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秋意正浓,京城出来游玩的贵人也多了起来。街上人流如织,一下车紫叶就小心地护住自己的主子,今个主子和几位贵女约在福园楼茶会,万不能让人冲撞了。
秦灵用面纱遮住了脸,奈何天转凉,微风拂过,曼妙轻盈的身材挡也挡不住。酒楼里吃饭的人是一阵惊呼,纷纷感叹仙人之姿。
“她就是秦家小女儿吧!”
“看她面纱上的海棠花就知道了。”
“不知道将来会便宜谁?”
“那还用说,肯定是那位!”
……
不理会身后的议论,秦灵缓步走上二楼。还未推开门,只听一阵娇笑传来。
“呀,我们的大才女来了!”一见秦灵,离门最近的一位着青白纱裙的女子便捂着嘴打趣道。
秦灵取下面纱交给紫叶,款款坐下,“姐姐莫取笑灵儿,不过虚名而已。”
丁杏眼里闪过一丝嫉妒,脸上却笑意满满,抬手倒了杯酒,道:“福园楼新出得梨花酒,妹妹尝尝。”
这福园楼是五年前开得,听说不止是京城,但凡繁华一点的地方都有这酒楼。菜是一绝,酒更是让人流连,装饰也雅致,还有专门供女子喝的甜酒。达官贵人都爱来这,自然价格是普通人不能想象的。
不过福园楼为了吸引客人,每逢初三,十五便打折。不少书生喜爱这的环境,趁此时机请上一些朋友喝点好酒,吟诗作对,倒也成了风气,福园楼干脆将这两天定了诗会节。
九月团脐十月尖,持螯饮酒菊花天。这福园楼专门运来阳澄湖的大闸蟹供客人品尝,秦灵她们自然不愿错过。几位小姐从府邸专门来倒也不全是为了吃蟹,联络感情为主。
现今天下太平,贵人小姐们说不上醉生梦死,但也喜欢出来逛逛。
待小二把蟹呈上来,秦灵笑着对丁杏说:“让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这次让妹妹来请吧。”
之前丁杏说了她请,着实肉疼了许久。正当季的蟹又是福园楼出的,价格高的她一个深闺女子也是吃不消的。秦灵突然说请,当下丁杏脸上就好看了几分。
“这,怎么好意思。”
“就当妹妹赔罪,姐姐们别推辞了。”秦灵对着几人柔柔笑道。
看着丁杏笑意立马挂上了嘴角,站在一旁的紫叶不屑地垂下眼:这等人怎么能和小姐并称才女。
“前些日子听说梁清素病了。”其中一个紫衣女子边夹起蟹肉边说道。
秦灵还未开口问,丁杏便嗤笑一声,说道:“她?还不是因为那日的事。要是我,也装病躲在家不出来。”
“哪日?”秦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意问道。
“那日你陪大公主去了长经观,梁清素便趁机向贺主事表达爱慕之意,结果当场被拒了。”丁杏撇了撇嘴,又笑道:“京城谁不知道贺主事喜欢我们灵儿,就梁清素那种长得还可以,脑子空空的人有什么用。”
京城贵女鲜少有长相无盐之人,但要论绝色,非秦家和梁家的女儿不可。秦家小女秦灵冰肌玉骨,美目流盼,加之才气逼人,自有一股轻灵气。梁清素与秦灵才貌双全不同,她空有一张皮囊,行事鲁莽,却又胆小怕事。是以京城的公子贵女们对两者态度完全不一样。
几人吃着蟹肉,喝着加了姜丝的茶,谈谈女儿间的小事,却也惬意。
“我们去红脂斋看看胭脂,如何?”丁杏提议道。
秦灵颔首:“正好,我买去送人。”
接过紫叶的面纱,几人带起一阵香风款款往楼下走去。
丁杏眼尖,看见柜台熟悉的身影,快步上前,后面秦灵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梁清洛刚回京,十年过去,京城虽谈不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也让她感到陌生许久。
不愿待在府里,她干脆找借口买东西出来看看。正提着两壶酒打算付钱走人,就被堵住了。
“哟,清素妹妹这是病好了?”丁杏上下打量着梁清洛,见她手里提着酒,捂着嘴笑道:“妹妹,你这,莫不是要借酒消愁?”
话音刚落,秦灵后面几位小姐也吃吃笑了起来。
梁清洛在外十年鲜少和这种娇娇女打交道,又听青衣女子嘲讽自家妹妹,心下顿时不开心。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再怎么也轮不到外人评判。
眼睛轻轻带过丁杏的脸,梁清洛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姑娘,你长得这副丑模样突然凑到我面前,吓住我了。”
丁杏等人还没反应过来,路过的客人先笑出了声,柜台的掌柜也低下头强忍笑意。
梁清洛比之丁杏高半个头,气势上就赢了好几分,更别提相貌了。
两人皆未带面纱,而且今天梁清素不知道为什么总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丁杏脸涨得通红,想出口反驳,但两人比起来,梁清素要说她丑,丁杏也只能承认。
“清素,你怎生如此无礼!快向杏姐姐道歉。”秦灵一开口就是训斥,轻灵甜脆的声音让人生不出厌烦。
丁杏又得意起来,秦灵不仅相貌不逊于梁清素,才智更是她远远不能及的。看梁清素这下怎么下台。
暼了眼一袭蓝翠烟衫的面纱女,梁清洛想起在茶楼听的传闻,便知这位是谁,不过……
“我无不无礼关你何事,你是我娘?”梁清洛懒散地靠在柜台上,“你们闲,我可不闲,可否让让?”
秦灵万万没想到梁清素如此粗暴,以往她们说话总在言语间藏刀,现在梁清素竟直接亮出了刀。
“你,大胆!”紫叶激动地指着梁清洛。
梁清洛把左手拎的一壶酒放到右手,“啪”的一声打掉指着她脸的手,以众人看不清的速度踹倒紫叶。缓缓穿过丁杏和秦灵之间,在穿出之前侧头对着秦灵说了句话,秦灵面纱下脸色一变。
等众人回神,梁清洛早已扬长而去。
“无上天尊!”仿佛手里真的有拂尘,梁清洛挥了挥左手,长叹一声:“贫道真是太残忍了。”
一回府,府里的下人就连忙让梁清洛去见夫人。把酒交给下人让他放好,梁清洛大步走向雅兰院。
“娘,我回来了。”一推开门,梁清洛就喊道。
“你这孩子!”梁夫人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女儿,想训导又舍不得,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去哪玩了?”
“哦,我去福园楼吃东西了。”扶了扶梁母头上歪了的发簪,梁清洛开口说道。
“福园楼?那经常有各家小姐去,看见你说不定会认成素儿呢!”梁夫人拍了拍自家女儿的手,慈爱道:“以后你要和她们多相处相处。”
梁清洛心虚地回想了刚才自己干得事,默默地不说话了。
“素儿被我们宠坏了,行事鲁莽,洛儿你回来照顾点妹妹。”梁夫人想起二女儿头就有些疼,梁家人丁不旺,除去这对女儿,就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不像其他府女儿上头有哥哥护着。
“哦。”
“走吧,去看看素儿。”
梁清洛前几天一回来,就听说梁清素病了。看了几次,没什么事也就不担心了,不过是求爱不成。
摸了摸下巴,梁清洛想着什么时候见见那个姓贺……还是何的。敢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妹妹,她一定让他面子里子全没了。毕竟在这个世界,和她有关系的就这么几个人。
沿着雅兰院往西走去是洛阁和素阁,就是梁清洛和梁清素住的地方,两人径直往素阁走去。
“你那院子,娘种了几株红叶碧桃,等来年开花好看的紧。”梁夫人笑盈盈地指着从墙里伸出的枝干说道。
“那种桃子不好吃。”梁清洛遗憾地砸砸嘴。
梁夫人未曾料想女儿直接联想到桃子上去了,嗔道:“你呀,桃子买就是了,府里还缺这点银子吗?”
“哦。”
其实梁清洛是想起了在江南那边偷过的水蜜桃,又甜水又多,好吃!
虽然她师父当年把她带出了京城,但才一年就把她给扔到某个道观,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梁清洛乐得自在,干脆拎着小包裹也浪迹江湖去了。后来还在江南一处道观碰上了,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正文 第二章
梁清素看着和自己模样相似的姐姐,内心说不出的怪异。六岁之前的事她只能记得隐隐绰绰,现下姐姐突然出现,也没有旁人认为的亲昵。更何况……
姐姐虽然在娘亲面前看着温和亲人,实际上对她却冷淡的要命。
不得不说,梁清素有着小动物般的本能。不然这么多年,虽落个鲁莽的性子,却也终究没出过什么大事。
也就是前些日子被怂恿昏了头,少女情意蒙了心,才干了件荒唐事。
“娘,素儿没多大事了。”起身扶着梁夫人坐下,梁清素连忙说道。
梁夫人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女儿,心肝都在疼,当下不忿道:“不过是个主事,素儿,以后让你爹爹给你相个好的!”
这就是气话了,谁不知道主事是暂时的,贺家的人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大点官。
梁清洛算知道妹妹性子像谁了,不过梁夫人有梁尚书护着,这才没显现出来。
咳了一声,梁清洛开口道:“娘,该用晚膳了。”
梁夫人这才不说了,拉着一双女儿,亲热道:“你们爹应该回来了,洛儿有空多陪陪你爹,也别成天出去玩了。”
“哦。”梁清洛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梁家就只有梁夫人这么一个女主子,也是梁夫人肚皮争气,生下了儿子。不然外面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虽然还是有风言风语。
但也多是羡慕嫉妒,梁夫人是长得好,可总有嫩的美人啊。偏偏梁尚书只容得下一个。一些夫人还暗里打听这梁夫人是用了什么手段勾得梁尚书眼里只有一人。
进了厅堂,梁尚书已经在等着。梁夫人带着女儿迎了上去,“老爷,杨儿呢?”
