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卷:长生咒 遗物   幽无做了个奇怪的梦。   静谧而陌生的森林,大片红紫蓝相间的花整蔟整蔟地铺陈在路边,肆无忌惮地怒放着,鲜丽娇艳得刺眼。而所谓路,只是一条条细细的山间小道,阡陌纵横,在锦绣花团的簇拥下,彩色溪流般向着密林深处蜿蜒。   极目四顾,俱是低矮的农舍小屋,依山而建,砖瓦筑就,配着藤蔓织成的篱笆小院,显得简洁而干净;偶尔空中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抬头却看见大片遮天蔽日的繁茂枝叶,阳光从树叶隙缝中露出点点金色笑容,熏风一拂,透射在身上、地上的光斑便雀跃着跳动……   毫无征兆地,这世外桃源般的景致骤然间变得模糊,朦胧中,一群衣着质朴的人,他们齐齐地看着幽无,眼中写满茫然,而一张须发皆白的老人脸孔,逐渐变得清晰,老人威严的面上明显挂着愤怒,上下唇无规则地开阖,幽无知道,老人是在对自己喝斥着什么。   幽无突然间感到莫名的恐惧,而静谧也不翼而飞,四周开始喧闹起来,天旋地转中,伴随着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婴儿啼哭,幽无醒了。   醒来的时候,幽无发现自己正躺在父亲书房的太师椅上。那是一把纯手工编织的藤椅,年代久远,颜色有些发黑,却更显古朴,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悠闲地躺在上面看书。   幽无将头靠在椅背,轻轻摇了摇,太师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重新闭上眼睛,幽无静静地听这熟悉的吱呀声,希望这样便还能看见父亲的声影,感觉到父亲的温度。   奇怪的是,方才梦境中的一切却总挥之不去,特别是那张老人脸和将醒时婴儿的啼哭,直到现在还如影随形地在他脑中回荡。   “难道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幽无皱了皱眉,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希望找到一篇无聊的娱乐新闻将梦魇驱散,但目光却自然而然地落到已经看了无数次的那篇报道上。那是篇本地市内新闻,篇幅不大,标题却让幽无揪心:《市图书馆大火 管理员殉职》……   幽无的父亲幽治只是一名普通的图书馆管理员,当然,“普通”只是外界对他的看法,也可说是幽治刻意留给外界的印象,作为儿子的幽无却很清楚父亲身体里蕴藏的秘密:跟发动机较量的怪力可能不逊于猛兽;全力奔跑的速度或许能让博尔特汗颜;身体的柔韧性和敏捷度让人联想到猎豹;还有那蟑螂般的反射神经……太多了,对普通人来说,幽治身体上的优势太过明显,甚至显得怪异。   当然,这些身体优势或许在极少数经过残酷军事训练的人身上也能部分体现出来,但要说一个人从来不进行任何专业训练,其身体素质便能达到甚至全面超越最顶尖的特种兵,这样的事,用“怪异”来形容恐怕还不够恰如其分。   而不知是幸或是不幸,这种怪异特质甚至还能够遗传!幽无清楚地记得,小学三年级时,由于被当时六年级的“校霸”取笑自己是个没妈的孩子,火冒三丈的他单手提起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校霸”随手便仍出三四米。幸而有刚汲取了雨水的湿润草坪做垫,“校霸”只是擦破了几块皮,左手脱了臼,没什么大碍,但其心理上巨大的的震撼和恐惧却无处宣泄,很洒脱地便尿了裤子。由于当时围观者众多,还有多名小朋友被吓哭,影响极其恶劣,这件事的后果也很明显了,幽无被迫转学。   出乎意料地,幽无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严厉的体罚,但作为父亲的幽治处事却开始变得谨小慎微,性格也越来越内敛,他似乎意识到,这里不是武侠世界,要想在这个社会生存,让身体归于“平凡”才是最好的方式,自此后便辞去某大型房地产企业老板贴身保镖一职,辗转到另一个城市,做了一名普通的图书管理员。而幽无及其妹妹幽柔也被时时告诫要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绝不能让自己显得太过异常。   幽柔自不必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自不想给人留下“女金刚”的印象,生性调皮的幽无可就憋得有些难受,但接连闯祸几次之后便也学乖了。一家三口平淡安详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二十多年,这期间幽无曾无数次的问起这怪异的“家族遗传身体”的事,每次都被幽治厉声喝斥,或者以一句“不知道”随口搪塞过去,久而久之,幽无也不再问,但他从幽治不安的眼神里还是看出,父亲一定在隐瞒些什么!   久远的思绪被肚子发出的咕咕声拉回现实,父亲葬礼的事让他忙坏了,心情糟糕的他几天来除了喝水,几乎没吃任何实质性的食物,而如何把父亲突然逝世的事告诉在外地上大学的妹妹,更是让他大伤脑筋,身心俱疲的他真希望这一切就是一场梦。   再次仔细看了遍父亲殉职的报道,幽无眼睛有些湿润,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一场小小的火灾就能夺取父亲的生命,但这几天调查来的事实却又不断地掐灭他徒劳的妄想。幽无意识到,从今往后,自己就要和妹妹相依为命,母亲因为生幽柔的时候难产而死,现在父亲又不在了,那些从前自己想从父亲嘴里套出的秘密,变得一文不值,剩下的,只有生活。   幽无将手上的报纸揉成一团仍进废纸篓,起身来到书架前。他准备暂时搬到幽柔上大学的城市去居住,一来告诉她父亲的死讯,二来也想离她近些有个照应,毕竟现在妹妹成了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东西。而在走之前,他决定找几本父亲生前喜欢看的书,以作慰藉。   打开书架的玻璃窗,幽无随便抽了两本,待抽到第三本时,手中的感觉却陡然有些异样。那是一本硬皮烫金字精装版《水浒》,大概有三指厚,照理来说重量至少在三斤以上,但手感告诉幽无,这本看似笨重的大部头书绝对超不过一斤!   “好像是空的。”幽无脑中一闪念,轻轻揭开厚厚的书皮,果不其然,这本《水浒》果然很“水”,腹中是掏空的,哪是什么书,分明是一个外观做成书状的盒子。而让幽无眼前一亮的是,盒里还躺着一些东西。   跃然入眼的,首先是两张有些发黄的照片,照片下方则是一本薄薄的笔记本,这便是《水浒》腹中的全部内容了。   幽无轻轻拈起照片中的一张,发现定格其上的是一场特殊的拔河赛,说其特殊是因为参赛双方的人数极其不对称。幽无数了数,绳子的一端足足有八人,看样子还都是精干的年轻小伙,而另一头却只有一个人!戏剧性的是,那人以一敌八似乎还显得绰绰有余,而八人组却被拉得东倒西歪狼狈万状。整个情景显得极为生动有趣,画面也鲜活饱满,只一眼,身临其境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幽无会心地笑了笑,他打眼就认出那展现惊世骇俗力量的人分明就是他父亲幽治,而诸如此类的画面他再熟悉不过,自懂事起他便见过父亲数次类似的比赛,除了比力气,还与专业选手比跑比跳、比攀岩、比格斗、比游泳、比飞镖……   幽治似乎总能从胜利的喜悦和观者惊诧的目光中提炼出无上快感。然而,当某天他发现人们注视他的眼神里不再只有惊奇和崇拜,而是夹杂了畏惧和看怪物般的疏离甚至是敌视时,幽治方才觉悟到这个社会需要的只是平凡,再加上儿子幽无的“打校霸”事件,幽治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和行为会给儿女造成怎样的影响。他开始变得低调而安静,而幽无自此也再没见过父亲与任何人打赌或比试。   无奈地束起回忆,幽无从盒里拿起另一张照片,嘴里发出“咦”的一声轻呼。   这张照片质量不高,颜色也有几处地方剥落,看得出拍摄的年代比较久远。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两个人规规矩矩的静立合照,其中一人依然是父亲幽治,旁侧站着的却是个陌生的外国男子,这老外比幽治还高半个头,满头卷曲的金发,上嘴唇蓄着西方人特有的大胡子,目测约莫有三十来岁。照片中,他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搭在幽治的肩上,显得甚是亲热,咧开大嘴,正对着镜头笑逐颜开。   虽然这老外的表情像捡到宝,幽无却并不怎么在意,让他感到有些诧异的,是父亲幽治的一身打扮。照片上的幽治上身套件黑色窄袖镶有花边的右开襟上衣,下边穿条湛蓝色多褶宽脚长裤,脑袋上还严严实实地裹着方黑色包头,更奇怪的是包头右前方突突地支着条长锥形结,像极了古时孩童扎的“冲天辫”。这造型,很明显是某个少数民族男子的典型装扮。   “老爸挺懂生活的,到少数民族地区旅游还不忘弄套当地服装来过瘾……”幽无下意识地想。但再仔细看了会儿,又觉得不怎么像是旅游时的留影。从影像质量和磨损度来看,这张照片起码有二三十年的历史,这点从照片上幽治那比幽无还年轻的容貌上也能得到佐证。二三十年前,中国改革开放才刚起步,整个社会基本还处于求温饱的时期,有钱有时间到处旅游的还是不多,照片上幽治那憨厚朴实的笑容也让幽无确信老爸绝对不是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而且幽治那身少数民族打扮也实在太合身了,幽无直觉上父亲绝对是经常穿着那套行头!   这么说老爸是少数民族的?不对啊,“幽”这个姓氏虽然比较少见,但绝对是汉姓,如果说是为了方便融入社会后来改的,干嘛又要挑个如此生僻的姓氏,姓李姓张不更加“汉化”么?老爸他究竟还掖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我们一家人的身体都跟普通人不同?为什么我们家没有任何亲戚?为什么母亲生前的事他又从不吐露半点?……因为一张照片,萌生出太多问题,新的旧的疑惑盘根错节纠缠在幽无心头,剪不断,理更乱。   最后,幽无断然停止了自己无意义的猜测,既然暂时理不清,那就先放下,他并不是个硬钻牛角尖爱拱死胡同的浑人。   幽无将两张照片揣进上衣口袋贴身放好,接着拿起了《水浒》盒中的笔记本。此时的幽无并不知道,就从这一刻开始,他将踏上一段险象环生、不可思议的奇诡旅程。 初卷:长生咒 父亲的日记   手中的笔记本很薄很轻,光洁的纯黑色封皮在透窗而过的阳光照射下,泛着些微刺目的白茫。一开始,幽无以为这只是父亲工作的图书馆的图书整理或者借书记录,但待翻开第一页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幽无显得有些吃惊,因为从内容上看,这分明就是父亲幽治的日记本!   幽无从来也不知道父亲有写日记的习惯,他本来还在为父亲临走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感到伤感和遗憾,而现在竟得到这份意外的收获,心里顿时泛起些涟漪:里面说不定记载有和自己身世相关的内容;说不定母亲生前的事也会记录一二;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了解到父亲真正的死因!(即使证据确凿,但潜意识里,幽无始终无法相信超人般的父亲会死于小小的意外事故)   幽无坐回太师椅,怀着忐忑和期许的心情,开始耐心地翻看日记内容。   就笔记本厚度而言,幽治写日记的次数应该不会太频繁,这点从各篇日记的间隔时间也可以看出。其中记载的,多是有关幽无幽柔两兄妹成长的事以及一些个人生活感悟、心得;此外,幽治对自己心态及性格的转变过程也有少量的描述。   幽无看得很仔细,但笔记本几乎翻了快三分之二,依旧没有找到半点自己希望发现的秘密,在对父亲的爱感动之余,收获更多的却是失望。正值其心情低落时,沙发上一阵《梨园英雄》的音乐声飘起,手机响了,幽无拿起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李略。   李略是幽无大学时的校友,两人在校园论坛上的一家骑游俱乐部认识,由于志趣相投兴趣相当,性格上也互相欣赏,再加上“老乡”这层关系,很快便成了好朋友。毕业后的两年中,两人也从没间断联系,经常一起组织些旅游、登山、探险等活动。关系越来越“铁”   李略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父亲是名牌大学的考古学和历史学教授,国内知名的考古学家,文物鉴定的权威,动不动就上电视开讲座;母亲则是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总,手下几百上千人,在当地也算是纳税大户,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生长在这样一个强势的家庭,年轻的李略根本不用为生计烦恼,旅游和网络几乎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   与李略“臭味相投”的幽无虽然经济条件没法相提并论,但“自由撰稿人”这份特殊的职业,决定了其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并不逊色于他,因此,两人一旦有了出行的目标,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对方。