也有火,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
  
  张氏哑口无言,这时候,偏房扭出一个妇人。
  
  妇人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手里拿着一撮瓜子,一边磕着,一边往旁边飞瓜子皮,“大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药拿回来能直接吃吗,还不是我们替你熬的。还有,我们每天伺候你吃喝……”
  
  “对。”张氏来了精神。
  
  这妇人是李二郎的媳妇田氏,又懒又馋,是个混不吝的主。
  
  “熬药也要钱,我还第一次听说。你们算计的这么清楚,算什么一家人。我看,咱们不如赶紧分家。”傅折桂眼珠一转,冒出一个主意。
  
  分了家,她可就完全自由了,凭她的努力,她就不信不能在这里立足。
  
  “分家?”田氏心中一喜。
  李家一天不如一天,李大郎死了,家里还剩下一个四岁的孩子,再加上这傅氏,都是累赘。李三郎眼看着要娶媳妇,更是花钱的祖宗,要是能分家……
  
  “想也别想,只要我在一天,就不能分家。”张氏跳脚道。
  
  “娘,我看这件事挺……”田氏还想争取。
  
  “住口,再说我就让二郎休了你。你这婆娘也忒懒,屁股眼里都能生蛆,有空把你身上的衣服洗洗,就这么出门,你也不嫌丢人。”张氏指着田氏骂道。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田氏悻悻的回了屋。
  
  “你还站着干什么,小虎子一会儿醒了,要吃饭呢!你要饿着我的孙子吗。”张氏又把矛头对准了傅折桂。
  
  计划失败,傅折桂也不失望,起码有个好的开头了不是。露出一个笑容,她往房里走去。
  
  傅折桂的相貌继承了傅老秀才的所有优点,鹅蛋脸、杏核眼,不笑的时候都似有三分笑,笑起来更是摇曳生姿。
  
  “小浪蹄子,一看就是个守不住的。”张氏冲着傅折桂的背影啐了一口,满脸的恼怒。
  
  她这么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其实傅折桂并不是李大郎娶的第一个女人。
  
  李大郎在当兵走之的前一夜,家里给他娶了一个媳妇王氏。王氏的肚皮也争气,就那么一晚上,竟然就怀上了身孕。
  
  十月怀胎,王氏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这是李家的第一个孙子,李家上下对他们母子奉若珍宝。
  
  要是日子可以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等李大郎回来,就一切都圆满了。
  
  可是坏就坏在当初说只去两年的李大郎一去不复返,更有消息传出,说李大郎早已经死了。
  
  李家人自然是不信的,可是王氏却渐渐的信了。
  
  才成婚一天,她都没看清李大郎的长相就开始守寡,这寡要守到什么时候去。
  
  在某一天她进县城里卖花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李家人自然很急,到处打听王氏的下落,但一直没有一点休息。直到半个月后,才从王家的娘家那里流出来一点消息,说王氏被一个过路的客商看中,带走当妾氏了。
  
  媳妇跟人跑了,这在五柳村可是一个大笑话。李老爷子正直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被扣上了这么一个屎盆子,自然要去找王家理论。
  
  没想到,王家反倒把他们打出来了。说他们骗他们的女儿守寡,还说,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娶他们家的女儿,有本事把李大郎找回来云云。
  
  李老爷子本来就揪心李大郎的事,气性又大,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半年以后叫着李大郎的名字撒手人寰。
  
  可以说,王氏就是间接害死李老爷子的凶手,张氏自然不会再认她做媳妇。这才有了半个月前李大郎讣告传来,张氏为他再娶傅折桂的事情。
  
  也因此,张氏最恨的就是媳妇不守妇道。从傅折桂活过来,她就一直担心她跟王氏一样守不住,败了李家,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恨不得她在病中死了才好。
  
  可惜,傅折桂活的很好,以后没准还会更好。
  
  炕上,李大郎跟王氏的儿子小虎子似乎被外面的说话声惊醒了,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虎头虎脑,白胖白胖的,四岁的孩子,过了哭闹的年纪,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尤其是小虎子这个娃娃,睫毛长的逆天的长,眼睛亮的如黑宝石沾了雾水,傅折桂第一眼看到他,就毫不客气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
  
  自己的儿子?名分上是这样的。其实他比她只小十三岁,当她的弟弟还差不多。
  
  “乖,叫娘。”傅折桂拉着小虎子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逗他玩。
  
  小虎子看清了是傅折桂,似乎有些纠结,小脸皱成了一个包子,更显可爱。
  
  傅折桂的心都快化了,“怎么不叫娘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她捏了捏小虎子的脸。
  
  小虎子为难的道:“奶奶说不让我叫你娘,说你是……”小虎子用手指戳着嘴巴,似乎想不起张氏的原话了。
  
  傅折桂的火气嗖的一下又冒起来了,好,真好!她这里巴巴的想给人当后娘,想好好照顾小虎子,那边就给她拆台呢。
  
  看来,那个老太太真是一点没把她当自家人的意思,那她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早点要个一纸休书,也到别处逍遥去好了。
  
  小孩子对大人的心情变化十分敏感,小虎子一下抓住了傅折桂的手,糯声道,“娘,你不要走,别人都有娘,小虎子也要娘。”说着,他还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傅折桂的心软了一下,王氏跟人私奔,小虎子为了这个没少受别人白眼或者奚落。
  就她养病这些日子,就看见他为此哭了好几次,也不出去跟别的小孩玩了,性格也变得孤僻很多,她还真怕他会出什么问题。
  
  小虎子还是挺聪明的,立刻抱住了傅折桂,“奶奶是坏人,小虎子不要她了,要娘。”
  
  要是张氏听见这话,估计能把鼻子气歪了。她捧在手上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的李家大孙子啊,竟然这么简单的就把她抛弃了。
  
  其实真是这么简单吗?这要说傅折桂这个人,前几次小虎子哭着回家,张氏立刻出去找人理论,根本不安慰小虎子,是傅折桂让小虎子感到了温暖。
  
  还有就是小虎子最想要的始终都是娘,心病也是娘,张氏对他再好,也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傅折桂满足他对他娘的一切期望,又温柔,又对他好,自然很快就赢了他的心。
  
  要是傅折桂是那种爱挑事的人,她大可以借机教小虎子一些话,把张氏气死,把李家搅的鸡犬不宁。
  
  傅折桂当然不是,她更不愿意利用小虎子。把小虎子抱下地,给他打水洗脸,她嘱咐他道:“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你奶奶那么疼你,你这么说,不是要疼死她吗?
  
  她对我不好,我才对她不好,但你不可以。以后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记住没有?”
  
  小虎子囫囵着道,“记住了。”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嘴,“那娘是不是就不离开我了?”
  
  “是啊!”傅折桂揉了揉小虎子的头。
  
  小虎子这才开心起来。
  
  李家果然没给傅折桂剩下半点早饭,锅里只有给小虎子温着的一小碗米饭。
  
  米饭取出来,上面盖上厚厚一层奶油一样的猪油,就是小虎子的早饭。这东西,在吃不起肉跟白米饭的农村,可说是皇帝一般的待遇。
  
  可是在傅折桂看来,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天天给他吃猪油拌饭,不讲究个营养搭配,她觉得小虎子能健康的长到现在还长的这么水灵,真是太不容易了。
  
  长期这样,肯定会毁了小虎子。小孩子嘛,可不能挑食。
  
  有心不给小虎子吃这个,外面张氏看似在挑豆子,其实一直看着这边,就怕傅折桂偷吃她孙子的早饭。这样,傅折桂也只能先委屈一下小虎子。
  
  小虎子长的虎头虎脑,胃口也不是一般的好,也不挑吃的是什么,就香甜的吃了起来,一看就是一个省心的孩子,傅折桂越发喜欢他。
  
  吃完饭,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暖暖的眼光照的人浑身舒服。傅折桂一边晒着阳光,一边逗小虎子玩,又想起了赚钱的事。 正文 第三章   傅登科要钱,她身上一文钱也没有,看张氏吝啬的样子,找她借钱是根本行不通的,她必须自己赚钱才可以。
  
  有了钱,她才能给小虎子改善伙食,才能安生立命更好的生活下去,这是傅折桂的当务之急。
  
  可是怎么赚钱呢?她所处的这个地方是文王县外的一个小村子,村前有河,河里的鱼小的连最细的渔网都捞不起来,村后没有树更没有山,村子倒是有几个,根本没有赚钱的途径。
  
  这大概就是住在人多密集的地方的不便。
  
  难道像以前的傅折桂一样洗衣服?
  
  文王县算是一个挺繁华的县,县里有很多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衣服自然不会自己洗,傅折桂就是专门给大户人家洗衣服的。
  
  当然,那些老爷小姐的衣服不会给她们洗,就连丫鬟的衣服都少,她们洗的大多数都是奴仆小厮跟婆子的衣服,全是灰暗色调很难清洗的衣服。
  
  尤其冬天,全是大棉袄大棉裤,河里的水还挂着冰,她们这些浆洗衣服的人就这么生生的把手在冰里泡着,不长疮才怪。
  
  就这样,这活计还很多人抢呢!这年头赚钱不容易,分派活的郑婆子是看傅折桂可怜,洗的干净干活又不惜力,这才一直把衣服分给她洗的。
  
  想起那拧拧不动,抓抓不起的厚棉衣,傅折桂就知道,她干不了。不是她吃不了苦,是这已经根本不是吃苦的事情了,这会要人命。
  
  以前的傅折桂就是天天这么熬着,才会吹了一场凉风就一病不起。傅折桂如此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养着还不行呢,怎么能做这个!
  
  对了,洗衣服都是一个月一结钱,傅折桂病的突然,似乎还有一笔钱在郑婆子那里没结呢,这个,她倒是可以去取回来。
  
  顺便的,她也去县城里转转,没准就能发现赚钱的办法。
  
  越想越觉的该如此,傅折桂的嘴角立刻弯弯的翘了起来,如春花一般灿烂。
  
  这世间,大概没有比傅折桂更爱笑,笑的更让人觉得心暖的了。
  她以前,就是每天都挂着这样的笑,才让家里沉闷的气氛欢乐了几分。现在的境遇比以前好了很多,傅折桂这笑是从心底发出来的,怎么能不美丽。
  
  墙头上,一个人差点被傅折桂的笑容晃花了眼睛。这就是他的新媳妇?感觉不错啊!
  
