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生无常   引言   “公主,尚衣局送来了大婚用的凤冠霞帔,驸马真是好眼光,这颗夜明珠放在凤冠上光彩夺目。”   “驸马对公主真好,这颗夜明珠可是跋涉万里从南海深处找来的呢。”   “那是当然了,这嫁衣可是驸马从燕国寻找金丝鸟的羽毛制成,快看,这七彩羽衣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彩,真好看!”   “公主穿上不知有多美,公主,快来,穿上让奴婢们先开开眼嘛!”   宫殿内众侍女笑着齐齐去望端坐在床榻上的少女。   少女故作沉稳的沉声道:“不过几件衣裳,瞧你们那没出息样,说出去真是丢本宫的脸。”却不知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幸福的喜悦,和跃跃欲试的期待。   侍女们一点也不害怕的继续笑闹:“到时候,娇娇要给公主穿衣裳……”   “紫兰要给公主梳头,公主最喜欢我梳的头了……”   “铃香要……”一声刺耳的惨叫打断了侍女的话,接着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和侍女仆役的呼喊声传来:“公主,快跑--啊--”   端坐床榻的少女噌的站起:“出什么事了?”   一众侍女呆愣片刻,回神时,就见公主已出了寝宫,连忙追出去,接着惊叫声起。只见宫外烈火熊熊中,宫娥,侍女,卫兵等四处奔逃,而远处本应护卫她们的兵士,如今却兵戈相向,公主已夺过兵器迎了上去……   龙历107年五月,离国相国舒元祯趁边境告急之际谋反,杀离王、太子、四王子,擒二王子,王后与众嫔妃被逼于永乐殿自焚,公主失踪,王叔、三王子逃逸。   舒元祯遂登基为王,改国名为昊。之后大索天下,凡不服者均被诛杀。   七月,原三王子在宏藜被发现踪迹,战至力竭而亡。消息传来,引旧臣义士痛哭涕零。   阴暗的密室内,一老者手托一枚乌黑的丹丸,向榻上少女伏地跪拜,泣不成声:“殿下死后,臣将施法将殿下魂魄收在水玉中,并寻体质相配之女子,伺机还魂再生!”   “殿下,离氏血脉自此而绝,臣之罪也!”   “殿下,您、一定要回来啊!”   时年八月,大祭司向新王献公主尸首重获宠信,亦因此举,为世人唾弃。   十月,新王迎娶齐莫公主为妃,四方来贺,一派歌舞升平,因战乱带来的动荡与不安随风而逝。   这期间,一只水玉手镯受到妇人、小姐们的追捧,这只莲花水玉镯为一整块白色水玉雕琢而成,通透晶莹,莲花雕琢的生动逼真,一滴露珠摇摇欲滴,更奇的是白色水玉中包裹着一块米粒大小的紫水玉琢为花心,一丝血线若有若无的缠绕在周围,在阳光照耀下光怪陆离,如活了一般变幻莫测,形如流水,更有人称此镯在水玉能量充足之地发出淡淡光华,奇妙无穷。   莲花水玉镯被众多女子追求,趋之若鹜,但它似乎天生孤傲,不为一人所停留,辗转于女子凝脂般的皓腕,流动于众人星辰般的明目……   正文   燕国西部龙爪山下有一个小村子,名为玉带村,村上几十户人家,由于地处偏僻又非交通要道,百年来一直寂寂无名,无人打扰。村民淳朴憨厚,彼此相扶,自给自足,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宛若一世外桃源。   对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小村子来说,生老病死便是村中大事了,今天更是大事中的大事——张娘子死了。   村里死人没什么讲究,往常谁家死了人,自有村中长辈主持,村民们帮忙收殓,挖个坑一埋,就该干嘛干嘛了,日子还照常过。   但今天不同以往,张娘子不同别人,她是十二年前被龙爪镇玉带村的村民从河里救回来的,当时已身怀六甲,一月后诞下一个女儿,取名张珈。   本来一个外乡人死了更加简单利落,但张娘子这些年与人为善,村民受她恩惠实在太多。她教男人如何将他们眼中最平常的东西变成稀罕物高价卖到村外,她教女人如何在最普通的布上绣最美的图案,她教孩子们识字知礼,她教给大家太多东西,改变了太多人的生活,却唯独没有改变她自己。   张娘子比村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美丽,喜欢她的男人排的和玉带河一样长,但如今只余怀念。   男人们抬起头看到张家房门上挂的那把弓,想到那个让人头疼的女人笑眯眯的将它挂在门上,说:谁能用这把弓打到猎物,我就嫁给谁。   有人说:只有弓,没有箭怎么打猎物,分明是娘子戏弄我们。   女人说:我何须戏弄你们,我男人就行。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满眼的怀念和崇拜,他们就知道女人一定很爱她的男人。   每一年都有男人来问,每一年女人的回答都一样。   终于有一年不一样了,却让男人碎了一地的心。   那一天张娘子没出来,出来的是她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儿。女孩和女人一样笑眯眯的,同样的笑,在张娘子脸上是温和的,但在女孩脸上却透着别样的狡黠。   女孩说:你只要用这把弓打到猎物,我就同意让你做我爹。   男人说:这把弓没有箭怎么打猎物,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掺和,去去去,一边玩去。   女孩说:你自己不行怎么就说别人不行,我爹就可以,我也可以。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崇拜,虽然她从没有见过爹爹。   女孩从门上取下那张挂了很多年的弓,离开家门,大家听说她要用没有箭的弓打猎,纷纷跟在后面看。   女孩站在一个高坡上,抬头望天空……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男人说:小珈别闹了,回家去。   女孩脸上又露出那狡黠的笑,举起手中的弓,那弓和她人一样高,却被她拉的如同满月,带来村民一阵喝彩,接着“翁”的一声,弓弦阵阵,在人们惊呆的目光中,一只飞鸟从空中掉了下来。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上门求亲。   如今,女人躺在薄薄的棺木中双目微阖,面容肃穆,仿佛依旧在等待她心目中的英雄。   男人们抬起棺盖轻轻的掩住了女人,仿佛怕惊扰了她的等待。   瘦削的女孩跪在一旁叩首。   女人们看到这一幕偷偷的拭了拭眼角,她们没有埋怨自己的男人去给另一个女人盖棺。   张娘子已经死了,她是为救人而死。   被救的猎户雷霆断了一条腿,但好歹保住了命。   雷霆昏昏沉沉的,却依旧让人抬了来,他执意要给恩人磕个头。看着瘦削的女孩,雷霆虚弱而坚定的说:“小珈,跟叔叔走吧,叔叔虽然废了,也还是男人,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张珈抬起头,挺直了背脊,她的脸色苍白,眼眶红肿,却忍住了没有流泪,她张嘴刚说了一个:“我”字,发现声音哽咽,已无法再言,便只摇了摇头。这是她和母亲居住了十二年的地方,这里有母亲的味道。   来主持葬礼的雷爷爷是村里年纪最大的长者,伸手怜惜的抚摸着张珈的头,弯下本就伸不直的腰:“小珈,你还小,总要有个人照顾才行,跟爷爷去吧。”   张珈依旧摇摇头。   村里人都知道这丫头是个惯会调皮捣蛋的,不知跟张娘子说过多少回,但张娘子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从不说一句重话,惯的丫头无法无天,还是个倔脾气。   这时候,看到一惯调皮的孩子一身素白,静静的、倔强的跪在那里,仿佛一下子长大,让人不由的心疼,纷纷上前劝说她到自己家里去。   “小珈,跟大娘去吧,你不是最喜欢和杏儿玩么!”   “小珈,来给铁叔做闺女,铁叔养着你!”   “小珈还是到我家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中,张珈一阵烦躁,这些都是她的长辈,平日里都有照顾,一番好意无法推辞,只得把头磕的砰砰响,嘶哑的声音如穿透乌云的利剑:“爷爷奶奶,大叔大婶,求求你们了,我只想留在这里,这是我的家——”   “这是我的家——”   这一声嘶声裂肺的呼喊让众人心肝都颤动起来。   