今天是休沐,谭府那边来邀,梁尚书干脆带着儿子一起去了。
“杨儿留在谭府过夜,他和谭家几个小
的玩得好。”梁尚书指了指左侧的位子示意梁清洛在那。
梁家一向不搞大派头,晚膳简单的很,下人把菜呈了上来就下去了,也没留人服侍。
“这几天在京城看了看,怎么样?”梁尚书问道。
虽然是儒士出身,梁尚书却和普通人不一样,没什么大的规矩,也不兴食不言寝不语那套。
梁清洛点头,“不错,很稳定。”只是暗地下怎样就不知道了。
梁夫人没听出父女俩话里的含义,只当是太久未见,正常的问话。转头和一旁的梁清素说说笑笑 ,偶尔给三人夹个菜。
“今天,你谭叔问起你了,说是让你去玩。”梁尚书顺嘴说道。
“哦。”
谭家是随太.祖打下整个大启王朝的老牌武将,这几代也是能人辈出。梁家和其中一个支脉交情颇深,说是支脉,现在气势却不逊与主家,好在谭家一心为国也不在乎这些。
梁清洛心里有点犯嘀咕:当初还不就是谭叔把自己给逼得去当了道士。
“谭家有什么好玩的,一群人都凶神恶煞的!”梁清素在一旁嘟囔道。
梁尚书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女儿,没说话。
梁清素却吓得低头扒饭,她怕死了自己父亲,听母亲说自己当初年幼还特别喜欢缠着他。老实说来梁尚书基本没把怒火摆在脸上过,可自她懂事以来就怕,就好像莫名怕这个刚来的孪生姐姐一样。
刚想着就拿眼瞟了一下对面的姐姐,结果就看见她冲自己一笑,顿时吓得喉咙里的饭卡在那上下不得。
妹妹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皮囊,梁清洛心想。面上却是微微一笑,擦了擦嘴,说:“爹,娘,贫道吃饱了,先去休息了。”
留下一干凌乱的梁家人。
“这,洛儿怕是习惯了道观的生活,一时改不回来。”梁夫人解释道,俨然忘了之前回府梁清洛说得是“我”。
梁尚书眉头跳了跳,却是不信,但也没戳穿。
洛阁只有一个掌灯的婢女,之前的一些人梁清洛全让散了,说是不喜欢人多。
“下去歇息吧。”进门之前,梁清洛让婢女退下。
慢悠悠地走进房间,看见桌上的东西,梁清洛先是倒了杯冷茶喝,才拿到手里看了起来。
半响,梁清洛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查查贺家。”
一道沙哑的声音低低应道,房内再无任何动静……
梁家大女儿回来没有在京城掀起任何波澜,倒是一个消息在贵妇们之间流传。
梁家的女儿梁清素求爱不成,把怒火撒在第一才女身上,在福园楼对秦灵破口大骂,还打伤了她的婢女,只因为对方喜欢秦灵不喜欢她。
“听说你拒绝了梁小姐。”谭斌促狭地看着贺平峰。
若是有女子在这,定会尖叫。京城有名的几位俊美公子全坐在这小小的一间雅间中,更别提窗户旁的那位。
贺平峰脸上并不好看,在想起那抹清冷空灵的身影才稍稍轻松一点。不耐烦道:“你来就是为了提她吗?”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谭斌摸了摸鼻梁,自讨个没趣。
谭斌是主脉的嫡长孙,和梁家并不熟悉,秦家又是和他家一样是武官出身,是以他对秦灵感觉更好。
这次几人相聚除开谈一些事,也多少出来放松放松,一年前五皇子下马,到现在才收尾成功。
“允初,你在想什么呢?”谭斌总是闲不住,见人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忍不住去骚扰。
听见自己的名字,靠窗外的青年这才转头回来。
明明色如春晓,却偏偏清淡出尘,透过窗户的几缕阳光照在脸庞,整个人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小小的酒杯,连普通的白瓷杯都衬的好看了几分。
再加上闻名于天下的才华。当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殿下有意拉拢王家。”清冽的声音缓缓从那薄唇吐出。
几人瞬间被带走了思路,纷纷讨论起来,谭斌暗暗唾弃自己,允初除了想这些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儿女私情?
见众人不再关注自己,裴允初轻轻松了口气,刚刚听到那个名字,自己不禁回想起前些日子在城外发生的事……
“姐,你找我。”梁清素怯怯地站在离梁清洛一米远处问道。
“哦,我是想跟你说个事。那天有几个女的把我认成了你,然后我就把她们给骂了,然后还打了一个奴婢。”梁清洛漫不经心道。
梁清素有种不好的预感,结结巴巴地问:“她们是,是谁啊?”
“哦,有个女的长得挺好看的。好像叫……”
梁清素心已经沉下去了。
“秦什么的。”
“是,是吗?”这下自己的名声全毁了,梁清素这些年最不想碰到的世女就是秦灵,她觉得她不像表面那么好说话。
每次哪个人惹了秦灵,或者在背地里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最后总会倒霉。这次姐直接踩到她头上去了,指不定出什么事。
“放心,过段时间京城就会知道梁家大女儿回来了,不会再误会你的。”
梁清素并没有被安慰到,急道:“秦,秦灵不是好人!”
诧异地看着自己呆头呆脑的妹妹,梁清洛笑道:“你也不傻嘛!”
“你,你……我回去了!”梁清素脸都黑了,外人说自己空有美貌,没有脑子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也这么认为。
梁清素越想越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蠢了,连刚回来没几天的姐姐都看出来了?
屋里的梁清洛笑得浑身打颤,当年走的时候这妹妹明明机灵的很,怎么越大越傻了。
“哎,别生气,别生气。”梁清洛拉住半天也没走出洛阁的妹妹,还带着笑意地说道:“贫道要出府,你要不要一起?”
梁清素心动了动,她都快在家憋了半个月了,早想出去玩了。少女情思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对方还不留情面的拒绝了,梁清素不恨他都是好的。
“那你出钱?”她们这些世女都是有一点钱的,但是最近几年京城好玩的多了,钱也不够花。不像那个秦灵隔三差五能得赏,家里也给的多。
“自然,走吧!”
正文 第三章
两人就这么明晃晃地走在大街上,也没个下人跟着。梁清素是随着她姐,至于梁清洛,她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习惯了。
所以两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大刺刺地走在街头,自然引起众人的注目。开始作为多年出门必戴面纱,旁边必有下人跟着的梁清素还有些别扭,但不一会见也没发生什么,最多被街头的人多看几眼。梁清素决定放飞自我,跟着她姐走。
“平常你都不出门的吗?”看着自家妹妹摇头晃脑地摸摸这瞅瞅那的,梁清洛奇怪地问道。
“啊,我,我出门的。”听出了姐姐的意思,梁清素默默放下手里捏好的泥娃娃。她不是陪母亲就是和一些世女们出来,大家都是说好去哪,马车或者轿子直接到。而且这种街头的东西那些世女是不屑的,她也不好露出本性。
梁清素耳朵尖都红了!
“这个我要了。”梁清洛对摊主说道,付了钱后拿了两个不同的泥娃娃。
转身就送给了梁清素,“喏,拿着。”说完继续往前走。
梁清素愣愣地看着前面的背影,她姐也不是那么冷淡嘛!两个泥娃娃就收买了梁清素,她连忙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你出来都是去哪吃东西的?”两人出来一段时间,就快中午了,梁清洛想着京城有哪些特色小吃。
梁清素手里还拿着在一个摊子上买的糖瓜吃,闻言随即道:“福园楼啊,平日我们都去那吃的,就是太贵了。”凭梁尚书的地位,梁清素和一些世女出来,她是要请客的。
垂下的手动了动,梁清洛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那你跟着我走,我看看哪有好吃的。”梁清洛这么多年还是吃出了经验的。
明明是梁清素在京城长大,现在看来还不如梁清洛玩得溜。只见梁清洛东窜西窜,就绕到一个小巷子里。
梁清素心里有点怕,不禁扯了扯自家姐姐的袖子。见她回头看着自己,梁清素凑近低声说道:“姐,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吧,这里太偏了。”而且她们又没带侍从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放心,不会怎么样的。”梁清洛安慰道,“想吃正宗好吃的就只有这种地方有,那些酒楼都没什么特色。”
开始进巷子的时候,路上就零星几个人来往,而且穿得都是风尘仆仆的。结果一拐弯,人声沸鼎,不时夹杂着几句粗鄙的话。
“哎哟,这是哪冒出来的美人!”
一群灰仆仆的男人中突然出现了女孩子,再普通也会衬得打眼,何况是梁家姐妹,是以周围一阵骚动。
梁清素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心下早已后悔莫及,紧紧拉着梁清洛的手,打算一有不对就跑。
梁清洛倒是不慌,拉着妹妹坐在一个空位子上,拎起一根筷子慢慢插在桌上,好似桌子是豆腐做的。瞬间周围的声音一下安静下来了,正打算擦桌子的小二也僵硬了片刻。
“有什么好菜?”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梁清洛问道。
“欸,客人您要不要试试羊杂汤?我们这刚好立秋过后才供应的。”小二利落道。
看了看一直盯着桌上立起的筷子的梁清素,估计她吃不得这个味儿。梁清洛想了想说:“上一份这个,有没有爆肚?”
“有的有的,客人要不要来点炒肝,卤煮火烧?”小二也是抖机灵,见两位女客人穿着不凡,想是来尝鲜的,忙推荐自家的东西。
瞟了一眼弯腰哈背的小二,梁清洛随意道:“全来两份。”
“好嘞,您二位先坐着。”
梁清素没在意两个人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用手去碰那根筷子,没动,干脆上手去拔,结果纹丝不动!
拍开自家蠢妹妹的手,梁清洛轻轻松松把筷子扯了出来。桌上留下一个小洞,附身上前能看到桌下凹凸不平的地面。
“姐,你会武功啊?”梁家世代可都是文官,就那秦灵是武将家出身,也最多骑骑马,射射箭什么的。梁清素目瞪口呆地摸着那个小洞,这可比那厉害多了!
“好了,你还吃不吃东西了?”
“吃,吃。姐,你可真厉害!”梁清素美滋滋地想,到时候秦灵那票人哪还敢欺负自己,她让她姐去揍她们!