而这一次的来电,幽无心知李略多半又有了新的出行计划。   果不其然,幽无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便传来一把兴奋且冒失的声音:“快!快收拾行李到我这来!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这次绝对不让你失望!哇哈哈好地方啊好地方!”   幽无心里想像电话那头李略手舞足蹈语无伦次的样子就想发笑,但现在糟糕的心情却让他怎么也笑不起来,也更加不可能有心思去游玩。只得叹了口气道:“下次吧,我没心情,再说明天我要去看我妹妹。”   “哦,我的宝贝柔柔怎么了?”李略以为幽无在开玩笑,开始肉麻地逗趣。   “滚远些,什么你的宝贝柔柔,那是我的柔柔,呵呵。”幽无被李略这么一逗,心情好了不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李略自己父亲意外身亡的事。   电话那头先是传出无法置信地惊愕声音,随即是一阵沉默。未几,李略宽慰了幽无几句,说了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话,虽然听着是在安慰人,但语气中却透着明显的失望。   末了,却还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你真不去?”在得到幽无肯定的答复后,叹息连连,临挂断电话时还自言自语地嘀咕:“可惜啊,墨瀑沟、麒麟眼,这么好的地方,你要是知道那里藏着什么秘密,你……”   推脱掉李略不合时宜的邀请,幽无重新拿起父亲的笔记本,这次他跳过了一些内容,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一开始仍然没什么异点,但待其读到倒数第三页时,奇峰突起的内容却让幽无心头突地一跳,捧着笔记本的手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幽治的这页日记很短,笔记异常潦草,内容也有些杂乱,幽无想像得出父亲在写这篇日记时的心浮气躁和恐慌。   4月20日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怎么会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皱纹和白头发。这事……怎么会完全没有征兆。莫非是得了报纸上说的衰老症?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是飞来村的人,受树神庇佑,怎么可能患病!从小到大我都没得过任何病,我甚至从没见过任何其他族人得病,我们的身体,应该是与疾病绝缘的啊!就连儿子和女儿都没得过哪怕是感冒这样的小毛病,衰老症?真是笑话,笑话!   不行,我得冷静些,暂时不能让儿子看出什么来,对,先去染发,好在乖女儿不在,把儿子瞒过去就行了,过几天,一定会好的!   怀着异样的心情看完父亲的这篇日记,幽无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日记上的内容对幽无的震撼太大了:衰老症、飞来村、族人、树神!   除了“衰老症”幽无从媒体上隐约听说过外,其他什么飞来村之类则完全是一头雾水。   “老爸说的那些东西……到……到底是什么……”幽无迫切地需要找到答案,但他很清楚答案无法从他脑袋里揪出来。因此,幽无迫不及待地翻掉这一页,然而,倒数第二页上记载的内容却为他的疑惑再笼罩上更为层叠的迷雾。   4月22日   不行了,不能这样下去,即使染了发,儿子还是发现了我相貌的不正常,那些皱纹是没法骗人的,看来今天不能回家住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病情不但没减轻,反而还加重了,衰老的速度越来越快!现在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内外器官都在衰竭!不断衰竭!等等,如果说我的身体出了状况,那其他族人呢?他们怎么样了?还有,儿子和女儿会不会出现和我一样的情况?我已经失去了妻子,他们两兄妹就是我全部的希望,要是他们也……   该怎么办?去问爹?不行,我发过誓绝不再踏入飞来村一步!直接……闯过禁地……去寻找树神?天啊,这真是个疯狂的想法!   “飞来村……爹……寻找……树神?”幽无感觉父亲说的一切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我和小柔……也来自于那个什么飞来村?‘爹’是指我和小柔的爷爷?还有……照老爸所说,我们兄妹也有可能会得可怕的衰老症?”想到这里,幽无一阵毛骨悚然。看看日期,4月22日,他记得那天的确发现父亲好像苍老了许多,但当时只以为是没休息好造成的,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幽无使劲甩了甩头,扔掉不快的思绪,再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调整完身体和情绪,幽无将手中的日记重重地翻到最后一页,他期望所有的谜团都能在这一页解开!   4月23日   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绝对不能再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就算禁地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闯一闯!为了孩子,为了族人,也为了自己,我一定要找到树神!   算一算,我出谷已经有二十二个年头,这二十二年里,麒麟眼内会有什么变化?虽说墨瀑沟在我离开后不久便开始进行旅游开发,但想来也不可能太深入,听说麒麟眼至今都还禁入,也是,对不熟悉的人来说,谷中实在太过危险,就杀人迷雾来说就不是普通人受得了的,更何况……   这一趟生死未卜,族长说闯入禁地妄图寻找树神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但我是非去不可了,以这特殊的身体,或许能有点希望!只是该怎么跟儿女们交代?我要是说出真相,幽无这小子定然要跟去。要是编个慌,估计也瞒不过那机灵的臭小子!唉麻烦,死了还真就一了百了,免得操这些心。对了,死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用解释,好,就这么办!   看完最后一篇日记,幽无的心按捺不住地剧烈跳动,捧着笔记本的双手兴奋地抖颤!如果说之前两篇日记留给幽无的只是一层叠一层的疑惑,那这父亲留在纸上的最后记述却将他抛进了无比激动狂热的漩涡之中,令他的思维几近迟滞。   “哈……哈哈……果然没死……老爸果然没死……哈哈哈哈……”幽无再也抑制不住狂躁的兴奋,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几天以来悲伤、绝望、烦躁、沉重的心情以及纷乱纠缠的思绪,统统被父亲最后那极具震撼性的只言片语踢到九霄云外,化为喷薄而出的激动。   实际上,最后的日记里并没有确切地说明幽治只是在“装死”,但字里行间所掩藏的意思却已让这一事实表露无遗,机灵如幽无怎可能不一眼就看出来。 初卷:长生咒 始皇秘辛   很明显,父亲的的确确还活着,他只是去一个叫墨瀑沟、麒麟眼的地方找那什么树神治病。想到这点,幽无就止不住地兴奋,这兴奋不光是因为得知父亲还在人世的消息,更饱含有对即将探索神秘未知世界的期待,毕竟,在他这样的年纪,活力四射的身体往往会被强烈的好奇心左右。   对了,“墨瀑沟”和“麒麟眼”这两个词仿佛有些耳熟,应该在哪里听过。   幽无搜肠刮肚,蓦地想到好像方才李略在电话中稍有提及。一念及此,他立刻放下笔记本,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李略的电话。   “怎么,你想通了?”电话那头李略的声音明显怀着一丝期待,又不敢过于兴奋,毕竟他先前被对方告知人家刚死了老爸。   “快说!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墨瀑沟和麒麟眼,是不是,快回答我!”幽无却直接无视李略的提问,反而是一顿劈头盖脸喷过去。   李略明显是被幽无疯子般的语气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一字一顿地答道:“是……你……”   “是就好!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来!”,幽无说完便“啪”地挂断电话,一把抄起笔记本,转身冲出门直奔李略家而去,只剩下电话那头的李略惨兮兮地捧着话筒傻站在原地。   ……   “走,去那个什么墨瀑沟麒麟眼,越快越好,明天就去……不,最好是今天!”这是幽无见到李略后说的第一句话。   李略对幽无说做就做雷厉风行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但愣是没料到这次他前后转变会那么快,因此有些纳闷地问道:“那个……你不是说,你爸刚去世,你没那个心思吗,怎么现在又……”   “我老爸没死,或者说,是‘假死’,这个老头子,他想骗过所有人!”幽无的语气中有着揭穿某项“阴谋诡计”后的得意。   没等李略开口,他已再次催促:“快收拾下,边走边说吧,在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呵!你行,你以为咱们要去的地方是什么名胜古迹吗?告诉你,不准备妥当的话咱们铁定没命回来!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最起码也得明早才能出发。”李略这次收起惯有的调侃,脸上神态少见的严肃。   幽无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接近晚上七点,窗外落日渐没,的确不大可能立刻前行,想想自己也确实有些冲动,完全丧失了平日里的冷静,究其原因,主要是父亲日记的内容对自己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老兄,你总得先了解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什么状况吧。”李略稍带兴奋地将幽无拉到电脑边,在谷歌搜索里输入“墨瀑沟”三个字,很快,数条关于墨瀑沟的链接出现在屏幕上。   李略随便点了一条,待显示完毕,幽无看清那是新浪网上一则关于墨瀑沟的新闻,新闻题目是《墨瀑沟景区惊现异象 银带湖水一夜骤红》。   “有这种事?”幽无带着些讶异仔细阅读整条新闻。新闻内容比较长,大意是位于川西某彝族自治区的墨瀑沟景区昨夜发生了轻微地震。不过这倒并不是重点,关键是地震之后,景区深处一个叫“麒麟眼”的神秘山谷里出现两件怪事:首先是经年累月弥漫在谷中的厚重浓雾突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而更为恐怖的则是位于山谷正中,呈圆环状的银带湖竟在一夜之间化为猩红的血池!   这两件科学无法解释的怪事同时发生,引发了当地居民和游人的恐慌。一时间,网络上各种谣言满天乱飞,什么世界末日的前兆、山神的愤怒、地狱的入口……更为墨瀑沟的神秘抹上了重重的一笔!   一口气看完新闻,幽无脑子有些乱,他直觉上麒麟眼的异象说不定跟父亲寻找“树神”有关,两者时间上也基本吻合,然而这异象如此怪诞不详,他又实不愿将之和父亲扯上关系。   正自发呆时,李略啪地仍过来两张照片:“喏,看看这个,更形象。”   幽无拿起其中的一张,眼睛骤然放光,“漂亮”两个字脱口而出。   那是一张风景照,高空垂直拍摄。看样子是个造型奇特极其罕见的大山谷。然而不同于一般山谷的是,其内宽外窄,两壁的弧度极为对称,形状规则就如人工雕磨,整体轮廓像极了一只眼睛。   谷内浓雾弥漫,大部分地方都白茫茫一片,但还是能隐约看出青影婆娑,孕育有大片苍茫葱郁的原始森林。森林正中孤零零傲然矗立着一座体型庞大的青色孤峰,恰似眼球。孤峰角下,一条银色绸缎般的环状湖温柔地萦绕其上,其形之美如梦似幻!而更加令人称绝的是,中部孤峰和环状湖周围清朗玉净,除了海拔最高处有些许烟云缭绕,其他地方居然没有一丝雾气可寻,与周围森林泾渭分明,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堪称一大奇观!可以说,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处不可多得的绮丽美景。   赞叹着将视线集中到另一张照片时,幽无却禁不住从鼻息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轻呃,嘴唇微张,一对瞳孔也瞬时放大,显然,他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张照片上的内容和上一张几乎完全一样,而之所以幽无前后的反应差距会如此之大,只因那条本是瑰丽夺目,如银河般闪耀绚烂的环状湖,在这张照片上,却化为一圈惊心动魄的猩红,细看上去,简直就像一滩令人闻之欲呕的浓血!甚至,幽无现在就能嗅到那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拿远些看,看看像什么。”李略在一旁提醒他道。   