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阮玉娇是被冷醒的,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想要蜷缩起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的沉重感令她有些难受,她下意识地看去,竟发现身上盖了两床被子!被子虽旧,却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比她盖的破麻袋不知好了多少倍,让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在梦中。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端着药碗进门,瞧见她醒来立时露出喜色,快步走到床边,“娇娇你醒了?觉着好些了没?”
  
  阮玉娇看着眼前这张无比亲切的面容,瞬间哽咽出声,“奶奶、奶奶你来接我了吗?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奶奶……”
  
  老妇人面色一变,急忙放下药碗去摸阮玉娇的额头,着急道:“又烧起来了!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都说起胡话来了?”
  
  温热的体温和怀抱传来的真实感让阮玉娇愣了一下,她看了看老妇人,又看了看四周眼熟的房间,突然发现这里竟是她曾经的家。自从奶奶被大火烧死之后,她就从这间还不错的正房搬了出去,住到了西厢的杂物房。后来更是被黑心的后娘卖掉,再也没回过家。
  
  她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小心翼翼地熬了几年,却因为不肯做妾被狠狠打了一顿丢进了乞丐窝。阮玉娇惊得一个激灵,脑袋终于清醒过来,她为了不被乞丐侮辱撞墙自尽,虽然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被一个同乡救了,可她伤上加伤根本救不活,她万分肯定自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又活了过来?
  
  老妇人见她没反应,越发着急,扭头就朝外喊道,“老大媳妇!老大媳妇?快去喊李郎中过来看看娇娇,娇娇瞧着不大对劲!”
  
  “又怎么了?”一道不甘不愿的声音响起,很快就有个拉着脸的妇人走了进来。她一看阮玉娇已经醒了,顿时皱起眉头,“娘,她这不是好了吗?还请什么郎中?咱家哪有那么多银子给她看病?要我说她这就是给惯的,整天不干活儿,一点小事就起不来了……”
  
  阮玉娇死死地盯着她看,凶狠地表情吓得那妇人倒退一步,话都说不下去了。不等妇人恼怒,老妇人先发了怒,“刘氏!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我叫你去你就去,用的又不是你的银子!娇娇为何如此你一清二楚,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
  
  阮刘氏不甘地想要反驳,想到什么又忍了回去,嘀咕道:“去就去,一个丫头片子这么宝贝,也不见你对小壮好点。”
  
  老妇人没再理她,等她走后便抱着阮玉娇笑道:“娇娇别怕啊,等会儿李郎中来了再给你开点药,咱们喝了药就好了。”
  
  阮玉娇在被子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死而复生,还回到了奶奶没死的时候。她终于有机会救下奶奶,终于不用和最亲的人阴阳相隔了。
  
  “奶奶——”她实在忍不住,趴在老妇人怀中失声痛哭。
  
  老妇人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是奶奶有眼无珠,给你选了那么个混蛋,如今看清楚他的为人,总比日后嫁过去受罪要强是不是?三丫被她那个娘教坏了,怎么说都不听,唉,娇娇别伤心了,你这样让奶奶心疼死了!”
  
  抱着失而复得的奶奶,阮玉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是高兴的,是喜悦的,同时也是委屈的,难过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死而复生,但曾经的绝望都是真的,此时的重聚也是真的。她突然特别感激上苍,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拥有再一次的人生,她一定要好好把握,和奶奶一起过上好日子,不再让那些遗憾重现!
  
  发泄般的痛哭令她有些缺氧,人也虚弱了几分。正好李郎中被找来了,老妇人便把她放回床上躺好,方便李郎中诊脉。
  
  李郎中问了问这两天的情况,又细细为她诊脉,皱眉道:“大娘,你孙女着了凉本来喝两副药就能好,偏偏又大喜大悲的伤了身子。这得补补了,还要注意不能再刺激她,我给你开个方子先喝上试试吧。”
  
  阮刘氏一听就急了,“李郎中,这补身子的药得多贵啊?哪里就能用得着了?”
  
  老妇人气得一指门口,“你给我出去!这没你的事儿,娇娇的病也用不着你管,出去!”
  
  阮刘氏不敢在外人面前顶撞婆婆,没好气地出去了,很快就传来灶房里摔摔打打的声响。
  
  老妇人尴尬地看了李郎中一眼,低声道:“李郎中,让你看笑话了,什么药合适就开什么药,最重要的是我孙女能尽快康复。”
  
  这会儿阮玉娇已经缓过来了,虽然浑身难受也没什么力气,但她可不想一活过来就让奶奶破费,忙伸手拉住老妇人道:“奶奶,我感觉好多了。之前是我没想通,刚刚哭过一回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就喝原先的药吧,喝完没好的话再用新方子。”
  
  李郎中捋了捋胡须,慢慢点了下头,“也好,大娘,我看着你孙女精神了不少,上次开的药还能喝两天,两天后我再来看看,不耽误什么事儿。”
  
  老妇人有些不放心地问:“这能行吗?你别听她小丫头胡说,她哪知道轻重啊,我怕她留下什么病根儿可就麻烦了。”
  
  阮家老妇人疼爱大姑娘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李郎中闻言笑了笑,也没多说,只道:“大娘你就放心吧,小姑娘看着也孝顺,为了不让你担心,她也得好起来啊。”
  
  老妇人见他开玩笑才松了口气,相信自家孙女没那么严重。她拿出铜板要给诊费,李郎中说什么都没要,说这次就是跑了个腿儿,没什么的,让她别放在心上。
  
  阮家大姑娘似乎要被退婚了,这次就是被气病的,村子里几乎都知道这件事,李郎中看着阮玉娇虚弱无力的样子也心生同情,自然是能帮就帮。
  
  把李郎中送走后,老妇人端起药碗给阮玉娇喝,安慰道:“咱们娇娇是有大福气的孩子,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过去的事儿咱就不想了啊,往后奶奶一定给你挑个合心意的良人。”
  
  阮玉娇眼圈一红,很想告诉奶奶她一点福气都没有,离了奶奶,她的命里就只剩下坎坷了。可她不愿让奶奶担心,忙低头就着老妇人的手把药喝了。如果说被卖掉的几年里她学得最多的是什么,那就是学会了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一个人承担一切。
  
  曾经她有奶奶宠着、护着,从来都不用花心思多想什么,所以才一点成算都没有就被后娘给卖了。但在员外府做丫鬟的那几年,她却阴差阳错的学到不少东西,若不是一次意外被少爷给看上了,她可能再过几年就攒够银子给自己赎身了。
  
  如今她不想再让奶奶为她操心,奶奶保护了她那么久,应该换她来保护奶奶了。
  
  握着奶奶的手,阮玉娇感觉到了一种温暖和安心的踏实感,她以为自己会激动地睡不着觉,但听着奶奶随意哼起的小调,她不知不觉就沉睡了过去。好似漂泊许久的小舟终于回到了港湾,又好似满身疲惫的鸟儿终于回到了鸟巢。不管什么时候,奶奶始终是她心中最最美好的存在,足以驱散她心中所有的阴霾。
  
  她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傍晚,也许是汤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心态转变所带来的生机,阮玉娇感觉身上舒坦了许多,不用人扶就能自己坐起来了。
  
  感觉有些口渴,她拿了件衣裳披好,慢慢掀起被子想去倒口水喝。站在地上才想起这不是在员外府的时候了,屋子里根本没有茶壶,用水只能到灶房去取,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要走过去还真是挺费劲的。
  
  阮玉娇皱了皱眉,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就见三妹阮香兰扒开门缝往里面看,待看见她起身了,便直接推门而入,面带愧色地走到她面前道:“大姐,你好些了吗?我也不知道张大娘会想要悔婚,我一直把张大哥当哥哥的,可是……可是我娘已经答应张大娘了……大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奶奶已经骂了我好几次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大姐你相信我。”
  
  姐姐定下的夫家悔婚要把妹妹娶回去,多稀奇?可笑她当初还以为这个三妹是无辜的呢,若不是在员外府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她哪里能一下子就看出里面的弯弯绕绕?毕竟这是她一起长大的亲妹妹呢。
  
  阮玉娇似笑非笑地看着阮香兰,拢拢衣裳坐回床上,“哦?原来你不喜欢张大哥啊?那我可以帮你去跟张大娘说说,她一定不会勉强你的。”
  
  阮香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就变了脸色! 正文 第2章   阮香兰好不容易才讨得张大娘欢心,又勾得张耀祖答应娶她,哪里能让阮玉娇一句话就给毁了去!她低头哽咽道:“大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是、可是这件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这会儿村里都已经传遍了。我要是不嫁给张大哥,以后还有谁敢娶我?我的名声都毁了呀!”
  
  阮玉娇看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突然轻笑一声,“三妹,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你见天儿的往张大娘跟前凑,花言巧语捧得张大娘乐呵呵的,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为着什么呢?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名声?如今被毁了名声的人到底是谁?好歹姐妹一场,我真是不知哪里得罪了你,要你这样害我?”
  
  阮玉娇的声音天生就娇娇软软的,很是好听,若不刻意严肃,听起来就跟撒娇一样。可这次阮香兰愣是从她带笑的声音中听出了嘲讽和鄙夷,比那种冷冰冰的怒骂和斥责更让人难受。她忍不住抬头去看阮玉娇,一时间感觉阮玉娇似乎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了。可明明人还是那个人,甚至因为病痛还显得很虚弱,她怎么就觉得阮玉娇变厉害了呢?
  
  但无论如何故意害人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认的,阮香兰说哭就哭,梨花带雨地拉住了阮玉娇的手,“大姐你怎么能冤枉我?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肯原谅我?我真的不知情,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我、是我对不起你……”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叫你不要来你偏来,这不是上杆子给人骂吗?”阮刘氏气急败坏地走进屋拉开阮香兰,瞪着阮玉娇道,“你心肠也太歹毒了吧?张家看不上你赖谁啊?你居然让你妹妹去死?你自己好吃懒做,整天什么活儿都不干,张家能看上你才怪!但凡你有你妹妹一半懂事,今儿个张家也不会退婚!”
  
  阮玉娇对阮香兰尚且还能说得上不在意,但对阮刘氏这个卖掉她的人就只有深深的恨意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阮刘氏,冷声道:“人在做、天在看,到底谁是谁非老天爷都记着呢。那种黑心烂肠的恶人早晚要遭报应,下十八层地狱,我等着!”
  
  阮刘氏和阮香兰齐齐打了个冷颤,莫名感觉有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都有些待不下去了。阮香兰扯扯阮刘氏的衣袖,低声道:“娘,我们走吧,大姐要误会我,我也没法子,只希望大姐能自己想通了。”
  
  “对对,让她自己想去吧,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男人还想怪在别人头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老妇人煎了药回来正好听见阮刘氏在那儿嘀咕,登时怒道:“谁叫你们来吵娇娇的?刘氏你这么会留男人,赶明儿我给我儿抬个美妾回来试试?你当你自个儿多有本事呢?”
  