不得不说,梁清素这么多年的名声不光是别人眼红的缘故,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再加上她们这一些家里权势大点的世女,唯独梁清素没有哥哥在上面护着,没脑子的名声是挡也挡不住。
小二接连端上了几大碗吃的,梁清洛一人分一碗,剩下的羊杂汤扒拉到自己面前。梁清素看着梁清洛把小包子在炒肝碗周围沾了一圈吃,也有模有样地学着。
“好吃!”梁清素平日里吃得精致,哪吃过这些。
“试试这个。”梁清洛指了指爆肚。她之前在其他地方吃过,说是京城小吃,不过蘸料不同,显然这里的更地道。夹了一大筷子,蘸上酱料,梁清洛一大口就吃掉了,反正她一向没什么包袱。
梁清素也连忙夹起来吃,到底是十六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孩子。眉眼笑得弯弯,足以体现她的喜悦。
“姐……”一碟子爆肚很快见了底,看着自己面前只剩下半碗炒肝,梁清素把主意打到了羊杂汤上。
妹妹眼巴巴地这么看着,梁清洛也有点受不住,立马叫小二再来一碗。然后解释一句:“这个,味儿有点重,我怕你吃不惯。”
因为是熬的,羊膻味重了点,碗里还有香菜。梁清素开始有点吃不惯,见她姐吃的津津有味,又继续吃着,还真被她吃出了感觉。
有之前的示威,周围的人也不敢再把眼光放在两姐妹身上,梁清洛两人吃的舒爽。
“姐,你看对面他们吃的,那是什么啊?”梁清素第一次吃得这么饱,但是闻着对面桌上传来的味道总感觉肚子又空了,期期艾艾地问道。
“你不愧是贫道的妹妹!”看着见了底的两大碗还有一个空碟子,梁清洛深沉道。
作为一个身负美貌的高门贵女,梁清素此时是惭愧的,毕竟她虽蠢了点,但以往在人前还是仪态大方的。
见梁清洛喊来小二结账,梁清素眼里划过一丝失落。
“他们吃得,装两份带走。”梁清洛用下巴示意。
“好嘞,您等着,灌肠马上就好。”小二回头看着对面桌上的碟子,立马回道。
小二很快就拿了两个油布纸装好出来,“您拿好,一共三百文钱。”
梁清素手里拿着一包,用木签子插着吃,咸辣酥香。眼睛都眯了起来,梁清素开心道:“姐,你快吃吃这个,好香!”
明明之前怕自己怕得要死,现在不过一顿吃的,就姐姐长姐姐短的,梁清洛内心觉得对自己的妹妹未来堪忧。
“这里的东西好便宜啊,福园楼一杯茶的钱都不止这些呢。”走出巷子,梁清素不禁感叹。
“这算贵的,不过是一些下料。”梁清洛不在意道。
梁清素惊道:“还贵吗?”
“嗯。”
“姐,下次等我有了月钱,我请你去福园楼。”梁清素以为梁清洛没去过,指着不远处的酒楼说道。
“好啊。”
两人晃悠悠地走着,梁清素却突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
梁清素却是不回答,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福园楼门口。
梁清洛这时也看清了谁站在那,昨天她才看完贺家的资料,一挑眉对梁清素说道:“那位穿墨色袍子的就是你看上的男人?”
“哼,我,我现在不稀罕他了!”
梁清洛轻飘飘道:“那最好,那种人一看就不适合你,你不觉得他长得丑吗?”
被她姐这么一说,梁清素竟然真心觉得贺平峰长得有点奇怪,心下的郁气已平复了三分。
……明明贺平峰是京城出了名的俊美。
“好了,抬起头,畏畏缩缩像什么样,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怕没人喜欢你吗?”梁清洛正经道。
还真没有,有点抱负才气的男人都觉得自己空有皮囊,看不上自己。梁清素心里默默垂泪。
裴允初他们一出酒楼,谭斌就突然想起要带酒回去,让他们先等一会儿自己。买好酒,谭斌就招呼友人回去。
“走吧……”谭斌说着说着没声了,盯着裴允初他们后面看。
贺平峰诧异地往后看去,这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此时梁清洛两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贺平峰仔细看着两个长相有九分相似的人,对着个头稍矮,神情畏畏缩缩的一个,不耐烦道:“你这又是弄什么幺蛾子,梁清素你跟踪人的把戏还没玩腻?”显然他以为梁清洛是梁清素找来的人。
之前在一个宴会上,梁清素就偷偷摸摸跟踪自己,还向自己表达爱慕之意,呵!贺平峰自认为不是肤浅之人,能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一定不可能是没有脑子的人。
梁清素本来还是有点情意的,这下怒了,加上又知道她姐武功厉害。顿时底气一足,朝贺平峰不屑道:“就你长这副模样,还真以为我看上你了,不过,不过是耍你而已,还真当真了。”
“你!”贺平峰还未被女子这般说过,长挥衣袖,说道:“那最好不过,还望梁小姐谨记自己说过的话。”
梁清素正要回斥,被梁清洛拦住了。
“好了,素儿我们该回去了。”梁清洛冷淡地掠过贺平峰,拉着梁清素往前走,“不打扰贺主事梅花作伴了。”
看着走远的背影,谭斌转头对两位友人说道:“这,怎么长得如此相像!”结果一个垂下眼不知道想什么,一个突然发起愣来。
“发什么愣呢?”谭斌推推贺平峰,允初就算了,反正他一向如此。倒是贺平峰,刚刚还在说话的人怎么就愣神了?
贺平峰松了松捏紧的手,是他想多了?不,那个和梁清素长得几乎一样的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走吧。”贺平峰笑笑。
裴允初落在两人的后面,慢慢走着。
是她!难怪。
正文 第四章
“姐,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啊?”快到了梁府,梁清素才慢吞吞地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梁清洛装作不知道。
“就那个梅……”
梁清洛打断她的话:“好了,以后擦亮眼睛再去喜欢别人,有些人在背后指不定多恶心呢!”
“哦。”被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梁清素忍不住脸红。
不过几日,京城已经传遍有人和梁府小姐相貌极其相似。后来又有小道消息称梁家小姐本就是两位,再后来各个世家的年轻一辈都听长辈们说梁家本是生了孪生姐妹,十年前其中一位被来京城的空然道长看中,带走了。
此事引起一阵波澜,但很快平静下来。毕竟不过是孪生而已,多一个和梁家小姐一样美貌的女子。再多也没有什么了。
谭府
“年轻一代要变了!”一名穿深青色长袍的男人背着手,看着窗外道。
大启王朝在梁清洛看来算是不错的,比之唐朝不逊色,女子地位也比想象中要高一些。她除了刚出生那几年不适应外,十六年过去,也差不多融入进来了。
在外十年,梁清洛是自由的,她其实可以永远不回京城。但是有些事绕不开,必须来京城。来了就必须回梁府,毕竟是生育她的父母,不可能真的就永不相见。更何况,父亲十年未见竟一眼认出自己。
梁清洛正和母亲妹妹说笑,就被下朝回府的梁尚书叫到书房去了。
梁尚书拂开桌上的纸笔,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明明和素儿有九分相似,自己却总能认出她不一样。
“京里势必会乱一次,你刚回来,要小心行事。”梁尚书看着自己的女儿嘱咐道。
没有问为什么,梁清洛只温顺地答应。
梁尚书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爹知道我儿聪慧,京城那些世女你愿意来往就来往,不愿就不必理会。爹在这,再乱也不会乱到梁府。”
梁清洛知道她爹在说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有打算。大启太子早逝,嫡脉只剩下长公主。自古皇位之争必见血,眼下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有望继承皇位。两位势均力敌,朝中不少人在观望,也不乏有早早站好队的。
“之前你没回来,你母亲年年念叨着,现下你回来了,可以多陪陪她。”提前爱妻,梁尚书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好。”
“空然道长待你好不好?”梁尚书终究忍不住问道,自己的女儿一去就是十年,当初夫妻两常常睡不着,就担心梁清洛不习惯外面的生活。
梁清洛心下一虚,坚强道:“贫道和师父云游四方,见识了不少妙景,这世……”
“好了。”梁尚书皱着眉头打断:“现在都回来了,在自己府里别贫来贫去的。”
他一听这个词就觉得对不起女儿,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十年。
“这,贫……我习惯了。”梁清洛垂下眼,掩饰自己。
看着自己女儿低着头,梁尚书不自觉叹了口气,“罢了,你愿意这样就这样吧,毕竟……这么久了,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等出了书房,梁清洛那点愧疚心慢慢升起。
唉,骗人的感觉不好受啊!
不过片刻,梁清洛又恢复了原状,乐颠颠地去耍她妹子玩了。
“姐,你去哪?”早上,梁清素一看自家姐姐往门口走去,以为她出去玩,也想跟出去。
梁清洛一回头看着美人脸上满是憨态,如果她有尾巴,估计早摇晃了起来。
惨不忍睹!
“我去谭府,中午不回来了。”
“哦,那你去吧。”梁清素怏怏道,还以为姐姐出去吃东西呢。谭府她又不熟,而且听说武将都特别不好说话,动不动就打人的。可怕!梁清素打了个寒颤。
看着她一脸沮丧,梁清洛想了想还是加了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还沉浸在武将的传言里,梁清素耳朵突然钻进了这么一句,顿时眼睛发亮地看着梁清洛。
“我先走了,你,在家等着。”梁清洛简直没眼看下去了,连忙出门。
谭府在京城东边,离得还是蛮远的,毕竟文官和武将不同。梁清洛依旧是走着去的,路上看看街上的风貌,倒也过得快。
与梁尚书交好的支脉,现今搬入了谭府。整个大启王朝只有谭家是从一开始就屹立在京城的,其他不过是后起之秀。因为是武将,所以谭府的血脉为大启鞠躬尽瘁的同时,也凋零了不少。除了谭家主脉和这一支脉,其他早就散落在各地,不再从军。
谭家主脉的年轻一代只剩一个谭斌,且无任何功绩,所以谭迥雷才会搬进谭府坐镇。
刚到谭府,就有下人把梁清洛引进府中。
“谭叔。”一进门梁清洛就看到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在桌上捣鼓什么。
谭迥雷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朗声大笑:“哈哈,我们小洛回来了!坐,快跟你谭叔说说,这些年跑哪耍去了!”