  定了定神,往张氏所在屋子的方向忘了又忘,他跳下了墙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会坏了大事,他这次能来这里一趟就冒了很大的风险,必须要忍。
  
  不过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也许可以……
  
  当天下午,就在傅折桂准备进城的时候,李三郎突然红着眼睛如同疯了一样从外面跑了进来。
  
  “娘,娘,你快出来看看,衙门给咱们送钱来了。”他指着院门的地方,喊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脸上全是兴奋。
  
  张氏推开窗户,朝外面张望着,“什么钱,你胡说什么呢。”感情,她就听见钱这个字了,其它的都没听见。
  
  “衙门,衙门来人了,说是给咱们发抚恤金呢。”李三郎急道,“娘你快出来,衙门的人马上就到了。”
  
  张氏这下听明白了,赶紧下了炕,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惊奇的李小妹。
  
  李小妹是张氏的小女儿,今年十七岁,长的有些黑,但眉眼还是挺耐看的,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但是因为在热孝中,亲事就被耽误了,张氏常为此时发愁。
  
  傅折桂正筹谋着钱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也顿住了脚步。那边,田氏也像闻到香味了一样从房间里窜了出来。
  
  这时,李二郎从外面引进来一个穿着官府的衙役。见张氏已经出来了,他赶紧给双方互相介绍,“张大哥,这就是我娘。娘,这位是张大哥。”
  
  现在地还没开化,没法播种,但却是撒粪的好时节,李二郎跟李三郎在地里撒粪,衙役问路正好问到他们俩,这不是巧了吗!
  
  李三郎跑回来报信,李二郎引着衙役回来,短短的一段路,李二郎竟然跟衙役变的如此熟络了。
  
  张氏有点紧张,陪着笑脸把衙役往屋里让,“快进去坐,进去坐。”
  
  张衙役是个爽利的人,他摆了摆手,“老太太,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进去坐了。这次,我是奉了上面的命令,专门来给你们送抚恤金的。”
  
  “抚恤金?”
  
  “你家大郎不是战死在沙场了吗,这抚恤金是朝廷给你们家的补偿。”张衙役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提起李大郎的死,张氏脸上的热切也淡了几分。如果可以,谁不想要一个活生生的儿子,谁想要这抚恤金呢!
  
  张衙役见惯了这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递给张氏。没等众人挽留,他就离开了这里。这件差事,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日常一件小事而已,虽然上面给这李家的抚恤金有点多,但也不关他的事。
  
  他走了,李家的人立刻活跃起来,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张氏手里那个红布包。那布包看起来不小,里面应该有不少银子才对。
  
  张氏冷哼一声,拿着布包进了屋,其它人自然也跟上,就连对屋的小虎子都迈着小短腿凑了过来。
  
  屋里,张氏打开红布包,只见里面有两锭小孩手掌大小的银锭,银锭呈元宝状,白光闪闪,几乎闪瞎人的眼。
  
  “这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吧!”李三郎拿起一个银锭,就舍不得放手了。用手抚摸着那银锭,就如同抚摸自己的爱人一样着迷。
  
  “二十两?”李二郎惊讶道,“附近村里也有出去当兵的,他们家里还真有几个拿到过抚恤金,可是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多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官府给咱们,就是咱们的了。”田氏盯着那圆圆的银子直庆幸,幸好白天张氏没同意分家,不然,这银子哪还有他们的份儿。
  
  二十两银子啊,够买四五亩好地或者够他们舒服的生活三四年了……
  
  “这银锭底下还有字呢。”李小妹突然道。
  
  他这么一说,其它人自然也看到了。
  
  “这写的是什么?”李家人一家人都是农民,竟然没一个认识这些字的。
  
  “安平府,景德三十八年。”傅折桂心中也是一动,二十两,傅登科那边再凑一点,就够上京科考的路费了。
  
  众人一齐看向她。
  
  “在家跟着学了一点,认识几个字。”傅折桂随口解释着,“景德三十八年,也就是去年,这银子是去年,在咱们安平府铸造的。”
  
  去年是三十八年,今年是三十九年,这位老皇帝在位的时间可够久的了。最后这句,是傅折桂心里琢磨的。
  
  李家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傅折桂的娘家是读书人,懂的这些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认的几个字而已,卖弄什么。”张氏酸酸的道。
  
  傅折桂有些扶额,这老太太,怎么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呢,难怪全村没有一个妇人跟她相处的来。
  
  农村人闲来无事就喜欢串门,她在李家这些日子,几乎没见到一个来他们家串门的,这老太太就一点也不自知吗!
  
  真要跟这老太太计较起来,估计她这一天不用干别的,光生气就气饱了。
  
  傅折桂低头摸了摸小虎子的头,想起一件事,“认识字总比不认识好,乖儿子,你想不想学认字?”
  
  小虎子今年四岁了,开蒙也不算太早。读书不一定是要让他像傅老秀才那样去考功名,读书能开阔视野,能明理。
  
  原来的傅折桂懂得这个时代的文字,现在的傅折桂懂《论语》《大学》等文章,她要给小虎子启蒙,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你要教小虎子识字?”李家人全都惊讶出声。
  
  读书,李家人想都没想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这个时代,这就是写照,不然傅老秀才也不会一生都在为科考奔波。
  
  就算他考不中,在别人那里,也要高看一眼的。人家可去过京城,见过京里的大官的。
  
  正因为如此,张氏才情愿出一两银子娶傅折桂给李大郎结冥婚。要是娶一个普通女人做冥婚,也就这个价格的三成就顶天了。
  
  “不行吗?”傅折桂问小虎子,“你愿不愿意学写字?”
  
  小虎子并不懂什么是写字,但看众人都十分惊讶的样子,估计这写字应该是一件十分风光的事,立马点了点头。
  
  傅折桂很满意,“这是你自己愿意的,以后可不许反悔。”
  
  小虎子似是而非的答应了下来。
  
  张氏这次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但还是别扭的道:“你能教出什么名堂,别再耽误了我孙子。”
  
  傅折桂没理她,将目光移向了那二十两银子。想睡觉就有人给送枕头,傅登科要银子,现在银子就自动来了,要是能给他,自己这份债就算是还了。
  
  李家人的眼睛全都盯在了银子上,二十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正文 第四章   张氏赶紧去抢李二郎、李三郎手里的银子。李二郎手里的她拿到了,李三郎手里的,她一抢,并没有成功。
  
  “三郎,把银子给我。”张氏黑着脸道。
  
  李三郎将手收回袖子,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里全是红血丝,如同被困住的猛兽一样。
  
  “娘,翠翠家要十两银子的定钱,你之前说咱们家没有钱,拿不出,现在咱们有钱了,能不能把这银子先给翠翠家。”
  
  李三郎跟杨翠翠的婚事是两年前就定好的。当时,两家人都很满意这桩婚事,李三郎也见过杨翠翠一面,并且一下就喜欢上了她,就等着成婚做新郎官了。
  
  谁成想,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就出了王氏奔逃,李老爷子气死的事情。
  
  父亲死了,儿子要守孝三年,这婚事自然要等,而且一等就是三年。
  
  杨家那边开始还说可以等,但眼见着姑娘越来越大,李家这边日子一如一日,就有了点别的心思。
  
  前些日子,他们提出,要李三郎先拿出十两银子做定钱,他们就等他,否则,这件亲事就只能作罢。
  
  李三郎当即把这件事跟张氏说了,朝她要钱。
  
  张氏最恼的就是媳妇不贤淑,又不想出这笔冤枉钱,立刻拒绝了李三郎,这也是李三郎这些日子愁眉不展的原因。
  
  今天官府送来的这笔抚恤金一下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怎么能放弃呢!
  
  “我让你给我,听见没有。”张氏抱着李三郎的胳膊,往外掰银子。
  
  “娘,求求你,求求你了,我喜欢翠翠,我真的喜欢她……”李三郎挣扎着。
  
  “不要脸,没结婚呢,就拾掇爷们从家里要钱,那个杨翠翠,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银子,我就算扔进水里打了水漂,也不会给她的。”张氏发了狠,一下咬在李三郎的手背上。
  
  李三郎被咬的生疼,再加上张氏的话确实刺激了他,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挥,就把张氏给掀到了一边,栽了一个大跟头。
  
  张氏差点给栽蒙了,捶着地怒道:“敢打我,你……老二,你还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兔崽子给我抓住,把钱给我抢回来!”
  
  李三郎也愣住了,他没想过要把张氏推倒的。
  
  “三弟,把银子给娘。”李二郎抓住李三郎的手,不满的道。
  
  “给娘?哈哈,给娘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李三郎哭了,随后又笑了。偌大的一个汉子,被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李二郎见他这样,也有点不忍心。其实家里也不算缺吃喝,这十两银子,给了李三郎,也没什么影响,所以他转头又对张氏求道:“娘,这银子就算先借给三郎行不行?
  
  以后等他结婚了,再慢慢还。实在不行,我替他还。”
  
  “你还,你凭什么替他还?你娶我的时候给了我多少彩礼,你自己不知道吗?
  
  怎么,人家的闺女是闺女,值那么多钱,我就是白捡来的!”田氏听李二郎这么一说,立刻就撒起泼来。
  
  “咱们的事回屋再说,现在……”李二郎还想跟田氏讲道理。
  
  “回什么屋,有事就在这里说!李二郎,你一个月能赚几个铜子,就敢替别人还十两银子,你把我卖了得了。
  
  我不活了,来啊,卖我,省得你们一天到晚嫌我碍眼。”田氏说着,就往李二郎身上凑。
  
  李二郎不怕田氏,可是也拿她没辙,被逼的一直向后退。
  
  “哎呦,我这是造的什么孽!老头子,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撇下我一个人。
  
  还有我的大郎啊,你最听娘的话,你也走了,我还怎么活。”没人理张氏,张氏哭天抢地。
  
  “娘……”李二郎把田氏推到一边,把张氏扶了起来,“你别这样,家里不还有我呢吗!”
  