  阮刘氏吓了一跳,想到老妇人手里捏着钱说纳妾就能纳妾,脸一下子就白了,恨不得从来没进过这屋。旁边的阮香兰见势不妙,怕老妇人误会她们娘俩是来欺负阮玉娇的,只得开口道:“奶奶,娘她不是这个意思,是大姐误会我了,娘才生气的。奶奶我知道这次的事儿说出来不好听,可是真的不关我的事儿,我根本没想过破坏大姐的姻缘,奶奶你相信我。”
  
  老妇人冷哼一声,越过她们将药碗放到阮玉娇手上,轻声道:“娇娇趁热喝,热乎乎的药效才好,什么事儿有奶奶给你做主呢。我老婆子还没死,我看这个家谁敢做主婚嫁!”
  
  阮玉娇笑着“嗯”了一声,这种受了委屈有人做主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还真是很怀念很怀念。她笑眯眯地喝着药,看到阮刘氏和阮香兰变来变去的脸色,觉着口中的药都不苦了。
  
  阮刘氏急急忙忙地说:“娘你可不能偏心啊,香兰也是你的孙女,这外头都传遍了,香兰不嫁怎么行呢?”
  
  “哼,这种事不过是两家刚刚商量,怎么传出去的?谁传出去的?你以为自个儿聪明也别把旁人都当傻子。再者那张家小子这般作为哪有半点读书人的风骨?真嫁过去以后有的罪受了,正因为香兰是我孙女,我才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老妇人纵然偏爱阮玉娇,对其他儿孙也不是不管不问的,满心都是为了他们好,叮嘱道,“这几天没事就别出去了,没影儿的事传一传自然就没了,到时候不愁找不到好婆家。香兰也回去好好反省,想想自个儿这么做到底对是不对。”
  
  阮香兰白着脸,突然哭了起来,“奶奶这是只信大姐不信我了?我在奶奶眼里就是个阴险小人吗?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干脆去庙里当姑子算了!”
  
  阮香兰扭头就跑了出去,阮刘氏喊不住,跺跺脚恼怒地道:“娘你真是太偏心了,都一样是你孙女,难道我的香兰就做不了秀才夫人?你这是把香兰往死里逼啊!”
  
  “不知好歹的东西,香兰都是被你给教坏了!滚出去!”老妇人勃然大怒,就差拿鸡毛掸子把人给赶出去了。
  
  阮刘氏跑掉之后,老妇人还在不住地喘气,显然气得不轻。当初要不是儿子看中刘氏执意要娶,她怎么会允许这种蠢笨自私的女人进门?张家小子会读书又怎么样?不说能不能考中秀才,就算考中了,这般人品又能给阮香兰幸福吗?今日张家能因着阮香兰的讨好而退婚,将来自然也能因为旁的女子弃阮香兰。可恨阮香兰和阮刘氏都看不清,只盯着考秀才的空明不放,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片好心竟被人当做恶人,都是些不省心的!
  
  阮玉娇喝完药放下药碗,坐到老妇人身旁帮她顺气,安慰道:“奶奶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老妇人叹了口气,“他们总说我偏心,也不看看自己都在想些什么,这一大家子哪有一个像你这么孝顺懂事的啊?香兰这孩子,太让人失望了,从前我只当她爱耍小聪明偷懒,没成想主意大到会抢人夫婿了。是奶奶没教好她,让你受委屈了。”
  
  阮玉娇心中酸涩,靠在老妇人肩头说道:“奶奶别自责了,家里这些人哪个您没管过?您该做的都做了,可是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还当您要害他们呢,干脆别管了,不是有句话叫‘儿孙自有儿孙福’吗?让我爹去操心这些事吧,我只想让奶奶享清福。”
  
  “好,奶奶跟着咱们娇娇享清福。”老妇人摸摸她的头发,无声叹息,只觉这次的事真是把孙女伤到了,才让她变得这么通透。可恨那张家人有眼无珠,看不到孙女的好,凭白把孙女的名声给毁了,这好吃懒做被退婚的女子,将来可怎么说好人家哦!
  
  都怪那该死的阮刘氏,张嘴闭嘴就是阮玉娇不干活儿,明明做饭、扫院子都是阮玉娇干的,她只是力气小干不了外面的重活儿而已,传来传去也不知要传成个什么样,老妇人想想就觉得头疼。
  
  阮玉娇知道奶奶是在替她担心呢,但其实她心里一点都不难过,她和那张耀祖本就没见过几次,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退亲也就退了,即使是上一世她也是不曾难过的。只是她刚巧在这时着了凉,倒像是被气病了一般,再加上重生回来情绪起伏痛哭了一场,更让人认定她是伤心欲绝了。
  
  她索性便不解释,左右她也不想伪装自己的真性情,几年阅历所带来的成熟正好可以当做是这次变故的蜕变。那些人在她眼里都不重要,也不足为惧,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了,谁都别想轻易让她吃亏。如今她最在乎的就是奶奶,她要赶快养好身体,好好孝顺奶奶,让奶奶真真正正的颐养天年,其他的一切都不着急。
  
  老妇人姓陶,丈夫早些年就没了,下头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成家生子,按理说她身为家里的老太太该是享享清福的,偏偏大儿子一家不省心、二儿子又眼高手低,让她整日有操不完的心。当年被婆婆用孝道压着把她两个儿子抱过去养,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等婆婆没了,她的两个儿子也已经长歪了。
  
  她唯一真正养大的孩子便是小女儿,谁见了不夸一句秀外慧中?奈何两个儿子都被婆婆教得重男轻女,对家里的姑娘没半点好脸色,以至于小女儿出嫁后每次回来看她都不愿多待,兄妹间早就没什么情分了。
  
  如今孙辈都已长大,亲事又被弄得这般不堪,阮陶氏真是又气又怒,还好还有个阮玉娇贴心懂事,让她多少能欣慰一些。只是这次的污糟事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日后岂不是谁都能欺负到阮玉娇头上了?她做奶奶的总要替孙女讨回公道才行! 正文 第3章   第二天天刚亮,阮家人就已吃完了早饭,准备要下地干活了。老太太却将他们都叫到一起说有事要跟他们说。全家老太太最疼的就是阮玉娇,如今阮玉娇要被退亲还给气病了,想也知道老太太饶不了挑事的人。
  
  二房媳妇带着两个儿子坐在自家男人身边,怀里还抱了个小的,眼珠子不住打量着阮刘氏和阮香兰,不怀好意地道:“三丫这是咋了?都要成秀才夫人了咋还没个乐模样呢?将来你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你二叔一家啊。”
  
  老太太眼睛一瞪,冷声道:“就你多嘴!谁要成秀才夫人?你愿意你去!”
  
  二房媳妇呵呵笑了两声,“娘您别骂我啊,这事儿跟我们二房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不也是替三丫高兴吗?不过就可怜了娇娇了,好好的闺女坏了名声,往后可咋办呀。要我说那张家可真是不地道,哪有这么办事儿的,您说是不是啊娘?”
  
  老太太冷哼一声,看着老大阮金多,沉声道:“老二媳妇说的没错,张家这事儿办得不地道,一个读书人连点诚信都没有,往后能成什么事?再说姐姐退婚了妹妹又嫁过去,说到哪儿都不好听,待会儿你就去回了张家,娇娇的亲事直接退了,往后咱们跟张家没关系,香兰的事儿他们就别想了,咱们高攀不上。”
  
  阮金多还没说话,阮刘氏就跳了起来,“娘你这是干什么呀!非要逼死我们香兰是不是?如今大家伙儿都知道张家要娶香兰呢,要是没声没息的叫别人怎么埋汰咱们?还不得骂香兰痴心妄想啊?你咋这么不心疼香兰呢?”
  
  阮香兰捂着脸呜呜直哭,“娘你别说了,是我不该出门,不该入了张大娘的眼,都是我不好坏了大姐的亲事,就算嫁不出去我也认了。”
  
  阮金多不耐烦地看她一眼,斥道:“要哭回屋哭去,吵吵嚷嚷的烦不烦?”说完他又对老太太道,“娘您想多了,姑娘嫁人不就是个穿衣吃饭哄孩子?有啥好不好的?照我看有个秀才女婿是给咱们脸上增光,指不定还能把咱家的田挂上名免税。娇娇不争气人家看不上,三丫嫁过去也不错,往后还能帮衬她弟弟。再说张家给的聘银不少,正好送小壮去读书。”
  
  老太太气了个倒仰,早就知道儿子不拿闺女当回事,可万万没想到为了攀门亲事连闺女的幸福都不顾了,这跟卖女儿贴补儿子有啥区别?她正要强硬地下命令,却见阮玉娇出现在了门口,顿时一愣,“娇娇?你咋来了?”
  
  阮玉娇笑着走进屋里,看了眼众人的神情,说道:“奶奶,三妹非要往火坑里跳,您拦着她干啥?她以为自己抢了个金饽饽呢,就让她自己去尝尝是什么滋味好了。反正张耀祖那种人渣我是不要的,奶奶今儿个就帮我把亲事退了吧,迟一天我都觉着恶心。”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前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会说出这番刻薄的话来。阮香兰的脸色尤为难看,她费了那么大力气抢来的男人被阮玉娇不屑一顾,倒像是让她捡了个破烂一样。而且被阮玉娇这么一说,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至少在这个家里不会再有任何人相信她是无辜的,她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老太太拍拍阮玉娇的手,保证道:“奶奶待会儿亲自去,肯定把你的亲事给退了,不让咱们娇娇犯恶心。”
  
  阮玉娇挽住她笑道:“奶奶真好,奶奶您看您一心为三妹着想,结果他们一家子都把您当坏人呢,您这又是何苦?要知道就算您日后给她找个合适的夫婿,她若自己想不开肯定也过不好日子,到时候还不得埋怨您一辈子呀,您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嗑点瓜子去外头聊聊天呢,总比在这儿受气强。”
  
  阮金多眉头紧皱,厌恶地道:“你咋说话呢?什么‘他们一家子’,你不是这家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挑事儿,要不是你好吃懒做让张家瞧不上,你奶能这么担心吗?整天好吃好喝贡着你,你连个男人都留不住,你说你有啥用?”
  
  “老大!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娇娇是我老婆子养大的,轮不到你来嫌弃!”老太太狠狠拍了下桌子,脸色铁青,怒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跟张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香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非要嫁给那张耀祖?你想好了再说,今儿个你若要嫁,将来受了委屈可别跑回来跟我哭!”
  
  阮香兰侧过脸抽泣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已经答应张家了,我哪里能不嫁?”
  
  阮玉娇可不愿意让她这么轻易混过去,当即笑道:“爹,你听见没,三妹这都是被你逼的啊,昨天她还跟我说只把张耀祖当哥哥呢,一点儿都不想嫁过去。想想哪有妹妹嫁给哥哥还高兴的?跟乱伦似的,这不是让三妹委屈死了吗?”
  
  “乱伦”两个字把大家都说懵了,好端端的亲事愣是变了味道,要真是把男方当亲哥哥看,那嫁过去还不得膈应死啊?阮金多实在被几个女人吵得烦了,又有老太太反对,干脆说道:“我啥时候逼你了?哭哭哭,好像我咋地你了似的,不愿意算了!”
  