梁清洛:“……”
谭迥雷不像普通的武将身材魁梧,除去俊朗的外貌,更像是文人,尤其是他的学识还高。但话一出口就给人感觉,这就是地道的武夫。
“自然是跟着我师父云游四方,在各个道观参观学习。”梁清洛睁着眼说瞎话。
谭迥雷怀疑地看着:“你没偷溜过?”
“谭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梁清洛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能回来就好,不然老梁心里要留一块疤。”谭迥雷感慨。
本来梁清洛对当年的事就怀有愧疚,这下内心更是不好受,偷偷瞪了一眼对方。还不是当初谭叔把自己给暴露了,不然她装傻充愣就过去了,当当普通大小姐什么的。
“那是……剑?”梁清洛瞟见桌上的木头,挑眉道。
谭迥雷咳了一声,说道:“前几天把浩儿打狠了,想着做个木剑给他。哦,浩儿你没见过,我儿子。”
谭迥雷要比梁尚书小,成亲也晚。儿子今年不过九岁,比梁清洛的弟弟还要小上几岁。
“练过武?”谭迥雷问。
“一点点。”梁清洛谦虚道,“贫道对卦还是比较了解的。”
“……得了吧,坑蒙拐骗到你谭叔头上了!”谭迥雷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说是在谭府,其实是谭迥雷在谭府旁买了宅子,打通了围墙,把两个府邸连在了一起。是以平日这也没多少人,主宅那边有老祖宗坐着,有事,谭迥雷才会过去。
吃饭时,谭迥雷让下人拿了一壶烈酒来,说是要和梁清洛对饮,一旁的谭夫人连忙劝说。
“放心,小洛能喝不?”谭迥雷倒了一大碗递给梁清洛,说道:“不能喝也得喝,醉了我让老梁来接,反正今日休沐。”
梁清洛接过碗:“谭叔,我是女孩子,你这样好吗?”
“哈哈,我还不知道你,当年就惯会扮猪吃虎。”谭迥雷随口道。
梁清洛不置可否,抬头把碗里的酒喝干。
“爽快!”
“这酒不行,谭叔下次我给你送点好的来。”一碗烈酒喝下,梁清洛没有任何反应。
谭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下去了,留两人在这谈笑风生。
谭迥雷是真心喜欢梁清洛这个侄女,当初梁清洛三岁都没开口说一句话,成天睡。可把梁家急坏了,请了太医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她第一句话就是对谭迥雷说得,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于谭迥雷来说,还是有特别意义的。
“你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见见京城的公子世女们?”谭迥雷嚼着肉问道。
梁清洛光顾着吃遍京城,逗弄自家妹妹,哪在意其他人,“没,不认识谁,也没人来找。”
“这倒也是,过段时间宫里好像会有晚宴,到时候就能认识几个人了。”谭迥雷揉揉眉头,说道:“我听我夫人说你妹妹这些年也没什么朋友,要不是有你爹身份摆在那,早被人欺负了。”虽然现在名声已经不好了。
“知道。”梁清洛点头,谭迥雷一个武官要他去了解这些,显然是对梁家人的在乎。
梁清素不能说有多不好,只是普通而已,她的美貌又远超常人,自然被推到风口浪尖。再加上有同样相貌才华皆优秀的秦家女儿对比,更是衬得一般。而且她还单纯,梁府不像其他府邸有那些腌臜事,学也学不来,自然被人孤立。
正文 第五章
最终谭迥雷也没有去请梁尚书来,因为梁清洛面无异色,清醒的很。反倒是谭将军自己有点意识模糊,被扶着进了房内休息。
谭夫人有些好笑地看着躺在塌上的男人,居然被小孩子喝倒了。无奈地摇摇头,正要俯下身替他擦汗,手被捏住了。
“那孩子可惜了……”谭迥雷头有点昏沉,旁边又是亲近的人,不由自主吐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能在将军身边盛宠不衰的人,谭夫人自然很快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把捏疼自己手的铁掌扯下来放在一旁,边擦掉他头上的汗边轻声说道:“人各有命,你也不必过于在意。”
这世上有才能的人不计其数,能真正留名青史的人又有多少呢?也许留名的人才能不是顶尖,只能是命了。
秋闱快到了,京城的书生们忙碌着在各地方展现自己,其中福园楼是最好的选择。秋闱虽不如春闱人才更多,但福园楼照样是筛选人才的好地方。
春闱那时福园楼会有十天对进京赶考的学子分文不取,再加上许多达官贵人喜在此吃饭。若能在这得到青眼,即使科举失败,也能当个幕僚什么的。
“裴侍郎不去福园楼吗?今日听说京城那些学子闹起来了。”秦灵抬起纤手把耳边一缕青丝别在后面,笑意盈盈地问。
裴允初这些日子总晃神,不过以前也是一副游离在外的样态,是以没人察觉。
见他半天也没回答,秦灵脸上有些许尴尬。
一直关注她的贺平峰连忙回道:“这次没什么意思,干脆就不去了。”
京城各家自然早早查清了这些人的底,以往许多世家会特意出来拉人。上一次裴允初被拉着去了,还和几位极有名气的书生比试过一番。
“这样。”秦灵对着贺平峰微微一笑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大公主前段时间因为心情不爽利,去了道观。这次又碰上了前太子的忌日,几人赶来陪着她。
裴允初和大公主是表姐弟的关系,长公主又待秦灵极好,因为这层关系,两人才得以认识。
一堆人围着一个端庄高贵的女子走进来,带着些许冷漠。在看到裴允初时,却如同冰化开般笑意爬上了有些发红的眼角。
“今日你们来得倒早。”问候了几句,就牵着裴允初的手。她大他十岁,唯一的亲弟弟也没了,对裴允初是真心疼爱。
“怎么又清瘦了?”大公主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继而又道:“允初,你已及冠,该找个人好生照料你了。”
“表姐担心了,平日有下人。”裴允初回道。
“你……这孩子!”也不管周围的人,大公主直接说开了:“下人哪有贴心人,我可是听说了,你这么大连个通房的都没有!这种事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是舅妈也是大意,都由着你来。”
看着裴允初还是以前这幅清淡的模样,大公主心里越发急了。
拉过秦灵,搭在裴允初手上,说道:“要我看,这京城能配得上我们允初的只有灵儿了。”
裴允初拧起眉头,猛地抽出手:“表姐,你逾越了!”说完也不顾在场人的表情,径直出去了。
“这孩子!”大公主有点恨铁不成钢,见秦灵面色不对,又安慰道:“他啊,心思不在这上面,你多担待。”
秦灵乖巧地点头,“没事,裴……侍郎有他自己的事。”
大公主把贺平峰支开,要和秦灵说些女人间的事。
贺平峰走出驸马府,站立了一会儿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抬步回去。
“爹,娘。”裴允初一回来,就碰上刚从后花园散步的裴太傅二人。
“这么快回来了,你表姐还好吗?”裴夫人问道。
“嗯。”不愿多言,裴允初打了招呼就往自己院内走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裴夫人奇怪地问:“小初最近不开心吗?好像有心事。”
“大概吧,让他自己解决。”裴太傅倒是不担心。
到底是父母,自家儿子一如既然地少言,也还是能看出端倪来。
往日看得书,裴允初现在一本也看不进去。明明之前是一个清俊多智的公子,最近却频频不在状态。
捂着胸口,裴允初脑海里不断回想当日在城外的景象,还有福园楼门口的事。患得患失的表情让进来换茶水的禾谧看见了。
“公子,茶放在这。”禾谧柔柔地一揖,缓缓退了出去。
已恢复冷漠的裴允初不再想其他,而开始提笔练字。有熟悉他字的人,一看就知道笔锋乱了。
高贵清冷的裴公子前二十年没有任何情感经历,万事万物皆过眼云烟。现下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那日他一人想去城外看看,附近有不少野生的菊花,不如家养的大,却有一种别致的韵味。顺着路走下去,秋意生愁,虽有盛开的花,但周围一片枯黄仍占多数,看得人郁郁寡欢。
突然开阔处有汪清谭,说是谭却又较为深。裴允初慢慢靠近,蹲下伸手撩了捧水,凉!
大概是平日没什么人,枯黄的野草掩盖了滑腻的泥土。裴允初脚踩下,野草就断裂成细屑。一站起来,没注意就滑了下去。
刚刚还看起来凉爽透彻的谭水,瞬间变得可怖起来。冰凉的水透过纱衣,浸湿里袍。裴允初脑子一片空白,他不会水,平日也不喜欢让下人跟着,来得时候周围也没见着人烟。他心里有些可笑,难道就这么死了?意识渐渐模糊……
眼看着京城就快到了,路也不适合骑马,梁清洛干脆下了马走着,牵着马儿溜达着。想想京城里会有好吃的,梁清洛看了看手中咬了一口的无味干粮大饼,放弃了。随手塞给一旁的马吃,却在转头时看见远处一个人蹲在谭边。
这种危险的地方,梁清洛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刚要喊出口,就见那人站了起来,然后晃荡一下……下去了!
咽下口中的声音,梁清洛无奈地奔了过去。作为一个正直的人,她是要去救人的。
等她跑了过去,水面只剩下一咕噜气泡,显然人沉了下去。
这也太快了!好歹扑棱几下,让她看到头啊!
来不及细想,梁清洛脱掉外袍,跳了下去。救人倒是快,主要人已经模糊了,没什么挣扎。
意识模糊间,裴允初仿佛看到一束亮光破开黑暗,手被拉住了!
“哗”的一声,梁清洛带着人出了水面,把人平放再小路边上,开始按压。
裴允初强睁开眼,模糊间看清了那人的脸。
梁清素?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裴允初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只不过上面盖着一件黑色外袍。
后来裴允初一直回想自己看到的那张脸,的的确确是梁清素。可是她会水吗?不可能会的,而且那天的黑袍明显是男式,应该是一个男人救了他。
那为什么会出现了梁清素的脸?他虽认识她,却没说过话,从未来往过。
连续好几天夜里,裴允初都梦到溺水,然后被救,模糊睁开眼看到的人就是梁清素!
直到那天在福园楼的门口,看到那个人。只一眼,裴允初就明白了。
是她!