  “那你就赶紧把银子给我要回来。”张氏抓着李二郎的手,殷切道。
  
  李二郎没办法,对李三郎道:“三郎,银子的事大家可以再想办法。这银子是大哥的买命钱,你真忍心拿它去娶媳妇吗?
  
  就算娶到了,你又于心何安?
  
  你别忘了,小时候大哥可最疼你,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吃,谁敢欺负你就去打谁。
  
  那次你捣蛋,拿棍子去捅别人家的牛屁股,那头牛发起疯,差点就踢死你了。
  
  是大哥替你挨了一下,你才活下来的。那以后,大哥在炕上躺了足足半年,肋骨上留了好大一个疤,难道你都忘了吗?”
  
  李二郎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也红了眼圈。他想他大哥,他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李三郎如何不记得这些……手一松,他手里的银子就“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又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张氏见状,赶紧弯腰将银子捡了起来,揣进了怀里。
  
  李三郎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李二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安慰一下李二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又叹了一口气。
  
  傅折桂将蒙在小虎子眼睛上的手拿开,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让小虎子看到这一幕。
  
  人穷志短,小虎子早点懂事是好,可是若是让他留下家里很穷的阴影,以后对他的成长一点都不利。
  
  傅折桂曾经就有这么一个同学,他家里也不是很穷,就是因为他爸妈总念叨家里没钱,他就变的十分吝啬。
  
  早上不吃饭,为了省钱。跟同学出去,从来不出钱,也是为了省钱。买读书用具,专门买那个便宜的,结果那些东西质量差,差点影响了他中考。
  
  三四岁是小孩子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傅折桂可不想小虎子变的跟她的同学那样。
  
  屋中变的安静起来。这时,田氏张口道:“娘,这些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看,该怎么用比较好?”
  
  “怎么用?留着给我的乖孙子盖房娶媳妇,这是他爹给他留下的,你们谁也不许打这个钱的主意。”说着,张氏就把众人往外推,她要赶紧将这些钱藏好。
  
  “小虎子年纪还小,等到他娶媳妇……哎……”田氏还没说完,就被推了出来。她哼哼了两声,扭着腰往自己的屋走去。
  
  走到一半,她回身对李二郎道:“还不赶紧回屋?”
  
  “你先回去!”李二郎还有话对李三郎说。
  
  “我肚子不舒服,你快帮我看看。”田氏回去拉住李二郎就往屋里走,一会儿,房门一关就没了生息。
  
  傅折桂看了看如同木偶一样的李三郎,立刻把从张氏那里要银子的念头掐灭了。
  
  张氏的儿子尚且如此,她这个外来人去要银子,不是自讨没趣。更何况,就像李二郎所说的,这银子是李大郎用命换来的,她全拿去给傅登科,也不太好。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当天晚上,傅折桂铺好被子要睡觉得时候,张氏突然抱着小虎子进了屋。她的身后,李小妹手里还抱着小虎子的铺盖跟衣服等东西。
  
  “娘,这是……”傅折桂赶紧接过小虎子放在炕上。
  
  “小虎子说要跟你睡。你占了大郎这一房,这也是应该的。之前你一直病着,我怕你把病气传给小虎子,这才没让他过来。
  
  现在你好了,正好照顾他。”张氏如释重负的道。照顾一个小孩子可是一见又费心又费力的事情,她年纪大了,本来就睡眠轻,小虎子夜里一闹,她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早就不堪重负了。
  
  傅折桂觉的也没什么,就答应了,不过,“娘,我看咱们偏房还有一个小房间,能不能收拾出来给小虎子住?”
  
  按照现代心理学来说,小虎子这个年纪最好跟家长分开睡,一是能锻炼他的自主能力,二,男女有别,他这个年纪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一点男女的意识,跟大人一起睡会影响他。
  
  张氏不懂这些,还以为傅折桂是怕小虎子夜里打扰她睡觉,所以要把他丢到柴房里,登时大怒起来,“要去柴房你去,我孙子可不去。
  
  傅折桂,你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没想到心这么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你竟然忍心让他去睡柴房。
  
  这是什么时候,柴房里连个热气都没有……哎呦,我可怜的孙子。”张氏疼的心里直抽抽,抱起小虎子就要往回走。她想过了,决不能把孩子交到傅折桂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娘,你听我说。”傅折桂赶紧抓住了小虎子。她没说现在就让小虎子搬,也没说非要小虎子睡偏房,她去睡也可以的,她就说这个计划。
  
  “我不听你说,就算你说出大天来,我也不会让我孙子住柴房的。”张氏怒道。
  
  得,这算是说不通了!算了,只能一步一步的来。傅折桂赶紧道:“娘,我不让小虎子住偏房了还不行吗!”
  
  张氏顿了一下。
  
  这时,小虎子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事,他抱住傅折桂的脖子,糯声道:“我要跟娘睡!”
  
  “谁是你娘!”张氏嘟囔道。
  
  “娘,我就是小虎子的娘。人前是,人后也是,你说呢?”傅折桂定声道。
  
  她的眼睛很亮,她的神情很坚定,张氏愣了一下神,这才烦躁的点了点头。
  
  “让小虎子跟我睡吧!”傅折桂继续道。
  
  张氏望向小虎子,小虎子抱着傅折桂根本不想撒手。“小没良心的。”张氏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正文 第五章   李小妹将小虎子的东西放在炕上,并告诉傅折桂这些都是做什么的,还有小虎子的习惯等等。
  
  最后,傅折桂对李小妹道“谢谢”,李小妹脸一红,扭身走了。
  
  这个小姑娘倒是不错,傅折桂终于在李家挑出了一个她喜欢的人。
  
  关上门,傅折桂想了一阵,在炕上拉了一个厚重的布帘子,将炕分成了两块,小虎子住在那边,她住在这边。
  
  “娘……”小虎子撅着嘴,拉长声音喊着。
  
  傅折桂拉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小虎子是不是男子汉?”
  
  “是!”小虎子狠狠的点了点头。
  
  “男子汉就要自己住。还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夜壶在那里,你要是想尿,就自己去,知道吗?”
  
  “可是……”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你不试怎么知道呢!”傅折桂说的很郑重。
  
  小虎子疑惑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傅折桂起的很早,因为她想进城去找郑婆子要钱。结果,小虎子醒的比她还早,她一动,小虎子那边就发出了声音。
  
  傅折桂绕过去去看小虎子,小虎子还假装在睡觉,但是怎么能瞒的过她呢!
  
  稍微一检查,她就发现小虎子睡不着的原因了。每天夜里,张氏发现小虎子不对,就会叫他起来尿尿。傅折桂没有这么做,小虎子不习惯,尿了床。
  
  身底下湿湿的,他又怕傅折桂发现他尿床责备他,他自然睡不着了。
  
  傅折桂莞尔一笑,把小虎子拉起来,给他换了新的褥子,对他道:“没关系,尿床也没什么丢人的,我小时候也尿过,小虎子已经有进步了。”
  
  “真的?”小虎子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委屈的问。
  
  “当然是真的!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城里,回来给你带。”
  
  小虎子开心起来,“我想吃云片糕,石头他娘就给他买过,可好吃了。”
  
  “好,就给你买云片糕。不过,娘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一定要完成。”
  
  小虎子点点头。
  
  “你奶奶还没起床呢,我先出门。等她起床了,你就跟她说我进城了,让她不要担心,记住没有?”
  
  小虎子念叨了两遍,“娘要进城,进城……记住了!”他笑道。
  
  “乖了!”傅折桂摸了摸小虎子的头,给他盖好被子,悄悄的出了门。
  
  来到院子里,外面才蒙蒙亮,十分寂静。走了两步,她突然听见南边的偏房处有声音,就朝那边看去。
  
  那边有两间偏房,一间住的是李二郎夫妻,另一间住的是李三郎。此刻,偏房里黑暗一片,仔细听,刚才那声音似乎又没有了。
  
  可能是谁起夜吧!傅折桂也没在意,推开大门就往外走去。郑婆子只有分派任务的时候才会在唐家后院的耳房里,她必须赶在她离开之前见到她才可以。
  
  五柳村距离县城有十来公里,这在别人看来可能不算什么,在傅折桂这里,可算是要了她的命。
  
  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肚子里又没食儿,在这大冷天里走上这么久,动的浑身都凉透了。
  
  好不容易赶到唐家,正赶上唐家要关后院的角门,她赶紧上前,说明了来意。
  
  守门的小厮见傅折桂身体单薄,也没难为她,就让她进了见郑婆子。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傅折桂向右一转,转过一个抄手游廊,再向左一拐,就到了郑婆子分派事物的那间偏房。
  
  这时间,郑婆子已经分派好了一天的任务,正抱着一碗热水喝着。
  
  “郑妈妈。”傅折桂有点不好意思,紧赶慢赶,她还是来晚了一点。
  
  郑婆子一看来的人是傅折桂,先是惊呼了一声,“哎呦,都传你嫁了人,还……”
  
  郑婆子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似乎不太好,掩嘴一笑,把傅折桂拉进了屋,“天气这么冷,快进屋暖暖。瞧你这小脸冻的,比皂角粉都白!”说着,她还给傅折桂倒了一碗热水。
  
  这小屋不大,却很暖和,再喝上一口热水,傅折桂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今天来找我是要继续洗衣服吗?可巧儿,你来晚了点,今天的活都派完了,你要是想干,明天早点来,我给你留着。”傅折桂洗的衣服又干净又整齐,郑婆子喜欢的。
  
  傅折桂未语先笑,让人看着十分讨喜,“郑妈妈,你看我这身子骨,哪里还洗的了衣服!”说着,她露出了自己的双手。
  
  一双满是冻疮的手,呈青紫色,指甲掐上去都不往下陷,很多肉已经成了死肉,就像一根根冻死的青萝卜一样。
  
  这双手白天倒还好,没什么感觉,到了后半夜,身体暖上来的时候,那滋味才叫酸爽。
  
  刺骨的痒,刺骨的麻。刚开始的时候,傅折桂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就差把这双手给掰断了。
  
  郑婆子老了,心肠还不错,一下握住了傅折桂的手,唏嘘道:“哎呦,这怎么冻成这样。
  
  你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这活不是你干的,你非不听。
  
  以后可要好好养养,不然肯定会落下病根什么的。妈妈是过来人,可比你懂的多。”
  
  说到这里,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大冬天的整天泡在凉水里,最伤女人。不说别的,每个月那几天就疼死人吧?
  