  阮金多说完就站了起来,显然是不打算管了,张家那边自有老太太去说,他还嫌这些事耽误他下地呢。阮香兰这才急了,慌忙说道:“爹,我没说你逼我,那是大姐说的。”
  
  二房媳妇看出了点门道,笑嘻嘻地问:“那三丫你到底是啥意思啊?可别嫁过去再说是家里人逼你嫁的,你奶奶巴不得你不嫁呢。你要是不愿意就说,万事有你奶给你做主。”
  
  阮香兰骑虎难下,被阮玉娇几句话就给架到了高处,对着一家人审视的目光,她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我愿意嫁。”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之前以为阮香兰是无辜的,这会儿也听出来阮香兰怕是真心看上张耀祖了。什么被逼无奈、什么把人家当哥哥,都成了可耻的标签,钉在她身上洗也洗不掉。
  
  老太太满眼失望地看着阮香兰,哼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我拦不住你,只盼着你往后不要后悔才好。老大媳妇、老二媳妇,等会儿你们跟我走一趟,今儿个就退了娇娇的亲事,也看看张家对香兰是什么打算。”
  
  阮刘氏大喜过望,连忙应是,“娘你等等,我这就去换身衣裳!”说着又一巴掌拍在旁边瘦小的姑娘身上,嫌弃道,“你还傻愣着干啥?一点儿眼力见没有,赶紧烧水给你三妹洗洗脸,要出嫁了可不能伤着脸。”
  
  老太太皱了皱眉,可想到过去的事还是没管。老大一向重男轻女,跟前头的孟氏生了阮玉娇就很不高兴,孟氏没了娶回刘氏又生了个女娃,自然万般不喜,谁知生到第三个还是女娃,差点没把刘氏给休了。所幸第四个小壮是个胖小子,这个家这才没散。
  
  刘氏为了讨好阮金多自然也跟着他一起重男轻女,阮玉娇亲爹不疼后娘不爱,被老太太带在身边养着没吃什么苦,但刘氏自己生的女娃就没这么好运了。二丫阮春兰从小就被使唤着干活,饭也不给多吃,瘦瘦小小的,三丫干了两年活学会了花言巧语,把刘氏哄得高高兴兴,累人的活就更压在阮春兰身上了。阮春兰平日里不言不语,仿佛逆来顺受,可老太太却无意间发现了她睚眦必报的性格。
  
  阮家三姐妹出生在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性格不同,命运也不同。老太太本是看不惯老大两口子的做法,想把三个孙女都放在身边养,起码能好好待她们,不让她们在家里做牛做马。但老大两口子对此极为不满,话里话外嫌她多管闲事,阮春兰和阮香兰又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好几次害得阮玉娇吃亏,老太太也就放手不管了。
  
  她自己体会过被婆婆抢走孩子的苦,自然也不愿意去抢儿媳妇的孩子养。在阮刘氏反感她插手阮春兰和阮香兰的事之后,她也就不好管得太多了,否则可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两个孩子还要挨更多的打。只可惜两个孩子被教得一个阴沉一个滑头,全都歪了心思,实在是家门不幸。
  
  二房两口子看到大房闹出这种污糟事,颇有些幸灾乐祸,阮金来临走时还摇头道:“要不都说小子好呢?这闺女多了就是麻烦,大哥你赶紧把她们都嫁出去算了,省得在家叽叽喳喳的。”
  
  阮金多哪里看不出他的嘲笑,可谁让他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一个儿子,而阮金来连生了三个都是儿子呢,他自觉在弟弟面前丢了男人的脸面,对家里那三个女儿越发厌恶,恨不得全都打发了换成银子才好。尤其是阮玉娇这个专吃好的还不干活的丫头片子,留在家里就是浪费粮食,很该早早嫁出去才是。往常是老太太非要给她挑个好人家,这次名声都毁了,干脆随便找一家算了。 正文 第4章   两个男人下地干活去了,阮刘氏回房换衣服,阮春兰烧水给阮香兰洗脸,二房的阮陈氏则去叮嘱两个大点的儿子看好才四岁的小儿子,没一会儿工夫堂屋的人就全散了,只剩下阮玉娇和老太太两个人。
  
  阮玉娇想着刚才的事,有些忐忑地看向老太太,“奶奶,你会不会怪我太无情?”
  
  老太太一愣,“啥无情?”
  
  “就是张家的事儿,我明知道张耀祖不是良人,还不让您拦着三妹……”
  
  老太太反应过来,呵呵一笑就把阮玉娇搂进了怀里,“奶还当是啥事儿呢,你哪儿无情了?你不是告诉她那是个火坑了吗?大家伙儿问了她好几遍,她非要嫁也怪不得人了。再说这事儿别人看不明白,奶还能不明白?分明就是她黑了心肝抢自个儿姐姐的亲事,还想赖你连累了她,要说无情,这家里谁比得上她?”
  
  阮玉娇松了口气,露出甜甜的笑容,“奶奶不怪我就好,她那么欺负我,我才不原谅她。以后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要是对我不好,我肯定要叫他不好过!”
  
  老太太一点没觉着不对,还连连点头道:“就该这样,凭啥白叫人欺负?奶要是年轻时厉害点,也不会叫你爹长成那么个德性。你该咋就咋,奶看着他们那缺心眼的样儿不管管闹心,可咋也不能让咱们娇娇受委屈。儿孙自有儿孙福,奶也懒得管他们那么多。”
  
  说完了话,老太太赶紧把阮玉娇扶了起来,“这么早你出来多冷啊,病还没好呢,赶紧回屋去。奶给你下个面条,荷包俩鸡蛋,你听奶的,多吃点好得快。”
  
  阮玉娇重重地点头,“我最爱吃奶奶做的饭了,肯定全吃光!”
  
  “好好好,奶这就给你做去。”把阮玉娇送到卧房门口,老太太转身就进灶房下面去了。
  
  阮玉娇看到端热水送去厢房的二妹,心想这家里比阮香兰无情的还真有一个,就是她一直同情可怜的阮春兰。上辈子她被卖之前阮春兰就偷了奶奶的银子跑了,后来她再见到阮春兰的时候,昔日的小可怜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看到她就跟不认识似的。
  
  在被员外家的少爷盯上逼着做妾的时候,她曾经抱着一线希望想求阮春兰帮帮忙,好歹在阮家的时候她是没少帮过这个二妹的,可是结果……不提也罢。真没想到,这整个家里就只有奶奶一个人是她的亲人,其他人比陌生人还不如。
  
  不过也好,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机会孝顺奶奶,重活一回,她只惦记奶奶就好了,其他人?管他们呢!
  
  阮玉娇推开房门就进屋去了,她不知道阮春兰为啥成了世家小姐,她也不想抱那个大腿,只是这次阮春兰再想偷她奶奶的银子是没门了。那可是她奶奶种地、绣花攒了半辈子的银子,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奶奶震惊暴怒的样子,这次怎么也不能让奶奶再难过一次了。
  
  阮春兰听到关门声,抬头看了一眼,抿抿唇又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地走进西厢,只是端着盆的手却捏的更紧了。
  
  片刻之后阮刘氏和阮陈氏就收拾好等着走了,谁知老太太又要给阮玉娇煮面条。阮刘氏看着白白的两个荷包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明明是阮玉娇不争气被人退了婚,外头不知有多少人嘲笑他们家呢,阮玉娇就是个啥用没有还给家里丢人的废物,凭啥又花钱治病又好吃好喝的?她家小壮还没吃得这么好呢,老太太也太偏心了!
  
  想起小壮,她才想起早上光顾着吵吵了,好像打吃过饭就没看见那小子的影儿。这可把她吓了一跳,忙前后院找了一圈,高声喊道:“二丫!二丫你死哪儿去了?你弟弟呢?”
  
  阮春兰从厢房出来,缩着头小声道:“我给三丫送热水去了,没、没看见弟弟。”
  
  阮刘氏一巴掌就拍得她一个踉跄,怒道:“叫你好好看着弟弟你咋就记不住?你还能干点啥?赶紧出去给我找,找不着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阮春兰闷不吭声,抬脚就往外跑,正巧老太太端着面从灶房出来就要和她撞上。
  
  “奶奶小心!”
  
  阮玉娇惊呼一声,老太太下意识地避了一下,险些没撞个正着。阮玉娇急忙跑过去把碗放下,拉着老太太的手满脸焦急,“奶奶你没烫着吧?烫没烫着啊?”
  
  “没事没事,奶奶没事儿。”老太太拍拍阮玉娇的手,扭头瞪着阮刘氏骂道,“你吵吵啥呢?满院子就听见你嗓门高了,小壮都八岁了还不能出去玩会儿?叫你整天盯着、抱着、哄着能有啥出息?你出去看看谁家当娘的像你这样了?”
  
  阮刘氏低着头嘟囔道:“我这不是怕他跑丢了吗?要是金多回来没看见儿子肯定要生气的。”
  
  老太太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去去去,谁爱管你那些事儿!”
  
  老太太要拉着阮玉娇去吃饭,阮玉娇却冷着脸对阮春兰道:“二妹你差点撞到奶奶不知道道歉吗?刚出锅的面要是洒在奶奶身上你知道有多疼吗?”
  
  阮春兰僵了一下,头也没抬地缩了下身子,小声道:“对、对不起。”
  
  阮玉娇都快要气笑了,“怎么二妹觉得我欺负你了?院子那么大你不跑,偏偏跑到灶房门口,你不会就是想让奶奶帮着你骂娘吧?”
  
  阮春兰连连摇头,后退一步揪着衣角不说话,好像被阮玉娇给吓到了一样。阮玉娇也没等她回话,继续道:“你不想干活儿就多跟三妹学学,嘴甜点儿把娘哄高兴了就啥都忘了,少耍这些心眼儿!”说完她也不理阮春兰是什么反应,直接端起碗拉着老太太回房了。
  
  阮春兰咬咬唇看了眼她的背影,眼看阮刘氏又要骂了,连忙转身跑出了院子。阮刘氏回过味儿来,对着阮陈氏问道:“娇娇刚才说啥?她说二丫是故意的?”
  
  阮陈氏搂过儿子笑道:“可不是吗?大嫂你教的俩闺女都挺能耐啊,一个花言巧语抢了姐姐的未婚夫,一个闷不吭声就敢往娘身上撞,了不得啊了不得,平常我咋就没看出来呢?要我说还是闺女好,这心眼多足啊,哪像我家那仨小子一个个傻乎乎的,大嫂你就等着闺女福吧!”
  
  阮刘氏立马啐了一口,“呸呸呸!你才享闺女福呢,我有小壮,以后是要享儿子福的。你别净听娇娇瞎说,我看她就是故意败坏二丫、三丫名声呢,这丫头片子从小就不听话,我俩闺女好着呢。”
  
  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底咋想就谁也不知道了。阮陈氏瞅她一眼,坐到墙边嗑瓜子去了,她可没兴趣编排阮玉娇,是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太疼大孙女,她是脑抽才会跟老太太过不去。也不知道老大一家到底有多傻,老太太给他们养闺女还不乐意,要搁她保管乐呵呵地捧着老太太,全帮她养了才好呢,反正都住一个院子里,孩子还能不认她这个娘?
  