幽无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照片缓缓拉远,渐渐地,他见到一只肿胀充血的眼睛,深深地镶嵌在无垠大地,它独目圆睁,忿恨地仰望世间,无尽狰狞的怒意似乎在警告世人——擅近者,杀无赦!   “这一趟,恐怕不简单。”幽无放下照片,神色严峻地看了看李略。   “你知道就好。”李略点点头,“所以才得有万全的准备,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么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想去那里探险?”幽无心道这家伙果然是个不怕死的主。   没想李略闻言却夸张地摇晃着脑袋和食指:“No No No No!就算墨瀑沟没出这事,我还是要去,这件事只不过更坚定了我去的信心而已。”其神情颇为自得。   幽无这下有些不解了:“那你……”   李略摆摆手制止了他的问话,起身轻轻地走到卧室门前,打开门,将脑袋伸出门外东张西望了会儿,确定没人后,这才慎重地将房门关上并反锁好,神情有些紧张地走回来。   幽无由得他耍宝,笑嘻嘻地看他表演独角戏,但李略的神态却有些略带兴奋的紧张,他坐到幽无对面的床上,从枕头下抽出本两指厚的书,神秘兮兮地递给幽无。   “这什么东西?”幽无满怀疑惑地接过,一眼便瞧见书面封皮上龙飞凤舞地手书着《始皇秘辛》四个大字。   “小说?”幽无看着李略询问道。李略却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看。   幽无先将手中书随便翻了翻,初步感觉像是一本手抄本的小说复印件;而从内容和排版看:全白话文、竖排书写,很明显不是今人所作。   “要是原本的话,还算件不错的文物,但这明显是复印件啊,有什么用?”   “叫你看内容,其他的你管那么多干嘛。”李略气不打一出来。   “不用了吧,看书名我就知道大概内容,无非就是古时候某个文人写的有关秦始皇的野史,基本上就是些花边新闻什么的,这老兄竖着写,又是手抄本的白话文,还没标点,看起来肯定头痛,我现在是又累又饿,你还是饶了我算了。”幽无这几天本来就没休息好,哪还有精力看小说。   李略心知幽无的确为父亲的“丧事”身心俱疲,只得将《始皇秘辛》抓过来,翻到大概三分之二的地方,硬塞到幽无手里道:“那就看看这里,仔细看,我先去厨房随便弄点吃的。”临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对他提醒道:“这是我从我爸那里偷出来,自己悄悄复印的,但他那里也只是复印本。你可是知道我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如果只是小说,他可不会把它和那些宝贵的研究资料放在一起。”   听李略说起这本《始皇秘辛》的来源,幽无陡然来了兴致:既然这本书是从知名考古学家的研究资料中“淘”出来的,必定不只是小说那么简单。念及此,幽无收敛起怠慢,开始细细阅读李略给自己指定的内容。   长生篇海外有三仙山,曰蓬莱、方丈、瀛洲,诸仙人及不死之药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为官阙……当其时,秦王嬴政并吞六国,横扫八荒……时有齐人徐福进言,愿为始皇求得不老神药……   《始皇秘辛》“长生篇”前半部讲的是方士徐福入海寻药的事。这在幽无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秘辛”,现在几乎是个人都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骗子徐福带着秦始皇这个冤大头资助的大量人力和财物跑到日本九州岛去做了土皇帝。而这本《始皇秘辛》所载的内容和民间流传的也出入不大。   幽无草草地看完“长生篇”的上半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但当他耐着性子读到下半部时,书中展现的内容却让他渐入痴迷。   “长生篇”下半部大概意思是秦始皇被徐福骗人骗钱后,盛怒之下对术士大开杀戒,但日渐衰老的身体却让他时时断不了求仙问药的念头。终于,在方士卢生、侯生等人的怂恿下,秦始皇重新走上了炼丹问药的老路。而实际上,在这些方士之中,大多仍是以骗取公款吃喝玩乐为目的的“大忽悠”,秦始皇在他们身上浪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   然而,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害鸟,自然也有好人。在骗子横行的众多方士中,依然有一小拨精研五行,精通“太乙、奇门、六壬”三神式的正统术士,这些人在得到政府资助的财物后,并没有拿公款去吃喝嫖赌,而是深入钻研求神占卜炼丹等专业技术,同时派遣弟子门人至名山大川寻访仙人和奇药。   “这就对了,我还纳闷秦始皇找神仙和不老药怎么老往海上跑,海上不成试试陆地也不错啊。”幽无自言自语,显是已相当投入。   继续看下去,幽无感觉重点来了:某天,蜀境内一位名叫“祝鲲”的云游方士找到秦始皇,说道洪荒时,天外飞来一块巨石,落在蜀中西南部。那巨石险峻挺拔其伟如山,又道山中有处阆苑仙境,其内密布奇珍异草,飞禽走兽繁多,形貌也与外界大不相同。更绝的是,山中还有一棵参天巨树,被当地森林土著奉为神明,土著称其为“阿奴沙耶”树,意为“遥远的彼岸”。谁能到达“彼岸”,找到“阿奴沙耶”,谁就能得长生,与天地同寿!   “遥远的彼岸……彼岸树?”   ……   “阿奴沙耶”擎天而立,高五百丈,需数千人合抱,披万仞金光……   看到这里,幽无“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摇着头自言自语道:“高五百丈,那不是扯淡么,数千人合抱,那是什么阵仗!还放金光?要真有这样的树,除非是长在深海底,不然根本就没法隐藏,还用费心去找吗……”幽无曾经在报纸上看过,世界上最高的树也不过一百多米,以秦朝时2.77米换算为一丈看,无非也就是五六十丈。   五百丈,长山上的话,那得捅破天了!   幽无在心里肆意嘲弄着这段描写的荒诞不经,然而继续看下去,他的笑容却逐渐地僵在了脸上,这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略非要自己看这些内容了! 初卷:长生咒 神秘的墨瀑沟   长生篇中继续说道,蜀中方士祝鲲的拨款申请很快得到了批准,其时离秦始皇驾崩已不远,那时的他随着年岁增长,对长生的欲望近乎偏执,只要说是作为寻仙问药或者铸鼎炼丹的科研经费,秦总几乎是来者不拒,这一次祝鲲也顺利地要到了足够的人财物,装备齐整地往“阿奴沙耶”传说中的生长地点——蜀中西南部的墨瀑沟麒麟眼而去。   “啊!”看到这里幽无突然发出一声神经质的怪叫,触电似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那熟悉的地名重重刺激着他的神经。“居然……又是墨瀑沟麒麟眼!这么看来,老爸日记中说的麒麟眼中的‘树神’就是‘阿奴沙耶’?就是‘彼岸树’?”   此时李略刚好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还放着两碗面条,见到幽无大惊小怪的样子,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中的东西掉地上。   其实,李略受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似乎早已对幽无如此反应有心理准备,因此将东西放好后有些得意地道:“我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麒麟眼昨晚出现那样的异象,而传说中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彼岸树又恰好在同一个地方,这是巧合,还是……嘿嘿……”   也亏得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幽无父亲日记中的秘密,若一旦得知,恐怕他会兴奋得抓狂。   幽无没有接话,只是埋头继续看下去,他想知道祝鲲此行结局如何,到底找到彼岸树没有。然而,接下来的描述却令幽无有些失望,书中记载祝鲲一行浩浩荡荡进入麒麟眼之后,便音信全无,再没一个人回来,而此时秦始皇也在其第五次东巡途中暴亡,二世胡亥即位,祝鲲入麒麟眼寻找彼岸树一事到此也便戛然而止。   幽无呼出一口气,放下《始皇秘辛》。想了想后,从怀里摸出父亲的笔记本仍给李略道:“看看这个,只准看最后三页,注意别太激动哦。”说完便捧起面条自顾自狼吞虎咽起来。   李略一开始莫名其妙,但仅仅几秒之后,脸上的神色大变,用手指头戳着笔记本激动地叫道:“你看,都是真的!是真的!绝对不只是传说了!你爸去找的树神,肯定就是彼岸树!他还说你们来自那什么‘飞来村’,我估计就是崇拜树神的森林土著!哈哈你这个土著的儿子……”   “你才是土著!”   “不是土著就是妖怪,用妖怪的身体来形容你最恰当哈哈!”   “你和妖怪称兄道弟,也不是个好东西,呵呵……”   夜已深沉,两人却没有一丝睡意,在电脑上查了些相关的资料,幽无对墨瀑沟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既已卸下包袱,又确定了目标,幽无心里也再没一丝牵挂和憋闷,躺在李略家宽大舒适的客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天边刚翻起鱼肚白,二人便已张罗着出发。此行李略还叫上了同城的两个驴友,都是往日穿越、登山等户外运动的伙伴,彼此早就熟悉。   其中一个叫康凯,年纪比幽无大两岁,二十六。面相刚毅,长得有些像再年轻几岁的胡军。身形魁伟牛高马大,跟一米七八的幽无站一起都还冒半个头。土生土长的四川人,却长着一副铜铸铁打的东北身板,棱角分明充满张力的肌肉常常引来女孩子赞叹的目光,其性格也同他的外形差不多,沉稳大气,稳重成熟,却总给人感觉少了些年轻人的朝气。   另一位仁兄金大勇则与康凯彻底相反:火柴棍般又瘦又小的身躯足以让人质疑他的人类基因,黑炭般的皮肤让人不得不从五官轮廓来分析其人种,一张小脸到是长得很亚洲,但面黄肌瘦一脸菜色的模样极易令人联想到非洲难民。这样的人如果只叫其名字实在是极大地浪费资源,但猴子等俗气的称谓又实在配不上其风采。好在有次几个朋友一起看电视,电视上正播放一期有关亚非拉美落后地区生活状况的专题节目,画面上那些瘦弱饥饿的平民窟居民与其神态形貌极为相似,幽无灵光一现下果断地将“亚非拉”这个光荣的绰号授予金大勇,获得包括金大勇本人在内的一致好评。   感受这两人站在一起给人的震撼,有时候不得不令人慨叹大自然造人的神奇。   康凯与亚非拉是相约一起到的,两人背上都背着一个旅行背包,装满了野外生存和生活用品。待幽无和李略二人准备妥当,四人一车便借着尚且朦胧的天光向此行目的地——神秘的墨瀑沟麒麟眼而去。   墨瀑沟位于四川西南某彝族自治区境内,幅员广大,是蜀中西南部接近一万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中最著名的自然保护区之一。整个风景旅游区总面积达1048平方公里,海拔在1213——4388之间,为四川盆地与川西高原,山地的过渡地带。墨瀑沟内散落有多个名胜景点,境内重峦叠嶂、溪涧幽深,陡岩峭壁,奇瀑深潭数不胜数,自古以来便是一处著名的险奇之地。墨瀑沟内遍布葱茏繁茂的原始森林,沟壑纵横交错,灌木丛生,大小飞禽走兽出没其间,形象或凶猛、或怪异,夜间你来我往遥相呼应的奇特呜鸣常令人毛骨悚然。   墨瀑沟地处与高原山地接壤的过渡地带,有自西向东绵亘而来的巨大山脉纵横,更在地壳运动等内外自然力量的助力下,形成数处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峡谷和山谷,谷中原始森林密度更大,且苔藓满地、怪石密布,峭壁嶙峋,遍布大小岩洞、深潭、泥沼……处处都是吞噬生命的陷阱。据当地人所说,森林里甚至发现过奇特的双头兽,又或是翼展达两米多的史前巨鸟,更有野人出没等诸多传说,为墨瀑沟的神秘加上了一道奇诡的色彩。   墨瀑沟“盛产”杀人的浓雾,而尤以沟中最大最深的山谷“麒麟眼”为甚。麒麟眼有着墨瀑沟密度最大的原始森林,林影间的迷雾终年不散,且时而厚重如浓墨,时而轻渺如飘絮;时而在高大的云杉间狂怒地翻腾,时而又在湿滑的苔藓石上妖异轻舞,而雨过天晴后出现的“海市蜃楼”异象,甚至连野兽也会受其迷惑,不辨东西南北。这里位于墨瀑沟的最幽深处,远离已经开发的外部旅游区,是墨瀑沟最神秘莫测的地方,普通游人闻之色变的死亡深谷,探险者可望不可即的黄泉之路,更是自古以来,从未有人能顺利进出的生命禁地!   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歪歪扭扭地攀行着,李略不敢开得太快,因为旁边便是陡峭的崖壁,一不留神,四人就只能到大渡河中喂鱼。   在车上,幽无给康凯和亚非拉详细讲述了此行的原因,听得二人阵阵咋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没有哪个户外运动爱好者不好探寻大自然的神秘,更何况众人即将染指的这层神秘还带有浓重的历史色彩。   一路上,少有同向而行的车辆,却不时见到从沟里返程的旅人。众人知道,必定是昨晚麒麟眼的异象吓得大部分普通游客不敢再多作停留,而留下的,以及偏要挑这时候往里闯的,要么是调查沟中异象的科学工作者,要不就是好奇心重且不怕死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就跟幽无等人一样。   