  还有,你这刚结婚……”
  
  傅折桂现代加上在这里,都没人跟她说这种事,脸颊立刻红了,嗔道:“郑妈妈!”
  
  郑婆子哈哈一笑,“羞什么,女人不就那点事。你现在男人死了,但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可要好好保护自己。
  
  你看妈妈我,每次吹了风都赶紧弄一大碗热水喝下去,肚子里热乎乎的,身上才有劲。”
  
  傅折桂听她这么一说,还真的认真想了起来。
  
  这身体的例假十分不准,大多是往后推的。基本四十多天两个月才来一次,每次都先疼上两天,淅淅沥沥的来些褐色的东西,然后,就到了真正恐怖的那一天。
  
  恶心想吐,肚子里像有一把刀在搅,小肚子又坠又胀,几次几乎昏倒在厕所里……
  
  傅折桂打了一个冷颤,她以前的身体成天病病歪歪的,可是也没这具身体恐怖。不行,这事儿她还真得好好上上心。
  
  郑婆子对傅折桂的态度很满意,叮嘱道:“有空就去找个大夫瞧瞧,别省着那几个钱,省来省去,省的是你的命!”
  
  可不是,前任傅折桂已经把自己的命省掉了。傅折桂很诚挚的跟郑婆子道谢,“谢谢妈妈,有空我一定去。”
  
  “嗯,这就对了!你不洗衣服也好,那你这次来……”郑婆子突然一拍手,“老糊涂了,前些天我还想着把你的工钱算好,托人给你送到你家里呢!
  
  既然你自己来了,我也省事了。”说着,郑婆子起身去一边的桌子上翻账本。
  
  说是账本,其实就是一个画了一些符号的破旧本子。郑婆子也不识字,就是靠画符号记录谁洗了多少件衣服,该发多少钱的。
  
  她看了一会儿,将账本递给傅折桂,“总共是一百七十六文,你看看对不对。 ”
  
  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傅折桂也不想枉做小人,赶紧将账本推了回去,“郑妈妈算的,我还信不过吗!”
  
  郑婆子很高兴,“你这一病,嘴倒是甜了。你也不容易,就给你算个整数吧。”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串铜钱递给傅折桂,“这是两百文,你数数!”
  
  这些铜钱是早就数好的,一百文一串,傅折桂接过来,又惊又喜,“郑妈妈,你,这,让我如何是好。太谢谢你了。”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傅折桂来的时候还怕郑婆子坏了良心扣下她的工钱呢,结果郑婆子不但没有,还多给了她二十四文钱,她如何不感激。
  
  “你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说什么谢。以前你就是太不爱说话了,我想跟你说几句也说不上,现在好了,你没事就来找我聊聊,也省的我在这里待着怪无聊的。”郑婆子笑道。
  
  傅折桂赶紧点头。
  
  郑婆子又道:“看见你,我就想起了我女儿,她……”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郑婶子,怎么,屋里有客人!”话音一落,一个大概四十岁,头发梳的溜光,身上穿着褐色半旧绸子的妇人挑帘子走了进来。
  
  妇人手里拖着一件水红色带缠枝纹的夹袄,颜色十分显眼。
  
  “是陈妈妈,你可是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快进来坐。”郑婆子将陈妈妈给迎了进来,又给傅折桂两人互相做了一个介绍。
  
  这个陈妈妈似乎地位比郑婆子高,郑婆子对她说话的时候十分热切。
  
  傅折桂怕打搅两人,就想告辞。
  
  陈妈妈却道:“别急着走啊,我也没什么大事,说完就走。”说着,她拎起手上的夹袄,把袖子那里举起来继续道,“你看,这好好的东西,就沾上了一点蜡油,红芝姑娘就不要了。
  
  我来就是想问问郑婶子,这蜡油能不能洗掉。要是能洗掉,我拿回去给我家丫头穿,也是她的福气。”
  
  郑婆子用手摸了摸那蜡油,“这衣服料子可真好,也就是老太太身边的才能穿这种衣服,这一件,不得一二两银子。”
  
  “这可是锦缎,值这个数。”陈妈妈伸出一个手掌比划了一下。
  
  “哎呦!五两银子,就这么扔了,真是……”郑婆子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忐忑,“蜡油这东西可不好洗,尤其是这种干掉的,就算洗完了,也会留下一个痕迹。”
  
  一边说,她一边瞄着陈妈妈的神色,生怕她的话惹怒了她。
  
  陈妈妈在府里当差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要不是难洗,红芝姑娘也不会把这夹袄给我了。郑婶子,真的没办法吗?”
  
  郑婆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旁边,傅折桂却心头一动。她记得这蜡油是可以洗掉的。
   正文 第六章   傅折桂还记得,在现代她过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她妈妈就给她在房间里点了很多蜡烛,还摆了蛋糕。结果,她不小心把蜡烛弄到了衣服上,她妈妈就把那件衣服洗的很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
  
  她妈妈洗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所以印象比较深。
  
  在衣服的上下垫上草纸,用电熨斗加热沾有蜡油的地方,蜡油就会融化,被草纸吸收。反复几次,衣服上的蜡油就不见了。
  
  傅折桂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过程确实如此,心里有了计较。
  
  旁边,陈妈妈似乎也认命了,“那就算了,就是一些白点而已。蔓儿又不是红芝她们,在老太太身前什么都要比,生怕露了一点不合适的地方,她有件衣服穿就行了。”
  
  “蔓儿看着可一点也不比红芝她们差。”郑婆子赶紧恭维。
  
  陈妈妈很是受用,就是还有些不甘心,“哎,谁叫蔓儿那丫头命不好。”
  
  “陈妈妈,这衣服,我能拿回去试一下吗?”傅折桂出声问道。
  
  “你……”陈妈妈这才正式打量起傅折桂来。身体有点单薄,但站在那里腰不弯,背不驼,脸上没化妆,眉清目秀,一看就不是那种乡野村妇,还真有点名堂。
  
  “陈妈妈,不然你就让她试试,她家里可都是读书人,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呢!”
  
  郑婆子觉的傅折桂既然敢说,就是有把握的。她要是真能把这件衣服洗干净了,也给她长脸,所以她赶紧劝道。
  
  “读书人啊,怪不得一看就不一样。”事情有了转机,陈妈妈也高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陈妈妈把那件夹袄放下,看着郑婆子找出一个包袱皮,把夹袄包好交给傅折桂,两人约定好三天后再见,这才散了。
  
  郑婆子送傅折桂出门,“这陈妈妈是去年跟着老太太从京城里来的,平时最看不上咱们这些小地方的人,你今天算是给我长脸了。
  
  好好干,等把衣服洗干净了,就算她不给你工钱,我也得给你工钱。”郑婆子笑道。
  
  “妈妈不用说,我也知道。什么钱不钱的,刚才你还多给了我好多钱呢。”不过是洗一件衣服而已,烧好了热水,还真不算什么。
  
  “瞅瞅,瞅瞅,多巧的嘴。就送你到这里了,你慢点回去。”
  
  “多谢妈妈,还劳烦你送,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傅折桂等陈妈妈进宅,这才收了笑容。看来这陈妈妈确实非同一般,以前郑婆子是根本不会送她出来的,今天就为了这个破了例。
  
  要赶紧把这夹袄洗好,傅折桂转身,阳光撒了她一脸,暖洋洋的。
  
  这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街上全是推车的、担担的,还有摆摊卖东西的,十分的热闹。
  
  转过一条街,街边传来一股诱人的焦香味,傅折桂的手、脚,尤其是肚子,就开始造反了。
  
  好几天没正经吃饭,肚子里别说油水,连西北风都没有。
  
  路边摆摊的是一对儿小夫妻,卖的是羊汤烧饼。摊位边有一口大锅,大锅里咕噜噜的煮着一锅热汤,汤里有几根羊骨头,还有几个鲜红的辣椒,冒出阵阵香味。
  
  烧饼是那种吊炉烧饼,一个类似烤鸭炉似的拱形烤炉,底下放着快要燃烧完的木炭,烧饼倒贴在路壁上,用木炭火的余温将烧饼烤熟。
  
  酥脆的烧饼皮,里面有油脂全被烤出来的肉馅,外面有一层焦香的芝麻,那味道就像一只小手,不停的抓着傅折桂的喉咙。
  
  烧饼三文钱一个,羊汤如果不放羊肉或者羊杂不要钱免费喝。在这寒冷的季节,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再吃上两个烧饼,整个人都幸福的快飞起来了。
  
  八文钱,在这个朝代,鸡蛋一文钱一个,这八文钱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六七块钱,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这时候,傅折桂觉的,她还真是有点奢侈。
  
  奢侈就奢侈吧,她又买了两个烧饼,准备带回家给小虎子吃。
  
  想起小虎子,她就想起他早上的囧相。他突然换了环境,尿床也算正常,靠他自己慢慢调节,应该也会好的。
  
  就怕万一……傅折桂想起了一个治小孩尿床的偏方,往西边的药铺走去。
  
  买两钱枸杞,半斤红枣,一下子就花去五十文,看来,无论在哪个年代,看病都是最贵的。
  
  傅折桂本来还想给自己看看的,这么一看,还是算了。她这身体她也知道,就是寒气太重,就算吃药,也只能慢慢调理,不可能一蹴而就,她知道几个驱寒的办法,可以先用用看。
  
  去市场,先买了两斤鸡蛋、半斤红糖,又买了一大包花椒跟生姜,傅折桂就觉得大包小包的,有点提不动了。
  
  过两天再来,这么劝着自己,在离开市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买了两根肉骨头。小虎子那个猪油拌饭,不能再吃了,再吃非把他吃成小胖子不可。
  