  阮刘氏得不到回应,自然也没个好脸色,看阮春兰还没把小壮找回来,干脆骂骂咧咧地出门去了。
  
  等院子里消停了,屋里的老太太摸摸阮玉娇的头发,笑道:“好了不气了,总归我还有娇娇孝顺我呢。”
  
  阮玉娇正色道:“奶奶你放心,往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保护你,说啥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老太太噗嗤一乐,“好好好,往后就让娇娇护着我。快吃吧,面再放就坨了。我跟你二婶去张家了,老大媳妇那个不着调的还是别过去丢人的好。”
  
  “嗯,奶奶快去吧,跟张家人也没啥说的,退亲就行,早去早回。”
  
  “好,你吃着,我赶紧走了。”
  
  阮玉娇目送老太太离去,摸着心口顺了顺气。方才她听到吵闹声走到门口想看是什么事,没想到竟看到那样惊险的一幕。要是上辈子她肯定以为阮春兰不是故意的,可见识过阮春兰的无情之后,她就不认为事情有那么凑巧了。她家的院子真就不小,哪有人贴着灶房门跑的?她虽然气愤奶奶差点被烫到,但刚刚那番话也真不是冤枉阮春兰。
  
  仔细想想,类似的事好像发生过不少回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经常会发生一些意外,导致奶奶或者她帮阮春兰出头说话,然后阮刘氏挨骂,自然也就和她们关系越来越差。等阮金多回来,阮刘氏再吹吹枕头风,阮金多对她这个女儿也就越来越厌恶,跟奶奶之间也颇有些疏离。从头到尾,阮春兰只需要低着头缩着身子不说话,通常也就被阮刘氏忘了,连带也能少干不少活儿,还能看着阮刘氏挨骂出气。
  
  农家院里的这些事儿相对于员外府来说,简单了不止一点半点,而且阮春兰和阮香兰也没多大,就是普通的农家女,耍心机还掩藏不了那么好,对如今的她来说就像透明人一般。她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真的要快点好起来了,即使是这种小计谋,她也不想让奶奶吃亏! 正文 第5章   没过多久阮刘氏拽着小壮回来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后头跟着唯唯诺诺的阮春兰。看见二房的三个小子在院子里玩,便推着小壮道:“跟你哥哥弟弟一起玩多好?非要跑出去干啥?”
  
  小壮喊道:“在院子里有啥意思?我就要出去玩!我奶奶都说叫你别管我,你凭啥管我?你不是说要听娘的话?你咋不听你娘的话?”
  
  阮刘氏气红了脸,“你个臭小子咋跟娘说话呢?你是我亲我儿子,当然要听我的话,你奶……你奶那是你爹的娘。”
  
  “那你管我奶叫娘干啥?”小壮梗着脖子一点也不怕她,非要她给个说法。
  
  这时西厢房的门猛地打开,阮香兰吃惊地看着阮刘氏问:“娘你咋还在家?奶奶和二婶都走了,你没和她们一起去?”
  
  阮刘氏也吃了一惊,立马跑去老太太和二房门口,瞧见果然没人才嚷嚷道:“这是咋回事儿?她们啥时候走的?咋没人喊我一声?”
  
  阮香兰气恼地直跺脚,“娘你到底干啥呢?小壮有二姐看着还能丢了?你就为了出去找这臭小子耽误去张家的事儿?”
  
  “小壮是你弟弟,什么叫‘臭小子’?”
  
  阮香兰不愿意再跟她掰扯,忙催道:“奶奶和二婶她们怕是走远了,娘你再不去就追不上她们了,到时候谁知道她们跟张家是咋说的?你到底还去不去了?”
  
  阮刘氏一想也急了,看了眼小壮,连忙就往外走,“我这就追去,二丫你看好了小壮,再看丢了我扒了你的皮!”
  
  大人都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一群孩子了,小壮眼珠一转,噌的一下冲出院子跑了。阮春兰气得不轻,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紧跟着也追了出去。
  
  阮香兰瞅了一眼墙角数蚂蚁的三个小孩儿,推开阮玉娇的房门就走了进去。事已至此,她也不再掩饰,看着阮玉娇恨恨地道:“你好歹毒!当着全家人的面那么逼我,你当过我是你妹妹吗?”
  
  阮玉娇吃完最后一口鸡蛋,慢慢把碗里的汤都喝了,这才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你算计到我头上害我被大伙儿嘲笑,我还得为你着想?你做梦呢?这种烂心肠的妹妹我可不敢要。”
  
  阮香兰气得握紧了拳头,“你少说得这么难听,你自己不讨张大哥喜欢关我啥事?”
  
  阮玉娇懒得跟她废话,沉着脸走到她面前,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冷冰冰地开口,“你非要找不痛快,那我就教训教训你。咱俩到底谁歹毒你心里一清二楚,我今天能让你在全家人面前丢脸,自然也能让你的亲事泡汤,再丢脸到村子里、丢脸到镇上去。你要不要试试看?”
  
  阮香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吓得倒退了两步,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让她恼羞成怒,抬手也要把巴掌还回去。
  
  阮玉娇怒斥一声,“你敢!”待阮香兰一犹豫,便又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声音清脆响亮,打得还是同一个地方,面皮上却半点没红。
  
  阮香兰痛得尖叫一声,指着她哭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自然凭我是你长姐。”阮玉娇揉着手腕走过去坐下,冷声说道,“往日我待你不薄,你却抢未来姐夫,我不跟你计较,你还不知足地败坏我的名声。你不就想让别人以为我偷奸耍滑被张家嫌弃,连累你这个无辜的妹妹替我嫁过去吗?恐怕还想着让奶奶和爹娘心怀愧疚多给你点嫁妆呢吧?阮香兰,我不搭理你是不屑同你争,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往后给我滚远点,再敢往我跟前凑,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你、你不是阮玉娇!阮玉娇不会打人,你到底是人是鬼?”
  
  “哼,看来你亏心事做了不少。我若是鬼,第一个把你的命索了去!出去!我虽然不爱计较,但你们这般欺我辱我,害奶奶为我担心,我可不会再手软!”阮玉娇不再理会她,直接钻进了被子躺下。她的病还没好呢,多多休息才能养好身体。
  
  阮香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走了她觉着丢脸,可留下来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看阮玉娇已经闭眼睡觉,她咬咬牙,愤恨地跑回了西厢房。
  
  阮玉娇变了,变得她几乎都不认识了。以前的阮玉娇柔柔弱弱的特别爱笑,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每天在家里做做饭、扫扫院子,极少出门,被爹娘骂了也不怎么生气,整天就跟着奶奶。那时候她和二姐求阮玉娇帮个什么忙,多半也不会被拒绝,她一直觉得这个大姐特别好说话,也特别好骗。要不然,她也没机会把张耀祖抢过来。
  
  可是这次阮玉娇病了一场、哭了一场之后怎么就全变了?看她的眼神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随便说几句话就把她的心思全拆穿了,教她在全家人面前无地自容。现在还敢背着人打她,难道就不怕她跟爹娘告状吗?
  
  阮香兰想着刚刚阮玉娇打她时的样子,不禁又哆嗦了一下,真的很可怕,好像她再吵就敢杀了她一样,阮玉娇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怎么突然就那么绝情?虽然换了她是阮玉娇的话,估计会闹得更厉害,但那个人是阮玉娇啊,真的是因为太过伤心,所以对他们再也没有亲情了吗?
  
  她轻轻摸了下被打的脸颊,疼得她瞬间就掉了眼泪。接连两巴掌狠狠地打在同一个地方真的太疼了,她不甘心!她绝不会这么放过阮玉娇的!她就不信她受了这么大委屈,奶奶还会维护阮玉娇。至于阮玉娇说让她丢脸到外面的话,她根本不信,阮玉娇要是那么厉害,还能看着她把张耀祖抢走?
  
  想着要让大家看看她被打的惨状,她就没处理脸上的伤,连冷敷都没有,就等着家里人回来了给她出气呢。她朝阮玉娇的房间那边看了看,冷哼一声,就算阮玉娇真变了又怎么样?老太太她们已经去张家了,今日张耀祖和阮玉娇的亲事就会作废,而她阮香兰才是将来的秀才娘子。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她就看阮玉娇最后嫁给哪个泥腿子!
  
  阮香兰在家里幻想将来成为秀才娘子的生活,另一边老太太和阮陈氏已经进了张家的门了。
  
  张家老爹就是个读书人,只不过一辈子只考了个童生,并没考上秀才。而张耀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通过了县试、府试成为童生,比张老爹的学问强多了,极有可能会考上秀才,甚至考上举人。
  
  因此张家在村子里算是比较出名,一家能出两个读书人可是很不容易的,却也因为这两个读书人,使得张家并不富裕,在村里只能算是中下等罢了。不过张家人照样有高傲的资本,作为村里最有可能出秀才的人家,当真有不少人愿意捧着呢。
  
  张阮两家会定亲,还是因为有一年闹饥荒,张家快过不下去的时候被阮家老太太接济了点粮食,好歹保住了他们全家的命,不然当年张老爹就没了。张老爹念着救命之恩,非说要两家孩子结个亲,那时候张家真的要穷死了,阮家却算得上是村里的富户,张大娘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当时这门亲事是怎么看怎么好,老太太自然给阮玉娇定下了。谁知这两年张家日子缓过来了,却把当年的恩情给忘了,再加上阮香兰成日地讨好他们,倒让他们起了换人的心思,非说阮玉娇好吃懒做配不上张耀祖,要把亲事换给乖巧懂事的阮香兰。
  
  张老爹说不过妻子,又想着左右都是阮家的姑娘,也算是报恩了,便默认了此事。没成想这事儿还没谈好就传得人尽皆知,阮玉娇还大病了一场,这会儿瞧见阮家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实在很不自在,总觉得有些羞愧。
  
  张母倒是有些防备,生怕她们非要把阮玉娇嫁过来似的,刚让她们落座就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阮大娘这会儿咋有工夫过来了?是娇娇没事儿了吧?”
  
  老太太冷着脸道:“是没事儿了,这不我就赶紧来你们家退亲了吗?我们娇娇说了,这么无诚无信的人家她可不嫁,早上没吃饭就催着我过来说清楚。当年你们说要报恩,要跟我们家结亲,倒没想到叫你们伤了我的娇娇!要是重来一回,我定然一粒米都不给你们!我哪是救了什么清高的读书人啊,我这是救了一家白眼狼啊!”
  
  早在老太太她们过来的时候,路上就有不少人看见了,自然就都好事儿的围在院子外头看热闹,连墙头都趴了不少人。此时一听老太太的话,哄得一声就笑开了。就算张家极有可能出秀才,可现在不还没出呢吗?看笑话的人可比巴结的人多了不知多少倍呢。
  
  张母脸色铁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阮大娘!你、你咋能这么说话呢?!”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不留情面,这下子他们家的脸可是丢尽了! 正文 第6章   阮老太太对张母嫌弃大孙女的事耿耿于怀,瞪着眼道:“我咋说话了?我老婆子一辈子就说实话!左右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了,你还想瞒谁呢?就算是青天大老爷也干不出这忘恩负义的事儿,何况你家小子连个秀才还没考上呢!咋了?读过两天书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家娇娇宝贝得很,咋也不可能嫁到你们家来!”
  
  张老爹羞愧地满脸通红,起身道:“大娘,你看这事儿不就是商量商量吗?也没说就要退亲……”
  
  张母一把推开他,嚷嚷起来,“商量啥?还商量啥?你没听见她是咋说咱家的?把咱儿子的名声都败坏了!阮老太太你倚老卖老满嘴胡咧咧,我今儿就跟你拼了!”
  