好心人们震惊的望着小姑娘,竟一时忘了如何开口。   雷爷爷抖得像冬天里最后一片叶子,双唇微颤亦是说不出话来。   空气好像凝固了!   张珈再磕一头,目光在棺材上留恋不去,不过薄薄的一层木头便隔断了最亲的两个人,从此阴阳两隔,再不相见。她好想将那木头砸碎丢掉,她好想扑在娘亲怀里大哭,她好想听娘亲似责备更似宠爱的呼唤……   然而,现在,她只能咬着双唇苦苦忍耐。   娘亲说:哭没有用,只能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不要指望别人因为你的眼泪帮你,除了你的头脑和双手,即使母亲也不能帮你到永远。   娘,我不哭!但我的心好疼!   娘亲说:要勇敢坚强,不要怕,除非你愿意,否则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你。   娘,我不怕!但我不想离开你!   娘亲说:不要张扬,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实力,学会变成你周围的人,只有变得和他们一样,你才安全。   娘,我本来和他们都一样,可你走了,就不一样了!   娘亲说……   娘亲说了很多,娘亲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但我希望娘亲一直说下去啊……   “去吧!”一个声音响起。   张珈霍然转头,目光所及是众人尚未回神的面庞,没有人说话!   但那个声音清清晰晰的在耳边响起,不!不对!那个声音不是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瞬间充斥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让人无处躲藏。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张珈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时的出现这样的感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哪个角落里偷偷观察她,跟着她。   虽然感觉不到恶意,但让人很不舒服,在这种窥视下,自己仿佛透明的,包括心肝肺都摊开来,没有一丝遮掩,让人无处可逃。   张珈问过娘亲,但娘亲感觉不到,她们也曾使出各种手段寻找,却一无所获。   它时而出现,时而又消失无踪!   它时而无处不在,时而仿佛并不存在!   张珈称呼它为——影子。   如今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浓烈,张珈第一次感觉到它的声音,声音悠远飘摇,仿佛自天尽头而来。那是一个女声,温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清澈中充满沧桑,伴随着浓烈的怜惜之情,让人心神为之荡漾。   若非早已知道它的存在,张珈会以为是娘亲在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她。   那个一直隐藏于暗处的人终于要出现了么,在她最无助,最孤独,最悲伤的时候!   张珈第一次对它不再厌恶,反而有种淡淡的期待。她瞪大眼从面前的人脸上认真的看过去,认真的分辨,它是谁!   可是,没有!   这一刻,期盼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当一声叹息再次在脑海响起,张珈再也控制不住:“谁?你是谁?”   众人被孩子突然的质问惊醒,看到她带着失望,带着悲伤,带着怀念,带着期冀,甚至还有一丝愤怒的对着虚空质问,心中升起更多的怜悯:这孩子伤心过度,疯了么?刚才的感觉一定是错觉。   本来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再不顾孩子的挣扎、反驳,好心的决定了她的去向——在雷霆的坚持下,十二岁的张珈成了雷家的一员。 正文 魅影如亲   娘亲说:当命运无法改变就不要浪费力气挣扎,而要想办法去适应新的环境,让自己变得更好。   张珈很快适应了新环境,她不会懂事的帮忙种地,也不会乖巧的洗衣做饭,她天生就不是乖巧的人。好在,雷霆也从不让她做这些,她依旧东家窜西家跑,依旧上山捕兽,下水摸鱼,依旧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现在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雷霆的儿子雷利。   雷利刚刚九岁,一向是家里的宝贝,可自从姐姐来了后,他就再不是宝贝了,宝贝变成了姐姐。在他的世界里,新来的姐姐是恶魔,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为此他很不满,非常不满。   雷利用他独有的方式报复姐姐——跟着她——捣乱!   张珈并不计较多一条捣乱的尾巴,因为有时候尾巴可以做很多她不方便做的事。比如:“我要去采岩胡草,你在这里看着,有人来就喊我。”   “我才不要呆在这里,我也要去。”   “你要听话,等我回来,就给你做小弓。”   “……”雷利皱着眉头想半天,终于妥协道:“好吧,你不许骗我,要不,我就告诉爹爹。”   “不会骗你的。”张珈摸摸雷利的脑袋,被小孩子恼怒的打掉手。   张珈不再理会闹别扭的男孩,纵身跃入沟壑,头顶传来男孩一声惊呼。   幽深险峻的峭壁下,张珈拉着藤蔓纵横其间,几个跳跃后摆到另一边,伸手抓住一棵松树,小心的向下爬,爬了丈许,一株顶着兰花的小草在一片杂草丛中若隐若现,张珈惊喜的欢呼一声:“这里果然有!”。   张珈伸手去采,一个声音凭空出现在脑海:“向下!”   张珈想也不想,向前抓了一把,便立刻松手,脑袋一缩,身子向下滑落三尺,再抬头,一颗硕大的蛇头迎面而来。   张珈大惊,手一松,直直掉了下去。   慌乱中,双手胡乱的挥舞,不管碰到什么都试图去抓住,而下坠的力量却让枝条划烂手臂。   “松手,稳住,凝神,气沉丹田!”   脑海里响起清澈的命令,让张珈瞬间镇定下来,不由自主的照做。   “提气!转身!下方有树枝,借力转力……”   张珈低头果见一棵树斜斜插在山壁上,先用脚尖轻点,再用手一按一转,下落之势已减弱大半,再次提气,心中已不惊慌,故技重施不断减势。终于,看准机会攀住一块凸起的山石,待爬上山石才发现,自己混乱中居然采下了那株岩胡草,不禁失笑:“你可真是个财迷!这都没丢。”接着对着虚空鞠躬道:“多谢相救。”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方才那个声音从来都没出现过。   张珈心头一阵失落,影子还是不肯出来相见么?那又何必出言相助?   如今,张珈已不再排斥影子的到来,小小的年纪却已尝到孤寂滋味。她多想影子能现身,哪怕不说话,只是让她看见她的存在,就会觉得温暖。   可是,那个隐于暗处的人即便救她性命,却不肯相见,为什么?   张珈坐在崖下,难过之余,右手不由抚上待在左腕的莲花水玉手镯。这是她八岁那年,娘亲带她到镇子上采购时,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如今是她最宝贵的东西。手镯晶莹通透,能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手腕,一朵莲花破水而出,栩栩如生,紫色莲心飘出一丝血线如烟似雾,为洁白的手镯平添了许多神秘。每当,她抚摸它的时候,便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从手镯传来,让她的心,很静,很温暖,仿佛娘亲不曾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传来男孩惊慌的喊叫声,张珈擦擦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小心翼翼的爬回地面,雷利已经要哭的样子,忙哄了他回家。   