  对了,还有答应小虎子的云片糕,什么不买,这个也要买,不然小虎子一定会很失望。
  
  得,彻底超载,女人啊,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傅折桂一边自嘲取乐,一边往回走。
  
  很奇怪的,她回去拿着那么多东西,竟然走的比来时还快,还轻松,就像一只飞奔的小鸟一样,没一会儿,就到了五柳村。
  
  一进李家所在的巷子,她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李家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那媳妇我见过一次,不像是那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听说傅家在到处借钱呢,说是要上京考试。”
  
  “还是赶紧报官吧。”
  
  “这李家这是走了犯了什么邪,倒霉事一件连着一件,我看,该去庙里拜拜了。”
  
  众人纷纷小声议论着,傅折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人群也发现了傅折桂,不约而同的,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院子里的情形。
  
  张氏平时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今天头发也没梳,脸也没洗,正催着李二郎、李三郎拿家伙。
  
  李二郎手里拿着麻绳,李三郎手里拿着锄头,都有些犹豫的样子。
  
  田氏叉着腰在一边煽风点火,后面李小妹拉着小虎子踌躇的站在那里,真是好不热闹。
  
  “你还敢回来。”张氏一见傅折桂,立刻红着眼冲了过来。
  
  傅折桂手里拿着东西,不好躲闪,一下被她抓住了胳膊,抓的她生疼。
  
  有心想甩开张氏,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万一伤到了她,媳妇打婆婆,傅折桂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所以她压住心底的怒火,回道:“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娘,你这是干什么!”
  
  “别叫我娘,我们李家没有你这种下作的媳妇。钱呢,你把钱放到哪里去了?”说着,张氏就往傅折桂的腰上摸。
  
  这一摸,正被她摸到了傅折桂花剩下的四十五文钱。
  
  “钱真的在这媳妇身上……”周围一片哗然。
  
  “还不快把她给我绑起来!”张氏气的手直抖。
  
  李二郎、李三郎拿着绳子凑了过来。
  
  那条绳子,足有小孩手臂粗细,用这个东西绑她,拿她当什么。
  
  “谁敢动我!”傅折桂怒火上涌,眉眼倒立,“光天化日,你们说绑人就绑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义正言辞,单薄的身体就像火山一样,好似藏着无尽的能量,下一刻就会爆发一样。
  
  李二郎、李三郎摄于她的气势,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两个大老爷们,还怕她一个女人。”张氏捶了两下李二郎、李三郎。
  
  “他们是怕一个‘理’字,天地有正气,凡事都要讲理。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就想绑我。”傅折桂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准备跟李家人好好理论一翻。
  
  天天不给她好脸,欺负她也就算了,现在这算什么,真当她是软柿子啊!
  
  “犯了什么错?”张氏眼睛一转,“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难道是因为她花钱买东西,张氏不满?可是这些都是她赚的钱,应该不至于啊!
  
  傅折桂犹豫的功夫,田氏拿起那些东西查看起来。看完,就像抓到什么把柄一样,她将那些东西举了起来,“娘,大家伙,都看看,这是什么?
  
  鸡蛋,肉骨头,还有一大包云片糕跟红枣,这是咱们平常舍得买的东西吗?偷来的钱果然花着不心疼啊。”
  
  说着,她又去拿那个装着夹袄的包袱。
  
  “别动,这包袱里的东西弄坏了你可赔不起。”傅折去抢那个包袱。陈妈说过,这夹袄可值五两银子呢,弄坏了,她拿什么赔。
  
  她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耳语。
  
  田氏颇有种抓住傅折桂痛脚的感觉,一用力,就把包袱抢了过来。打开包袱,里面那件水红色的锦缎夹袄差点闪瞎她的眼。
  
  “众位看看,看看,这衣服是什么料子的!
  
  就这一件,少说也要几两银子,傅家这个小娘皮,还真舍得。
  
  这么多东西,加起来要多少钱?她自己又有几个钱,家里的银子不是被她偷走了,还能被谁偷走了。”田氏拿着夹袄,唾沫横飞的跟众人嚷嚷着。
  
  傅折桂到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李家丢了钱,还怀疑是她偷的。
  
  觉的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好笑,傅折桂将夹袄的袖子举起来,笑道:“大家看,这件夹袄是脏的,谁买衣服会买这样的?
  
  这衣服是陈妈让我帮着洗的。城西柳条巷唐家,大家应该知道吧,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唐家问。
  
  至于那些钱,还有买的东西,都是唐家付给我的工钱。”傅折桂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看就不是谎话。
  
  “咦,这衣服确实是别人穿过的,你们看这衣领,还有点痕迹。”
  
  “唐家,那可是咱们文王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听说跟京城里还有联系呢!”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小娘子是给唐家洗衣服的,我以前见过。”
  
  众人七嘴八舌,竟然一下子洗脱了傅折桂的冤枉。 正文 第七章   田氏气的干瞪眼,来了句浑话,“谁知道唐家有没有跟你串通好?”
  
  傅折桂笑了,“唐家门口一块砖都比咱们一家子值钱,人家会跟我串通?”
  
  众人也哈哈大笑,笑田氏无知加愚蠢。
  
  田氏争不过,跑到了张氏那里,“娘,你说怎么办?”
  
  这时张氏也没那么重的戾气了,“就算这些东西不是你用偷的银子买的,也不能证明你没偷钱。
  
  咱们家就这么几口人,银子昨天晚上还在,今天就没了,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不可能是外面来的小偷吗?”傅折桂反驳。
  
  “不可能,别的地方都没翻,就拿了我的银子,肯定是内鬼。”
  
  “内鬼?那咱们家也有好几口人呢,凭什么说是我拿的!”
  
  “我把家里都翻遍了,也找不到银子。这一早上,就你出门了,肯定是你把银子带出去了。”
  
  “对,听说你哥正到处借银子呢,肯定是你偷偷拿回去,贴补娘家了。”田氏又来了精神。
  
  “我娘家是缺钱,但这个锅,我娘家不背,我更不背。”傅折桂挺直胸膛,扫过张氏、李二郎、李三郎、田氏、李小妹,偷银子的人就在这几个人里,他拿了银子还冤枉自己,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既然咱们说不清楚,不如去见官,让知县老爷来断断这件事情。”
  
  “去官府?”张氏有些迟疑,她这辈子还没去过官府呢。
  
  “对。怎么,娘怕了?”傅折桂故意刺激张氏。
  
  “谁怕了,去就去。”张氏立刻下定了决心。
  
  “娘,还是不要去官府吧。家里出了贼,本来就是一件丑事,再闹到官府,还不……”李二郎有些担忧。
  
  张氏又犹豫了,李家的名声已经够臭的了,再闹,他们以后怎么做人呢!
  
  现在怕名声不好了?刚才冤枉她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些,傅折桂悠悠的道:“二弟,你这么说,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去公堂吗?”
  
  傅折桂一句话,就把李二郎推上了风口浪尖。
  
  李二郎没想到她这么说,被气了个半死。公堂是随便能去的吗?在这里解决,是家事,就算傅折桂真偷了银子,也还有转圜的余地,到了公堂,那就成了犯罪。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傅折桂好,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
  
  李二郎赌气道:“谁不敢去,走,我们大家都去,看谁后悔。”
  
  “对,去公堂。”“去公堂。”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都跟着起哄。
  
  一行人说着往外走。
  
  傅折桂多留了一个心眼,一边走着,一边留意后面,专门看看有没有人搞什么小动作。
  
  按照张氏的说法,这银子肯定还是李家,没搜到,说明那个人藏的很隐蔽。但要上公堂,那个人心里肯定也发慌,没准就会露出什么马脚。
  
  果然,有一个人走着走着,就掉在了最后面。
  
  昨天他还想跟张氏要钱,如果说钱是他偷的,傅折桂一点也不意外。
  
  还有,傅折桂想起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听见李三郎那边有响动,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想,就有点蹊跷了。
  
  “三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傅折桂突然大声问道。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走在最前面的李三郎竟然落到了最后面。
  
  李三郎脸色一变,摸了摸肚子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茅厕方便方便。”
  
  “我觉得三弟还是忍一下的好,不然被当做小偷,就不好了。”傅折桂意有所指的道。
  
  “对,李三郎,你就忍忍。”“不然让他先去,我们等他。”众人七嘴八舌的。
  
  被盯住,再上厕所还有什么用,李三郎没办法,沉着脸跟了上来。
  
  文王县的知县姓何,是一个有点糊涂不作为的官,人送绰号“何十板”。为什么叫这个名呢?因为他就爱打人板子,每次还都是十下,百姓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何知县觉得自己一个金榜第四名,做一个小小的知县,简直屈才。当初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考中探花了。
  
  探花,就意味着能留在朝里,能天天见到皇上,能平步青云……可恶,怎么就差那么一点呢?
  
  何知县每天都有种怀才不遇的惆怅,对县里的事情提的起兴趣才怪。
  
  今天又有人击鼓,肯定又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何知县都快被烦死了。
  
  他是鸿鹄,应该在朝堂上雄辩百官,为皇上出谋划策,不应该在这里跟这些鸡鸣狗盗之辈浪费时间……
  
  五柳村李家,抚血金,好像有点印象。仔细想,又想不起了。何知县勉强听李家人说完事情原委,就没耐心了。
  
  “张氏,你管家不严,家里出了这等贼人,你该负首责。本该把你关进牢里,念你年老体弱,就罚你十大板。”何知县大笔一挥,竟然首先判了张氏。
  
  张氏吓得脸都白了,“大人,我是来告状的,怎么打我?”
  