  “拼就拼!我怕你咋地?”老太太半点不惧地迎了上去,抓住张母衣领就在她脖子上掐了一把,疼得张母嗷嗷惨叫。老太太将她掼到地上愤怒道,“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我救你全家性命,你竟敢编排我大孙女!我大孙女心善不跟你计较,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告诉你,往后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孙女不是,我就叫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你家张耀祖是什么货色!我看他还能不能上考场!”
  
  最后一句是真把张母给吓到了,她死命推拒着老太太,高声喊道:“救命啊!杀人了!还有没有天理了?你自己教不好孙女还不让人说了?”
  
  “说!你再说?!今儿你就拿出证据来,我孙女咋了?你要说不出个一二三,我饶不了你!”老太太眼神凶狠,掐住张母的脖子就不撒手。
  
  看热闹的人们这才惊了,纷纷上前劝阮老太太放手,这要再掐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同时他们心里也都有了认知,这阮家大姑娘就是阮老太太的命根子啊,一句都说不得,否则就真的拼命了!
  
  张老爹又气又怒,偏还不能上手,在旁边急得团团转。阮陈氏看着好像差不多了,才帮着拉开老太太,说道:“大家伙可看见了,是他们张家先动手的,我娘咋说也是他们长辈,他们不但对长辈动手,还对救命恩人动手啊,说他们是白眼狼都是轻的!”说着她又对老太太道,“娘您消消气,跟她打个什么?您要是伤着了,回去娇娇不得心疼啊?”
  
  张母羞愤欲死,哭喊道:“欺负死人了啊!大家伙给评评理,他阮家的阮玉娇是不是好吃懒做?大家伙啥时候看见过她下地干活?连她两个妹妹都知道给家里帮忙,她一个老大啥也不干,我干啥要娶这么个儿媳妇回来贡着?”
  
  “呸!不下地咋了?我娇娇在家里做饭喂鸡扫院子,一天也没闲着,你趴我家门缝看见娇娇不干活了?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诬蔑我们娇娇,今儿你不低头道歉我跟你没完!”阮老太太说着就要扑上去,她今日不狠着些,往后还不是谁都能编排阮玉娇了?她就拿这白眼狼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张母吓了一跳,张老爹连忙挡在前头拱手作揖,“大娘!阮大娘您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您当年的恩情,晚辈从不敢忘,此事想来有些误会,莫要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
  
  阮老太太冷哼一声,指着张母说道:“她刚才诬蔑我家娇娇大家都听见了,今儿个她必须道歉,要不然我也有样学样,到镇上学堂去跟夫子说说你家儿子?”
  
  文人的名声最为重要,打从一开始张母就是想悄悄把亲事换了的,之所以换成阮香兰而不是别家姑娘,也是因着怕人说他们忘恩负义不要阮家姑娘。谁知这事儿眨眼间就闹大了,全村的人都在议论,若再叫老太太把事儿传到镇上去,那就真要影响到张耀祖了!
  
  张母还想辩驳什么,张老爹怒斥一声,瞪着她道:“还不赶紧给阮大娘道歉?亲事不合适就不合适,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你编排人家姑娘干啥?还想不想让你儿子好了?”
  
  张母知晓其中厉害,也见识到了阮老太太护短的决心,再不敢冒险,咬咬牙,还是低头说了一句,“对不住,是我误会娇娇了。”
  
  阮老太太看了眼天色,惦记回家给阮玉娇煎药呢,便不再多说,直接将张耀祖的庚帖拍在桌上,“把我们娇娇的庚帖拿出来,今儿这门亲就退个干净,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是穷是福更不相干,谁也别再攀扯谁,权当陌生人就是了。再叫我听见你们说娇娇坏话,我直接就去镇上,不信你们就试试!”
  
  张母是怕了这老太太了,急忙就去拿了阮玉娇的庚帖。她心里后悔死了,早知道是真要来退亲的,她和她们吵什么啊?这下子在村里真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张老爹听着老太太的话却有些无地自容,拦下庚帖道:“大娘咱们再商量商量,我张家绝不是忘恩负义,就是……就是之前一时想岔了,觉得你家三姑娘更适合耀祖。我不是说大姑娘不好,只是、只是我家的境况您也看见了,嫁过来的媳妇是肯定要下地干活的,我们也是不想委屈了大姑娘,这才、这才……唉,我想着总归还是咱们两家结亲不是?实在没想到会闹得人尽皆知,我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阮老太太经过这次事儿可是看清张家人了,这张老爹口口声声好像为两家好似的,实际上还不是推脱责任?不过到底早上答应了要让阮香兰嫁的,她抢过阮玉娇的庚帖,皱眉道:“娇娇的亲事已经退了,以后你家娶谁当儿媳妇跟我没关系,要是中意香兰就去跟她爹娘说,我不管。”
  
  这时候阮刘氏跑进了院里,焦急地道:“娘你可不能不管啊!你不是同意香兰嫁过来了吗?”
  
  阮老太太冷哼一声,“我只说我不管了,啥时候说同意了?正好你来了,那你就自己跟他们商量吧,你们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你这个亲娘在,我老婆子也就不管了。老二媳妇,回去。”
  
  “哎!大嫂那我跟娘先回了。”阮陈氏笑着招呼一声,就扶着老太太走了。
  
  阮刘氏愣在院子里傻了眼,对上张母赤红的眼,支吾道:“这、这到底是咋了?”
  
  张母怒道:“你问我咋了?我还想问你呢!你婆婆说要去镇上坏了我儿的前程,你们家的人咋这么不讲理呢?还谈亲事?谈个屁!”
  
  阮刘氏心里一个咯噔,她可舍不得这么好一个女婿,忙说道:“你们张家欠我们阮家的恩情是全忘了还是咋地?张大哥你说,这事儿到底咋办?你要是说从今往后你们张家跟阮家再无关系,我立马就走!”
  
  张母可以吵闹怒骂,张老爹却是脸皮子薄得很,刚刚已经被老太太骂过忘恩负义了,这会儿若真跟阮家划清界限,他都不敢想村里人会怎么看他。何况他刚刚才说阮香兰比阮玉娇更适合他家,这会儿要是反口,岂不是坐实了他家嫌弃阮家忘恩负义的名声了?
  
  张老爹扯住张母,一咬牙就把桌上张耀祖的庚帖推了过去,“这事儿真是误会,我们从没想过废掉两家的亲事,真是觉着大姑娘不适合我家才生出这么个想法,没成想闹出这么大事来。方才阮大娘已经做主把大姑娘的亲事给退了,我们为人父母的就替耀祖求娶你家三姑娘,你放心,阮家对张家有恩,张家一辈子也不会忘,等三姑娘嫁过来,我们定然把她当亲闺女疼。”
  
  张母在一旁急得要命,却不好在众人面前反驳张老爹。照她说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事儿已经闹出来了,何必为着那一点面子就娶阮香兰呢?今儿个跟阮老太太闹得那么凶,将来哪里能好好做亲家?
  
  不过阮刘氏已经笑着把庚帖交换了,看着张母脸色不好,生怕她出幺蛾子,忙道:“那就先这么着吧,我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得赶紧回去了,旁的事咱们改日细说啊,不用送了。”
  
  阮刘氏快步走了,其他人见没热闹可看,自然也就散了。张母一屁股坐到地上,捶着大腿直哭,“你说你这是干啥呀!那老太太不想结亲,咱就干脆别结了啊,你干啥非要定下这门亲啊?”
  
  张老爹皱眉反驳,“不是你整天跟我说阮家三姑娘好吗?”
  
  “那也是因为你不许断了跟阮家的亲啊,不然以咱们儿子的本事,将来娶个官家小姐也是能的啊。”
  
  “你快别做梦了,阮家老太太好歹还讲几分道理,那阮刘氏可是胡搅蛮缠的主,你今日退了亲又不要她女儿,你看她不咬下你一块肉去!若这事儿再不解决,闹大了咱儿子才真的完了。”张老爹叹了口气,背着手往屋里走,“这事儿就这样吧,娶谁不是娶?最重要不能伤了张家的名声,不能坏了耀祖的前程。要不是你之前挑三拣四的,哪来这么多事!”
  
  张母憋了一肚子火,可连个听她说话的人都没了,自己坐在院子里气得拍桌子。要说之前她对阮香兰还算有点喜欢,那现在闹成这样,她就真是恨死阮家人了。一想到将来还要跟阮家人做亲家,她锤着胸口怎么也顺不了这口气! 正文 第7章   张家人憋闷得厉害,阮老太太却是出了口气,心头舒畅,拿着庚帖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阮陈氏见她总算有了笑模样,忙笑道:“娘啊,这几日咱们担心娇娇,也没好好吃顿饭,您看今儿个这么痛快就把事儿给办成了,是不是该买条肉庆祝庆祝,让娇娇也高兴高兴啊?”
  
  跟阮玉娇有关的事,老太太都是重视的,想了下便点点头,拿了二十个铜板给她,“那你去买吧,快去快回,挑那五花肉买,太肥了娇娇不爱吃。再买两根大骨头,晚上用骨头汤给娇娇熬粥喝,郎中叫补身子呢。”
  
  “好好,娘您放心吧,我知道娇娇爱吃啥。”阮陈氏盘算着最后能剩几个铜板,而且肉和骨头汤肯定能给她儿子分到,一脸笑意地走了。
  
  猪肉张的媳妇叶氏一看见她,立马拉过她问道:“诶到底咋回事儿呢?我咋听说你家老太太把大孙女的亲事退了,还给小孙女了?”
  
  阮陈氏撇撇嘴道:“那可不是老太太换的,老太太嫌丢人压根不同意呢,还不是我的好大嫂看上那好女婿了吗?老太太不管这事儿,我啊,是来买肉回去给娇娇吃的,老太太说了,娇娇退亲高兴,要好好庆祝庆祝。”
  
  叶氏愣了愣,满脸不解,“这是咋说的?张家小子可是要考秀才的,多好的亲事,咋退了还高兴呢?”
  
  “呦,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张家还没出秀才呢就把自己捧上天了,拿咱家闺女当菜挑呢,说啥嫌弃娇娇不会种地,去了他家干不了活呢。你说咱娇娇性子就跟她名似的,被老太太捧在手心里宠,凭啥去给他家干活啊?还说香兰适合他家,这不是欺负娇娇还打了老太太的脸吗?娇娇早上就说了,赶紧退亲,不然犯恶心。反正啊,今儿老太太问香兰,她也愿意嫁呢,那就这么着呗。”阮陈氏边说边挑好了五花肉,指着肉道,“就这块,割一条给我,娇娇就爱吃这样的。”
  
  叶氏叫猪肉张利索地割了肉,又帮着拿大骨头,好奇道:“不是说娇娇气病了吗?没事了吧?”
  
  阮陈氏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娇娇好着呢,我看她就是被未婚夫变妹夫给膈应到了,难受了两天,这会儿早没事儿了,左右她还是老太太的心头宝呢。就要这么多了,你们忙着,我回了啊。”
  
  “诶,回头再来啊。”叶氏看着阮陈氏乐呵呵的样子,跟当家的嘀咕道,“这阮玉娇还真是好命,有老太太疼着,就算爹娘不理,将来也错不了。张家就不厚道了,还读书人呢,读了个屁!”
  