下午四时左右,终于到达墨瀑沟边界。驱车驶入彝人小镇,四人摇下车窗,好奇地打量异族风情。看到小镇居民那眼熟的民族服装,幽无拿出父亲的照片两相比对,确定了照片上父亲的一身装束就是典型的彝族男子打扮。   小镇上的人很多,到处是三五成群扎堆在一起大声交谈的彝族男子,看起来他们或许是在讨论昨晚麒麟眼的异象。不宽的街道两旁,充满异族风情的房舍首尾相衔,紧密地连成一片。屋檐下,时不时能见到卖竹笋的中年妇女,或是叼着大烟杆静坐吞吐青烟的老人。小孩子到是出乎意料地少,估计是其父母禁止他们这两天出门玩耍。   总体看来,昨夜麒麟眼的异象给当地人心理上带来的冲击或许很大,但日常生活却并没有因此而大乱,受到惊吓最多的,恐怕还是入沟游玩的外地旅客。   幽无等人决定先到当地的游人接待中心安置下来,顺便问问沟内的情况,另外还必须得找个向导,这可以为此行省下很多精力。   驾车深入镇中,鸡鸣狗吠声时起时落。看起来当地人特别喜欢养狗但又不严加看管,一路上大小犬只不计其数,有的在街道中左右乱窜,有的懒洋洋地趴在路上晒太阳,有的在屋檐下朝游人狂吠,更夸张的是甚至有几只看来精力特别过剩的居然直接就朝车子扑过来,跟在车屁股后面咆哮着紧追不舍。   “我靠,太夸张了吧!”李略小心翼翼地轻踩着油门,生怕一不小心就碾死一条生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尽管他加倍小心,但路过一个拐口时,还是出事了……   随着一声凄惨的轻呜,一条瘦瘦小小的黄毛土狗倒在血泊之中,车上四人心知坏事了,只能皱着眉头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下车检查情况。   此时狗主人也口中骂骂咧咧地跑了过来,还没到车前便凶神恶煞地指着幽无四人,嘴里叽哩哇啦地不知道在说些啥。狗主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看样子并不会说汉语。正当四人面面相觑时,聚众围观者中一个彝族青年给四人翻译道:“他说要你们赔偿。”   只是赔偿了事当然最好,李略赶紧点头:“行,我们赔。”说完便掏出身上的钱夹。狗主人见状面有喜色,嘀咕了一声,并伸出两个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两百就两百,虽然宰得也狠了点,能了事就好……”李略呢喃着摸出两张“大团结”,正准备塞到狗主人手里,却见那狗主人摆摆手,嘴里又不满地吐了几句。那当翻译的年轻人又道:“他说要两千。”   “什么?两千!”幽无四人齐声大叫,感觉太不可思议,而李略闻言更是差点跳了起来,涨红着脸对狗主人咆哮:“一只小破土狗,顶天了就值五十块,两千在我们那能买两三打!你当我是白痴啊!”实际上,两千块钱对家庭条件优越的李略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他要是真给了两千,那冤大头的帽子可就扣死在他脑袋上了。   此时又见那狗主人神态傲慢地嘟哝几句,做翻译的青年道:“他说这是只母狗,以后会下很多小狗,小狗中又有母狗,公狗还可以拿去卖……”   “什么?”幽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照这种高级算法:鸡生蛋,蛋孵鸡,最后就成无价之宝了。看看另外三人的表情,均已经被其雷得彻底无语。   幽无心中动气,决定不再跟这种无赖纠缠,用手拍了拍暴跳如雷的李略,转头对那做翻译的青年道:“告诉他,宰人也不是这种宰法,这种土狗市场价值也就是几十块,今天我们出两百块,他要就要,不要……”   “哼!土狗就不是生命么?最讨厌你们这种漠视动物自命不凡的家伙!”幽无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婉转清扬,带着南方口音的女声打断。   转头向声源处看去,幽无瞬时如遭电击,他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惊艳”的感觉!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清丽无双的少女,五官小巧精致如雕如琢,面上不施粉黛却如春桃般娇艳欲滴,稍稍过颈的短发就那么温柔地依偎在肩头,轻薄如丝,幽黑如墨,让人忍不住幻想从指缝轻轻滑落的感觉;一身素衣如雪,却丝毫掩不住她青春的傲然与妩媚;娇俏地玉立在一群面容微黑的彝族男人之中,她醇酒般香郁醉人的气质越发动人心魄……   她的美不是天上仙女出尘离世的绝丽,而是花间精灵的飘渺与空灵。 初卷:长生咒 沟前第一日   骤然间见到如此美人,幽无四人无不呆了一呆,但惊艳过后,该干嘛还是得干嘛。幽无从少女身上收回流连的目光,尴尬地咳嗽一声道:“小姐,这应该不是你的狗吧,似乎不关你事。”   “谁说的!”少女下巴一抬,娇翘玲珑的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路不平众人踩,你们谋杀了一条生命,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见她这么能侃,围观者中听得懂汉话的彝人便也开始嗷嗷地起哄。   幽无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丫头居然已经把小小的意外事故上升到“谋杀”的高度,也太能扯了点,要在平时早就不甩对方了,但“美女”的杀伤性就在于即使胡搅蛮缠也让人没法对其动气,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还是美女中的极品。   因此,幽无仍是耐着性子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听着,我们不是想一走了之,只是狗主人要价太离谱……”哪知话没说完又被其脆生生打断。“两千很离谱吗,要是有人开车把你撞坏了,只给你两千,你要吗!”   一听这话幽无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方才对这少女的好感至少减去了一半,正要“义正言辞”地驳斥回去,康凯在后面拍了拍他肩膀:“算了吧幽无,别跟她东拉西扯了浪费时间了,说不定她和那人就是一伙的。”顿了顿又小声提醒道:“你现在的表现……有些奇怪哦……平时的冷静哪去了?”   幽无点点头表示认同,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奇怪,眼前这位少女给他的感觉除惊艳外,还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感,这种感觉,他只在李略身上感受过,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和这少女多说会儿话,即使是面红耳赤的争论。   看看天色渐晚,幽无转头和李略对视了一眼,双双露出无奈的表情,而此时李略也清醒多了,心道冤大头就冤大头吧,花钱买教训,别耽误了正事就行。返身到车内取出两千元仍给狗主人,把个狗主人乐得合不拢嘴,用手指蘸了点口水就开始喜笑颜开地数起钞票来。   四人重新登上车,汽车轰鸣声中,幽无忍不住透过车窗向少女看去。他本以为少女此时会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胜利者姿态,出乎意料的却是,少女低着头,木然地看着血泊中的小狗,一脸悲伤和落寞。她怔怔地站了会儿,忽而蹲了下去,双手放在膝盖上,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地上早已死去多时的生命……   而发了笔小财的狗主人和围观者纷纷散去,街道上,忽然冷冷清清。车行渐远,随着越拉越远的视距,天地山川间,似乎就只遗下少女孤单的清影,深深地镌刻在幽无脑海中。   幽无的心,莫名地痛了……   “在想什么?”李略开着车,仍不忘捅了捅副驾上有些出神的幽无。   “没什么。”幽无看着窗外淡淡地回答,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言不由衷。   “怕是在想刚才那难缠的漂亮妹子吧,哈哈……”亚非拉不失时机地开起了玩笑。   “恐怕是哦呵呵……”康凯和李略立即认同地附和。   “唉……”幽无夸张地长叹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侧身埋首道:“懒得理你们,我先睡一觉,到了叫我。”说完双手交叉横抱胸前,眼睛一闭再不说话。脑中,却不断闪现少女的倩影。   “还能再见到你吗?”   ……   半个多小时后,幽无一行到了墨瀑沟沟口的游人接待中心。这里实际上已可算是墨瀑沟的外部景区,崇山峻岭横亘眼前,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头的浓郁青色静静地匍匐在广袤天地之间,带给人远离尘世叨扰的淡泊与怡然。   李略将车驶入露天停车场放好,四人迫不及待地跳出车门,怪叫着贪婪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用身体品味天地之悠悠。   “咝……”深深地吸入一口不沾纤毫尘埃的空气,那清冽的气息带着青草的芬芳与迷醉花香,就这么潜入四肢百骸温柔地流淌,舒缓着每根紧绷的神经,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会在这轻柔妙曼的节奏下不断沉溺。那是一种与大地山川融为一体的解脱感,这种超然物外的感觉,绝对比在城市中做一千次全身按摩还更令人神清气爽。   “天地有大美而无言”。每次来到远离尘世喧嚣的大自然,幽无都会对这句话有进一步的切身体会。   沿着石板铺就的小路,幽无一行进入彝家民俗建筑风格的游人接待中心。订过房间,服务员领着四人进入别具特色的独栋木楼别墅群,那里便是他们今晚住宿的地方。房间不大,但电视空调等设施一应俱全,最主要的是干净整洁,且充满浓郁的民族风情。其实就算只是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幽无四人也甘之如饴,从前登山穿越时搭帐篷吊睡袋,哪管刮风下雨,还不是照睡不误。   将行李各自放好,四人驾车到离沟口二十余里的“金华温泉山庄”吃饭,同时打听麒麟眼的情况。   “看来昨晚麒麟眼的怪事把大多数游客都吓跑了。”亚非拉提着小脑袋在金华温泉山庄大厅东张西望,他这句话立即获得其他三人的点头附和。的确,几人来时便已发现,整个山庄里客人稀稀拉拉没几个。   “出了昨晚那事,普通游客跑都来不及,哪像我们几个不怕死的,还削尖了脑袋往里拱。”康凯语气像是自嘲,却又夹杂有掩饰不住的骄傲。   “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李略接过话头,一阵摇头晃脑。   “干脆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实在些。”幽无故作严肃地一语道出“真谛”,引来其他三人的捧腹大笑,三人一起对幽无竖起大拇指,对其高度概括性的发言表示佩服。   四人爽朗的笑声引来大厅内众人的瞩目,一个彝家少女打扮的服务员面带笑容地过来问他们需要什么服务,四人点了些酒菜,准备好好品味一下彝家美味。   “这小妹妹,笑得真甜!”看着彝家少女的背影,亚非拉有些花痴地念叨,这话一出又引起一阵捧腹,幽无啐了一口笑道:“废话,现在闹经济危机,生意都不好做,再加上昨天怪事一出又吓跑不少人,好不容易有客上门,她们能不笑得甜吗呵呵。”顿了顿又板起面孔“质问”道:“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此话一出,康凯和李略也跟着起哄。   “报复!你小子绝对是报复!”亚非拉指着幽无夸张地怪叫,“我不就是在车上说你对那个刁蛮妹妹念念不忘么,你现在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是不是!”   “少给我转移话题,好,不承认是不是,那我把她叫过来,当场对质一下!”幽无故作严肃,向刚才那彝家少女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喂,你来真的啊?”李略在幽无肩头打上一记老拳。康凯也奇道:“你平时没那么疯的,今天吃兴奋剂了?”而当事人亚非拉一看幽无真的把那少女叫了过来,急得抓耳挠腮,指着幽无“你你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彝家少女依然挂着招牌的微笑来到四人面前,亚非拉以为幽无真要给他“说媒”,歪着头根本不敢看那少女,要不是他皮肤黑,此时肯定是脸红似关公了。   “你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幽无英俊的脸上挂起迷人的微笑,单刀直入地问道。   彝家少女显然料不到客人会问这样的问题,先是楞了楞,但随即便回过神来,落落大方地笑笑道:“我叫邛莫小英。”声音颇为甜美。   幽无点点头:“那好,小英,有件事我想请教你,我们想去沟内的麒麟眼,不知道你对那地方了解多少?”   听到这里,神经紧绷的亚非拉才算松了口气,李略和康凯也才恍然大悟原来幽无把人叫过来是想问这个事,看来还不算玩得太过分,这才是正常状态下的幽无啊:爱开玩笑,但懂得分寸;看起来玩世不恭,却从不耽误正事;外表闲散随意甚至偶尔还有些神经质,实则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敏锐的洞察力。   