  “圣人言,子不教,父之过。你家出了贼,就是你治家的问题。
  
  前年,林南发大水,死了很多人,皇上尚且发罪己诏降罪于自己,本官打你,你有什么可冤的?”何知县振振有词。
  
  又是圣人,又是皇上的,张氏早就蒙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周围的衙役早就干惯了打人的活计,冲上来不由分说,先给张氏按到地上,打了十板子。
  
  “哎呦,知县老爷,别打我,我不告了,我不告了……”板子两掌宽,半掌厚,打到屁股上就是一道青紫色痕迹,张氏哪里吃的了这个苦,立刻求饶。
  
  “堂堂县衙,岂能容你出尔反尔,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何知县一拍惊堂木,吓得李家人差点趴在地上。
  
  张氏还在惨叫,他们不敢看,也不敢说话,几乎抖成一团,就怕知县说下一个就打他们。他们现在后悔来官府了。
  
  十板子很快打完,张氏在一边哼叫不止,何知县把目光投向了傅折桂。
  
  傅折桂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赶紧道:“青天老爷,这银子确实不是我偷的,您可要明察,勿要使好人蒙冤,坏人得逞。”
  
  一句“青天老爷”叫的何知县还挺舒服,也就多看了傅折桂两眼,不卑不亢,说话间镇定自若,他很欣赏。
  
  “你读过书?”他问。
  
  “傅家世代读书,我在家也跟着读过几本。”傅折桂有些意外何知县问这个干嘛,但还是小心的答了。
  
  “傅家?可是河西村那个傅家。”何知县来了兴趣。
  
  河西村只有一家人姓傅,那就是傅折桂家,傅折桂点头。
  
  “哎,傅老秀才一生契而不舍,真乃我辈楷模。说起来,我还跟他一起参加过科举,只可惜……”何知县长叹了一口气。
  
  说起傅老秀才,他心情很复杂。有点佩服他,若是他自己也有傅老秀才那股劲头,也许他可以放弃这个县官,重新考取状元。
  
  又有点可怜他,他考到白发苍苍也没考中,自己只考了一次,就考中了。
  
  大概还有点得意吧!
  
  何知县难得的心平气和起来,“你是傅老秀才的女儿,傅家书香世家,应该不会偷东西的,你说,这银子是谁偷的?”
  
  事情竟然会这样反转,李家人懵了,傅折桂也有点懵,这跟她的打算有点不一样啊!
  
  “知县老爷,她就是小偷。”张氏怒道,她恨傅折桂,要不是她说来官府,她怎么会挨打。
  
  “嗯?”何知县冷哼一声,张氏不敢说话了。
  
  算了沾了傅老秀才的光了,傅折桂很快反应过来,“大人,小女子有几句话跟你说,不知道……”
  
  “近前来。”
  
  傅折桂走上前,跟何知县一阵耳语。
  
  何知县听了,点了点头,“来人,去李家搜,务必把那二十两银子搜出来。”
  
  衙役领了命令,如狼似虎的冲了出去。
  
  “本官已经知道是谁偷的银子了,现在就派人去取证据,你们若是识时务,就赶紧自己承认,本官还能轻判一点,否则”何知县拍了一下惊堂木,“让你们知道本县的厉害。”
  
  李二郎一副惶惶然的样子。
  
  田氏看看李二郎,再看看李三郎,脑门都是汗。
  
  李三郎咬紧牙齿,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小妹安抚着张氏,也不敢抬眼。
  
  一时间,大堂上安静一片。
  
  “好,本官就跟你们一起等。”何知县冷哼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堂上越来越安静,众人的紧张几乎到达了极点。
  
  “启禀大人,银子找到了。”就在这时,衙役们突然进来,将两锭银子交给了何知县。那两锭银子十两一个,看样子,正是李家丢的那两个。
  
  “哼,赃物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话说。”何知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拿出一根令箭扔在地上,“来人,给我打。”
  
  衙役立刻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去。
  
  何知县并没有说谁是小偷,也没说打谁,这是傅折桂的一计,想来个敲山震虎,让小偷自己显露原型。
  
  何知县做这些的时候,傅折桂一直盯着李三郎。可是李三郎不知道是早有准备,还是根本没偷那些银子,竟然一直没动。
  
  难道要失败?傅折桂正踌躇着,田氏突然叫嚷起来,“大人,别打,别打,我说……”
   正文 第八章   偷银子的不是李三郎?傅折桂觉的也有点意外。再去看李三郎,他额头上青筋暴跳,脸上又是惊愕,又是恍然。
  
  “快说。”何知县喝道。
  
  “大人,民妇也不想偷银子的。是他,是他先偷的。他偷完以后,我心中一热,就,就把剩下的那锭银子拿走了。
  
  大人,饶命啊……”田氏趴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一样,而她所指的人,自然是李三郎。
  
  李三郎长出一口气,嫌恶的看了一眼田氏。他就奇怪,他只偷了十两,他娘怎么说少了二十两,原来是她偷走了。
  
  偷银子倒还罢了,竟然还连累他。
  
  他早上是等傅折桂出门以后才偷的银子,傅折桂根本不知道他是贼,换句话说,知县老爷应该也不知道,就算搜到银子,只要他不承认……这个田氏怎么就这么蠢,竟然自己招了出来。
  
  他哪里知道,他把银子藏在了别处,田氏不放心,就把银子藏到了自家炕洞里,现在银子搜到,田氏想不承认都不行。
  
  这大概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傅折桂突然觉得,上天还是有眼的。
  
  “大胆李三郎,你认罪不认?”何知县喝道。
  
  李三郎身体一软,“小人认罪。”
  
  “李三郎、田氏,偷盗家里财物,每人二十大板,压进大牢,服刑三年。”何知县做了审判。
  
  “啊,大人,我知道错了。”田氏慌了,哀求何知县。
  
  何知县根本不理她,她又赶紧哀求张氏跟李二郎,“娘,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二郎……”
  
  李三郎一听要压三年,也傻了。三年,等他出来,杨翠翠早嫁做他人妇了。
  
  衙役过来拉田氏,田氏一看那板子,身体就抖个不停。
  
  张氏也不开口救她,她一着急,就满嘴胡诌起来,“娘,二郎,我肚子里有李家的骨肉,不能打我啊……”
  
  衙役们停住了,按照景朝的律法,孕妇是不能上刑的。
  
  田氏似乎受到了鼓舞,立刻肯定的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怀了李家的骨肉。娘,二郎,你们要救我,不能能李家的骨肉生在大牢里。”她抱着李二郎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二郎跟田氏成婚三年了,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如今……听田氏这么说,他又惊又喜,赶紧道:“你说的是真的?”
  
  田氏立刻点头。
  
  李二郎为难起来,这要怎么救田氏!
  
  “娘,要是我真的要在大牢里过三年,我也不想活了。偷银子是我不对,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李三郎“嘭嘭”的给张氏磕头。
  
  张氏又是怒,又是痛,都有些精神恍惚了。
  
  真想不管这两个人,让他们去坐牢。可是,一个肚子里有李家的骨肉,一个是自己的儿子,真要看他们去死不成?
  
  忍着痛爬起来,她给何知县磕头,“知县老爷,我不告了,求你饶过他们,求求你了,你是青天大老爷……”
  
  她一把年纪,鬓角的头发都白了,神情哀戚,身上又有伤,这么看起来,还真是挺凄惨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被判刑的人是自己,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傅折桂看着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口,一语不发。
  
  按照景朝的律法,原告取消诉讼,何知县是可以取消判决的。但他已经没耐心管这些事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在浪费时间。直接宣判田氏免于刑杖,其它不变,他就宣布退堂走了。
  
  李三郎被打了二十大板,连同田氏一起压入了大牢。
  
  张氏身上有伤,要回家治疗,李二郎不放心田氏跟李三郎,自然要去大牢里看看。
  
  李家,傅折桂从村民手里接过来哭的像小花猫一样的小虎子,喂给他云片糕吃。
  
  小虎子哭了一阵,正饿的不行,有甜甜的云片糕,还有哄着他的傅折桂,他立刻雨过天晴,开心的吃了起来。
  
  傅折桂收拾着东西,还好,没人趁乱打劫,除了张氏拿走的那四十五文钱以外,所有的东西都在。
  
  尤其那件夹袄,只是沾了一点灰尘,没有什么破损,傅折桂终于放心了心头的大石,坐在一边跟小虎子一起吃云片糕。
  
  他们俩你喂我一块,我喂你一口,其乐融融的还真像母子一样。
  
  这时,李小妹掀门帘走了进来,有些局促的道:“娘让你过去。”
  
  傅折桂早就料到张氏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了,她了然的笑了笑,拿起一块云片糕塞到李小妹手里,自顾自的去了张氏的屋子。
  
  李小妹甜头舔了一下云片糕,甜,一下子甜到了人的心里,就像傅折桂刚才的笑一样。
  
  她怎么还能笑的出来?李小妹将云片糕藏起来,跟上了傅折桂。
  
  张氏就住在傅折桂的对屋。这间房子是正房,以前李老爷子跟张氏一起住,后来,李老爷子去世,李小妹就搬了过来陪着她。
  
  屋里一阵药味,看来张氏已经上过药了。此时,她正趴在炕上,一脸愤怒的盯着傅折桂。
  
  “娘,你身体好点了吗?我一会儿把那两根肉骨头炖上,给你补补。”傅折桂言笑晏晏,好像之前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
  
  “你少在那里装好人,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挨打!”张氏哼哼唧唧的道。
  
  傅折桂收起了笑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三郎他们偷了钱,还想赖在我身上,这才害的娘被打。
  
  我也是受害者,娘你跟我生气干嘛。”
  
  事实确实如此,可是张氏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就是气不顺,“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谁也别说谁。”
  
  上梁不正下梁歪,傅折桂心里想。
  
  张氏本来是想教训傅折桂一顿出出气的,被她这么一打岔,她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就让她站在那里,美其名曰给媳妇“立规矩”。
  
  傅折桂站了一会儿,就觉的腰酸背疼,正想找个由头回屋去休息,外面李二郎跑了回来。
  
  “娘,我打听清楚了,知县老爷平常根本不管事,大牢里是牢头说了算。牢头说,想把人捞出来,一个人十两,交了银子他们就放人。”李二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急促的说。
  
  “一个人十两?对了,咱们家那二十两银子呢,县官老爷还给咱们没有。”张氏惊的坐了起来,碰到屁股上的伤口,又赶紧弓住了腰。
  
  李二郎看向傅折桂。
  
  这件事傅折桂还真知道,“知县老爷根本没派人到咱们家来搜查,那二十两银子是官府的,拿出来吓唬吓唬人。
  
  咱们家的银子在哪,还要问三郎他们,看他们藏在哪里了。”
  