  同叶氏这般想的人不少,看过热闹那些都在议论这件新鲜事,阮陈氏回家的路上听到许多,大部分都不认同张家做法,还有觉着阮刘氏和阮香兰不地道的,说这是后娘偏着自己亲生的,故意抢阮玉娇的好亲事。
  
  等阮陈氏和叶氏说的那番话传出去之后,更坐实了后娘无良的说法。不管怎么样,张耀祖在大家心里就是未来的秀才,刚刚阮刘氏着急忙慌地跑去把亲事定下来,还用恩情压人,一看就不是人家张家硬要选阮香兰的。
  
  这些话自然没人在当事人面前说,阮刘氏见着他们还热情的打招呼,到处炫耀自己讨了个好女婿呢。女儿即将成为秀才娘子可是天大的喜事,将来他们把地挂在女婿名下可是能省不少税,到时阮香兰就是全家的大功臣,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还不得跟着沾光啊?
  
  这么一想,阮刘氏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几分,高高兴兴地去地里告诉阮金多这个好消息去了。
  
  等阮玉娇睡好一觉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正招呼大家吃饭。总共就两房人,人数不多,便都是在堂屋的大方桌上面吃饭。阮玉娇感觉身体好多了,干脆多披件衣服去跟他们一起吃。
  
  老太太一看见她就笑了,“娇娇醒了?奶奶上午已经去张家把亲事退了,说好了日后毫不相干,权当陌生人一样,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阮玉娇也笑,坐到老太太身边挽住她胳膊道:“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奶奶也别替我担心,我的缘分还没来呢。”
  
  老太太点了下头,“对,咱们不着急,等奶奶慢慢给你选个好的,这回多打听打听,保管不能再找那么个东西。”
  
  刘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娘您咋这么说呢?耀祖咋了?人家在镇上好好读书,夫子都夸他呢,再说如今他跟香兰定亲了,您再偏着娇娇也不能这么埋汰人啊。”
  
  阮金多也皱眉道:“这事儿不是上午都说定了吗?那往后就都别提了,虽说亲事换了人,但那也是张家先提出来的,还是张家欠了咱家的恩情,跟咱没关系,也用不着觉着丢人。娇娇你记住,是你自己不勤快招了人家嫌弃,别在家里阴阳怪气的挑事,整天吵吵闹闹的烦死了!”
  
  老太太“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到桌上,刚要说话,却见阮香兰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顿时不耐道:“你又是咋了?你想嫁也给你定了亲了,你还有啥不高兴的?”
  
  阮香兰侧了下身子连忙擦眼泪,却把自己挨打的那边脸颊对着众人,哽咽道:“我、我没事,我就是、就是太疼了有些忍不住。”
  
  老太太看了她两眼,眉头皱得更紧了,“疼?你哪儿疼?”
  
  阮香兰小心翼翼地朝阮玉娇看了一眼,在众人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连连摇头道:“没事,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她那样子却是十足十的委屈,还明显和阮玉娇有关。几人的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刘氏瞪着阮玉娇直接质问,“你咋欺负香兰了?是不是趁我们不在家打她了?”
  
  阮玉娇似笑非笑地看着阮香兰,说道:“三妹,我打你了吗?莫说我从小到大就没跟人动过手,就说我这还生着病,哪儿来的力气打你?你把亲事都抢到手了,还要叫奶奶、爹娘都厌弃我才行吗?我是哪儿得罪了你,叫你这般赶尽杀绝?”
  
  阮香兰吃惊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她居然睁眼说瞎话,立即抚上被打的脸颊,控诉道:“大姐你咋这么说我?本来我没打算说出来的,可你不能诬赖我啊?上午你明明就打了我两巴掌,说我下贱,抢你的男人,你咋能倒打一耙呢?”
  
  阮玉娇淡定地道:“下次说谎记得在脸上涂点胭脂,被打了两巴掌的脸是这样的?可能我见识少,不知道大家见过没。”
  
  陈氏噗嗤一笑,对着阮香兰道:“三丫啊,你说你咋就这么多事儿呢?谁挨了打不是通红一片?你两边脸都好好的,说挨了两巴掌谁信呢?你就听你大姐的,下次涂了胭脂再告状吧。”
  
  阮香兰又羞又气,捂着脸疼得直掉眼泪,“奶奶、爹、娘,她真打我了,我这边脸碰都不敢碰一下,怎么可能没事儿?我……”
  
  “够了!我看你是真想挨巴掌!有完没完?不想吃饭就下地干活儿去,老子累了一上午还得听你们吵吵,丫头片子就是烦,一个个都是赔钱货!”阮金多重重拍了下桌子,恨不得她们全都变成哑巴。
  
  老太太气道:“你骂谁呢?你娘生下来也是个丫头片子,咋地?没有你娘能有你啊?你就算不是我带大的,不也是你奶带大的吗?你奶不是女的?”
  
  阮金多被堵得说不出话,也知道自己说的触了老太太逆鳞了,干脆低头大口吃肉,一句话也不说了。不过他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厌烦两个女儿没完没了。
  
  气氛十分僵硬,刘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阮香兰哪里被打,又惹了丈夫生气,对阮香兰很是不满,在她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骂道:“要吃快吃,再废话就回屋饿着去!小心传出去坏了名声,张家不要你。”
  
  阮香兰一一看过众人的脸色,奶奶反感、爹爹厌恶、娘亲生气、二房鄙夷,姐姐弟弟都盯着饭菜,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她对上阮玉娇的视线,只见阮玉娇勾了下唇角,好似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顿时攥紧拳头,腾地站了起来!
  
  “她打了我,弟弟们当时在院子里玩,肯定听见了,凭啥说我冤枉她?你们咋就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阮香兰死死盯着阮玉娇,这次是她占理,她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报复阮玉娇的机会,她不能白挨那两巴掌!
  
  几人看向二房的仨小子,陈氏问道:“你们上午听见大姐打三姐没?”
  
  仨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没有啊,就听见三姐跑到大姐房里喊了几声,喊完就回屋了,不知道喊的啥,没听见。我们那会儿正玩蚂蚁呢。”
  
  阮香兰被他们的话气得半死,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阮玉娇说道:“三妹还要再编吗?明明是你趁大家不在家跑进我房里炫耀,警告我以后离张耀祖远点,我要是打了你,你怎么不打回来?你怎么不闹腾还乖乖回房里了?你不觉得太假了点吗?”
  
  老太太沉下了脸,严厉地看着阮香兰,“够了!跟你大姐道歉!”
  
  阮香兰瞪大了眼,感觉长几百张嘴都说不清。她再也承受不了众人谴责的目光,留下一句“我没错”,转身就哭着跑回房间去了。 正文 第8章   阮香兰这一折腾,成功的刷新了全家人对她的认知。过去阮香兰是个嘴甜会说话、乖巧懂事的好姑娘,如今却成了抢姐姐亲事、装无辜、诬蔑姐姐、心眼贼多的坏孩子。
  
  连吃阮香兰那套的刘氏都有些烦,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见阮香兰跑了,谁也没去安慰,招呼一声便自顾自吃起饭来。
  
  阮玉娇丝毫不受影响,看准几块好肉快速地夹到了老太太碗里,把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老太太当然也要多夹几块给疼爱的大孙女,而其他人见状,纷纷下筷子给自家孩子夹菜,没几下盆里就没肉了。阮金多皱了皱眉,可看见老太太乐呵的样子,什么也没说。
  
  再看阮金来那边,陈氏给夹了不少菜,他这边呢?刘氏只顾着给自己和孩子吃了,压根没想起他来,不禁又是一阵气闷,只觉老二娶个媳妇哪哪都能把自己比下去,当初这刘氏真是娶错了,和前头那个孟氏一样不知道心疼男人!
  
  想到孟氏,阮金多就嫌弃地瞥了阮玉娇一眼,为了生个丫头片子,孟氏把命都丢了,偏这个丫头片子还什么用都没有,白瞎了孟氏那么好一个媳妇。虽说孟氏整天跟个木头似的连点表情都没有,可架不住孟氏好看啊,细皮嫩肉的,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一个能比得上的,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要这个孩子。
  
  阮玉娇早就习惯了留意身边的情况,对阮金多的嫌弃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对这个重男轻女的爹,她早就没有任何感情,想起上辈子奶奶死后阮金多连眼泪都没掉几滴,只顾着抱怨奶奶的房间被烧了,跟阮金来为分家争来争去,她就对这个爹厌恶至极,也更加心疼奶奶了。
  
  阮玉娇不在意阮金多在想什么,一心帮老太太夹菜,逗老太太开心。虽然农家的饭菜比起在员外府时粗糙寡淡了太多,但她却吃得很香,吃出了一种家的味道!当然了,那也是因为这饭菜是老太太做的,有奶奶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其他人都跟她没关系。
  
  饭后老太太去灶房煎药,阮玉娇便在旁边帮忙扇火,然后两人又回房去闲聊,简直形影不离,任谁都能看出她们祖孙之间的深厚感情。而阮玉娇的笑容也让两房的人确认她是真的不在意退亲,庚帖拿回来一声都没哭,还比之前开心了呢。
  
  阮金多一直想跟老太太说一声赶紧把阮玉娇嫁出去,瞧见这情形也没找着机会说。等晚上回屋,他对正哄小壮睡觉的刘氏说道:“三丫的亲事定了,你抽空给娇娇和二丫也相看个人家,娇娇都十五了,再不嫁人在家吃白饭?你这后娘也别太不上心了。”
  
  刘氏拍孩子的手顿了下,委屈道:“哪是我不上心?是娘信不过我,娇娇这些年也只跟她奶奶亲,这种事儿我哪做得了主?”
  
  “你是她娘,你就能做主。别说那些废话,赶紧找两个合适的人家,最重要看谁家出的聘银多,养她们这么大,怎么也得给家里出分力才行吧。”阮金多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对刘氏的叽叽歪歪有些不耐烦,语气也不好了。
  
  刘氏不愿意跟老太太对上,可看着阮金多的样子也不敢反驳,只得点了点头,“那成,明儿个下地回来,我就去村里打听打听。那……要是岁数大点,或者死了婆娘、伤了身子那种的,也行?”
  
  阮金多皱眉翻了个身,“咋都行,嫁谁不是嫁?不都是干活生孩子?”
  
  小壮嫌他俩吵,不乐意地推开刘氏,嚷嚷道:“还叫不叫人睡了?你俩有事儿不能白天说啊,我都困死了!”
  
  阮金多连忙翻过身来给儿子盖好被子,笑着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小壮乖啊,爹抱你睡。”
  
  “不要!你身上一股臭汗味,我才不让你抱,我要自己睡!”小壮捏着鼻子躲开,爬到最里边靠墙睡去了。
  
  阮金多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是有一股味,但是下地干了一天活儿,他可不想再去折腾着洗澡,便裹好被子对刘氏轻声道:“赶紧睡,小点声别吵着儿子。”
  
  刘氏不敢出声,轻手轻脚地躺下,睡在两人中间,哪边都不敢碰,难受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另一边阮玉娇独自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心情复杂。老太太就住她隔壁,本来和她这间房是一个房间,后来老太太怕自己人老了打鼾声会吵到她,就做主把房间隔了一下,让她自己睡一个屋。
  
  她记得很清楚,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老太太的房间就会起火,因为这两间是隔开的,所以当时也一起着了,好大的火势,她碰巧去了茅房躲过一劫,老太太却活活被烧死在了屋子里。
  
  阮玉娇双手攥紧被子,眉头皱起。不管过去多久,想起那个时候她依旧感觉痛彻心扉。那时她拼命地往里冲,却被死死拉住,甚至因为哭喊太吵被人给打晕了,事后她想过无数次,总觉得那场大火来得太过突然。谁家天天住的房子会突然着火,还是那么大能烧死人的火?而且为什么她奶奶没能跑出来?
  