雷霆见了满身草梗泥土的张珈,并未责备,忙叫了妻子烧水给她换洗。   雷氏张张嘴,终是没有说话,转身进屋烧水。   张珈没心没肺的进屋,房门关闭的那一瞬,身子一垮,倚着门滑坐在地上。   好累!   雷家的宽容并不能弥补她对母亲的怀念,和对父亲的向往,那份刻意的关爱,也不能填补失去母亲的空白,她越来越迫切的,想去寻找,那个心目中的英雄。   娘亲说:等你练好了武功,我们就去找爹爹。   没有人知道,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会带着女儿跑到山上练武,练武时的母女俩严肃而安静,一个教一个学,然后一起练习,月光映照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仿佛天地之灵。   娘,我一定用心练武,早日找到爹爹   夜深人静,劳累一天的人们都已进入梦乡,而无所事事的张珈却独自一人出了房门,老李叔家的大黄狗听到动静懒懒的抬了抬头,见到是每天给自己扔麻雀的小姑娘,便一改疲懒的样子快步跟了上去。   张珈抚了抚硕大的狗头,面上终于流露出失去母亲的悲痛。   张珈从没有见过父亲,她甚至不知道父亲姓甚名谁,她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也不在了……   张珈喜欢娘亲微微笑着站在那里,没有一句语言,却有压倒一切的威势。   娘啊,我做不到不说话就让人臣服,但我可以用拳头让人臣服。   张珈出了村子往山上走去,这条路她已经走了十几年,以往有母亲牵着她的手,如今只有大黄狗守在身边。   哦,还有影子!   每当她出了村子,影子就会悄然而至。   对于影子的出没无常,张珈已习以为常,或是她危险时出声相助,或是她习武时出言指点,又或者如现在这般在黑夜里默默陪伴。   影子于她,亦师亦友。   有一次,她称影子为师,影子不许。影子的声音充满悲伤,让张珈不禁心动落泪。   娘亲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不要去问。   张珈不问,亦不再坚持,只尊影子为姐姐。   虽然张珈从未见过影子,但在内心里,已将影子当做最亲近之人。因此,每当感到她来了时,张珈都会停下脚步,微微顿首,然后继续前进。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仪式。   翻过山坡,跃过小河,密林深处有一道天然石缝,张珈熟练的攀着树藤从石缝中间穿过去,一方巨石临空而据,月光从云中穿梭而来,在石台上形成一道光柱,内有流光飞旋,仿佛母亲临风而立。   张珈张开双臂向虚空一抱,满怀零落。   “娘亲!”   张珈轻轻呢喃,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她回味着母亲说的每一句话,按照母亲的教导呼吸,出拳,踢腿,影子姐姐亦会不时的出言指点。   她练得十分认真刻苦,泼辣活跃的气息荡然无存,天真烂漫褪去无形,只有一招一式沉稳凝练,月光为她度上一层淡淡的银色,仿若往昔。   时光如梭,转眼张珈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岁对女孩子是个重要的年纪,无论富贵与贫穷,即将及第的女孩们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充满了新生活的企盼和担忧,花开般的心思偷偷浮现在言行中是花样的容颜。但十四岁的张珈没有那么多的梦幻,她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父亲!   这一年,她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走出去的机会。   龙历十三年,一支千人部队来到这里,打破了往日的静寂,随军队而来的是一张告示,要求镇上每家每户无论男女老少征收矿工一名进山采矿。   告示一出雷霆就犯了难,自己残了一条腿,干不了重活,而唯一的儿子雷利刚十一岁,全家就妻子一个劳力,去了矿上家里怎么办。然而就在雷霆犯愁的功夫,张珈已经兴高采烈的跑到报名处,在雷家的名下填上了张珈二字。   实际上征丁并没有这么严格,挖矿是体力活,自然是要男子,但由于工钱不多,又多有事故死伤,很多经验丰富的地方一听到征兵、征丁,都采取各种措施逃避,家里男丁稀少的便纷纷逃到外地,留一堆老弱病残在家里应付,导致征丁不足被罚。故而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兰正熙为了避免此类现象发生做此要求,却想不到没见过世面、老实巴交的龙爪镇居民积极响应,当真每家每户应征了一名矿工,有男丁出男丁,没男丁出女娃,女娃也没有的,无论老幼也来了一个,因此这次矿工队伍男女老少,什么样的都有,使得兰正熙直皱眉头,却又不好再轰回家去,只得合着其它临镇一同征来一千余人按年龄、性别等编成小队,分派到龙抓山脉不同的矿区进行采矿。   张珈不顾雷家的劝阻进山了,她分配到了十三小队,一共八个人,最小的年纪十二岁,最大的十七岁,其中还有三个女孩子,是全矿最弱势的一个矿队,也因此,他们的采矿任务较其它队要略轻,但要完成还是很吃力的,而且完不成一样要受鞭打的处罚。   各镇矿工混杂在一起,为了不受处罚,抢任务,恃强凌弱的事情也经常发生,虽然龙爪镇民风淳朴,都会相互照顾,可毕竟是少数,十三小队也免不了受欺负,而在枯燥繁重的挖矿生活中,几个仅有的女孩子更是被人调笑找乐的对象。   在这样的环境里,张珈知道实力才是硬道理,但母亲不许她现露武功的嘱咐让她左右为难。   这一天,张珈看着面前的那对兔子牙,很想把它敲下来,攥紧的双手青筋直跳,就在她感到自己忍无可忍,就要爆发的时候,脑海传出清冷的声音:“张珈,你还太小,不要做你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你母亲不让你显露武功,必有她的道理。”   张珈咬着牙想:“但是,我真的很生气!”   脑海响起一声叹息,让张珈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原本恼怒的心跟着冷下来。就听影子姐姐道:“其实,教训一个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的。”   张珈眼睛一亮,对着兔子牙冷哼一声,拉着还在气愤的菲拉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兔子牙得意的奸笑。   菲拉怒道:“我们告诉惊天他们去,我就不信,我们大家一起上,还打不过他。”   张珈摇头道:“我们有队友,他们也有,而且他们人数更多,到头来还连累惊天。”   菲拉愤愤的踢飞一颗石子,也不说话了。   “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总不能一直这样。”张珈不等菲拉说话便径自往外走去,拐过一个斜坡,见四下无人,开口道:“请姐姐指教!” 正文 矿石之争   脑海响起悠远而清越的声音:“你往南看。”   张珈转身向南望去,远处有无数营帐,那是这次矿场指挥官兰正熙所在军帐,姐姐不是让我去找将军告状吧,他怎么可能管这种小事?   张珈心里想着,目光前移,是矿工所住的矿舍,旁边是交矿的地方,现在正是交工时候,矿工们穿梭往来,没什么特别啊。张珈心想着刚要转目,心头一动,军帐与矿舍之间的小路上几个人影缓缓移动,中间一人身着绿色衣裙如一片浮云,在人群中甚是醒目。虽然离得远,张珈也知道那个能自由穿梭在矿区与军帐间的女人只有一位,她曾听军士称呼她县主。   县主代表了什么,张珈不知,应该是个大官吧。   “姐姐是说那位县主么?”   “是,你可知县主是什么?”   张珈摇摇头,又想起姐姐可能看不见便道:“不知。”   半天听不到一影子的回答,张珈不由疑惑的唤了声:“姐姐,还在么!”   清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县主是女官品轶,女官分七阶,即公主、郡主、县主、淑媛、尚官、良女等。县主排第三位。女官因册封者不同,相同品轶但权势却不同。