  “你在骗我们。”张氏指着傅折桂,“你也忒奸了。”
  
  “我要是不这么说,这会儿在牢房里的就是我了。”傅折桂悠悠的道。
  
  李二郎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傅折桂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娘,我去问三郎他们要银子。”说着,他又出了门。
  
  傅折桂看准机会,也悄悄的溜了出来。跟张氏耗着,还不如干点活心里舒坦呢。
  
  这个朝代没有电熨斗,但是有另外一种叫做火斗的东西,功能跟熨斗差不多。
  
  这种火斗有点类似平底锅,是用铁做成的,有一个长柄,一个平斗盆,使用的时候,将木炭放在斗盆里面,就可以用了。
  
  李家也不知道有没有火斗,傅折桂找到了李小妹。
  
  “火斗啊,咱们家还真有,就是平常不怎么用。”李小妹让傅折桂等了一会儿,拿回了一个火斗。
  
  “有草纸吗?”傅折桂又问。
  
  草纸这个东西在农村也挺少见的,但这难不倒李小妹,她出去一会儿,就从三叔家借来了几张。
  
  万事俱备,傅折桂开始去除衣服上的蜡油。 正文 第九章   这种火斗不像现在的电熨斗,选择哪个温度,直接一按然后等着就行了,这种火斗用起来全靠经验,太烫的时候放在衣服上,会直接把衣服烫坏,等到凉了,又不管用了。
  
  傅折桂第一次用,还真有点拿捏不好。
  
  “嫂子你想怎么做,告诉我我试试。”李小妹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
  
  傅折桂又比划了两下,选择放弃,“你看见这蜡油了吗?把草纸垫到蜡油的地方,然后用火斗加热……”
  
  李小妹一听就会,按照傅折桂的办法做了起来。
  
  第一圈熨烫过后,那衣服上的蜡油已经掉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多熨烫几次即可。
  
  真的成功了!傅折桂心里高兴,也想跟李小妹说几句,“你不讨厌我啊,还帮我烫衣服。”
  
  “你是我大嫂,咱们是一家人,我就应该帮你。”
  
  “我是说今天的事。”
  
  “本来就是娘跟二嫂、三哥他们不对。”
  
  这李小妹还挺明白事理的,傅折桂笑了,“真是一个好姑娘,以后谁娶了你,就有福了。”
  
  “大嫂……”李小妹羞红了脸,“你看看,这样是不是可以了?”
  
  傅折桂接过衣服一看,果然半点痕迹也没留下,“小妹你的手真巧,我一会儿去把这衣服洗一下晾上。”
  
  “我帮你。”李小妹腼腆的道。
  
  半个时辰以后,那件夹袄就晾在了傅折桂的屋子里。现在外面天气冷,衣服晾在外面一下子就会被冻住,这样晾出来的衣服特别容易变形,晾在屋子里就好多了。
  
  “大嫂,你知道的真多。”李小妹赞叹道。
  
  “这只不过是一些生活小窍门,算什么。”
  
  “不是,我就觉的你跟我们不一样,有点像,像城里的小姐,懂的比我们多。大嫂,是不是读书的女人都这样?”李小妹说起这个,眼底全是光。
  
  傅折桂不置可否,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当天下午,田氏就被李二郎拿银子赎了回来,至于李三郎,他听说自己藏的银子没被发现,死活不肯说他偷的银子藏在哪里了,说是要死在牢里。
  
  他这是逼张氏那银子去赎他,然后他好用偷的银子去给杨翠翠下定钱呢!
  
  张氏一听就火了,“好,他不是想死在牢里吗,别管他,让他死在里面。”
  
  骂完,她又心疼起银子来,“好好的银子啊,就这么就没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大郎,我可怜的大郎,你怎么走的这么早。”
  
  李大郎才是张氏心中的完美儿子,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哭李大郎。李二郎听着,心里不免有些涩涩的,“娘,家和万事兴。你要是之前把银子给三郎,也不会……”
  
  “你这是说是我不对,是我害了你们了?”张氏怒道,“好好的银子,我为什么要给那个贱人,没过门就要挟我,过了门还不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不给,我死也不会给她银子的。”
  
  李二郎不敢说这个了,“三郎受的伤挺重的,牢里不比家里,既没有药,也没有被子,甚至连碗热水都没有,他怎么挨的过去。”
  
  张氏的语气有所缓和,但还是硬声道:“依着我,这十两银子都不给他花,就让他在牢里待着。
  
  现在拿钱换他他还不出来,他不拿我当娘,我也没有他这种儿子。”
  
  李二郎说不通张氏,只能再去跟李三郎说一说。
  
  结果,他来回跑了几次,这母子俩还真杠上了,谁也不肯让步,弄的那个牢头看见他都烦,说下次不拿银子,不要再来看人了。
  
  李二郎坐在屋里发愁,田氏隔着窗户闻着外面的香味,心就跟被小猫抓的一样痒的厉害。
  
  又闻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跳下炕。
  
  “你去哪里?”李二郎闷声道。
  
  “大嫂跟小妹炖肉骨头呢,我得赶紧去看看,去晚了,连汤都没了。”田氏吧嗒着嘴道。
  
  “那是给小虎子炖的。现在娘也受伤了,他们还不够喝呢,你……”
  
  “我肚子里也有李家的种,凭什么我就不能喝!”田氏得了甜头,直接就把这个盾牌拿了起来。
  
  李二郎过了之前的那股兴奋劲儿,越想越不对,之前田氏一点迹象都没有,怎么能说怀就怀了呢?
  
  “你到底怀没怀孕?”李二郎皱眉问。
  
  “怀了!”田氏用手扶着腰,挺着肚子一口咬定。
  
  “那我明天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田氏的眼神有点游离。
  
  李二郎跟她夫妻这么久,怎么不了解她,她这样,分明是在撒谎。
  
  简直要被气死!躺在炕上,用被子蒙住脑袋,李二郎只当自己死了。
  
  田氏可不管这些,怀不怀孕的,能骗过一天是一天呗!下了炕,她转向后面的灶房。
  
  灶房的大锅里蹲着肉骨头,炖了快一个小时,筋肉全部软烂,骨头上的脆皮都爆了,渗着浓郁的香味。
  
  李小妹、傅折桂跟小虎子都在这里。李小妹在烧火,小虎子在一边流口水,傅折桂则在给小虎子准备治疗尿床的药。
  
  说是药,也不能算药。一个鸡蛋,几粒枸杞,再加上两粒红枣,放在一个小碗里,一起煮成汤,颜色黄里透红,鲜亮清透,味道甜香,说是甜品还差不多。
  
  这时候,这碗汤已经煮的差不多了,傅折桂将它倒进了一边的小碗里。
  
  “娘,这是什么,好香啊!”小虎子用手摸了摸碗,好烫,可是好想喝啊!
  
  “这个啊,可是好东西,你喝了以后,晚上就不会……”
  
  小虎子脸有点红,偷偷的抬眼看傅折桂,发现她也在看他,他又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哼哼道:“我以前都不会的。”
  
  “是啊,都是我的错。我去给你找个勺子,你等一会儿再喝。”傅折桂笑了笑,起身去另一边的碗橱里找勺子。
  
  小虎子好奇的看着眼前这碗东西,真的吗,喝了以后……
  
  “哎呀,正好我饿了。”一只大手伸到小虎子面前,拿走了他一直盯着的那个小碗。
  
  “咕咚咕咚”几口,田氏也不怕烫,就把那碗汤给喝的一滴不剩。
  
  “娘……”小虎子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傅折桂一回身,正好看见这一幕,气的脑仁直疼。跟一个小孩子抢东西吃,田氏也是没脸没皮到极点了。
  
  她还没说什么,旁边突然飞出来一根棍子,打到了田氏的腿上。
  
  田氏疼的“哎呦”一声,捂着那条腿跳了两下才停住,“谁打我?”
  
  “我,打死你这个馋鬼。”张氏扶着墙,站在那里,刚才那根棍子正是她的拐杖。
  
  “娘,你打我干嘛?”田氏不满的道。
  
  “小虎子的东西你也敢偷吃,不打你留着你过年吗!”
  
  “小虎子,娘,我肚子里也有李家的骨肉,怎么就吃不得了。”田氏突然硬挺起来,质问张氏。
  
  “你能跟小虎子比吗,他爹跟他娘……”张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转了话锋,“总之,你就不能吃,再偷吃,我看见一次打一次。”
  
  “偏心眼,我就知道,就算我生了……”田氏哼唧了两声,扭着屁股回了自己屋。
  
  张氏往傅折桂这边看来。
  
  傅折桂立刻提起了精神,这老太太,不会又找她撒气吧!她也正好一肚子火呢,来啊。
  
  很奇怪的,张氏只看了两眼,又扶着墙回去了,根本没找茬。
  
  傅折桂一头雾水,这老太太,不会吃错药了吧!
  
  “娘肯定是来数落你乱花钱的,不过……”李小妹把田氏喝干的那个小碗拿了起来,去一边洗净,递给傅折桂,“这钱要是花在小虎子身上,她就不心疼了。”
  
  李小妹的脸被灶里的火光映的一半亮,一半暗,从傅折桂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暗的那面,所以不知道她此刻到底是什么表情。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把小虎子养的这么白胖、娇惯,四岁了,晚上还要人叫起来上厕所,傅折桂了然。
  
  “老太太很喜欢你大哥吧!”傅折桂肯定道,不然,她不会这么喜欢小虎子。
  
  隔代人是会亲一点,但要是没有爱屋及乌,也不会这样。就像田氏,就算她真的生了儿子,估计张氏也不会这么喜欢。
  
  “娘最喜欢的就是大哥。大哥确实……如果你见了他,也一定会喜欢的。”李小妹有些黯然的道。
  
  提起李大郎,李小妹似乎很感伤,没等傅折桂搭话,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大哥在的时候,李家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爹还在,全家人似乎有使不完的力,就算再苦、再累,都没红过脸,拌过嘴。
  
  大哥总是说,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到时就给爹弄个摇椅,沏上一壶他最喜欢的茉莉花,让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在院子里养神。
  
  至于娘,就给她生一堆孙子,让她每天带着。
  
  还有二哥,他想当掌柜,就开个店,让他当掌柜,每天忙死他。
  
  三哥……”李小妹有点哽咽,大哥还答应过她让她像城里的小姐一样读书识字,打扮的美美的呢!
  