  她怀疑过阮金多、怀疑过刘氏,甚至还怀疑过二房和村子里许多人,但是没有疑点,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她不相信他们能演得那么完美,那就是说火确实不是他们放的。可是让她相信一切只是意外,她又无法说服自己。
  
  这是她上辈子到死都没想明白的事,这次回到大火的一年前,她觉得必须更仔细地观察。若她多年的怀疑是真的,那她一定要揪出那个害死奶奶的凶手!
  
  把过去的事又在心里捋了一遍,阮玉娇才强迫自己休息,第二天便看着更精神了一些。
  
  这次的事儿一过,张家和阮家大房像是各打了五十大板,村子里提起他们都没什么好听的话,反倒是最开始倍受非议的阮玉娇得到了不少同情,成了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不过这本来也是事实真相,阮玉娇只是将表面蒙着的那层纱给揭掉了而已,恢复了这件事的本来面目。不像上辈子,她虽然反感,却还是相信阮香兰是无辜的,相信一切都是张母刻薄的结果,不但没有追究,还因病没有及时对外人澄清。以至于后来阮香兰嫁去张家,在奶奶死后嘲笑她愚蠢的时候,她好吃懒做的名声早已被村里人深信不疑了。
  
  阮玉娇并不觉得是自己愚蠢,不经历这些事,她怎么会怀疑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妹妹会这么表里不一?没被卖掉之前她也从来没想过亲爹会对她那般绝情。可能一直有奶奶疼着护着,对这些事都没上心过吧,小时候总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的,直到后来生活艰辛,才慢慢学会了察言观色、勾心斗角,那是个痛苦而无奈的过程,她却很感谢那样的成长,让她在重来的这一世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一切。
  
  阮玉娇用三天的时间养好了身体,阮家便又恢复了如往常那般平静的生活,只是敏感的像二房陈氏那般的人,已经看出这平静的表面下所隐藏着的狂风暴雨。她有些幸灾乐祸,叫刘氏总在她面前端长嫂的架势,以阮玉娇如今的态度,刘氏早晚得在阮玉娇跟前吃亏!
  
  阮玉娇变了,变得似乎全家只有老太太一人能入她的眼,不再期待父爱,不再忌讳后娘,最明显的就是不再靠近任何弟弟妹妹,很像是被妹妹伤透心之后就把自己保护起来了的样子。这让大家有些惊讶,却又没多在意,毕竟她只是一个姑娘,而这个家里大房、二房的当家都将重男轻女融入了骨子里,是没兴趣理会这些的。
  
  从前阮玉娇会在家里做饭、喂鸡、打扫院子,都是些轻巧的活,所以刘氏他们才那么多意见。其实家里这些活都很琐碎,每天干完也是很耗费精力的,落在阮玉娇头上竟是费力不讨好。如今她干脆跟着老太太出去打猪草,家里除了做饭以外,其他的都不管了,还特意提醒大家阮香兰平时也没干多少活呢。
  
  哪个女儿干活对阮金多来说没差别,直接就将打扫院子和喂鸡、刷碗、洗衣服的活都交给阮香兰了,正好她在家中待嫁,少点出去还能养白点。而阮玉娇除了打猪草和做饭以外,还要去地头给他们送水,多绣花打络子拿去镇上卖。至于阮春兰就是跟着刘氏一起去地里干活了,她唯唯诺诺地不说话,脏活累活就全被刘氏丢到了她身上。
  
  阮玉娇对这样的分配很满意,打猪草可以减少奶奶的劳累,做饭可以不亏待自己和奶奶,真要看到什么好东西还可以给奶奶做点营养的,反正奶奶是家里最大,吃什么别人也不能有意见。至于送水根本就不是个事,还能让村里的人都看看她在帮忙,挺好。
  
  唯有绣花这件事,老太太在私底下十分反对,想要让她改变主意。 正文 第9章   阮玉娇的刺绣是老太太教的,老太太绣得不算特别好,但在镇上这一片却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年轻的时候就被她婆婆拘着一直绣,天黑了不让点蜡,只能就着月光绣,就这样伤了眼睛,如今看东西都有些花了。
  
  正因如此,老太太对这方面一直颇为忌讳。阮玉娇七八岁的时候跟老太太开始学,很有天分,仅一年就和老太太绣得一样好。有一日却被刘氏发现了她绣的荷包,当即嚷嚷开来,高兴道家里又多了个能赚钱的人。阮金多受他奶奶影响甚深,自是理所当然地要求阮玉娇多绣些,在他眼里,女人会绣花就该给家里多赚钱,赚不来就是吃白饭的赔钱货。
  
  当时老太太直接发了火,骂他们钻钱眼里去了,抢过荷包说那是她绣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绣得那么好!自那以后老太太就叫阮玉娇藏拙,绣得一般卖也卖不上多少钱,这才免去被奴役绣花的命运。谁知这次为了不被人说好吃懒做,竟又把绣花的活儿揽上身了,老太太真是急得都快上火了。
  
  “你说你,气性咋那么大呢,先还说自己不在意别人说啥,这咋就听你那个混爹瞎安排呢?不行,我得跟他说说去,把绣花换成扫院子,咱家谁也不绣花。”老太太和阮玉娇坐在自己屋里,说着就起身要走。
  
  阮玉娇忙拉住她,笑道:“奶奶你听我说,我答应我爹绣花,又没答应每天绣多少,到时候只要说我绣得慢不就行了吗?他们一直以为我绣得很一般,肯定也没指望能靠这个赚钱,就这么着吧。我是真不喜欢扫院子,大家干活天天带回来那么多土,下雨天还有泥,家里的草垛、柴火垛全得收拾,还有鸡粪、猪粪、弟弟们玩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收拾可累着呢,又脏又臭。既然三妹说我扫院子太轻松,那就让她扫去吧,我正好解脱了。”
  
  老太太无奈道:“你呀,真是主意越来越正了,那先这样试试吧。你记着奶奶的话,千万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绣得好,奶奶教你是想叫你学个赚钱的门路,可这人心啊最难猜,不到吃不饱的时候万万不能暴露出来,不然伤得是你自己啊。”
  
  阮玉娇心中滑过暖流,靠在老太太肩头温声道:“奶奶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叫人害了我的。”其实她现在的绣技已经超过老太太许多倍了,是在员外府和一位婆婆学的,不过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她确实不能轻易暴露了,否则不愿被压榨都能成为不孝。
  
  她想到银钱,忙站了起来,跑到窗边看其他人都回屋了,才把门窗锁好又跑了回来。
  
  老太太看得好笑,问她,“这是要干啥?想跟奶奶说悄悄话呀?”
  
  阮玉娇小声道:“是啊奶奶,我生病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要偷你的银子,我想跟你说把银子换个地方藏,最好是谁也猜不到拿不到的地方。”
  
  老太太瞪大了眼,“偷银子?谁?”
  
  阮玉娇连忙摇头,“我没听清啊,反正就是奶奶你藏银子的地方被发现了,正惦记着呢。不管真假,反正换个地方稳妥一点,奶奶你说呢?”
  
  这倒也是,总藏在一个地方确实容易被发现,毕竟这院里住了大小十二口人呢,屋子就这么点大,要是有心,没准就被翻到了。她手里头是她攒了大半辈子的棺材本,还有大房、二房会把赚到的钱上交一半,这要是丢了她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更重要的是和银子一起放着的一样东西,那是说什么都不能丢的!
  
  老太太挪了下装衣服的木柜子,从后头夹缝里拽出一个粗布袋子,里头就是她的全部身家了,一共三十几两银子,其中有八两是大房、二房交的,剩下的全是老太太一个人的。
  
  老太太从里头拿出一两银子给阮玉娇,说道:“这给你拿着,这次你受了大委屈了,下回赶集奶奶带你去镇上,你喜欢啥就买啥,再做两身新衣裳,我的娇娇可不能不高兴啊。”
  
  阮玉娇忙把银子推回去,哭笑不得地道:“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还用得着哄啊?再说我衣裳都好好的呢,不用做新的,倒是奶奶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该给奶奶做两身衣裳才是。往后就是我孝顺奶奶,我可不要拿奶奶的银子出去花。”
  
  “诶,好好好,我家娇娇长大了,懂事了。”老太太把银子收起,却对孙女的懂事既欣慰又心疼,认定了是这次打击造成的,对阮香兰和张家更加反感。
  
  阮玉娇观察着房里的布置,一心只想帮奶奶把银子藏好,倒没想那么多。她指着头顶上的房梁说道:“奶奶你看那儿怎么样?拿一部分藏到上面,不到用的时候不需要拿,一般小偷找东西也不会爬房梁上找吧?”
  
  老太太琢磨了一下,点头道:“也行,就是不太好放。”
  
  “没事,我站桌子上给你放。”
  
  祖孙俩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商量了好半天,最后决定拿出十五两银子包好放到房梁上,另外拿出八两碎银散放在木柜子下面压住,剩下的就缝到一件不常穿的棉衣里,再拿一些散着的铜板放到床底下的鞋里就算完了。
  
  老太太还想放一部分在她原来藏的那个缝隙里,被阮玉娇阻止了,她不知道阮春兰是什么时候发现银子在那缝隙里的,但小心些总是好的,这些都是辛苦钱,她一点都不想让它们被偷走。
  
  在她站到桌子上把小包放房梁上时,老太太拿出一个小块的东西,用黑布包着,缝到了正穿着的里衣里面。她低头看见,有些疑惑地问:“奶奶你干啥呢?”
  