由王后册封的女官为宫官,由王上册封的为朝官。宫官只在后宫任职,有时也只是一种荣耀的象征,是对女眷的奖赏,宫官册封的比较多。而朝官则可以参政议政。所以朝官是有实权的,要高于宫官。而且轻易不会册封。”   “哦,那姐姐可知,这位县主是宫官还是朝官?”   “朝官。此女独掌龙考城,已相当于城主之位。而且一般公主、郡主、县主这三个品轶皆是皇亲或与国有大功德者才会册封。此人不仅是县主,又是朝官,以女子之身执掌龙考城,连兰正熙都避让三分,可见身份非同一般。她姓燕极有可能是皇亲。你去找她比找别人强。”   张珈点头,盯着那一抹绿影目光灼灼。   燕轩颐刚从仓库出来,就听见不远处吵吵嚷嚷,还隐有女孩的哭泣声。   寻声而去,只见一个高瘦的矿工正与一个十三四岁穿蓝布短褂的男孩拉拉扯扯,另有三人打做一团,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看上去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一会向那打架的三人喊“莫打我哥哥。”一会又想帮那蓝褂男孩,却插不上手,急得直哭。旁边还有一群矿工看热闹,远处不少人听到动静也向那边走去。   燕轩颐忙走上前去,喝止众人,打架的三人立时停了手,小女孩跑到其中一个十六七岁少年面前叫着哥哥。燕轩颐见那少年左眼乌青,嘴角溢血,身上衣服也被扯得歪七扭八,另两人均年长一些,只衣衫凌乱,显然那少年落了下风。而那拉扯的两人犹自拉扯在一起,燕轩颐这才看出那蓝褂男孩头发高束,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狠狠盯着对方,既是个女孩子,她此时双手抓着挖矿用的布袋,往自己怀里拽,与她争抢的那人年纪也不很大,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的,一对龅牙突出来犹如兔子一般。   燕轩颐见他二人犹自争执,不觉生气,上前一步,向二人一伸手,冷喝道:“拿来。”   燕轩颐今年二十八岁,郡王燕佟的独生女儿,论起来燕佟与当今燕王为兄弟辈,燕佟在燕轩颐十七岁时招了个上门女婿,结果成亲不满二年,女婿出门被盗匪所杀,所幸留下一个儿子,取名燕文康,今年刚十二岁。三年前郡王燕佟病逝,燕轩颐独自支撑门庭,又管理龙考城的运作,早练就一副钢铁心肠,玲珑手段,言行之间自有一股威势。   女孩不甘心的看看袋子,抬头瞄一眼脸色不愉的燕轩颐,终究松了手,那龅牙袋子在手也不敢收起,小心翼翼的放在燕轩颐手上。   燕轩颐打开只一眼便看出袋中晶矿品质较好,矿工是按上交的晶矿数量和品质计算任务的,少则罚,多则奖,矿工来自不同的村镇,她早听说时常有争抢晶矿之事,却并不放在心上,只要保证矿场产矿数量,至于谁交的也不甚在意,但今日碰上却不能不理会。   燕轩颐掂掂袋子问:“怎么回事?”   女孩一脸气愤的道:“他抢我矿石。”   龅牙急急辩解:“我没有,这本来就是我挖到的。”   “是我挖到的,你从我这抢去的。”女孩的声音又高又脆。   “你胡说,是你刚才来抢我的。”   两人你来我往争了个不亦乐乎,就听到个“你抢我的”“我挖的”,此时周围已围了很多人,也渐渐议论起来。   燕轩颐身边一个侍卫大喝一声“住口。”立刻鸦雀无声。   燕轩颐才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队的?”   龅牙先道:“大人,我叫肯大勇,十一队的。”   女孩刚刚争的脸色潮红,见肯大勇先说话犹自不忿,瞪他一眼道:“大人,我叫张珈,十三队的。”   “究竟怎么回事。”话音未落,燕轩颐见两人又要争相开口,忙一指张珈:“你先说。”   张珈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大人,今天陶大叔说他发现一个矿洞,似乎矿比较多,但里面狭小进不去,问我们能不能帮忙,他帮我们钻进去,挖了矿出来大家分,我和同伴便答应了,到了那里,只有我和绿芽能钻进去,里面晶矿多,我和绿芽在里面挖了一天,快收工的时候陶大叔拉我们出来,我和绿芽拿了分给我们的晶矿去找其它同伴,谁知……”,女孩一指旁边站着的龅牙,满是灰尘的手指险些点到他鼻尖:“他听到我们谈话,看我俩年纪小好欺负,在路上抢了我们的袋子就跑。”   肯大勇大叫:“我才没……”燕轩颐眼睛冷冷的一瞥,那个“有”字便消失在喉间。   只听张珈继续道:“我们追不上他,只好回到陶大叔那里,央大叔又放我们进洞,多挖了半个时辰,但挖到收工时还不够,陶大叔连连催促拉了我们出来,又将自己的矿石多分给我们才完成了任务。刚才,我们交了任务回帐子,正看到他,我便和惊天与他理论,他不承认还叫人打我们。请大人给我们主持公道。”   张珈一说完,肯大勇便迫不及待的抗议:“他说谎,我没抢他们的矿石。”看燕轩颐这次没有制止的意思,便大声道:“我今天一直和同队的人在一起挖矿,回来后,我正准备交矿,他们三人突然跑出来抢我的袋子,说这矿是他的,大雄看他们三个人,怕我受欺负,才过来帮忙,结果不知怎么就打起来。”   燕轩颐看了看两人问道:“谁是绿芽?”   “是……是我!”一个弱弱怯怯的声音传来,燕轩颐一看,原来就是那个哭泣的小女孩,瘦瘦弱弱豆芽菜一般,看上去比自己儿子还小,此时正怯怯的被那个挨打的少年护在身前,便放弃了问她的打算,看向那少年。   那少年也机灵,见燕轩颐望向他便道:“我叫惊天,是绿芽的哥哥。”   燕轩颐点点头,又问张珈:“你说的陶大叔在哪?”   不等张珈回答,一个壮汉挤开人群走过来:“我是陶云,就是小珈说的那个陶大叔。”   燕轩颐见他体格高大威猛,一脸络腮胡子,问:“张珈说今天与你一起挖矿,你将今天的情况说给我听。”   陶云恭敬的道:“是,大人,我一直在那个矿洞挖矿,昨天下午就挖开一条缝隙,我长的壮,进不去,但用火照照,里面荧光点点,应该有不少矿石。矿上都知道十三队年纪小,我今天一早便找到他们,让他们帮我。去了那矿洞,就这两个小丫头能钻进去,便留下俩丫头帮我,其它孩子去了别处。别看这俩丫头年纪小,却肯吃苦,在里面忙活一天才休息了两次,数今天挖的多,能领好几个工钱呢。下午快收工时,我把两个孩子拽出来,把矿石分了三份,给他们两份交任务。俩孩子便说去找其它同伴先走了,我在旁边找了个地方歇歇,谁知不大会,俩孩子回来哭哭啼啼,说袋子让人抢走了一个,任务不够了,让我再放她俩进洞。他们进去后,官爷吆喝着收工了,两人说还不够,不肯出来,我催促了半天,怕太晚了出危险,便说自己还有富余,匀给他们一些,好说歹说才哄了他们出来。回来路上遇到惊天,便同他们分开了。”   燕轩颐转向肯大勇:“你的队友在哪?”   肯大勇指指刚才打架的另两人:“他们就是。”   两人上前一步,一个道:“我叫陈熊。”另一个道:“我叫陈涛,都是十一队的。”   燕轩颐倒也不偏听偏信,继续问道:“你们说怎么回事,为何争执?”   那个叫陈熊的道:“我们今天象往常一样都在一起挖矿,收工后回来时,大勇说他肚子疼,要方便,他今天肚子不好,跑了几次了,我和涛子留下等他,其它人先回去交工,所以我们回来的比较晚。就在我们等着交矿时,张珈突然跑过来说大勇的矿石是他的,大勇说他胡说,然后惊天和绿芽也来了,让大勇把矿石还给张珈,大勇不肯,几人就吵起来,他们便动手抢,我们自然是帮着大勇,推搡间就打起来了。”   燕轩颐掂掂手中的袋子问:“你既然说肯大勇肚子不好,离开了很多次,你们可有人跟随?”   陈熊呵呵乐道:“他跑去方便,谁要跟去闻臭气。”   燕轩颐追问道:“既然他离开多次,还能采到如此品质的晶矿,并完成任务,你们倒是找到个好地方采矿,明日带大家一起去吧。”   陈涛忙道:“没有,没有,哪有什么好地方,大勇的矿是他方便时捡来的。”   燕轩颐微微眯起了眼:“还有这等好事,随便就能捡到好矿,我看这几个矿石比这几天的矿都要好很多,哪捡的?”   陈涛胳膊撞撞陈熊,陈熊挠挠头:“就是下午大勇去方便,回来时说今个好运气,不知谁的袋子露了,在地上捡到很多品相好的,还给我们看来着。”   众人不由向肯大勇投去怀疑的目光,肯大勇一看急道:“就是我捡的。”   而大家早不相信他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众目睽睽下抢比她高一头有余的十八九岁的少年,可信么?