已经知道了救命恩人是谁,裴允初的梦却来得更为频繁。一次又一次的梦见自己看到那张脸,以及在福园楼她看见自己眼底的陌生。
每日清晨起来,失落弥漫在心头。
第一次被外界影响如此之大,难免不知所措。裴允初自然消瘦了几分,在常人眼里依旧没什么变化,但自己的亲人却是瞒不住的。
气馁地放下笔,裴允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清俊白皙的脸微微红了几分。要是被外人看见矜贵的裴公子是这幅模样,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慢慢走到一个红木架子旁,裴允初打开一个精致的箱子。伸手拿出了一件黑色袍子,上面用金丝绣着不知名的花,让人一看就知不菲。
更妙的是,黑袍上的手。修长白皙,不显女气,更不会瘦骨嶙峋,青筋凸起。白与黑形成强烈对比。
该去还给她了,毕竟……是她的衣物,自己留着不好。
要不要下帖子请她来呢?不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应该是自己上门去还才对!可,这样未免太孟浪了。
此时清贵的裴公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却浑然未知。
正文 第六章
皇后寿辰那天,京里的女眷们要去贺寿,梁家也不例外。梁夫人前几天就订好了衣裳,尤其是梁清洛的。她是第一次进宫,难免怕她紧张。
“到时候你跟着娘和素儿,不要出了差错。”梁夫人慈爱地看着梁清洛,帮她把外领理好。“娘娘虽仁慈,但也万万不可冲撞。”梁清素在礼仪方面还是不会出差错的。
一旁的梁清素早早打理好了,坐在桌边一边吃着蜜饯,一边用眼瞅着她姐。
父母对待孪生子女时,总爱把他们打扮成一样。这次梁夫人也是,去宫里订的衣裙是一模一样的,两人的妆容也是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梁清素脖子上戴了璎珞。她姐觉得别扭就干脆拿了下来。
奇怪,真奇怪!
为什么同样的长相,她姐就是要好看呢?
“干嘛呢?傻愣愣的。”梁清洛打算用手去呼噜她蠢妹妹的头,看到她打理好的头发,还是把手放下了。
梁夫人宠爱地看着自己一双女儿,眼里露出了欣慰。
皇后寿辰,没请男人们去,全是夫人小姐陪着。梁夫人带着一双女儿和贺礼坐上了马车,路上不少这样进宫的车。
“丁家的女人喜欢挑事,洛儿到时不必在乎。”梁夫人到底还是担心,拉着梁清洛的手嘱咐道:“她们喜欢拉上秦家来说事,秦家的人你也无需来往,她们心机太深。”
梁清素在一旁瞪大眼猛点头,仿佛在说:就是,就是!
梁清洛随意笑道:“母亲,您不必担心,该有的分寸我会有的。”
对秦家,和梁夫人玩得好的这几家都是敬而远之的。秦家现在如日中天,遇事连谭家都要退让三分。但秦家却不是老牌武将世家,后起之秀罢了。秦家当年是从行伍里爬出来的,一战一勋都是真打下来的,按理说是值得尊敬的。
但是和普通莽汉不一样,秦家擅长用女儿来换去利益,不然不会这么快成为京城新贵。偏偏秦家的女儿个个貌美有才,勾得男人惟命是从。现在的秦将军不仅是镇军大将军,更是安远侯。
有脑子的人家都知道嘱咐女儿不要和秦家女儿来往过深,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偏偏有脑子看穿的人不多,是以京城大多数贵女唯秦家女儿是从。
在城门口马车停了下来,梁清洛率先跳了出来,转身伸出手扶着梁夫人下来,接着把怀里拿着贺礼的梁清素拉了下来。
一旁也停了一辆马车,上面的人刚下来,就看见梁清洛他们这边。
“梁夫人。”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黄皮夫人,朝她们走来。
“王夫人。”梁夫人淡淡点头致意。
王夫人上下打量着梁清洛二人,捂着嘴笑道:“梁夫人好福气,这么灵气的姑娘一生就是两个。”
后面跟着来了王家小姐,见状脸上也是嘲意满满。
“王夫人若无事,我们先进去了。”梁夫人不愿与之纠缠,点头带着一双女儿离去。
按理来说,梁清洛和梁清素相貌是京城一等一的,那些同龄女子见在美貌上碾压她们的人又多了一个,应该感到焦急,愤怒才对。结果现在看来她们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还对梁清洛等人大肆嘲笑。
梁清洛有点佩服自家妹妹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要京城贵女们说,如果多了一个像秦灵一样的女子她们定是慌极,可若是多了一个梁清素一样的人,不好意思她们要先笑上一笑。
只不过……她们孪生见的少,不知一般孪生的人性子总是相反的。更何况,梁清洛不简简单单是个普通古代女子。
待到了宫内,梁夫人才有几个好友说话。皇后还未出来,只有婢女们伺候着这些贵夫人,贵女们用早膳。
“这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一旁的唐氏揪着手帕,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离,最终指着梁清洛问道。
梁夫人愉悦地笑道:“玉兰还是这么眼尖,这是大女儿。”拉了一把梁清洛,说“洛儿,这是你唐姨。”
“唐姨好。”
“欸,乖。”唐氏顺势把手臂上的玉镯捋了下来,“唐姨也没什么见面礼,这个你收着。”
唐氏是梁夫人的手帕之交,感情深厚。当年梁夫人生下第一胎,身体就不太好,一直在家静养。等养了两三年,身子好了。突然发现梁清洛不说话,急得又把养回来的肉瘦没了,成日掉眼泪。哪有心情出来,所以唐氏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
只知道当年梁夫人生了女儿,四年后生了儿子。
几人正用着早膳呢,突然大家骚动起来,都往门口看去。像是见惯了,梁夫人几人没什么表示。梁清洛挑了挑眉,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佳人,着白色纱裙,衣面上有淡淡海棠点缀。风轻轻吹动着,海棠花像是活了一般。虽是白色基调,但在袖口和领子边上却是红绸,衬得佳人在仙气当中多了一丝喜气。
啧!
梁清洛觉得可惜了,美人美则美矣,奈何有毒!她还是喜欢自家妹妹这种。
秦灵一进来瞟过厅里贵女们嫉妒的眼神,心下嗤笑。看到梁清洛却是脸色一变,极快地收敛自己的表情,柔柔地对她笑了笑。
梁清洛扯了扯嘴角,遥遥地对秦灵敬了杯酒。
一阵骚动过后,大家安静地用起膳来。
不一会儿皇后带着人进来了。
大家连忙行礼,皇后今天高兴,精神气饱满。等人坐好了,众位世家贵女们纷纷开始献礼。
与出场相比,秦家献得礼倒是中规中矩。在各种奇珍异宝面前倒是一般般,既不落后,也不如何显眼。
“秦家大女儿是仁贵妃,正当宠呢。”唐氏见梁清洛看着秦家人,轻声解释道。送的不好,皇后定然记恨,但若是太好,皇后照样不高兴。
虽然太子没了,皇后娘家也无实权,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家不敢往枪口上撞。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戏园走去,台上已经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皇后拿着戏折子点了两出,又让大公主点了一出。皇后虽对秦家无好感,但长公主却是待秦灵不错。
“母后,这戏班之可是女儿从外面请来的,比宫里那些有趣多了。今个儿您可得好好看看。”大公主靠在皇后身边撒娇道。
皇后点了点大公主的额头,佯装生气:“不成体统,都是娘亲了,还这么爱撒娇。”
“女儿也只在您这里撒娇啊,再说了您不疼我就真没人疼我了。”长公主委屈地说。
“罢,罢,你啊!”皇后无奈笑道。
一出戏演罢,众人皆鼓掌。
“这戏班子不错,好看!”皇后转头对大公主夸道。
“母后您开心就好。”大公主说着,看着秦灵笑了笑。
这戏班子可不是她找来的,还是秦灵为自己找来的。可惜她自己的儿子太小了,不然秦灵当自己儿媳多好。不过能和允初在一起,长公主觉得还是不错的。毕竟秦灵这孩子还算剔透,人也是个好的。
看了三场戏,皇后也乏了,要去休息。晚宴才是重点,到时皇上会一起来。
挥挥手,皇后下令让众人下去休息用午膳,这才移步打算去休息。
“咦?”皇后惊讶地看着梁清洛她们,“梁夫人,这两位都是你的女儿?”
“回娘娘,是。臣妇当年生下孪生女儿,只是大女儿身体不好,被大师收去当徒弟,现下身子好了才回来了。”
皇后惊奇地看了会,才说道:“看来梁夫人的女儿都继承了你和梁大人的样貌,瞧瞧这可人的模样。”顿了顿又对旁边的大宫女吩咐道:“去把本宫那株百年人参拿来,赏给梁夫人的女儿。”
“谢娘娘!”
皇后笑了笑,扶着婢女的手走了。
留下一干夫人贵女在这,见梁夫人受赏,一些人连忙挤上来恭喜。
大公主向秦灵招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多亏了灵儿你找来了这戏班儿,母后许久未这般开心了。”
秦灵不骄不躁道:“为娘娘分忧,是臣女本该做的,大公主无须挂心。”
“你这性子我最喜欢了,允初是还不了解你,不然还不把你捧在手心。”大公主打趣道。
秦灵两颊微粉,害羞道:“哪有!”
正文 第七章
大抵是皇后不在了,大家也就轻松不少,纷纷堆了好几堆在一起说话。夫人们坐在一起,小姐们找到好友也是笑意盈盈的。
梁清洛看着周围真空地带,有些僵硬,“你平时都这样?”所有人都在开开心心地和朋友讲话,哪怕不是真心的。
“嗯。”梁清素委屈地点头,不是她想这样的。她玩不来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以前总被欺负,自然是要告诉父母的。
结果梁家可不是会任由女儿被欺负的人,直截了当地找上了门,那几年闹得凶,到后来就没人和梁清素来往了,毕竟她们没有家人会这么直接帮自己出气。
美貌、家人的疼爱都是被嫉妒的方面。
梁清洛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说道:“没事,你姐带你称霸京城!”