  老太太一针接一针快速地缝着,头也没抬地道:“这个东西不能丢,我想了想,既然有偷儿盯上了房里,那我就把这东西贴身带着吧。换衣服的时候再拆下来缝别的衣服里,这样就稳当了。”
  
  阮玉娇从来没听说过奶奶还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不过她见奶奶没有直说,便懂事的没再问下去,只轻轻将小桌子搬到一边,打扫干净。她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一圈,见没露出任何破绽,便笑道:“好了,这下应该丢不了的。奶奶我回屋啦,你也早点睡,明儿个我起来做饭就行,你别着急起早。”
  
  老太太笑着应了,“诶,行,娇娇快去睡吧。”
  
  解决了一件心事,阮玉娇感觉轻快不少,回屋就躺到了床上。可是没一会儿她又觉得不舒服,皱眉坐了起来。村里人没有经常沐浴的,天天干活都要弄脏,回家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大家都习惯了,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她也早就习惯了日日沐浴,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如今两日没沐浴便感觉浑身难受,有些忍不下去了。
  
  她听着几个屋都没动静,不过还是坐在屋里又等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大伙儿都睡着了,才悄悄去灶房烧水。烧水既废柴又废水,这些东西没了都要人去担,若被阮金多发现她烧水沐浴,肯定要大骂她一顿。虽然没什么好怕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现在是尽可能不和他们接触的,还是注意着点比较好。
  
  家里没有大浴桶,唯一的一个长木盆还是给几个弟弟洗的,阮玉娇只得拿洗脸的盆端了一盆水回屋,用布巾仔细擦了擦身体。等她擦完,水都快凉了。阮玉娇轻叹口气,心里琢磨还是要想法子赚点钱啊,家里生活好了,她才能过得舒服一点。总不能因为家里大多是她不喜欢的人,就要委屈自己和奶奶一起吃苦吧。
  
  阮玉娇轻手轻脚地把水倒掉,直到回屋睡下还在想怎么能不被怀疑的赚钱。她就是个农家女,要是突然会了什么东西拿去赚钱,那就太奇怪了,在哪儿都说不过去。
  
  她很会做菜,还会做很多好吃好看的点心。可是家里东西不全,就算全了,阮金多也不会让她做的,只会骂她浪费东西。再说吃食是很容易出差错的,一个不好就要闹肚子,家里除了奶奶没一个人在乎她,若是吃食真赚了银钱,被刘氏她们抢过去,那说不定会害到人,绝对不行。
  
  去山里采药材、捉猎物或是下河摸鱼,她都不会,没那个本事。采些蘑菇、野果、野菜什么的去卖倒能赚到一点,就是太累了,她力气小,恐怕每天光背到镇上就要累瘫了,更别说卖了,再说山脚下的都被人采光了,她要想采到还得往山里头走,很不安全。
  
  赚钱的点子一个个想出来,又被她一个个否决掉,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半夜,阮玉娇终于想到个点子,虽说也赚不到太多银钱,但至少不算累,也不用出门,还真是挺适合她的! 正文 第10章   第二天天刚亮,阮玉娇就起床把自己收拾好,钻进了灶房开始做饭。阮家虽然在村子里家境还算好的,但农家没谁会整天吃好的,就连里正家也只是七八天见一次荤腥,平常都是很舍不得的。所以阮玉娇做的也只是普通的窝窝,熬了一大锅稀粥,早上给大家就着咸菜吃就行了。
  
  不过就算只是简单的窝窝和稀粥,不同的人做出来也是不同的味道。阮玉娇曾跟员外府里的婆婆用心学过,水量、火候都掌握得极好,其他人才出了屋就都闻到香味儿了。
  
  陈氏一边给三个儿子洗脸一边扬声道:“娇娇做得咋这么香呢?闻着就比别人做得好吃!”
  
  阮玉娇笑道:“二婶,我一个晚辈,手艺哪能跟你们比呢?我就是觉着自己干不了重活,帮不上你们,干脆在吃食上多用点心,好歹让大家伙儿都吃得高兴点。”
  
  这话听着顺耳,陈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说:“没事儿没事儿,咱们都知道你出生的时候遭了罪,胎里带来的体弱,力气小是没法子的事儿,没人计较这个。再说吃食可是顶顶重要的,咱吃得香了,干活都有力气了,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阮金来洗了把脸,也不擦,用手一抹,随口道:“是,娇娇能把吃食做好了也成,累了一天要是再吃得不好,那可不是不痛快么!再说你力气小,去地里也啥都干不了,纯粹添乱,还不如把家里弄好了比啥都强。”
  
  二房虽然也重男轻女,但他们生了三个儿子,往后不管怎么分家都少不了他们的份,比起大房来,他们绝对是要占便宜的,所以对老太太宠阮玉娇并没多大意见。大房两口子加三个女儿都要干活,而他们二房就只有他们两口子干活,最后赚来的大头却是给他们儿子的,怎么算他们都不亏,一点小事他们就懒得计较了,权当孝顺老太太。
  
  阮金多瞧见阮玉娇对二房那么和善,眉头一皱,不悦道:“这点小事也值当你念叨?要是连做饭都不好你还有啥用?赶紧的,把饭都端上来,别耽误我们下地。”
  
  阮玉娇对他视而不见,回头就把粥盛到一个大盆里端上桌,从前她也是很少和长辈聊天的,没跟阮金多说话倒也不显得特殊。只是有了之前二房的对比,阮金多心里就不大舒服,直到吃完饭都没个好脸色。
  
  阮玉娇做的饭确实很好吃,老太太都高兴得多喝了一碗粥,最后窝窝和粥一点没剩,小壮还为了最后一个窝窝差点跟二房的大牛打起来。最后那个窝窝一分为二,俩人才心满意足地吃完跑了。
  
  阮春兰照样被刘氏催着去追小壮,还叫她找着人直接带地头去,完了阮春兰还得除草干活呢。小壮这孩子太皮,谁的话也不愿意听,找他可是个又累又不讨好的活儿,事后小壮随口告个状都能让阮春兰挨顿打,阮春兰很不愿意去,可她瞄了眼其他人,见没人为她说话,只好抿抿嘴抬腿跑了。再晚就追不上人了,要是找不着小壮,她吃的苦头更多。
  
  大房两口子和二房两口子先后拿上农具就走了,阮玉娇把两个背篓和镰刀提在手上,说:“奶奶我先拿着吧,等会儿到地方我再给你,这点东西我能拿动。”
  
  老太太有心不让她拿,可她说什么也不撒手,只能随她去了。两人一离开,家里就只剩下了阮香兰一个人。她因为之前的事在家里颇有点不受待见,也没人主动跟她说话。她到底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虽然心中不平,但也老实了下来,想要好好表现,争取把之前的事翻过去不再提了。
  
  可是此时看到满桌子的碗筷,想到洗完这些还要洗衣服、收拾院子、捉虫子喂鸡,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把阮玉娇骂了八百遍!
  
  不过该干的活还是得干,不然阮金多第一个饶不了她。这些从前都是阮玉娇干的,她看着很轻松,可不相信自己会比阮玉娇差。想着早点干完还能有时间去偶遇张母,她立马就有了动力,挽起袖子把碗筷搬去了灶房。
  
  时辰还早,阮玉娇跟着老太太往外走的时候碰见不少人,大家伙儿都笑着跟老太太打招呼,看到阮玉娇有些惊讶,待看到阮玉娇把东西都拿在自己手里时更是免不了夸她孝顺。
  
  猪肉张家的叶氏正端了盆衣裳要去河边,碰见她们就笑问:“阮大娘,今儿个您咋舍得把大孙女给带出来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无奈又高兴地道:“这不是娇娇心疼我吗?非要出来帮我一起打猪草,咋说都不听。她力气小,以前啊我不叫她出来,她就顾着家里那摊子事,这回香兰定了亲,她爹就叫娇娇把家里的活儿让给香兰了,叫娇娇只做饭就行。反正啊都说家里的事儿好干,那就叫香兰干吧,正好能在家里头养养,将来嫁人的时候也好看点。”
  
  叶氏笑着附和,“挺好,这下香兰轻巧了,她和她娘都能高兴了。娇娇真懂事,都知道孝顺奶奶了,往常不常见,这一看娇娇真是长成个大姑娘了,这模样可真俊俏。”
  
  阮玉娇笑道:“婶子过誉了,我就是做了晚辈该做的事,奶奶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也得对奶奶好了。”
  
  “诶,娇娇说得对,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拎着这些东西怪沉的。今儿看着日头大,阮大娘您和娇娇小心着些啊。”
  
  “谢谢婶子,我会照顾好奶奶的。”
  
  老太太和叶氏又寒暄两句才带着阮玉娇继续走。而叶氏在她们走后和相熟的姑娘媳妇一起去河边洗衣裳,提起阮玉娇满口都是夸赞,“以前没咋留意,这阮家的大姑娘性子挺好啊,笑起来模样好看,还会说话,知道孝顺奶奶。哪有传得那么邪乎!”
  
  旁边一个婆子点头道:“光看她帮她奶奶把东西都拎了,她奶奶就没白疼她啊,我疼我孙子好几年了也没见他帮我拎个啥。”
  
  叶氏忙笑道:“小子心多粗啊,只要他将来有出息您就高兴去吧。要说贴心还得是姑娘,最知道咋能让人高兴,反正啊我看这娇娇是挺不错,要不阮家老太太能只疼她一个孙女?里头肯定有原因啊,老张家把亲事换了指不定得后悔。”
  
  阮香兰把家里的碗泡上打算先来洗衣裳,趁机让别人看看她的勤快,谁知刚一来就听到这么句话,顿时变了变脸色,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叶氏旁边的小媳妇正好瞧见了,忙用胳膊肘碰碰叶氏,给她使了个眼色。叶氏多圆滑的人啊,登时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笑着招呼,“哟,香兰也来洗衣裳啊?快过来吧,这边还有地儿呢。快点洗完,等会儿日头大了就要遭罪了。”
  
  阮香兰尴尬地笑了下,低头走到河边默默地洗衣裳。叶氏换了个话题跟人又聊起来,其他人也都识相的没再提起张家和阮家的事。可阮香兰就是不自在,总感觉她们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瞄,别提有多不痛快了。不想在这里难堪,阮香兰草草洗了遍衣裳,随便拧拧就端着盆回去了。
  
  等她走后,众人却连连摇头,“她这衣裳也没洗干净啊,张家还说娇娇不会干活儿,结果换了一个也没多会干活儿啊。”
  
  “老张头不是说叫儿媳妇下地干活吗?可能看中香兰会干地里的活儿呗。”
  
  “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常看见春兰在地里干活,他家香兰干得好吗?”
  
  “不知道,没留意。”
  
  “我也没见过,这么想想好像香兰也没干过啥活儿啊。要说以前家里的事都是娇娇干的,那香兰又没下地,她干啥了?”
  
  几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不明白张家这次换媳妇是图意个啥。要是图意干活儿,不是应该换阮春兰才对吗?干活儿最多的就是阮春兰啊!不过若说有人要做秀才娘子,那只有阮玉娇身上有那么点意思,一举一动碰见她们能落落大方的,说话也顺耳,瞧着就跟她们不太一样。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几人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谁也没往心里去,顶多就是对阮玉娇的印象变得好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就觉得张家是在瞎折腾,把他们农家人当白菜挑呢,做人忒不厚道。
  
  这边阮玉娇还不知道村里人对她的评价挺不错呢,她也没刻意做什么,只是她怎么说也算出去见过世面,言行举止就算稍有遮掩还是能让人看出气质上的不同,自然也就为她赢得了不少好感。也幸亏从前她很少出门,村里人对她都不大了解,便都没察觉到她和从前的不同,只当阮老太太教得好罢了。
  
  阮玉娇同老太太走到地头人少的地方,找着一片较嫩的洋蒿草就开始割草。这草猪很爱吃,趁着这会儿鲜嫩多割点回去,把猪喂得胖胖的才好。老太太怕她伤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给她讲使用镰刀的要领,这个阮玉娇是真没干过,听得很认真,动作也很小心,虽然速度慢了点,却没出什么错,慢慢让老太太也放了心。
  
  阮玉娇看了看四周没人,便一边割猪草一边说道:“奶奶,我绣花的事不好叫人知道,我又干不了农活,昨晚想了想,我干脆给人做衣裳吧。村里做的人少,我去镇上接一些成衣铺的活儿来做,您觉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