抢晶矿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谁不是在背静的地方干啊。   方便几回就能捡够晶矿可信么?晶矿要那么好挖,那被抽鞭子的人该多笨啊。   捡都能捡到好品质的矿石,可信么?兰正熙还用这么发愁么。   肯大勇越听越急,脸色通红,连连跺脚:“真是我捡的,他是骗你们的。”忽又指向张珈,吼道:“你撒谎,你为什么害我……”说着就要上去抓她,张珈大叫一声,躲到燕轩颐的身侧,燕轩颐身旁的侍卫一把抓住肯大勇的手腕,往后一带,将其胳膊拧到身后一推,肯大勇哎呦一声跌在地上。   张珈转向燕轩颐,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却倔强的不肯流下,委屈的申辩道:“我没有撒谎,就是他抢了我的袋子,那个袋子还是我的呢。我装矿石的时候,不小心让矿石的棱角划了道口子,是菲拉用蓝线从里面帮我缝上的。”   燕轩颐一听,便将矿石倒在地上,将袋子反过来,果然有一个用蓝线缝和的印子,从外面却看不出来。燕轩颐将那个口子举向肯大勇,冷冷的问:“你还有何话说?”   肯大勇被摔的骨头好似要散架一般,心火更胜,刚被陈涛扶起,听到燕轩颐问话,只想证明自己清白,冲口而出:“那袋子是我上次抢来的,有什么……”话到一半,突然惊觉不对,而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陈熊陈涛则恨不得掐死他。   燕轩颐冷哼一声:“今天肯大勇,张珈都完成任务,但肯大勇抢夺矿石,破坏矿场纪律,罚五鞭子以示惩戒。”   那侍卫应了一声,便唤来两个士兵拖走肯大勇。肯大勇是抢过十三队的矿石,但这一次确实是冤枉的,被张珈冤枉。张珈和绿芽离开陶大叔后便将一袋矿石给了惊天,惊天正想着怎么找个不显眼的机会,偷偷把晶石给肯大勇,活该肯大勇倒霉,今天闹肚子,一个劲的往沟里跑,惊天把矿石洒在他回去的路上,于是,肯大勇悲剧了。他此时只觉怒火燃烧,恶从心头起,却又无处发泄,狠狠的盯住了张珈,仿佛能用眼神杀死她一般:“死丫头,你等着,敢害我,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正文 隐形交锋   肯大勇的声音渐渐远去,燕轩颐正要举步,却见张珈跪在她面前,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大人,张珈不怕挖矿,不怕吃苦受累,可大人也听到那坏人以前常常欺我们势单力薄,抢我们矿石,今日因我而被大人处置,日后必来报复,而矿上上千男丁,只我们几个女孩子,总被人欺负,求大人怜悯,给个依靠。”   燕轩颐看看张珈,又看看那个一直怯怯的躲在哥哥身边的绿芽,不由想起自己也是孤单一人在那些男人面前忍让打拼,其中辛苦难以言喻,不由起了恻隐之心,淡淡的道:“你跟我来。”   矿工居住的营地和部队驻扎之地相距不远,都尉兰正熙的营帐设在军中大营。   燕轩颐虽然只是燕王的远亲,但她是燕王册封的县主,幼年曾在宫中居住,陪伴太后膝下四年,深的太后喜爱,何况她的儿子,年纪虽小,却即将继承郡王位。兰正熙与之虽然官职辖属上无大小,但从这一层讲,见了她也只能恭敬谦让。   兰正熙姿态放的低,燕轩颐也摆的不高。倒不是因为兰正熙不是龙考城驻军,轮不到她管,而是兰正熙乃燕国第一战神夏延器的得意干将。   想到夏延器,燕轩颐满怀尊重和敬畏,燕国人提起这位传奇一般的战神,还没有不敬畏的。夏延器与燕轩颐的父亲交好,对她也颇多照顾。如今,他的手下来此,又怎能不好生对待。故而,燕轩颐但凡有事相商,都是亲到兰正熙的营帐。   此时,燕轩颐就在兰正熙的营帐与之谈论晶矿的事宜,张珈默默站在帐外等候,这里,不同于她们居住的矿营,没有嘈杂的说话声,没有来回走动的人群,甚至没有生活的感觉。这里,是正规的军营,只有严肃而整齐的士兵,“库库”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营地显得格外压抑,这与张珈的生活很遥远,那脚步声似乎踏在她的心上,使得她心跳如鼓。   张珈早已收起了最初得逞时的小得意,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直到太阳西落,营中开始点起火把,燕轩颐才出来带着张珈回到自己帐中,一个侍女端了水进来,此时的张珈乖巧的站在门口处。   燕轩颐拭干净手面,方转头看她,眼中一抹了然的冷漠:“你多大了?”   “十四岁。”张珈的声音里带着紧张,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无忧无虑,见得最大的官就是里正和族长,而村里的里正和族长都和善的很,这还是头一回动心机,更是头一回在这么大的官面前动心机。燕轩颐的冷漠让她认识到,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纵容她的里正,她甚至感觉到,这位县主大人已看透了她的把戏,那帐外一个多时辰的等待,实际上是对她的惩罚,她感觉到,有冰凉的汗珠,划过背脊。   燕轩颐慢条斯理的喝着侍女沏的香茶:“你想让我怎么给你依靠!”疏离,淡薄而又威严的声音,从小养成的气势,打理城池多年形成的官威,在她刻意的施展下像一座山压向张珈。   张珈只觉身上越来越沉,比背着几十斤矿石还要沉重,又如身陷泥沼,周身无法使力,呼吸越来越困难,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敬畏让她不由自主的想下跪,想求饶……这种被压迫的感觉激起了她的抗拒之心,内心里有个不屈的声音在提醒她:反抗、反抗、反抗……但又有个声音在耳边蛊惑:不要抗拒,你的倔强会惹县主不快,那可就糟糕了,想想你要做的……   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张珈觉得自己再不求饶就要被压碎了。   就在张珈要屈服之际,突然一股暖流从手腕处流出,只一息间,便包裹了全身,身上压力慢慢消逝,一种太阳照耀下,暖洋洋的感觉。恐惧之心尽去,争执的声音消失无踪,脑海清明一片!   张珈心头轻轻一颤,她知道,影子姐姐来了,它无息无声,却无处不在。它好似无情,却默默守护。   张珈又恢复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望着燕轩颐坚定的道:“大人,矿上只有我们三个女孩子,十三队又是年龄最小的,平日里总受人欺负,张珈不敢求大人开赦放我们回去,今天大人身边的侍卫一下就把肯大勇制住了,身手肯定很厉害,因此张珈斗胆请大人能让身边侍卫教导我们队学习武艺,我们有了防身之术就不怕他们欺负了。”   燕轩颐依旧冷漠,但心里却是震惊的,她在张珈提出让她庇护的时候,就对此事产生了一丝疑惑,在兰正熙帐中,她亦在想,一个未见过市面的小丫头怎会有如此胆量求她庇护。她是天之骄女,从小就尊贵无比,自他接手了龙考城,更是自有一股威势在,谁在她面前不是唯唯诺诺,避其锋芒,而这个下丫头表现的太冷静。她的恐惧,委屈都透着一股冷静,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   这个猜测,让燕轩颐愤怒无比,她打算狠狠的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顿,给她长长记性。所以,她刻意释放气势,她也看出这个小丫头已经不能支持,她就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自己打退堂鼓,乖乖的从哪来回哪去。   可是,就在那孩子马上要屈服的时候,身上居然透出一股淡淡的,高傲的气息。   这股气息,燕轩颐很熟悉,因为,她,身上也有,那是来自于王室特有的气息。   怎么会?   一个乡下孩子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气息。   燕轩颐这一次释放出更强盛的气势试探,但,令她震惊的是,无论她如何施为,她的势到张珈身前半米处,便再不能寸进。那股气息既不进逼,也不退让,仿佛与她的气势交融,却又稳稳的将她阻拦在外。   怎么会?   她居然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再看张珈,清亮的眼睛正期盼的望着她,那里面满是希冀和紧张,象一只想吃鱼的猫,这不是一个敢和自己较量的人该有的眼神。   