李略三人一看幽无开始谈到正事,便也收敛好心神,齐齐看着邛莫小英,看她会透露些什么。   哪知这边邛莫小英一听幽无的问话却“啊”地发出一声轻呼,大大的眼睛里涌现惊恐,同时慌乱地摇着双手焦急道:“不……不行,不要去,那个地方去不得的,从前就去不得,昨晚出了怪事,更加去不得了!”   见她如此急切惊惧的模样,幽无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要进麒麟眼,只得改口说是到麒麟眼谷口附近转转就行。邛莫小英听了这才手按心口稍微安静下来,但仍是不断劝解道:“即使那样还是很危险,平时还要好些,但现在真的不行!听我的,你们别去了!”见众人依然望着她不说话,邛莫小英又开始急了:“昨晚发了地震,麒麟眼里的大雾突然就没了,更吓人的是碧落湖的湖水突然变成了血红色,把好多客人都吓跑了,还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怪事呢,你们偏偏还要选现在去,那不是等于去……”   “送死……是不是?”见邛莫小英欲言又止的样子,幽无微笑着替她把话说完。邛莫小英红着脸,既不点头又不摇头,显然是默认了幽无的说话。   “对了,你们怎么那么快就晓得碧落湖湖水变红?麒麟眼不是从来没人能进出的吗?”康凯有些疑惑地问道。   邛莫小英点点头:“那是第二天清晨,一批游客到沟里已经开发的高山上观景,还没走到半山腰就有人发现了这怪现象,当时好多人都在拍照。”   “原来如此……”四人这才了解事情的始末,估计游客中有网络记者,第一时间就把这事写成新闻发到了网站上。 初卷:长生咒 彝家风情   聊到这里,几人点的饭菜已开始陆续上桌,幽无切入正题,叫邛莫小英帮忙找一个向导,他们会付给两人相当丰厚的报酬。邛莫小英一听只觉郁闷非常,感情刚才的一番话都白说了,这群家伙根本没把自己的劝解放在心上。   深吸一口气,邛莫小英开始了第二轮苦口婆心的劝解,幽无四人均觉这彝家妹子心地少有的淳朴善良,心里关切的只是他们的安全,对“丰厚的报酬”根本就无动于衷。   十分钟后……   菜已经基本上齐,幽无这群“无赖”却谁也没动筷,缠着邛莫小英不让她走,非要让她帮忙找个向导,并一再赌咒发誓绝对不进谷,就在周围转转,搞得可怜的小英哭笑不得。   最终,拗不过四人倔强的痴缠,口干舌燥的邛莫小英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要在这边找向导是不可能的,这里的人谁也没去过麒麟眼,甚至连想都没想过要去!”见幽无四人面露失望之色,邛莫小英话锋一转:“不过,离麒麟眼不远的地方有座罗牟寨,那里的人有时候会到附近森林中打猎,或许他们对去麒麟眼的路比较熟悉。”   幽无等人闻言大喜,立即询问罗牟寨的情况,但邛莫小英对罗牟寨的描述却让众人大感诧异。照她所说,罗牟寨扎根于麒麟眼附近一座未经开发,险峻陡峭的高山——螺祭山山腰之上,不仅不通公路,而且去途多是攀附在崖壁上的险窄小道,荆棘横生,湿滑难行;不仅如此,还得攀爬数处悬吊在陡崖边的天梯。即使顺利进寨也不会好受,罗牟寨不通水不通电,夜间照明还得用自制的柴油灯,食物几乎三餐都是烤土豆与腌腊的野味……那里与旅游开发区游人如织的彝寨相比,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听得墨瀑沟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幽无四人在大感头疼之余仍啧啧称奇。当即邀请邛莫小英作为去罗牟寨的向导,邛莫小英料想不答应的话恐怕没法脱身了,想了想,对众人道:“罗牟寨我也没去过,这样吧,我让我妹妹邛莫阿依明天一早陪你们去,她曾经去过几次。”   幽无等人一听大喜,当即对邛莫小英表示十万分的感谢,“大款”李略掏出一千元钱非要塞给她,她涨红着脸死活不要,越发显得善良淳朴。无奈之下,四人只好将无尽谢意化为滔滔不绝的赞美,什么貌若天仙、清美绝伦、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冰清玉洁、秀外惠中、贤良淑德勤俭持家……只要是形容美女淑女的词汇不管合适不合适一股脑儿地抛向邛莫小英,邛莫小英哪见过这等阵仗,猝不及防下,吓得花容失色,飞也似的逃离了幽无这群疯子的地盘。   胡闹了半天,送走甜美的邛莫小英后四人才被桌上的彝家美味所吸引,此时大家都忽然觉得相当饥饿,毕竟早饭后到现在中途就只草草吃了点干粮,而桌上散发着浓郁馨香的精美菜肴更加刺激着他们的食欲。四个大男人,估计都是属狼的,开始夸张地扫荡桌上饭菜,幽无康凯自不必说,战斗力与体形基本匹配,李略也不是省油的灯,就连小黑豆亚非拉都展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磅礴气势。一番风卷残云,几度换盏推杯,在众多彝家小妹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四个人间凶器终于完美结束战斗……   既然来到温泉山庄,少不得要是要去泡一泡的。蕴含多种矿物质和微量元素的天然温泉水,是调剂身心,缓解疲劳的天然按摩师。闭上双目,融入微烫的温泉中,将身心交付于汩汩的泉水,彻底洗去泥泞与疲乏,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夜幕降临,邛莫小英找到刚从温泉池“美人出浴”的四人,说是有民俗活动,另外把妹妹邛莫阿依顺便介绍给他们。幽无等人当然满口答应,跟着邛莫小英来到广场上,场地正中已燃起一团巨大的篝火,山风一吹,烈焰熊熊,仿佛在述说彝家人奔放的热情。篝火周围坐着彝家阿哥阿妹和一些外地旅客,大多是青年男女。   邛莫小英将他们带到一个汉人装束的少女面前,少女大概十四五岁,看见邛莫小英,笑着叫道:“阿姐!”声音异常清脆甜美,笑起来两颗小虎牙更添其可爱。   “原来这小女孩就是邛莫阿依……跟她姐姐一样可爱。”幽无四人不约而同地想。   邛莫小英笑着答应了,接着把幽无四人介绍给邛莫阿依,并表达了要她做向导的意愿。正在幽无等人担心她愿不愿意时,却见邛莫阿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对四人大方地笑道:“去罗牟寨,找我就对了,除了我,还真没几个人去过呢。”   四人这才放心,同时心里越发觉得这两姐妹的善良可爱与毫无心机。试想,陪四个陌生的大男人去深山老林,这事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需要顾虑的事太多了,可眼前这有着男孩子性格的彝家少女却那么爽快地就答应,实让幽无等人大为感动。   “对了,去罗牟寨的路如何?是不是真的很难走?还有那个天梯……”亚非拉有些担心地问。   “也不是太难走!就是有些费劲,天梯也好爬得很,跟着我就行了,我保证把你们带到。”邛莫阿依依旧回答得颇为轻松。   六个人再轻松随意地交谈了几句,突然悠扬的丝竹声响起,广场上开始喧闹起来,原来是大家手拉手跳起了欢快的达体舞。邛莫阿依催促众人道:“走,我们也跳舞去。”说完便拉着姐姐邛莫小英往人堆里钻。幽无四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样充满浓郁异族风情的歌舞盛宴,兴奋地叫着跳进了人群。   几十人围着篝火牵手而舞,无论彝汉,无论男女,在这激情萌动的夜晚,彼此成为最亲密的兄弟姐妹;熊熊的火光映照在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庞,红通通,光灿灿,那红是内心最真实的悸动,那光是灵魂深处对珍爱的渴求;在令人晕眩的转动中体味狂野,在婉转悠扬的歌声中品尝真实……   这就是彝家人的热情之火,这就是彝家人如火的热情!   舞毕,男女欢畅跳跃着嬉笑追逐良久方始散落而坐,邛莫阿依陪着幽无等人坐一处,却不见了邛莫小英,正在几人张望四顾时,一把婉转清扬的动人和声随山风飘过,随之出现的,是盛装而来的几名彝家妹子,邛莫小英豁然便在其间。她们跳着、唱着情意绵绵的朵洛荷,炽热的激情在旋动的裙带间翩然飞舞,感染着场中的每个人,人们站起来呼喊、鼓掌、吹口哨,甚至怪叫,不顾一切地发泄他们的激情和兴奋,将火热的气氛推到最高点!   “我阿姐真漂亮,你们说是吧?”邛莫阿依甜笑着问四人,早就看呆了的几个花痴忙不迭地点头以示赞同。   “其实今天的人很少,还没有平常的三分之一,要是往常,这之后还有斗羊、斗牛、赛歌、选美这些活动,今天可看不到了。”邛莫阿依有些遗憾地说道。末了还加上一句,“都是麒麟眼的怪事闹的。”   听邛莫阿依主动说起麒麟眼的怪事,幽无心道正好可以再打听些麒麟眼的最新情况,便开口问道:“麒麟眼内的大雾真的完全消失了吗?”   “啊,说起这个还真是奇怪呢!”邛莫阿依发出一句脆生生的感叹,“本来前天夜里的确是消失得干干净净,但今天一早有人发现,山谷里的雾突然又出现了,而且据说比以前还要浓得多,甚至……连谷外的森林,有些以前本来没有雾的地方,现在都被大雾遮住了,想起来挺吓人的。”   “这下可难办了……”幽无四人心里齐齐冒起这个念头,本来他们之前还在庆幸麒麟眼里的雾全部消失,为进谷减少了不少危险,但现在看来,此行的难度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是大大增加了。不过即便如此,四人闯麒麟眼的决心却没有丝毫减弱。   “我的妈呀!照阿依这么说,那麒麟眼里的雾搞不好是在逐渐往四周扩散!”亚非拉突然咋呼道,“我在想要是这些雾不停地扩散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把地球表面全部都遮盖了?”   听到这里,幽无、李略和康凯先是愣了愣,面面相觑一番,随后极有默契地一齐指着亚非拉,“严肃”地吐出六个字:“弱智,鉴定完毕!”   “也许……真有这种可能呢。”邛莫阿依侧着小脑袋,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几人怔怔地想。   ……   相比起墨瀑沟中其他几座名山,幽无一行正在“踏访”的螺祭山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供开发的旅游景点,加上地处沟内中心地段,又与“魔鬼禁区”麒麟眼相邻,因此直到现在都还处于绝对的原始区域,连“尚未开发”都说不上。   实际上,整个墨瀑沟已经开发的区域还不到30%,多数景观都还属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危险禁区,而就是开拓这外围不到两百平方公里的地段,都耗费了大量的人财物力,且越往内,进度越加缓慢,最近几年开发工程基本就已经处于停滞状态。究其原因,与墨瀑沟占地面积广大不无干系,但更重要的,还是境内环境实在太为险恶。 初卷:长生咒 螺祭山惊魂(一)   早在九十年代初期,为进一步开发景区,川南林业局设计工程小队便已进入过沟内核心地段进行地质测绘,结果却是二十多名测绘人员无一例外全部失踪,所幸发现得早,寻找及时,这些测绘人员只在墨瀑沟深谷中充当了二十个小时的“山老虎”,历尽艰难却无一遇难,但说起沟中诸多几乎令人崩溃的凶险际遇,幸存者无不脸色发白心有余悸,这段经历成为他们再也不想提及的梦魇。   之后在1996年7月,四川省林业厅森林勘探设计二大队进入墨瀑沟深处进行勘测,宿营于螺祭山下至麒麟眼之间的一片原始森林,其中身强力壮的高个子技术员老张和助手小李主动承担了闯麒麟眼的任务。第二天,他俩背起测绘包,每人用纸包上两个馒头便朝麒麟眼内走去。可是到了深夜,依然不见他俩回归的踪影。   从次日开始,寻找失踪者的队伍逐渐扩大。川南林业局与邻近县组成了百余人的寻找失踪者的队伍也赶来了。他们踏遍青山,找遍幽谷,除两张包馒头用过的纸外,再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似乎老张和小李,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除此之外,另外还有几次和深入开发墨瀑沟相关的行动,但几乎都以失败告终,最后,整个墨瀑沟的全面开发工程不得不暂停。这些恐怖离奇的事件,跟沟内诸多古老的传说一起,为墨瀑沟的神秘凶险披上了一层“禁止触碰”的厚厚外衣。   “我说……罗牟寨的人怎么会挑这么个地方住,他们不觉得麻烦吗,为什么不搬到交通方便点的地方?”李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发着牢骚。他们现在的位置尚处于螺祭山的山脚下,但山道之难行已经让他们步履维艰。   “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的,从来都没想过要搬走。”邛莫阿依解释着,用手中的树枝拨开身前一团带刺的藤蔓。   “呵呵,要是他们搬走了,我们找谁带路去?该感谢他们的保守。”幽无笑着调侃。前边带路的邛莫阿依突然回过头来疑惑地问道:“带路?你们找罗牟寨的人带路?去哪里?”此时的邛莫阿依并不知道幽无他们要进麒麟眼,她姐姐邛莫小英只是让她做幽无一行去罗牟寨的向导。   幽无知道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立即笑着摆手道:“没什么,只是想找个罗牟寨的人带我们在山寨中到处参观下。”顿了顿又摇头道:“不过这路……确实太难走了。”虽是掩饰撒谎时的不自然,到也是实话,他体质非凡,虽然身体丝毫不觉得劳累,但脚下湿滑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   实际上,现在幽无一行脚下踩踏的地方,几乎根本不能称为“路”,跟本就只是一条泥泞难行的林中小道。