说着,拉过梁清素往最近的几位贵女那边走去。
“几位……”梁清洛还未靠近说完,就见她们如避蛇蝎的往一旁挪。
这下尴尬了。
“咳……”清了清嗓子,梁清洛扯着笑又上前几步,“贫道跟着师父在外云游十年,对这手相还算精通。今日见几位美人着实有缘,想着来帮你们看看。”
贵女们互相看了看,实在未料到是这种场景,身后的梁清素也呆愣愣地站在那。
“如何,尤其是这姻缘线贫道是最为精通的。”梁清洛继续游说。
其中一位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犹犹豫豫地问道:“当真?”
“自然,空然道人听说过没有?他就是我师父。”梁清洛正气凛然地说道。
“那……你帮我看看?”
“好嘞,把右手伸出来。”梁清洛一股江湖术士的气息油然而生,几位贵女要是经常在外走,就会发现她和大街上那些扯着大旗坑蒙拐骗的人没什么区别。
梁清洛握住黄衣女子的手,似发自内心地感叹:“姐姐这皮肤可真滑,所谓肤如凝脂也不过如此吧!”
被比自己美貌的人夸赞,黄衣女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脸上好看了几分,不再别别扭扭的。
“姐姐是否幼年体弱多病?”
黄衣女子大惊:“你怎么知道?”她在郊外养到了七岁才回来,除了家人没人知道。
梁清洛煞有其事地指着她手掌的一条纹路,说道:“你看,这条生命纹靠着掌边有条链形纹,说明小儿时期体弱多病。”
“那你快帮我看看姻缘如何?”
梁清洛皱着眉,时而摇头,时而吐出一口气。黄衣女子看着她的表情,心高高提起,额头都快冒出细汗了。
“姐姐,你这……”
“怎么了?”黄衣女子急切地问。
“嗯,姐姐要放开心胸,万不可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了自己。姻缘强求不得,只要能退一步,说不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黄衣女子若有所思。
梁清洛抹了抹不存在的汗,对另外两位说道:“贫道今日还有四卦可算,两位可要算。”
“什么都可以算吗?”
“当然,不一定是看手相,写个字也行。”梁清洛高深莫测道。
其中长得最高的那位,扭头就让婢女去拿笔墨来。剩下几人围在一起听梁清洛神神叨叨。
“那些人在做什么?”丁杏不屑地看着梁清素几个人,对秦灵说道:“怎么吕兰也跟她们混在一起了?”
“丁姐姐,不用管她们。”秦灵微微笑道:“我们去长公主那吧。”
难得有机会亲近长公主,丁杏自然不愿放过,立马提起裙摆跟着秦灵走了。
与丁杏一样奇怪的人不少,零零星星有人慢慢围了上去,这一围就到了晚宴开始。
“众位姐姐,虽然这卦贫道每天只能算五个,但是以后还是可以聊聊的。”梁清洛往天的另一边指了指,压低声音道:“有空姐姐们可以来梁府,大家好好说道说道,只是不可外传。”
那边晚宴要开始了,贵女小姐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前有几位还特意挤到梁清洛附近套近乎,想早点去梁府。
“姐……”梁清素期期艾艾地靠了过去,“要不你先给我算算?”
梁清洛翻了翻白眼,“你还真信,我开玩笑的!”
“啊?”
“好了,晚宴开始了,快走吧。”梁清洛拉起天真的妹妹朝梁夫人走去。
因为皇上的到来,晚宴的气氛庄严更甚。不少贵女低着头不敢直视上方,与此相比秦灵的落落大方显眼至极。
“这秦丫头一向是个好的。”皇帝侧着头对皇后说道。
“自然,秦家的女儿哪个不好。”皇后像是随口而道,心中却充满了怨怼。今日她寿辰,皇上居然白天还要陪着仁贵妃。
太子没了,只剩下一个嫁了人的长公主,她也没办法争了。冷眼看着后宫女人争奇斗艳,为一点点宠爱打破了头,用尽了算计。
可哪怕再豁达,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呵护备至,心里总是有个疙瘩。她这心里堵得慌!
“听说梁家的大女儿回来了,梁爱卿可真藏得深,到现在朕才知道当年生下的是孪生姐妹。”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其他什么,皇上不自觉地想和皇后多说点话。
皇后淡漠道:“梁家一向不喜欢大排场,也没给孩子举办什么宴席,我们自然不知道。”哪像秦家每次大张旗鼓,不管男孩女孩要弄得人尽皆知。
左右环顾,武宣帝终于在右下方看到了梁家姐妹。
抬手让舞乐停了下来,武宣帝对着下面的人问道:“哪个是梁家大女儿?”
梁夫人一听到声音,立马扯了扯梁清洛衣角。梁清洛正打算把嘴里的甜酒吐掉,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站起来行礼。
“臣女梁清洛。”
“听说你在外面呆了十年?”武宣帝免去梁清洛的礼问道。
“是,臣女跟着空然大师,幸有师父的庇佑才得以平安长大。”梁清洛睁着眼说瞎话。
“空然道人?”武宣帝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现在身体好了点吗?”
“回皇上,现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梁清洛是不怕她那便宜师父来戳穿她,毕竟她手里可是有把柄的。
点点头,武宣帝叹道:“你父亲一向不爱说这些家里的事,朕也不清楚,既然你身体好了就算了。”转头又向旁边的总管说道:“德安,上次楚国上供的雪丝绸拿一匹赏给她。”
“谢陛下!”梁清洛连忙说道。
坐下后,瞪了一眼自家的傻妹妹。腿都被戳红了!
“姐,别生气了,我是看你发愣呢,才提醒你的。”梁清素现在是一点也不怕她姐了。
“好了,好了,别闹。”梁母和稀泥道。
其他人心思各异,以往只要有秦灵在,皇上必然要赏赐于她。许多贵女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才貌比不上就算了,秦灵还频频得圣上青眼。可是只能咬着牙笑着祝贺她,还能怎么办?谁让她姐受宠呢!
现在秦灵没受赏,反倒是和秦家不来往的梁家得到了赏赐。她们虽然也没得到,但能恶心一下秦灵也是好的。
是以,晚宴过后,许多贵女们假意去安慰秦灵,实则是看笑话而已。
“都是些什么腌臜货!”一回到府里,紫叶就忍不住骂起来了,“小姐您别被那些东西气住了,不过是妒忌您。”
“好了,紫叶你下去休息吧。”秦灵柔柔地安抚道,“不必在乎太多,有些事久了就能看清了。”
“嗯,小姐您早点休息。”紫叶眼眶红红地退下了,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这么温柔的小姐。
秦灵缓缓坐在床边,手慢慢捏紧。与刚刚对紫叶的温柔笑脸不同,此时脸上难看的紧。
一次赏赐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从看到梁清洛那刻起,秦灵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打心里讨厌梁清洛,明明她从来都不把梁清素看在眼里。现在不过换成她姐姐,秦灵就觉得危机感顿生。
深深吸了一口气,秦灵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轻柔地抚摸着。
只要……只要那个人眼里有自己就行了,其他人她都不在乎。
正文 第八章
今日连着受到皇上皇后的奖赏,梁夫人倒也高兴。毕竟自己的女儿终于回来了,眼下看来素儿有她姐姐护着了,不必再孤孤单单一个人。
三人一下车就见梁文经牵着一个小人的手站在府邸门外等着。秋意正浓,晚风颇为凉冷。梁杨缩着脖子,直把自己往梁文经身后躲。
“老爷,你怎么把杨儿带出来了?”梁夫人嗔道。每次她们出门晚上回来,梁文经都会站在门口等着。
梁文经先是把身后的人提溜到前面,然后把披风披到梁夫人身上,气笑道:“他自己要逞强出来接你们,一出来又要躲在我背后。”
说着,揽过梁夫人就往里走,完全不管后面三个儿女。
梁清素是习惯了,极其自然地拉过梁杨的手,也往府里走去,留下梁清洛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
“姐,你不走吗?风大了。”梁清素半天没看到人,回头喊道。
……
梁清洛突然觉得梁家夫妇才是穿越那个,自己思想上还不够他们的境界。
“来了!”梁清洛应着。
秋闱结束,京城那些人的资料早就被各大世家翻来覆去看透了。到底还是要看春闱,京城这些人傲气惯了,没有出去见识过外面。大启王朝地广人博总有人才,现下世家们都期待着春闱的到来,想要从中拉拢新贵。
梁文经掌管礼部,科举一向由他来主持,此次自然不例外。秋闱一结束,他就开始忙起来了,忙着梳理全国春闱的名单。
至于梁清洛她也忙得很,不断有人来梁府或是下帖请她去算卦。
以她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这些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世女们,很快被迷惑的昏头转向,成为梁清洛的忠实拥趸。
“姐姐们,贫道初来乍到。对这京城不太了解,还望你们多多指点一二。”梁清洛甩了甩新鲜出炉的拂尘谦虚道。
因为太多人了,梁清洛干脆在京城郊外的一个湖上租了一艘画船,举办了一个宴会。
吕兰佯装不开心地说:“梁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可不是外人,有事尽管来找我们。”
“就是,就是……”
一旁的世女们附和道。
“唉,姐姐们是有所不知。贫道上次刚回京城,被误认为成家妹,结果就被无缘由的奚落一番。”梁清洛怅然道:“光是想想家妹这么受人欺负,贫道这心,就痛啊!”
船上忽然就静了一会儿。
“这……梁妹妹不必担心,之前是我们不太了解素儿妹妹,听信他人谗言。”吕兰顿了顿又说道:“以后我们定能好好相处。”
听到一船的附和声,梁清洛心满意足地转了转拂尘。
“梁妹妹还去过哪些有意思的地方?”有人问道。
微微一笑,梁清洛已经从算卦变成了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开始现编自己和那不到一年便宜师父的往事。
此次聚会过后,京城有一半的世女莫名对梁清素改变了态度,而秦灵等人依旧被蒙在鼓里。
在梁文经结束了一段忙碌的礼部日子后,梁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好些菜来犒劳他,梁清洛也得以机会尝着自家亲娘的手艺。
“听说洛儿和不少世女交往起来了,”梁夫人往梁文经碗里添了只鸭腿才问起梁清洛来,“感觉怎么样?”
这无声恩爱秀的,梁清洛觉得眼要瞎!