那么,是谁?在护着这个孩子?   燕轩颐不动声色的探查了一番周围,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反而让燕轩颐更加心惊,暗自收起凉着她,冷着她的心思,多了一分谨慎和好奇:“你想学武?”   张珈并不知,方才,身边已经进行了一场较量,听县主这样问,心中升起希望:“是。”   “学武可苦的很。”这时侍女来问天色不早,是否先用晚饭。燕轩颐点点头,看了张珈一眼又补充道:“多备一份来。”   张珈待侍女应声退下才回话:“我不怕苦,我们乡下人天天劳作,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燕轩颐微一沉吟:“这武功,乃是各家各派的独门绝学,非本家子弟或自己徒弟不能随便教授。”张珈听得此话神色不由一暗,又听燕轩颐继续道:“不过,找个人教你们些防身功夫,倒也无妨。”   张珈闻言大喜:“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燕轩颐淡淡的道:“莫要高兴的太早。我与你约法三章,若要违背,莫要怪我对你不客气,这矿上的鞭子也要叫你好好尝尝。”   张珈忙应道:“是,请大人吩咐。”   “第一,我虽未应承你什么,也与你毫无瓜葛,但你从我这里出去,就由不得人不想,所以,不许以我的名头在外狐假虎威,肆意妄为。”   张珈之所以不求县主明言庇护,本就打算着只要她跟着县主进了帐子,谁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出了帐子便由的她说了,县主自持身份自然不会来和她对峙,没想到燕轩颐早就看透了她,忙点头应是。心里却打着小九九:大不了别人猜测时,我不辩解就是。   “第二,我叫廖侍卫教你们,但若没有他的允许,决不可说他是你们师父。”这师徒名分是有大讲究的,就是自己侍卫,燕轩颐也不愿让手下为难。   张珈也忙应下,她之所以找个人教授武功,一来是让大家都有所技艺傍身,在这里,十三小队就是个整体,互帮互助才能站稳脚跟,二来就是给自己的武功找个掩护,他也不想随随便便的拜个师父。   燕轩颐看她答应的毫不迟疑,也确实没有其它妄念,放下心来,又道:“第三,练武可以,但该做的任务却不能少,坏了规矩,我也不会偏袒你们。”   “是,我们不会偷懒的。”   这时,侍女端了饭菜上来,自是双份,有荤有素,先在燕轩颐面前桌上摆放好,又将另一份摆在另一张小桌上。   燕轩颐点点那一桌饭菜:“不早了,只怕灶上已经无饭,一起用吧。”   大锅饭虽然管饱,却没有味,此时色香味俱佳的饭菜一进屋,张珈就已食指大动,而且干了一天活,又在帐外站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可让她在这位威势的县主面前吃饭,还是有些拘谨,便怯怯的问:“大人,我可不可以拿回去吃?”   燕轩颐看她小心翼翼的样,那种老百姓对上位者应有的敬畏既满足了她,又让她心存疑惑,故作大方的一挥手:“去吧。”   自那日起,十三队白天出工挖矿,吃过晚饭便由燕轩颐的侍卫廖真指点功夫,虽然都是基本功,也让大家受益匪浅,最主要的是,张珈在矿上的身份和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她对那天的事闭口不言,但她从县主那里请来师父教十三队学武却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她的沉默造成了各种猜测,各种猜测又让那些企图找她麻烦或者拿她取乐的矿工,产生了敬畏之心。   进山四个月后,张珈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悠然自得的矿工生活,就像现在她穿着一件灰布麻衣,高束发辫,依旧一副男孩打扮,左手却戴着一只莹白水玉手镯,悠闲的坐在矿地里看着其它人汗流浃背的劳作,一点不担心任务完不成。鉴于张珈和燕轩颐之间神秘莫测的关系及该队战斗力指数,监工还是给予了很大的照顾,比如以团队为单位分派任务,而其它队都是按人头分派,比如有独立的帐篷,比如偶尔加点小菜等。   张珈为十三队争取了福利,十三队的小男子汉们也乐于发扬大男子主义精神,多干点,以减少女孩们的劳作。但像张珈这样一点不帮忙的做法,还是让大家有点不爽的,好歹十二岁的绿芽还替大伙倒点水、擦个汗啥的,张珈倒好,一到矿上就找不见人影,不过不爽归不爽,谁也不好意思提。   张珈自然不会在一边玩,只是找个僻静的地方练武,她并不是个爱偷懒占便宜的女孩,她知道燕轩颐的名头、张扬的外表都不能保护她长久,真正能保护自己的,只有实力。娘亲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可靠,要想有好的生活只有靠自己去争取。   她记得娘亲的每一句话!   而且,她也不会一直在这里挖矿。娘亲说,等她学会了武就可以去找爹爹。娘亲一直说爹爹是个盖世英雄,武艺超群,如果她武艺不好,爹爹一定不喜欢。而武功并不是学会招式就天下无敌,重要的是融会贯通,领悟精华,因此她要挤占更多的时间来练习。 正文 消失的绿芽   当太阳渐渐西落,云霞映红了山涧,张珈收起脚边散落的晶石,伸伸筋骨,然后向自己的小队走去。因为他们是团队任务,所以每次傍晚时,张珈都要先与同伴们汇合,将所有的矿石集中起来再回营寨交差。   张珈还没走到矿洞便听到一阵吵嚷声传来,这是完不成任务的人在抢别人的矿石了,这种情况每天都会上演,张珈也已习惯,可再走两步,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脚下加速向声音来源跑去,只见几十个人围成一圈观看,不时的吆喝几声,而圈中十几个人影你来我往正打的不可开交。   圈子里传出“嘤嘤”的女孩哭声,一下就让张珈明白里面打架的一方是自己人,只有十三队才有女孩子。自从张珈自燕轩颐帐子出来,矿工们已经很少来打十三队的主意了,而今天有些混乱的场面让张珈大吃一惊,忙挤开人群钻了进去,这一看,真是怒火中烧:只见陈淼、墨剑、洛奇、唐翌晨等十三队的四个男孩子背靠背将扎麻花辫的绿芽和蓝色素衣的菲拉护在中间,与外围六个少年打做一团,而又黑又瘦的惊天则被另两个青年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旁边一个兔子牙的少年不时上去踢一脚骂:“让你小子害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兔子牙正指挥的起劲,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肯大勇,好威风呀。”回头便看到张珈阴晴不定的脸,冷哼一声:“原来张大小姐来了,兄弟们,都住手,住手,听到没有。”   打人的余意未尽的停下来,仍是围着几人,不过圈子又大了点,将张珈也围在了中间。   张珈看了眼同伴,菲拉和绿芽被护在中间,除了衣衫凌乱外并没有受伤,而其它几人都鼻青脸肿,衣履不整,惊天在陈淼的帮助下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上前一步道:“肯大勇,有本事咱俩单打。”   肯大勇看看他,又看看张珈,冷笑一声:“我没兴趣,兄弟们,走。”   张珈望着肯大勇要离开的身影,淡淡的道:“肯大勇,怎么看到我来就走了呢?哦,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你说什么?谁欺软怕硬!”肯大勇对着张珈吼道,看到周围的人已经露出讥笑之意,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张珈,你别以为自己有县主撑腰就不可一世,老子可不怕你。”   “哦,真是这样么,那为什么看到我就跑呢,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张珈露出轻蔑的表情。   肯大勇脸色微红,怒道。“张珈,别不识好歹,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姑娘,就凭你上次算计我,我定打的你爹妈都不认得。”   