一路上,杂草野花横七竖八密集丛生,带刺或长着长毛的荆棘满地纵横;四周是高大的不知名树木,繁茂的枝叶几乎遮盖了所有的光线,树上落下的老叶和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野果,被昨夜的瓢泼大雨冲刷浸泡,就那么集体腐烂在草丛里,同泥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发出阵阵异臭;而前方随时都有倒下的枯枝烂木阻碍行进的速度,还时不时会有一些山鼠、猕猴、灌类、野鸡、山鹧鸪甚至毒蛇等大大小小的飞禽走兽在灌木丛中穿行跳跃,有时候它们突然出现,会吓得人直趔趄,幽无一行便在雨后湿滑的草地上不知摔了多少跤。   五个人在崎岖的山道上艰难攀行着,所幸沿途也并非全是那种让人憋闷的景色,不时也会出现一些美妙的景致让人赏心悦目:粉红柔美的杜鹃花、形如白鸽的珙桐、颀秀挺拔的箭竹、高耸入云的百年古杉,以及水青树,青檀,自辛树,银叶挂,峨眉黄莲等诸多奇珍异草,实让众人大饱眼福。只是,脚下的山路一如既往的湿滑难行,这恐怕是螺祭山与沟内其他已经开发山区的最大区别。   五人走走停停,在山道中攀行近午时,到罗牟寨的路也走了差不多一半,而山路逐渐从湿滑难行变得崎岖凶险,五人中除幽无外体力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更为这段旅途增添了难度和变数。   “前面就没有路了,得爬天梯,咱们在这休息下吧,吃点东西,要不然没力气咯!”邛莫阿依微微喘着气,用手不断地朝小脸蛋上扇风,粉扑扑的脸颊像红透的番茄一样,娇嫩可爱。   对邛莫阿依的提议,其他人自然应允。照现在的行进速度看,能在太阳落山前赶到罗牟寨就不错了,要当天立即奔赴麒麟眼,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既然这样,到还不如别弄得太疲劳,尽量保存体力为上。   五人找了处相对干燥的地方团坐在一起,从背包中拿出些干粮,边吃边聊起来。   “照我看来,嘿嘿,除了路难走些,这墨瀑沟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吓人,这一路上,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倒是多,但那些沟里人说的什么野猪啊、灰熊啊、豹子啊这些猛兽我是一只没看到,蛇到是有几条,不过还没等咱们走近就溜走了。依我看,哼哼,就是麒麟眼恐怕也是夸大的成分居多。”李略有些略带轻视地说,不知道他是真这样想还是为了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   听他这样说,邛莫阿依不干了,她努起粉嘟嘟的小嘴,胀鼓鼓的口中还塞着块面包,含糊不清地驳斥道:“谁说的!谁说的!呃……哽死我哩……”喝了一大口水后才继续道:“之前我们走过的所有地方,虽然有的还没有进行旅游开发,但都是有山里人来往的,基本上属于外部景区,根本就还不是完全没人的原始森林地带,哼!别说是麒麟眼了,就是这螺祭山的那一头到麒麟眼之间的那片森林里面,以前就有好多人被猛兽吃掉!至于麒麟眼里面那就更吓人了,除了凶猛的野兽外,听说还有吃人的土著!”   “你说什么?吃人土著!”幽无四人惊得目瞪口呆,在他们脑中,只有非洲和南美洲广大的热带雨林中才有土著,而且那都只是在影视作品中才出现过,至于是不是真的有还有待考究,而现在邛莫阿依居然说麒麟眼内也有土著,还吃人,怎能不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他们大惊失色。   是不是真的有土著,这点可是当下必须弄清楚的,要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幽无神色严峻地看着邛莫阿依追问道:“阿依,你说的都是真的?是谁告诉你麒麟眼里有吃人土著的?我怎么从来没听当地人提起过?”   邛莫阿依被幽无严肃的神态搞得颇为紧张,红着脸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是小时候爷爷告诉我的……”   “哦,是这样么。”幽无心里分析了下,觉得麒麟眼中有土著的可能性不大,估计邛莫阿依的爷爷当时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调皮的她到处乱跑吧。对于土著这件事,幽无虽不大相信,但最后仍是留了个心眼,毕竟这世界上离奇的事情太多了,未知的东西谁说得清。   五人吃饱喝足,重新开始启程,沿着越来越窄的山路走了几分钟,前面带路的邛莫阿依突然侧过小脑袋,低头对着旁侧的崖壁“咦”的一声,蹲下身便端详起什么东西来。   “阿依,你发现什么东西了?”几人边问边凑到邛莫阿依身前,一看,却也都呆住了。只见长满杂草野花的崖壁上,和邛莫阿依膝盖差不多高的地方,一些树根状的物体破壁而出,突兀地横支在众人眼前。如果仅仅如此,幽无等人并不会在意,但奇怪的是,这些根状物竟然通体碧绿,呈半透明状,看上去温润光洁,竟像是玉石铸成的一般!它们有的数十根缠绕纠结,抱成一团,有的则三两根依偎,相约着刺破崖壁。   幽无伸出右手,轻轻捏了捏其中一根小指粗细的根状物,只觉触处冰凉但沁人心脾,表面摸上去细腻光滑,丝毫不亚于上品良玉;但与真正的玉石又有不同,这些根状物略带些柔软且弹性十足,整体手感相当舒适。   “像玉又不是玉,要说是树根但色泽和手感又不大对劲,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幽无大感困惑,而其他人何尝不如此,只好将带着疑问的目光抛向邛莫阿依,希望她这个当地人能够给出满意的答案。   邛莫阿依见众人皆望着自己,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连道:“别问我别问我,这怪东西我以前从没见过,也没听其他人提起过。”   听她这么说,众人有些失望。但见李略舔了舔嘴唇,从背包中拿出把小刀,在其他人默许的目光下,拈起一根食指般粗细的碧绿根状物,一刀切了下去!   对于自己这一刀,李略事后回忆说,那是他人生当中最愚蠢的一刀…… 初卷:长生咒 螺祭山惊魂(二)   这一刀下去的感觉,有些像切橡胶,虽然不如切大白菜那么容易,但李略猛一用力,那根食指般粗细的碧绿根状物还是应锋而断。   霍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股厚重的白烟猛然从切口中窜出,顿时吓得邛莫阿依花容失色,尖叫着躲到幽无身后,两只手牢牢地揪着幽无的衣襟,口中不断念叨:“冒烟了……居然冒烟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谁又想得到树根之中竟然会有烟雾喷出!而幽无犹自大声提醒大家:“小心有毒!捂住鼻子往后退!”   其实哪需要他提醒,其他人早就将手死死地捂住口鼻,奈何这段接近天梯的盘山小道极为狭窄,一边是陡直的山壁,一边是万丈高崖,根本不可能快速后撤,而股股浓厚的白烟却还不断从根状物切口中冒出,眨眼就弥漫了四周的空间!   所幸的是,这些白烟好像并没有毒,众人除了感觉有些憋闷外,到还没有其他的不适。   “不对劲,这些……好像不是烟,是雾!”幽无在脸上摸了一把,有些讶然地低声道。的确,当这些浓浓的“白烟”扑腾在肌肤上时,只感觉冰凉湿润,再看众人外套皆已浸上不少水汽,只着一件黑色长袖体恤的幽无更是不得不将湿透了的衣服脱下来,用手一拧,便是一片夸张的哗啦水流声。   站在幽无旁边的邛莫阿依见幽无赤裸着钢铁般坚实的上身,完美优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拧衣服的动作愈发显得明晰,“性感”两字突然不断地在其脑海中回荡。忽地,她脸上羞出一片酡红,暗自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侧过脸颊,但却又忍不住不断地用眼角的余光瞟来瞟去,其神情娇羞万状,惹得亚非拉等人忍不住抽笑,但偏偏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小丫头,看够了没有?”幽无注意到了邛莫阿依的窘态,忍不住开玩笑逗逗她。   正在发花痴的邛莫阿依闻言方自顿然醒悟,羞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嘴里却还不甘示弱地为自己辩护:“谁……谁看你了……你那身硬硬的肉……疙瘩……难看得……”一句话还没说完,邛莫阿依脸色陡然间大变,神色由羞窘化为无限惊惧,惶恐万端地指着幽无身后,语声连连发颤:“动了……那东西动……动了!”   “什么动了?”众人顺着邛莫阿依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方才那根被李略切断的碧绿根状物不知何时停止了喷吐浓雾,此时正像一条蛇一样在不停地蠕动!   蓦地,那根碧绿根状物切口似轰然绽开一般,一大批蚯蚓似的东西从其中潮水般喷涌而出!这些“蚯蚓”大小不一,有的粗如拉面条,铅笔般修长,有的却只大头针般纤细短小,它们两头略尖,看不出首尾,通体碧绿,光洁如玉。   “碧玉蚯蚓”移动速度极快,它们争相蠕动着半透明的身躯,成群结队地朝幽无等人冲去!霎时,周围地面上、树枝上、岩石上、崖壁上……只要能看见的地方,通通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碧玉蚯蚓,远远地看去,像一大片逐渐晕开的绿色染料!   “用衣服把他们拍下山去!”幽无大叫着将邛莫阿依挡在身后,同时挥舞手中湿透的T恤不断拍打近身的碧玉蚯蚓,李略等三人也手忙脚乱地脱下湿润的外套,不顾一切地朝迫近身前的碧玉蚯蚓群疯狂拍击!同时口中不断哇哇怪叫,以此发泄内心的恐惧。   一时间,衣物在空中挥舞时发出的呼啸声,重重拍打硬物时的噼啪声,碧玉蚯蚓群移动时发出的巨大悉索声,以及男人的愤怒咆哮和女人因恐惧发出的惊魂尖叫,交叠在一起,蜕变成一支诡异莫名的协奏曲,在这险峻的荒野山间飘忽回荡……   同碧玉蚯蚓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快十分钟,除幽无还仿佛有无限精力持续阻击外,其他几人早已经气喘吁吁,几乎快到体能极限了。幽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然那些碧玉蚯蚓暂时近不了身,但他们的包围圈却越来越小,而且有越来越多之势!如果不从根本上阻止他们继续涌出,后果不堪设想!   看了看还汩汩地冒着碧玉蚯蚓的根状物切口,幽无一咬牙,对邛莫阿依道:“把背包里的电棍拿给我!”邛莫阿依早被吓得魂不附体手脚乱颤,幽无咆哮着叫了几遍她方才机械式地“嗯”了一声,颤抖着双手到背包中摸索。   好不容易接过邛莫阿依递过来的电棍,幽无对身旁的康凯大声喊道:“保护好阿依!”身形一纵,豹子似地向碧绿根状物扑去!待到得那切口处,幽无小腿上已爬满了碧玉蚯蚓,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吼一声,将跳跃着可怕弧光的电棍朝切口处砸去!   终于,一阵鞭炮似的噼啪声后,那被李略切断的地方不再冒出恐怖的蚯蚓群。然而此时幽无小腿上成群的碧玉蚯蚓却已爬至他裸露的上身,它们用尖尖的脑袋刺破幽无的皮肤,拼命往肉里钻!而这时的幽无,做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动作!   在李略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幽无银牙一咬,竟将冒着“噼啪”蓝色电弧的棍身往自己身上狠狠一触!(而就是这自杀式的一触,幽无从此被李略等好友奉为“蜀中第一狠人”,此是后话,略过不表。)   电棍触体,几十万伏的高压电瞬间吞噬幽无的身躯!即使幽无有着特异的体质,但终究不是超人,根本不可能和这样的高压电抗衡。自然地,幽无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而他身上的碧玉蚯蚓也全部滑落,它们竞相挣扎着,接二连三地钻入湿润的草地或崖壁,不见了踪影。   拍落掉最后一批碧玉蚯蚓,李略等人方才能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来幽无身前,焦急地呼喊浑身血迹一动不动的幽无。   所幸的是,仅仅过了几秒,陷入短暂休克的幽无便幽幽醒转,而且能自己支撑着坐起来,除了显得有些疲劳,其他方面就跟没事人一样。饶是李略等人对其知根知底,仍然为其体魄的变态强悍暗自咂舌。   “都赶走了吗?”幽无转头四顾问道。众人下意识地到处看了看,确定真的安全后方才机械式地点点头,脑中嗡嗡作响,除此外一片空白。   “站着干什么?都坐下休息会儿吧,刚才那一下……可痛死我了!”幽无龇牙咧嘴地甩着手臂。似乎听他这么一说,惊魂未定的几人才意识到身体的疲乏,一个个唉唤连天,靠着崖壁有气无力地坐下。对刚才那些不知名的碧绿蚯蚓,众人无不心有余悸,特别是小丫头邛莫阿依,微微凸起的胸部剧烈起伏,本来粉嫩剔透的脸颊此时却只剩一片惨白,小嘴微张,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   “我郑重收回……收回我轻视麒麟眼的话!”李略举起右掌,无比严肃地说道。   