  没了,什么都没了,李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大嫂,别人都说人穷戾气重,你说咱们家要是有钱了,会不会好一点?”李小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傅折桂正在做鸡蛋汤,想了想,好像有钱的人家里是非更多,“也不是吧,你不是说你大哥在的时候家里就很好。
  
  我觉得应该是一种信念,大家都觉的我们能过好的信念。有了它,就有了目标,大家一起努力,苦日子也会慢慢变甜的。”
   正文 第十章   “信念?是赚钱吗。”
  
  傅折桂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其实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应该不只是赚钱吧!
  
  鸡蛋汤好了,小虎子,快过来喝。”
  
  小虎子扁着嘴凑了过来,喝了一口鸡蛋汤,味道香甜美味,他立刻破涕为笑。
  
  傅折桂捏了捏他的脸,“就为了一碗鸡蛋汤就哭鼻子?以后谁敢跟你玩。”
  
  “那就不跟他们玩。”小虎子顺嘴道。
  
  傅折桂这才想起来,小虎子已经好几天没出去玩过了,顿觉不妙,“不跟他们玩?难道就一直在家里吗。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跟别的小朋友玩吧,爱哭鬼!”
  
  “我不是爱哭鬼,也不怕跟他们玩,就是不想跟他们玩。”小虎子抱着碗,有点生气的道。
  
  他这个反应,正中了傅折桂的计,她笑道:“那明天你就去跟他们玩。”
  
  小虎子的眼神有点闪躲,说实话,那些小朋友都有点不喜欢他,说他没娘,还说他像小姑娘,他有点怕……
  
  看来想让小虎子融进小孩群里,还真需要一点办法,傅折桂稍微一想,就有办法了,“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当天晚上,李家人都分到了一碗骨头汤煮的面疙瘩。
  
  面疙瘩是高粱面做的,本来有股苦味,还扎嗓子,用这骨头汤一煮,一点苦味都没有了,还有种淡淡的清香味,十分好喝。
  
  除此之外,傅折桂还从菜窖里拿出了一个青萝卜,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可是一个好东西。
  
  把萝卜丝切的细细的,放上一点糖,再浇上一点醋,萝卜酸酸甜甜,鲜脆爽口,就跟水果差不多,大人小孩都喜欢。
  
  也幸好今天傅折桂买了一点糖,不然这道拌萝卜还真吃不上。
  
  吃完晚饭,傅折桂给小虎子洗了脚,又弄了一盆热水,里面放上一把花椒,开始泡脚。
  
  花椒能温中行气,用来泡脚,对傅折桂再合适不过。
  
  随着热气蒸腾,傅折桂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腿中好像有什么在弹跳,有点像筋脉打开的感觉,十分的神奇。
  
  那些就是她体内的寒气。这些寒气年轻的时候存在身体里不是很明显,等老了,就会变成风寒湿毒。她姥姥就是,每到下雨刮风骨头就痛,就是年轻的时候留下的病根。
  
  洗完脚,全身暖洋洋的。再取两片姜盖在肚脐上,傅折桂这一晚上睡的十分香甜。
  
  第二天早上,傅折桂跟小虎子都起晚了。
  
  傅折桂是好久没睡的这么深了,至于小虎子,他昨晚怕尿床,一直拖拖拉拉的不肯睡,结果今天就起晚了。
  
  一睁眼,小虎子先往身下摸,发现下面干干的,他立刻朝帘子那边喊,“娘,我今天没……嗯,我起来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小虎子兴奋的起床穿衣。
  
  傅折桂今天心情也很好,起床熬了一碗姜汤,加上一点红糖,热热辣辣的喝下去,浑身都要冒汗了。
  
  吃了早饭,傅折桂打听了一下,就带着小虎子往村西头李二叔家走。
  
  李二叔是一个木匠,心灵手巧,做活细致,所有在附近很有一些名气。比他的手艺还有名的是他生孩子的本事,九个孩子,全是男孩,从十四岁到襁褓中嗷嗷待哺的,这些孩子就像兔子一样,一个挨一个的往外蹦。
  
  有些人专门爱找他打家具,为的就是沾沾他儿子多的光。
  
  李二叔对此也很自得,当然,有时候他也有后悔的时候。比如现在,吃个早饭就你争我抢,这个哭那个闹的,真是要烦死个谁。
  
  “二叔,你今天在家呢。”傅折桂领着小虎子进了院子。
  
  “哦,你是……”
  
  “我是村东头第二家李家大郎的媳妇。”傅折桂笑道。
  
  她这么一说,李二叔就想起来了,之前李家半冥婚,他还去看过热闹,也见过傅折桂。就是这么突然一撞,他没想起来而已。
  
  “是侄媳妇儿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快进来坐。”
  
  “就不进去坐了,这些都是二叔家的孩子吧。来,嫂子给你们带好吃的了,快来尝尝。”说着,傅折桂拿出了一小包云片糕。
  
  那群孩子一见到糕点,都跃跃欲试,其中那个最小的,还流起了哈喇子。
  
  “侄媳妇,这不太好吧,你还是拿回去给小虎子吃。”糕点这种东西在农村可是金贵的东西,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两包,傅折桂这样做,李二叔有点受宠若惊。
  
  “没事,也没几块,就是给孩子们尝尝。二叔,一会儿我还有事请你帮忙呢。”傅折桂笑道。
  
  原来有事,李二叔心里明了,对那些孩子道,“嫂子给你们吃,还不过去。”
  
  那些孩子早盼着了,就等他一声令下,一股风一样就把那些云片糕分了个精光,狼吞虎咽起来。
  
  “没出息。”李二叔笑骂。
  
  “小孩子就这样,以后就好了。”
  
  “侄媳妇刚才说有事找我?”吃了人家的糕点,李二叔还惦记着这事呢。
  
  “是这样的,二叔,你能不能给我做一个这么大,这边圆,那边尖的东西,尾部还要……”傅折桂比比划划。
  
  李二叔是老木匠,一听就明白。家里的工具跟木料都是现成的,没一会儿,就做出了一个陀螺。
  
  没错,就是陀螺,傅折桂想过了,小虎子要融入这些孩子,必须能跟他们玩到一起才行。男孩儿一般玩什么?没有游戏机,没有手机,小河上还结着冰,打陀螺可不就是他们的最爱吗。
  
  这个朝代还没有陀螺,傅折桂就做一个陀螺出来。
  
  李二叔看着手里的东西,楔子?有点太大了。锤子?没有柄啊,这东西有什么用。
  
  他的那几个孩子得了傅折桂的云片糕,又见傅折桂做的东西有趣,也跟着在一边看,竟然围了一大圈。
  
  傅折桂接过那个陀螺,用手掂了掂,又转了转,喜道:“就是这个,二叔,麻烦你再给我弄一个小鞭子,要细细的就行。”
  
  这个就更好办了,李二叔三下两下就弄出了一个小鞭子。
  
  傅折桂拿着陀螺,鞭子,左右看了两下,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人泼了一盆水,现在已经结了冰,立刻走了过去。
  
  用鞭子一头缠上陀螺尾部,直缠到一半,再使劲一拽,那陀螺就在冰面上打起了转。
  
  用鞭子抽那个陀螺,陀螺立刻忽忽悠悠的转了起来。
  
  还行,这技术换了一个身体也没忘。以前傅折桂生病,不能去外面锻炼,只能在家里玩,她爸爸就给她弄了一个陀螺。现代的陀螺花样很多,是半塑料半木质的,一抽还会闪光,傅折桂喜欢了挺久,所以练的也很熟。
  
  她还会花样抽陀螺,比如让陀螺水平移动一段距离再转动,还比如让陀螺飞起来等。
  
  这东西原来是这么玩的,李家这媳妇真会玩!李二叔赞叹。
  
  “嫂子,这叫什么,这么好玩。”李二叔家的孩子都看直了眼,天天丢沙包玩抓贼游戏,他们都觉的没意思,哪像这个东西,转起来这么好玩。
  
  “这叫陀螺。你们看,可以这样……还可以这样……”傅折桂示范着,脸上有些冒汗,心里却愉悦异常。玩起这个,她觉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啊……”
  
  “掉下来了……”
  
  “要倒,这边,快……”
  
  “哦,太好了,又转了!”几个男孩看的一会儿惊呼一会儿拍手的,简直入了迷。
  
  正入神间,傅折桂将陀螺一收,递给其中一个孩子,“你们来试试。”
  
  那个孩子一脸的惊喜,拿起陀螺就过去抽。结果,他鞭子缠的太紧了,怎么也抽不起来,惹的大家一阵笑。
  
  “你太笨了,看我的。”一个稍大点的孩子过去,试了两下就掌握了技巧,将陀螺抽的“嗡嗡”直转。
  
  “太好了,二哥,还是你厉害。”
  
  “二哥,给我也试试。”
  
  “让我试试。”他们争的不可开交。
  
  傅折桂笑了笑,她就知道,这陀螺的魅力是个孩子都抵抗不住。转头去看小虎子,只见小虎子的嘴都快能挂油瓶了。
  
  傅折桂心里有数,转向李二叔,“二叔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个,我给小虎子玩。”
  
  “能,当然能。”这活计对李二叔来说就是手到擒来。
  
  那些抢不到陀螺的孩子听见这边的对话,似乎发现了新大陆,纷纷求李二叔给他们也做一个。
  
  冬天时节,木匠活计少,李二叔也乐得陪孩子们玩,一个一个答应下来。
  
  孩子们这么喜欢,如果拿到市场上去卖?傅折桂眼前一亮,“二叔,你看咱们一起做个生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