张珈冷笑一声:“怎么只许你抢我们矿石,不许我们反击么,哼,既然你今天公然来报复,我也不去找县主帮忙,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咱俩比,如果你输了,从此以后,见了十三队的人要退避三丈,不得再找十三队的麻烦。。”   肯大勇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小丫头跟着别人学了两天拳脚猫的功夫就想逞能了么。”   张珈冷冷的盯着他,直到他心虚的熄了声才道:“是不是逞能,你一会就知道了,就怕你没那个胆量,还拿女孩子当借口。”   一句话气的肯大勇咬牙切齿:“小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别说哥哥欺负你。你要输了又怎样。”   “基本没有这个可能。”张珈见肯大勇的脸已被气得涨成猪肝色,便补充道:“好吧,万一我输了……同样我们十三队见了你们十七队便退避三丈,不找你们的麻烦。”   肯大勇刚要答应,被身边一人拉住:“队长,这不是一样么?”   肯大勇一愣,马上回过味来,大叫道:“张珈,你敢耍我,你要是输了,呵呵,就端茶倒水,给爷暖床。哈哈。”   张珈脸色一沉,冷笑一声:“找死。”   陈淼离张珈最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别乱来,让我来。”   张珈虽然年纪小却有股宁劲,她被肯大勇的话惹得火起,一把甩脱陈淼,四下一望,随手捡过一截木棍,面对肯大勇站定:“你若没有把握胜我,让你的队员一起上也可以。”   肯大勇推开众人,也捡了一截木棍,轻蔑的道:“少废话,今天大爷我好好陪你玩玩。”   众人连忙让出空地,肯大勇作矿工前在镖局打杂跑腿,偷着跟镖局师父学了一些把式,此时拉开架势,一棍横劈,倒也有模有样。   张珈未免人怀疑不敢使出自身功夫,但天下武学是一家,一法通,万法通,她以廖真所授招式应对,却揉入内劲,轻松化解,几个回合后已知晓肯大勇的底细,使出一个粘字诀,手中棍棒将肯大勇一带,怵然回手一斩,肯大勇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收势不住,扑了个狗啃屎。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肯大勇不成想两个月前的小丫头,自己拎在手里没几两肉,现在居然使不上力,被打趴在地,不由恼羞成怒,翻身站起,右手持棍,左手成爪状,一招饿虎扑食,来势汹汹,众人不由为张珈捏一把汗,他哪知上次张珈故意示弱,演戏给燕轩颐看。   张珈轻蔑的笑笑,静等着肯大勇持棒而来,手腕一翻“砰”的砸在肯大勇右手上,只听得他“哎哟!”一声叫,棍棒离手,接着去势比来势还快的倒飞出去,却是被张珈一脚踢飞。   肯大勇华丽的出场,又华丽的退场,大家望着张珈的眼神惊讶中不由带了丝畏惧。   张珈已经决定不再给他表演的机会,还没等肯大勇爬起来站稳,手中木棍已经敲在他脸上,打得他滴溜转了两圈,正要抬手反击,木棍已砸在胳膊上,腿还没抬起来,已被打跪在地上,母亲去世后悲伤与憋屈,籍此通通发泄出来。   这时的肯大勇连死的心都有了,无论反击也好,躲避也罢,手脚刚动,棍棒已经在前方等候,就好像自己凑上去挨打似的。   乒乒乓乓一阵响后,只剩下痛哭求饶的声音:“哎呀!啊!救命呀!饶命呀……啊!大小姐,姑奶奶,饶了我吧,哎呀!……我输了!不,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找十三队的麻烦了,再也戏弄菲拉了!啊!……不是,我见了十三队绕着走,一定退避,退避三丈,不,十丈……哎呀!求你了!救命呀……”   肯大勇的同伴看着张珈的无差别攻击,没想到这小丫头看上去娇娇弱弱,下手却这么狠,感觉那棍子仿佛打在自己身上般,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上前帮忙,只想把自己改头换面和肯大勇撇清关系。   张珈终于停了手,肯大勇已经如同稀泥一样瘫在地上,其实肯大勇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张珈专找人柔软疼痛的地方下手,又准又狠,肯大勇那里受得了,此时如被电击般直抽抽。   张珈右手握棒在左手上轻轻打着,冷冷的道:“肯大勇,这场比武是你输了吧。”   “是是是,我输了。”肯大勇趴在地上连忙乖巧的说:“以后我绝不再找十三队的麻烦,见了十三队一定恭敬有加,退避十丈。”   “刚才有人好像说要本姑娘给他暖床呢。”这句话从张珈牙缝里阴森森的挤出来,就连身后的惊天等人都有了一丝冷意。   “不不不,没有那回事,以后张队长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肯大勇唯恐张珈不信,也不顾面子问题,趴改成了跪。   “恩,既然如此我就不为难你了。”张珈转身离开,陈熊等人连忙上前搀扶肯大勇,谁知张珈刚走几步突然转身道:“哎呀,差点忘了。”吓得肯大勇“妈呀”一声,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张珈慢悠悠的走到肯大勇面前:“我突然记得,你这人一向不守信用,只怕是在糊弄我。”   “啊,没有,没有,我怎么敢糊弄你呀。”肯大勇哀号道。   “哼,就算你自己不捣乱,也难保不会教唆别人来找我们麻烦。”张珈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所以,以后不管是谁来找我们麻烦,这帐都记在你的头上。”张珈说完把木棍在肯大勇面前一戳,吓得他一哆嗦,反抗的话既然没敢说出口。   张珈回头看到自己队的矿石散落一地,也不收拾,直接顺手将肯大勇等人的矿石收归己有,在众人差异又惊恐的目光中,带着大家拉风的离去。   经此一事,十三队的几个小伙伴们更加团结一心,而张珈亦成为了十三队的主心骨,再没人对她的不出工不满,也没人对她的话产生异议。   时光如梭,半年转瞬即过,十三队的勤奋不仅使自己的体能和身手得到很大的提高,并赢得了廖真的认可和喜爱,在燕轩颐的默许下收了墨剑为徒,并许诺等采矿结束会介绍合适的师父给其它四人。   几个少年精神十足,自觉矿上生活也不是那么艰苦了。   矿工们在半年时间里已经开采出几条深邃的矿道,隧道越往里,矿石等级越高,矿石也越多,但十三队凭借自己的体形优势总能先一步在里面采矿。这日,几人像往常一样走在最里面,张珈每每进入矿脉的深处便隐隐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环绕着自己,似水似风,让人很舒畅,她还发现那只莲花水玉镯的那一抹血色莲心更加浓郁了,血线也更绵长。   “哥哥,哥哥,快来,这里有个大的我挖不动。”绿芽惊喜的声音传来。   唐翌晨笑道“绿芽,真偏心,有大的就叫哥哥挖。”   绿芽不由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惊天瞪了唐翌晨一眼,走过去拍拍妹妹肩膀:“绿芽,他跟你开玩笑呢,别理他。”   绿芽看到大伙都笑,一时羞红了脸:“唐哥哥最坏了,就会欺负绿芽。”   众人开着玩笑,惊天已挖到水玉,淡蓝色的水玉纯度极好,从岩壁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既是个七等水玉矿,两人不由一阵惊喜,这样的好矿石在全矿还是第一次挖到,只这一颗就足以交付今天的任务,说不定还有奖赏。   惊天小心的挖去水玉四周岩石,用凿子用力一翘,他没想到水玉在石壁上并没有像其它矿石一样牢固,用力之下已经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光弧,叮得掉落地上,并顺着地势向里滚去。   绿芽看到矿石弹出,轻呼一声,想也不想追了上去。隧道里面已经很窄,弯曲不平,几只火把照得隧道忽明忽暗,绿芽追着矿石转瞬没入黑暗之中。   惊天失去妹妹身影急声叫道:“绿芽,不要追了,小心摔着。”   众人听到呼喊转头只见到惊天没入黑暗的背影,大吃一惊,忙持了火把追上去。 