众人哪有精力去理睬他,都将头靠在崖壁上大口喘气,不发一言,这当口,恐怕也只有幽无才能正常思考,他本想接过话头开几句玩笑,以缓解大家的压力,扭头却看见邛莫阿依可怜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便伸手轻拍她的肩头,宽慰道:“阿依,别紧张,已经没事了。”   哪想到幽无不说话还好,这一安慰却坏事了,本来神智还不怎么清晰的邛莫阿依听了这句关切的宽慰突然“哇”地一声张嘴大哭起来,泪水决堤似地从眼中狂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幽无等人从没见过这阵仗,手忙脚乱地又是递面巾又是拍背又是讲笑话,再加上温言软语的不住安慰,搞了半天才勉强哄得小丫头止住泪水,到把其他人又闹了个筋疲力尽。   这一耽搁,又是半个多小时,待幽无一行重新启程时,已是下午一点半。   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越来越陡峭的山路中再次行进了一刻钟,前面出现一条窄窄的弯道,邛莫阿依告诉众人说弯道尽头便得爬天梯了。   五人如履薄冰地转过弯道,还没走几步,却陡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背影娇小玲珑,分明是个少女,而从其一身装束可看出她定然不是山里人。   这少女弯下腰,双手按着地上一根碗口粗的断木,正在往前吃力的推动,不过看她推一阵歇一阵的样子看,“工程”进展十分缓慢。   “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游客,还是女的。”李略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看样子只有她一个人,胆子还真大呢。”邛莫阿依睁着大眼睛,有些无法相信。   其他人点点头,对此表示赞同,心道人家一个女流就能大着胆子孤身走到这里,而自己这群大男人还得靠向导,实在是有些丢脸。想到这点众人还真想看看这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咱们过去帮帮她吧。”邛莫阿依提议。   幽无点点头,边走边说道:“可能是前边遇到什么障碍吧,可以肯定的是,她在这儿花费的时间要多过我们赶蚯蚓的时间,要不然我们根本不可能追上她。”   幽无一行越走越近,逐渐看清少女前边的路有一小段不翼而飞,估计是塌方造成的。实际上他们现在脚下的路本来就只是古人沿着山体凿出的悬空小道,一边是陡直的峭壁,露出玄武层碳酸层岩质,另一边便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人走在上面,步步惊心,每一步几乎都能震落一些碎石往山下掉。这样简陋古老的险道,偶有塌方实属正常不过。   看样子眼前这少女不知道是在哪找来一块断木,想自己搭一座简易的木桥,但无奈断木对她来说实在太沉,凭她那娇小的身躯就算能勉强将之推到塌方处,也不可能顺利的搭建。然而即使是这样,看起来这少女仍没有一丝放弃的念头,这样坚强和执着的心智,令幽无也为之动容。   此时那少女也察觉到了幽无一行的存在,她转过身子,一双美目盛满疑惑,想是也料不到还会有其他人到这螺祭山来吧。   “是你!”甫一照面,幽无和那少女却不约而同地错愕轻呼,而其他人除邛莫阿依有些茫然外,也均是一副大感意外的神情。   竟然是她!幽无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许多,与少女初见时争论吵嘴的情形又浮现眼前。   原来,这少女便是当日与幽无等人因为彝胞的一只狗而争吵的“刁蛮美女”,当时的她已然让众人惊艳不已,而此时细润如脂的脸蛋因出力推动断木而愈显红润,丝丝秀发在山风的抚弄下灵蛇般轻舞,她孑然一人,孤独地伫立在这险绝之地,剔透空灵、飘然若仙的美丽如情诗般优柔,油画般唯美……   虽然嘴上死活不认,但幽无心知自己的确对她念念不忘,那并非全因她灵动的美丽,关键是幽无对她有种无比清晰的亲切感,就像从好友李略身上感觉到的一模一样。这种亲切感与外形无关,甚至与性别也无关,幽无找不出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只能将之归结为缘分。   “你(们)到这来做什么?”幽无和少女几乎又是同时发问,倒像是早就约定一般。见此情形,李略几人不觉有些莞尔,唯恐天下不乱的亚非拉还大声地加上一句:“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少女显然也听到了亚非拉的调侃,俏脸一热,娇嗔道:“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幽无此时的心情大好,小小的痞性便现了出来,上前一步,指了指少女脚下的断木道:“可不就是过独木桥么。”顿了顿又故意面有难色道:“不过这里就这一条小路,我左看右看都找不到阳关道,看来,你也只能委屈一下,和我一起走这独木桥了。”说完便嬉皮笑脸地向她走了过去。   见到幽无靠近,少女秀眉一拧娇斥道:“无赖,谁要和你一起过桥了,啊你……你的身体…… 初卷:长生咒 纹身之秘   此时幽无仍然是赤着上身,倒不是因为他是个裸露狂,实在是身上被碧玉蚯蚓叮咬出的伤口太多,周身血迹斑斑,像是刚从冷兵器战场浴血奋战回来的幸存者。幽无原本的打算是到有水的地方清洗之后再换上衣服,没想到却无意中吓到了心仪的人儿。   幽无低头看了看自己红一处白一处的上身,抿出一丝苦笑:“没什么,皮外伤而已,多谢关心了,呵呵。”   少女心道这人着实无赖得可以,本不想再理幽无,但突然想到什么,面带疑惑地问道:“刚才我听到山里好像有几个人在大叫,应该是你们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是碰到野兽?豹子?狼?还是熊?”   幽无正要说话,却见邛莫阿依突然咋呼着跑道少女面前:“是啊是啊姐姐,就是我们,我们遇到了一些绿色的……”   “算了阿依,这件怪事还是别说的好,免得吓到别人。”幽无走过去拍拍邛莫阿依的肩膀制止道。他本是好意,主要是看少女说起豹子等猛兽时有些心悸,怕她听了邛莫阿依的话后更觉害怕,但少女却误会了,以为是幽无不愿透露行踪给她这个陌生人。想到此,少女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气闷,重重瞪了幽无一眼道:“哼!不说就算了,好了不起么!”说完便又弯下腰推断木,再也不理睬幽无。   幽无好心办坏事,无端吃了个闭门羹,心下暗自气苦,弯下腰去帮少女推断木,未料少女却“啪”地一下打在他手背,气鼓鼓地道:“放手!谁要你帮忙了!”   幽无缩回双手,心中也有些懊恼,嘿嘿一笑道:“这里就这一条路,要等你这柔弱的小身板把桥搭好,恐怕天都黑了。”说完也不管少女的反对,单手一抬便将那碗口粗的断木提了起来,径直走到塌方处,三下五除二轻松将桥搭好,回过头,见少女怔怔地望着自己,心里有些得意,拍拍手道:“桥搭好了,请吧!”   少女此时忽然变得异常沉默,也不再跟幽无抬杠,听话地走过幽无身边时,一对妙目带着讶异的目光注视他良久,似乎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放弃似的摇了摇头,一脚踏上刚刚搭建的木桥,看其神态却有些恍惚。   幽无初见少女怔怔的表情,一开始还以为她仅仅是为自己那与体型严重不符的神力所惊愕,待见到她清澈如镜的眼神,幽无却从中读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复杂的眼神和她欲言又止的神态告诉幽无,这个陌生的少女似乎曾经见到过类似的事情!这……可能吗?   幽无正自琢磨,突闻“呀”的一声娇呼,同时夹杂的还有李略等人惊悚绝望的惊叫!扭头一看,只见刚刚搭建的木桥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斜斜地直往崖下掉去!而几乎看见这个画面的同时,幽无蟑螂般的反射神经已经驱使他的身体往桥上失足的身影猛扑过去!   “扑”的一声闷响,幽无的右手顺利揽在了少女纤细的腰间,左手则往山壁上狠狠一抓,五根钢指深深地嵌入长满灌木丛的山岩!而两人重叠在一起做自由落体带来的巨大惯性,使幽无牢抓在山岩上的手仍止不住地下滑数十公分!在山壁上留下五道带血的爪痕!   两个紧贴的人影,就这么悬空吊挂在数千米高空,在山风吹拂下,贴着崖壁飘来荡去。此时李略等人早已尖叫着跑过来趴在悬崖边,声嘶力竭地呼喊幽无,康凯则返身在背包中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救生绳。   “啊!”幽无怀中的少女突然发出一声娇呼,柔若无骨的身躯一阵乱颤,原来是她睁眼往下面望了一下,大脑收到悬空的信号,顿时眩晕,同时心头涌起无限恐惧。   “别往下看!”幽无神色严峻地提醒道。虽然现在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很不错,但这么单手挂在山壁上,全靠五根皮开肉绽的指头支撑,怀里又抱了个不安分的人,滋味其实并不如何好受。更重要的是不久前又被几十万伏的高压电得浑身肌肉酸麻,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饶是他体质超人,现在也有些吃不消。   “要是没地方看,就看我吧。”幽无苦中作乐,笑着逗弄怀中的少女。   少女闻言脸上抹上一层红晕,愠怒道:“你……无赖……放开我!”说着便开始挣扎,但却又不敢太用力,只能轻轻扭动着腰肢,如此一来,到弄得幽无有些血脉喷张。   蓦地,幽无抓进山壁的五根手指感觉一松,一些碎石烂草被其抠落,又“嗤”地向下滑落十几公分,从五指间传来钻心的疼痛,令幽无也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不过幸好他抓得够深,要不然两人就得提前天葬。   经此一吓,少女再不敢有任何动作,安安静静地贴在幽无身上,如小猫一般乖巧。幽无紧搂着意中人盈盈可握的纤腰,鼻中传来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只觉心旌摇荡,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凝滞,可惜恰在此时,李略等人在上面大呼小叫扰了幽无的美梦,原来是康凯已将救生绳吊了下来。   “你把绳子在自己腰上系好,先上去。”幽无轻声嘱咐。但等了半天却没见反应,低头一看,怀中少女正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肩头。   “一个纹身有什么好看的,先上去吧。”幽无催促道。他知道少女是在看自己肩头上小篆书写的“秦”字纹身。他可没自大到认为人家在这种要命的时刻还在欣赏他的三角肌。   “哦……”少女异常听话地点点头,和之前任性反叛的态度相比,判若两人。   少女双手有些颤抖地将救生绳在自己腰间牢牢扣好,康凯等人一起使力将她顺利地拉了上去。甫一落地便瘫软在地上气喘吁吁,胸口不住起伏,显是被吓得够呛。好在有邛莫阿依一旁细心照料,少女不一会儿便恢复常态。   “你们怎么还不拉他上来?”少女坐在地上,奇怪地望着身旁的李略,却见李略等人一个个呆若木鸡,正傻子般愣愣地看着悬崖下边,一动不动。   “难道他出事了?”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忙伸出小脑袋往崖下看去,这一看,却也令她同其他几人一般,瞬间石化!   少女有幸同李略等人一起,见证了一个妖怪的诞生……   在他们的视线中,一个赤裸着上身血迹斑斑的人,弃身旁的救生绳不顾,仅用双手,像猿猴一般攀爬着超过九十度的陡岩,稳稳地往上移动!他的十根钢指有时抓住崖壁上突起的岩石,如果没有,则干脆直接插入岩壁之中!每一次移动,几乎都能在崖壁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令人联想到武侠小说中恐怖的九阴白骨爪!   那是完全不同于一般攀岩的情形,那种体能、力量、敏捷度以及镇定自若的气势,早已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即使是真的猿猴也远远不及,恐怕是只有妖怪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样上来快些,免得麻烦。”幽无的口气,到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基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异。”李略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幽无懒得同他探讨自己的基因问题,蹲下身子对少女柔声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少女点点头,又使劲摇摇头,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指着幽无肩头:“这个……纹身……你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幽无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的纹身如此感兴趣,打趣道:“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想纹个一样的?”   