“嗯,她们都挺好”骗的,梁清洛在心里补了俩字。
“带着素儿一起去和她们玩,她们以前可能是对素儿有什么误会。”梁夫人对梁清素还是怀着愧疚的,当初不该对那些人说太狠,结果一个个教唆着女儿不和素儿来往。
“嗯,知道了。”要不是为了能让她们能在一些场合护着妹妹,她会这么费劲脑汁和那些娇娇女来往吗?她还是高冷的!
“阿茶,你带着洛儿做几件衣服,过段时间要秋猎。我看洛儿没几件衣服穿,到时候总不能穿成这样去。”梁文经特意嘱咐道。
“爹,女儿有衣服。”梁清洛连忙开口阻止,讲真京城的衣服她没一个看得上的。她需要的是那种无形中透出华贵的衣裳,极其凸显她的逼格,偏偏还要实用的衣裳。目前看来京城还没有。
梁夫人皱眉道:“洛儿,你哪来的衣服?娘见你柜子里就四套衣物,还有两套是上次进宫的时候做的。”
“我,我江南那边的朋友捎过来了不少衣物。”
“胡闹!”梁文经不同意,“秋猎穿得衣裳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就行,就算你不去猎东西,总要穿得像样。”
梁清洛直接撂下话:“爹,我不管。我不需要你们做,我想要我自己的衣服。”言罢又软声细语道:“爹、娘我保证不会失礼的。”
到底是太久没相处过,夫妇二人不愿为这事让女儿不开心。
“行行行,快点吃饭!”梁文经挥挥手无奈道。
一旁的梁杨眼神钦佩地看着自己姐姐,厉害啊!居然能让父亲改口,姐姐果然有两手,不愧是修道之人。
要是梁清洛知道她弟在想什么,一定会问:你对修道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梁家一向是女儿归娘管,儿子归父亲管。是以梁杨极其了解梁文经的秉性,说一不二,比起隔壁武官更是严厉。
“老爷,洛儿她,脾气怕是不好。”等儿女们都下去了,梁夫人才若有所思地对梁文经说。虽然洛儿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听话的很,但她是做母亲的,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总能看透一点。
“人各有缘分,我们也不必强求。”梁文经叹了口气,“将来不管洛儿嫁到什么人家,我们都会站在她身后的。”
不是没看出来,自己的女儿怎样,梁文经这么多年看人的本领还是有的。
洛儿在看人的时候眼底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下人做错了事,她不在意不去惩罚,不是心好,而是懒得管,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下人身上。
梁夫人头都大了,两个女儿正值年华,最多两年就要嫁人。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像自家男人一样只要自己一个,到时候府里必然不想梁府这么太平。素儿一向单纯,到时候不定要受到什么欺负。
至于洛儿,梁夫人总觉得对方可能不太好过。
“好了,阿茶。别想太多,各有各的福气。”梁文经不太愿意看到自己夫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红木盒子,说道:“早上我路过青琅阁,给你带了支发钗,你看好不好看?”
“你又乱花钱!青琅阁的东西也是我们能买的吗?”虽然嘴上嘟嘟囔囔着,梁夫人还是爱不释手地摸着发钗。
“一年难得买几次,不贵不贵。”梁文经倒是不在意。梁府的开支一向比其他府邸要小,就算他只有尚书那点俸禄也是绰绰有余的。
与梁府的一派和平不同,秦家此刻气氛沉重。一向轻柔软笑的秦灵沉默地立在旁边,眼眶泛红。秦家长子秦海河跪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秦奎坐在椅子上,翻着桌上的信件,脑袋上的青筋蹦得老高。
“我怎么嘱咐你的?你姐在宫中一个人,那些个女人都盯着你姐呢!”秦奎大力地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她怀了龙子,我说了要好好护着,不能让那些人下手得逞。”
“爹,是我不好,那丫头跟着姐都快十年了,我没想到……”
“你能想到什么!”打断他的话,秦奎吼道。
仁贵妃有孕三个月了,一直瞒着就怕出事。刚好武宣帝最近忙于政事,不怎么来后宫。等胎儿稳定下来才告诉了陛下,结果不到十天就掉了,半条命都去了。
现在查来查去只查到下毒的人,幕后推手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毕竟皇子多,武宣帝不过是安慰了几句就算了。
那可是皇子啊!万一几个成人的皇子像太子一样……
以自己女儿受宠的程度,说不定,说不定皇子就变成了……
现在全完了!人是救回来了,皇子却永远没可能了。
想到这,秦奎忍不住了,拿起桌上的砚台就往秦海河身上砸去。
正文 第九章
转眼秋猎到了,梁清洛所谓江南做的衣裳也到了梁府。她特意穿上了身在梁府溜达了一圈,以表示自己严苛的审美观。
玄色带金丝的长袍,干净利落不拖地。袖口由金色带子收紧,方便活动。整件衣服低调奢华,一如既往的美!酷!炫!
“姐,你这样好像男的……”梁清素在一旁弱弱地开口。
“啪—”
梁清洛似乎听到了打脸的声音。
深深吸了一口气,梁清洛恢复扭曲的脸:“妹妹,这就是你眼光的问题了。再说贫道一向不爱那些鲜艳的颜色,只有这夜的色才符合修道之人的神秘!”
“原来是这样!姐姐你觉得我的衣裳是不是不合适啊?我也去换玄色的衣裳怎么样?”梁清素也想要神秘的感觉。
梁清洛看了看自己妹妹的穿着,一袭利落的浅蓝胡服,外面还罩了一层细白纱。风一吹,显得又飘又仙。嗯,如果不开口的话。
“算了吧,你哪来玄色的衣裳?而且这样挺好看的,不用换,不用换。”没看到娘在一边瞪着她呢吗。
“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梁尚书换好衣裳出来了。
不同往日穿得官服和在府邸里宽松的衣袍,今日梁文经显得精神气饱满。虽然文官不需要去骑射,但是穿着打扮还是要符合时宜的。
“爹,您今日看起来潇洒许多啊!”梁清洛想夸夸她老爹。
梁文经并未高兴,瞪眼道:“难道往日你爹就不好看,不潇洒了?”
“哪里,哪里。爹,试问京城您这一辈,有谁能有您好看。”梁清洛这话还真不是拍马屁。
子女的长相都是来自父母,梁家三个就是糅合了梁氏夫妇二人所有的优点。至于秦家的女儿完全是靠女方拉起的颜值,安远公不拖后腿就已经很好了。所以真要说起来秦灵的脸还是比不是梁清素的,只是气质上更胜一筹。
“哼!”梁尚书这才放过梁清洛。
因为是秋猎,所以几个人都是骑着挑选好的马去猎场的。连梁杨也有一匹小公马,还是当初从谭府赢过来的。梁夫人留在府里打理内务,梁尚书只带了两个侍从在后面,一行六人摇摇摆摆往猎场去。
“姐,你怎么骑了这么丑的马啊?”三个小孩跟在梁文经后面,梁清素悄悄问她姐。
毛发长短不一,颜色也是斑斑驳驳的,甚至马屁股后面还有一大块类似胎记的东西。
梁清洛还没说话,另一旁的梁杨倒是开了口:“二姐,你这就不懂马了,这匹马虽然看起来丑了点,但是身膘体壮,眼睛有力。绝对是好马!是吧,大姐?”
梁清洛嘴角抽抽地听着梁杨一本正经小大人样的分析,“是,你说得对。”
“真的吗?可是这马也太丑了点……”梁清素半信半疑。
梁杨不服了,大声道:“二姐,你在质疑我!我可是和谭叔习了好久这观马之术。”
还观马之术,这么高级。梁清洛觉得自己的小弟了不得啊!
“吵吵什么呢?”梁文经回头看着骑马都不得安生的子女。
“没—”梁清素和梁杨异口同声地回答。
梁文经摇摇头,继续向前。
秋猎的大头主要还是看武官和皇子们,其余不过是助兴。也有不少世女骑上马射猎,大多图个乐子。这时候也没谁站出来说这什么什么可爱,不可以射之类的话。不然扫了贵人的兴致,回去是要被打压的。
“洛儿,这边。”梁清洛两人刚和父亲分开,吕兰就找了过来。
“今日姐姐英姿颇为飒爽啊!”梁清洛没有吸取教训,仍然这样夸人。
好在吕兰不在意,笑得开心:“刚好素儿妹妹也在这,我们一起去打猎吧,可不能让那群臭男人看扁了!”
“我,我不行的。”梁清素连忙摆手拒绝,骑会儿马,她还能坚持。要是在马上动来动去,绝对会摔下来的。
“素儿妹妹这是不给我面子。”吕兰假装生气道,“你就跟在后面也行,不用太会。”
“那,好吧。”
似乎想起了什么,吕兰又问道:“洛儿,你们修道之人可以杀生吧?”
……所以修道之人到底被误会什么了!
“可以的。”梁清洛微微笑道。
吕兰带着两人向大部队会合,路上早早被清理干净,方便马匹的行走。
一共有七八个世女在那等着,见吕兰她们来了,纷纷围上来。
“我们这次要全力以赴,不能让秦灵她们胜出,明白吗?”吕兰一脸严肃地喊道。
旁边的世女们也符合答道:“明白!”
“噗—”一道不轻地嗤笑声清晰地传到众人耳边。
吕兰愤怒地转头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识相,只见一棵大树下一位英俊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出现。
“谭斌!”看到来人,吕兰平日的修养全部丧失。
“欸,我在呢!”谭斌挑着唇,笑着说道。
“你!”吕兰深吸一口气,“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不自量力。”谭斌直截了当说了出来,没等吕兰继续开口,他又说道,“她武将世家,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学了点皮毛,就想赢过她?而且人家还有贺郎护着呢。”
“那也不管你的事!”
谭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看人家都有人帮着,其实我也可以帮你的。只要,你叫我……”
“闭嘴!”吕兰现在恨不得去撕了他,“我们走,别理他。”
“哎哎,别走啊!”谭斌还在后面招手,只吃了一嘴的灰尘。
梁清洛在后面跟着,看到吕兰红透的耳根。深沉地想:怕又是一段欢喜冤家的故事了。
一直骑到远离营地,吕兰才停了下来。
“前面就开始有猎物了,最重要是注意自己的安全。素儿妹妹和诗儿跟着我,其他人自己组。”吕兰指挥着分配,“洛儿,你要跟谁吗?”