少女却连连摆手,焦急地道:“你别痞了,快告诉我!”虽是秀眉微蹙,却更显娇媚。   “那好,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我的纹身怎么来的。”幽无看来是决心一痞到底了,他这句话也引来李略等人包括邛莫阿依的集体“鄙视”。众人本以为幽无定然碰壁,没想到少女却爽快地道:“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就告诉你好了,我叫夏夕颜,夏天的夏,夕阳的夕,容颜的颜。”   “夕颜……夕阳的容颜。”幽无喃喃念道,“好美的名字……哦,我叫幽无。”   “幽无?嘻嘻古怪的名字。”夏夕颜第一次展露笑容,灿若春花。“好吧幽无,你该告诉我你肩上的纹身是什么时候纹的了。”看起来她仍不忘初衷。   幽无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纹身是什么时候爬到我身上的,从我懂事起它便一直跟着我了。”   “真的?”夏夕颜美目圆睁,显得有些激动。见众人疑惑地望着她,便道:“我妈妈左肩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秦’字纹身,大小和样式都跟幽无那个一模一样!而且她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地扭捏道:“而且……她的身体……也跟幽无很……很像……”   “很像?”众人有些错愕,特别是邛莫阿依,“咯咯咯”地笑着说道:“姐姐,你的母亲是女人,怎么可能跟他钢板似的身体很像啊!”   幽无也心道这丫头是不是刚才被吓疯了,怎么胡说八道,但脑中突然一闪,想到一个事情,心头喷薄的激动无法抑制,一把搂住夏夕颜的香肩问道:“你说很像是不是指……我这种特异的体质?比如说力量、耐力这些?就像刚才你看到的!”   见夏夕颜无比认真地点点头,幽无心头一阵狂喜:自己从父亲那里追问不出的许多秘密,说不定就能从眼前这少女母亲那里得到;父亲幽治定然和夏夕颜的母亲之间有着某种关系,说不定同族同源,更说不定是……兄妹?   幽无蓦然想到这种对他来说十分残忍的可能,立即小心翼翼地追问道:“你母亲该不会也姓……幽吧?”问完之后心头狂跳,不停地祈祷“不是!不是!不是……”   也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天可怜见,夏夕颜摇头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啊,怎么可能,幽姓很偏僻,哪会有那么巧,我妈妈姓‘祝’,单名一个‘琴’字。”   听到这里,幽无才长输一口气,放下心来,爱情的火焰又开始熊熊燃烧! 初卷:长生咒 夕颜的故事   聊到现在,几个年轻人已比较熟络,幽无代众人向夏夕颜抛出了一个共同的疑问:“你一个人到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这里也算是未开发的危险地段,就算是探险,也应该多找几个人,你孤孤单单的,一个女孩子,真不知道该说你勇敢呢还是无知!”说到后来,语气已带些关切的责备。   夏夕颜听了不以为意,皱眉想了想有些为难地道:“要说这个……我实在不知道从哪说起……”   “那就从最开始说起。”李略冷不丁插嘴道。   “最开始?”夏夕颜咬了咬嘴唇,“我母亲她……得了一种很奇怪的……衰老症。”   “衰老症!”除邛莫阿依外,幽无等几人都夸张地叫了起来!带着惊讶面面相觑,到将邛莫阿依和夏夕颜这两个女孩子吓了一跳。   “看来,我们最好是开诚布公地谈谈了。”幽无神色凝重地说道。   ……   美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   有多少人爱雨后初晴的春日?巴尔的摩居民的回答是:所有。   骄阳被繁枝茂叶剪成斑驳的光影,洒落在霍普金斯医院内湿润的青草地上。这里是美国最好的医疗胜地,许多学科在全美甚至全世界都保持着领先地位,院内云集了许多包括诺贝尔奖获得者在内的一流医学专家,配备有最齐全最先进的医疗设施,能为各类患者提供最顶尖的优质医疗服务。   除技术方面外,霍普金斯医院令世界称道的还有它的疗养环境。院内绿树成荫、花香四溢,林荫间的小道,简约而干净,带着独特的巴尔的摩风格;空气中随时弥漫着淡淡的清香,闻不到丝毫刺鼻的消毒水味。这样的环境才能带给患者娴静安详的心境,助其身心康复。然而,此时院内的花园长凳上,却隐约传来些与这清雅环境格格不入的哭泣,一声声撕扯着霍普金斯医院的宁静。   “马克,你怎么能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呜呜……”长凳上穿着条纹病患服的一名妇女正在伤心地哭泣。她长着一张典型的亚洲面孔,面上布满细细的皱纹,花白的头发似乎在诉说青春岁月早已消逝。被她称为“马克”的是一个高大的西方男人,金发碧眼,高鼻深目,嘴唇上厚厚的胡须格外引人注目。   马克轻轻蹲在妇女身前,用异常流利的中文,充满内疚地解释道:“琴,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救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见如此美丽的你就这样衰老,死去!这里是全世界最好的医院,但对你的治疗到现在都没有效果……除了那样做,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拯救你!”   被称为“琴”的妇人听了马克的话却显得更加激动,抽泣着摇头:“不!不!我宁愿就这样死了,也不想我的女儿出事,我已经失去了丈夫,她就是我唯一的希望,是我最爱的人……呜……马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上帝啊!我从来没见过你哭泣,我认识的你是如此独立和坚强。”马克面带愧疚,不停地自责,妇人却摇着头越哭越伤心,间歇还伴有令人心悸的大声咳嗽,显是病情的确很严重,马克则坐到她旁边轻抚其背部。   “呜呜……我一想到她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我简直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要是她真出了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呜……”   “别担心,琴,瓦妮莎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并不普通,她有着和你一样的坚强和勇敢,相信我,她会没事的。”马克将妇人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语音轻柔地安慰。   “不……那不够……那不够……那不够的……”妇人流下的眼泪已经将马克的肩头完全打湿。   “那这样吧,琴,我去找她,相信我,我一定会将瓦妮莎完完整整地带到你身边!”马克看着妇人的眼睛说道。   “真的?”妇人精神一振,似乎突然见到了希望的曙光,但随即眼神又暗淡下来,“不,你去也不行的,那个地方,外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就算是我的族人,也只能世世代代走同一条路线,否则的话也会迷路,你对那条唯一的通道几乎一无所知,你……”   “不!听我说,琴,瓦妮莎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也不希望她出任何事。”马克打断了妇人的话,“你忘了?二十多年前,我曾经跟着你们走过一小段,我还记得那条路。”   见妇人还想再说什么,马克以手阻止道:“别说了琴,相信我……”   妇人看了看马克,只得无奈地点点头:“那里很危险,你要小心。”   马克微微颔首:“只是我需要一些装备,还得再找一些帮手。”   “不用担心,马克,经济上,我会给你足够的支持。”   “你一定要找回我的女儿……我的夕颜……”   既然决定开诚布公,那当然自己要先表现足够的诚意,幽无首先毫无保留地将他们来墨瀑沟的原因和目的巨细无遗地告诉了夏夕颜,并给她看了自己父亲的日记和李略的那本《始皇秘辛》,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刻意瞒着邛莫阿依。或许是年纪太小,邛莫阿依听说他们要去麒麟眼后的反应也并不像她姐姐那般惊慌失色,虽然一开始仍然大呼小叫坚决劝阻他们进谷,但在劝阻无效后,更多的反应则是对幽无所述“故事”的好奇上面。   夏夕颜显然对幽无带着些讨好的坦诚相待颇为感动,自然地,她也说出了自己以及母亲的故事,而当她后来将《始皇秘辛》的原本呈现在幽无几人面前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祝琴,化妆品界巨头,香港女性富豪的代名词,福布斯排行的座上客,身家超二十亿美元,这样的一个女强人竟然便是夏夕颜的母亲!当夏夕颜若无其事地自报家门时,其深厚的家庭背景,着实让幽无等人大吃一惊。这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富有,她母亲所拥有的财富足以令李略家这种普通富户自惭形秽。   “原来是豪门千金,怪不得她不把区区两千元当回事呢。”听到这里时,李略还摇着脑袋小声地发了句牢骚。   而夏夕颜接着讲述的事情,便与她这次到墨瀑沟来密切相关了。   如前所述,夏夕颜的母亲祝琴突然间得了衰老症,据她的描述,众人可以断定祝琴所患的病症和幽无父亲的是同一种,并且发病时间也惊人的一致,都是4月20日前后。从这点更可以肯定两人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这里边牵涉到关于“纹身”和“特异体质遗传”的问题幽无却想来想去也不明白。首先是纹身,通过推理,幽无认为自己的父亲和夏夕颜母亲祝琴之间的关系最可能是“同源”,也就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许就是父亲日记中提到的“飞来村”,如果说村里有在小孩子身上刺青的习惯,到也不难理解,古时候很多小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可是为什么父亲和自己都有,唯独妹妹幽柔却没有?如果说是只在男孩子身上刺字的话为什么夏夕颜的母亲身上又有呢?而关于特异体质的事情就更难以理解了,照理说既然自己和妹妹幽柔都遗传到了这种特异体质,那夏夕颜也应该一样啊,难道说夏夕颜并不是祝琴的亲生女儿?   这里边一定有一个推理上的“盲点”!在没有新的线索之前,幽无最后决定还是暂时不去多想这些事。   继续听夏夕颜讲述:她母亲祝琴突然发病,先是在香港当地医院治疗,但所有医师都束手无策,甚至连病因都找不出来;其后立即转至全美最好的医院之一霍普金斯医院,但病情依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日趋严重,此时出现了一个在幽无等人看来非常关键的人物——拉斐尔叔叔。当然,“拉斐尔叔叔”只是夏夕颜对他的亲切称谓,这个人的全名叫“马克?拉斐尔”,据夏夕颜所说,此人是她母亲多年的好友,在她还未出生时两人便已相互认识,至于两人是如何结交的,她便不知道了。   马克?拉斐尔今年五十五岁,是个地道的中国迷,一生中最大的嗜好便是研究探寻中国民间的各类传说,而那本《始皇秘辛》的原本,正是他交给夏夕颜并告诉她找到传说中的彼岸树是解救她母亲的唯一方法!这与幽无父亲的出发点到是一样。   “如果说《始皇秘辛》的原本最初是在那个拉斐尔手上的话,他和我爸说不定也认识。”李略突然道。众人一想的确很有可能,那个拉斐尔喜欢研究中国的东西,而李略的父亲又正好是历史学和考古学名家,两人或许打过交道也说不定,不过据李略说他父亲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么一个人,想来两人即便认识交情也不会很深。   略过此点,现在的关键是为什么拉斐尔要告诉夏夕颜有关彼岸树的事,他应该不会不知道麒麟眼有多凶险,如果说他真的是夏夕颜母亲的至交好友,又怎么会让她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女孩孤身一人去犯险!   想到这,幽无对此人大为厌恶,脱口而出道:“这个拉斐尔,不是什么好鸟!”他是关心则乱,心里只想着拉斐尔的所作所为将心上人置于险境,却忽略了两人亲密的关系。   果然,夏夕颜一听这话,立即蛾眉倒蹙,凤眼圆睁,红着脸娇嗔道:“你……你才不是什么好鸟!你漠视生命,没心没肺!”   幽无听了哭笑不得,心道怎么又扯到那只土狗身上了,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啊,但苦于无法明说,只得反问道:“如果他真的关心你们母女,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到这荒山野岭来冒险?我说你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就算要来至少也找几个同伴,你当真以为是来这里游玩么?”   “谁愿意陪我来啊,你也说这里是怎么怎么危险的了,再说……我那时候走得急,也没想那么多。”说到后来,自知有些理亏,声调便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