“我自己吧。”
“姐,你不和我一起吗?”梁清素还是有点怕。
我怕你们看到我凶残的样子!梁清洛笑笑不说话,双腿一夹,纵马向前。
“好了,别望了。你姐不在,还有我呢。”吕兰扬着下巴,示意梁清素跟着她走。
梁清洛对这是提不起兴趣,骑着小花慢悠悠地溜达。看到什么就射,没失过手,毕竟她可是练过的。
贺郎,莫不是那个贺平峰?梁清洛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来。也对,姓贺,应该是上次那个男人。
啧!
看来自己还得好好大展一番身手啊,不能让那几个人压着她妹妹一头。
想着,梁清洛便骑着马继续往前奔,马蹄的声音惊吓了不少躲藏灌木丛的小动物,梁清洛伺机而动。
不一会就收获满满,停了一会,梁清洛让人把猎物拿回去,才继续往里走。
梁清洛头一偏,似乎听到了什么,慢慢停了下来。搭上箭,拉满弓,悄悄等待猎物的出现。
“哗—”一阵声响,一只麋鹿从灌木丛中出现了。
这鹿油光水滑的,皮子真好!
梁清洛兴奋了,她打算射鹿的眼睛,这样皮子才不会损坏。
咻—
梁清洛射了过去,不用看绝对中了,她就是这么自信。
立马翻身下马,梁清洛愉快地向麋鹿走了过去,正要带走自己的猎物。
“咦?”
刚刚太专注,以至于没听到声响,这鹿的眼睛上明晃晃地插着两根箭。
左边眼睛上插着的带木兰花的箭翎是她的,右边刻着裴字的箭是……
“梁姑娘”梁清洛背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转头看去,嗯,一个好看的男人。再仔细一看,嗯,有点眼熟。
青年身穿绛色衣袍,明明是梁清洛最讨厌的颜色,却被他穿得分外好看。身后还背着箭筒,显然刚刚另一只箭是他射的。
“箭法不错。”梁清洛真心夸道。
要知道梁清洛这箭法还是被江湖人称箭圣的怪老头教得,练了很久才百发百中。这位看起来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也这么厉害?
裴允初此刻面色如常,只有白玉般的耳朵泛起了红,心砰砰地跳得快极了。修长的手紧紧握住弓,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梁清洛盯着裴允初看了会儿,站起来朝他走去。
正文 第十章
裴允初不自觉往后退开两步,见状,梁清洛挑眉停下来了。
“你射得比我准,这鹿归你了。”梁清洛心底还是有点可惜的,毕竟这鹿的皮子难得一见的好。
虽没靠近那鹿,但裴允初还是看到鹿的状况,显然两支箭都稳稳地插在鹿的眼睛上。
“不了,你拿去吧。我,我不需要。”裴允初竭力冷静下来。
不需要,你射箭干嘛!显摆吗?梁清洛心里吐槽,面上还是笑的:“你的箭射得比我深,自然归你。”
这点梁清洛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在她的后方,应该和自己同时射箭,速度快上一点,所以她才没发现有人。
见梁清洛依旧不要,裴允初心下一急:“那天谢谢你救了我。”
“啊?”
一个男人,还是个美男子突然说出这种话,先不说她有没有救过。意味着什么?以梁清洛的阅历来看,这是以身相许的节奏啊!
环顾四周,梁清洛心想莫不是妖精变身来报答自己,长成这幅模样,箭法又比她还好。怕是想以此来吸引自己的注意,梁清洛自己是穿越来的,对这种事还是有接受能力的。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梁清洛脑海中已经转过千丝万缕。
裴允初到底是冷静了下来,清冽的嗓音让人生不出厌烦:“上次在城郊多亏了你,不然允初怕是要做那水中冤魂了。”
城郊、水,几个字瞬间让梁清洛回想起在郊外的那个倒霉孩子。当时急着救人,又想早点回梁府,人长什么样子倒是没注意。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梁清洛摆手,忽而又愣神。
姓裴,又如此好看,京城怕是只有一人了。梁清洛莫名有点遗憾:原来不是妖精。
“上次,你的衣服……我回去还你。”裴允初第一次和同辈女子这么说话,也不知说什么好。
“无所谓了,你留着也行。”话音刚落,梁清洛就知道说错话了。姑娘家的东西不能乱给的,衣服也不行。
……
双方沉默了一会。
梁清洛先开口:“呵呵,哪天我去你府上拿,先放你那就好。”
“嗯。”
又是一阵寂静。
“只听说你文采好,没想到箭术也如此厉害。”梁清洛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
“梁姑娘的箭术也好。”第一次裴允初觉得名声大感觉这么好。
两个人傻愣愣站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生硬地接话。到最后,梁清洛忍不住了,直接退后拎起鹿挂在马背上。
跨上马,梁清洛低头说了一句:“先走一步。”骑尘而去。
平常见人都能说鬼话的梁清洛,这无话可说的情况还是首次。主要那裴家公子长得太出尘,她不好意思耍嘴皮,又装不来大家闺秀。
“小花,你主子估计要和你一样一辈子单身了。”梁清洛摸着马背,忽而感慨道。
小花摇晃了两下,似乎不同意这个说法。
梁清洛气笑:“你还不信,就你这幅模样,有哪个母马看得上你。”
其实别看小花这幅丑模样,当初梁清洛在峡谷驯服它之前,可是有不少野母马跟在它后面。不过出来之后,但凡好点品种的马都瞧不上小花。
“吁—”整齐的马蹄声在林中响彻。
裴允初转头看去,是二皇子等人。
“允初怎么停在这了?”二皇子翻身下马,把手中的弓箭交给随后跟着的侍从。
裴允初面上仍是一副平和样态,实则此时是不太愿意看到二皇子的。刚刚梁姑娘突然离开,他还没能缓过来,站在这仔仔细细地回想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看见一头鹿,没射中。”裴允初向二皇子简单的解释了原因。
“哈哈哈,一头鹿罢了,难免有失手的时候,以允初的本事再多鹿也能猎到。”二皇子安抚道,“走吧,本宫还未尽兴,允初一起。”
点了点头,裴允初也走向自己的马。
见主人向自己走来,苍里轻轻低下头温顺的示意。
苍里是周边小国进贡的纯血马。五年前裴允初在殿试大放异彩,武宣帝龙心大悦,赏赐给了他。
苍里全身雪白,速度极快,耐力也比寻常马匹要强上几分,是难得的好马。苍里又是母马,谭斌之前就打过它的主意,想让它和自己府上另匹好马交.配,然后小马就归谭斌自己了。
裴允初倒是没意见,只是苍里不给谭斌面子,次次把谭斌牵来的马给踢得半死。
在半途中,裴允初几人碰上了贺平峰。
“平峰你的猎物呢?”二皇子带着笑意问道。
前年贺平峰也是这样两手空空,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以为他什么也没猎到。等后来清点战利品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贺平峰全送给了秦家三姑娘。
也是从那时起,贺平峰爱慕秦灵的事才被人知晓。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加上贺平峰猎的,那群世女拔得头筹的肯定又是秦灵了。
“二皇子说笑了,平峰只是随心罢了。”贺平峰无奈道。
“哈哈,好个随心。贺郎一向如此直接,还愿平峰能抱得美人归。”二皇子放声大笑。
如果这样就能得到她的心就好了,可惜……她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
贺平峰看了看白马上无动于衷的人,心里酸涩地想。
自己爱慕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刻在心里,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回味良久,贺平峰早早看出来秦灵对自己无意。
只是裴允初一向对感情之事淡漠,贺平峰不好也不能提醒出来秦灵对他有意。
大启的皇子除去早逝的太子,已成年的有四个。其中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有一搏之力,三皇子母亲地位卑微,他平日也唯唯诺诺的,不值一提。至于五皇子腿脚有疾,从小不爱出门。
所以但凡牵扯到比试,一直都是这两位皇子一决高下。
到了清点猎物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帐篷外早已烧起了火。
吕兰在一旁气呼呼的,“有意思吗?次次让男人帮着。”
“呵,有本事你也让男人给你猎啊!”丁杏嘲笑道。
梁清素站在吕兰后面给她摸着背好让她消气。
“她还就有这个本事。”一道朗声从后面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原来是谭家小将军。
谭斌拎起一堆猎物,往地上一砸,“把这些点一下,算她们的。”指着吕兰对几个计数的人说道。
“你……”吕兰想要拒绝,又不想被秦灵压一头,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两个计数的人看了看对方,最后瘦高个的站了出来,“小将军,这,离秦姑娘的还差一头猎物。”
谭斌皱眉道:“等着,我现在就去猎两头过来。”
这下丁杏不依了,“不行!我们都停了,凭什么你还去?这样的不算数。”
吕兰本来以为这次有希望赢秦灵,没想到都接受谭斌的猎物了,还是赢不了。瞪了眼谭斌:没用!
瞅见吕兰充满杀气的眼神,谭斌心虚地摸了摸鼻梁。
“兰姐姐,我姐还没回来呢。我们肯定会赢的!”梁清素对她姐有一股迷之自信。
话音刚落,左边林子就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梁清洛骑着小花,身后跟着两个侍从。
“没来晚吧?”梁清洛勾唇一笑,“把猎物拿过来数清楚。”
两个侍从拖着猎物过来,路上都留下浅浅的坑痕,显然梁清洛猎到的比谭斌拿过来的还要多。
“这总可以算了吧。”吕兰得意地笑道。
刚才还一副云淡风轻的秦灵,看见梁清洛,脸上的表情立刻难看起来。手里紧紧捏着帕子,秦灵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
又是她!又是她!
秦灵有预感梁清洛将会成为她的死敌。
“不过是一场玩乐,吕姐姐何必如此认真。”秦灵柔柔地一揖,“灵儿认输便是。”
主事的都这么说了,丁杏几人自然不再争论,跟着秦灵往大营地走去。
“切!”吕兰不屑地瞟了一眼,又有点别扭地对谭斌说道:“刚刚谢谢你了。”
之前还英俊得一塌糊涂谭斌,听到这话,立马磕磕巴巴地摆手:“没,没有的事,我,我先走了。”
“怪人!”吕兰见人一溜烟跑了,轻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