正文 魂去来兮   矿石在地上“丁丁当当”往下滚,时快时慢,使得绿芽几次差点抓到,又似乎有了灵性般弹射出去,惹得绿芽心头火起,一心想着拣矿石,竟忽略了周围的黑暗和越来越窄的隧道,追随着那一线幽兰跌跌撞撞的向里跑。   惊天情急下没拿火把,而那矿石的光芒被绿芽挡住,眼前一抹黑,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又不见妹妹回话,心中更急,却不知自己黑暗中已拐入另一隧道,与绿芽越来越远。   张珈等人追到岔口,微一迟疑,兵分两路,张珈、菲拉、唐翌晨、洛奇一组,陈淼、墨剑一组。   张珈边跑边呼喊两人的名字,始终不见回复。   几人不知走了多深,突然远处传来惊叫声。   “是绿芽!”几人忙加快脚步,张珈手持火把跑在最前,火把晃动中照不很远,一6个深洞突然出现在眼前,亏她武艺傍身,险险停住脚步,谁知后面紧跟其后的三人不知前方险况,见张珈突然停步,已来不及停下,嘭的一声撞在她身上,四人穿葫芦般掉下深洞。   张珈还来不及调整身形,已“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原来下面是一条暗河,水流湍急。   张珈并不会游泳,直觉冰冷的河水从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灌进来,惊得大力舞动手脚,身体却越来越沉重,仿佛进入混沌之境,听不到一点声音,看不到一点光亮,手脚全无可作用的地方,在水流的推动下翻滚前行,更加晕头转向,意识渐渐模糊……   “张珈,坚持住……”   脑海响起影子焦急的声音,但张珈终是失去了意识……   唐翌晨走在最后,一入水忙憋住气,玉矿在河水的冲击下很多铺在河床上,与周围岩石上的水玉交相辉映,散发着淡淡的七彩光芒,如同星河一般。流彩中前面三个黑影顺水而下,忙调整姿势紧追其后,待近一些才发现,洛奇拉着菲拉费力前游,已无暇顾及在后面挣扎的张珈,忙用力蹬水游到张珈身边,用左臂揽住她。   不知过了多久,唐翌晨只觉头脑发涨,怀中张珈已没有生息,身体下滑,越来越沉,心里越发着急,而体力却渐感不支,四人动作似乎慢慢凝固一般,越发缓慢,谁都没有注意到,张珈手腕上的莲花水玉镯闪烁着莹莹的光芒,如跳动的心脏一收一放,突然一抹红光自手镯中射出,在张珈的眉心一闪而没。   就在众人意识模糊之际,突然身上压力减轻,远处光亮略强。   “有出路。”唐翌晨心中升起生存的希望,用力一咬舌头,疼痛刺激的他清醒过来,足下用力,一息间已经冲出水面。   前方既是一个大岩洞,洞底一汪青潭,河水从上而落,形成一个小瀑布,倾入潭中,四人随河水入潭,所幸,并不是很高,否则仅存的一口气也得摔没了。   三人疲惫不堪的爬上潭中一块巨石,唐翌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张珈拖上巨石,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顾不得男女之嫌连忙双手按于其腹部,将腹水压出,仍不见醒转。   洛奇和菲拉早已围过来,见状大急:“怎么办?”。   唐翌晨自小同父亲学医,虽不精通却也略有小成,当下伸出三个手指搭在张珈右手腕处试了试,竟感觉不到气息,不由脸色发苦,犹豫道:“将她的身体捂热试试。”三个落汤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衣衫湿透,牙齿打颤,面色青白。   唐翌晨只得道:“菲拉,你是女子,按摩这几个穴道试试。”说着指出穴道位置。又对洛奇道:“如果绿芽也是从那里掉下来的话,应该就在左近,咱俩四处找找。”   唐翌晨与洛奇活动一下,又跳入水中向岩洞四周游去。洞内岩石斑驳,在壁上晶石的衬托下光怪陆离,周围,没有植物。   片刻工夫,唐翌晨便已返回,菲拉将他拉上岩石,问道:“怎样,找到绿芽么?”   唐翌晨摇摇头,又看向静静躺在一边的张珈。   菲拉也无措的摇摇头。   唐翌晨扶起张珈的上半身:“帮我扶着她。”再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在张珈的后背推拿起来……   ……   冰冷的河水涌入身体,如同冰凉的长剑刺入身体,血液,似乎一霎那凝固。   “殿下,您一定要回来为陛下报仇,匡复离国!”这一声呼唤,如同敲响的钟声,唤醒了另一个灵魂。   “我——回来了!”   龙历107年五月十八日,离国相国舒元祯谋反,皇宫泰和殿,离国君主正护着王后与二名叛军将领激斗,另有两个侍卫缠住一人,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个身穿桃红色宫装的少女站在大殿正中,只见她取出五颗水玉球,双手捏诀,低声吟唱。   五颗水玉球浮于空中,在少女周围围成一圈,随着少女的吟唱,水玉球渐渐发出金色光芒,映照整个大殿,泰和殿四壁和顶端镶嵌的九十九颗水玉球受到牵引,同时光芒大现,交相呼应,交织成一片光网笼罩在所有人身上,离王等人功力瞬间大增,叛军开始败退。   这是少女第一次展露法术,并支撑如此大的阵法,脸色渐渐苍白,但她始终注视着父王——两个叛将已经渐感不支,一人虚晃一招刺向王后,离王回剑刺其小腹,左胸露出空档。本来殿前侍卫于校尉正锁住另一个叛将,这一空档并无大碍,然而,就在此时,于校尉却剑到半路,回锋急刺,就要毙离王于剑下……少女大吃一惊:“父王,小心!”   离王警觉,却无可避。   电光火石间,少女顾不得撤阵,期身而上……   一切仿佛停止了,冰凉的长剑,刺入少女的身体,而于校尉那惊愕的脸,突然间,在空中旋转起来,一闪而逝……   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厮杀的士兵,奔逃呐喊的宫女,恶魔般的烈火,溅在脸上的热血,穿体而过的冰凉,还有那——大祭司手中的断魂丹:“殿下是想一辈子躺在这里自暴自弃,还是要夺回王位?”,“殿下死后,臣将施法将公主魂魄收在水玉中,并寻找和公主体质相配的女子,进行还魂再生!”,“殿下,您、一定要回来啊!”   ……   一切仿佛昨日刚刚发生,父王、母后、大哥、二哥、三弟、四弟,一个个亲人,转瞬离她而去,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侵袭而来。   七年了!她以为七年的消磨已经让她忘记了痛,忘记了仇,忘记了恨,而当再次拥有了知觉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恨、那悲从来没有消失,反而,沉积的越来越深!   她、就是那个宫装少女——本已经死去的离国公主——离玟玉!   当日她伤势过重,被大祭祀藏于密室。大祭司祖上有一秘术,可让人还魂再生。当年其祖爱妻病逝,其钻研几十年终于创此术复活了妻子,却在世间引起动荡,最后被逼无奈毁去秘术,跳崖自尽。但实际上,其祖只是用了障眼法隐世不出,并将此术秘密传下来。为了保护族人,此术只传家主一人,且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大祭司为了留下离国血脉,匡复离国,施展此逆天之术,将她的魂魄用秘法封于莲花水玉手镯中,并施以阵法保护,等待属性相符的身体,还魂再生!   然而手镯主人的选择不由她,她只能等。   手镯中的岁月无生无死、无知无觉,从刚开始的伤心欲绝、怨恨急躁,到慢慢的沉下心来修炼。在脱离了身体的束缚,纯粹以灵魂的形式修炼术法,又有手镯阵法的帮助,让她的法术功力突飞猛进,精神力更加强大。   当她练乏了就放出神识感知周围,她看到被无情人抛弃的姑娘的痴傻,看到最低贱的娼女的挣扎,看到骄傲的夫人们的狠绝,亦看到顽强女子的不屈不挠。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让她几乎忘了今夕,何夕。   六年前她终于等到了张珈,一个完全与她拥有相同属性的身体,但她没有立即动手,当时,她的法术正在突破的紧要关头,之后是张娘子去世。她看着张珈从一个小姑娘成长为一个少女,看着她失去亲人后独自在树林中哭泣,在人前欢笑,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敢作敢为、机灵多变的女孩,所以她选择继续等下去,甚至忍不住出手相助,她想通过女孩来实现复国,而不是夺舍。却不想张珈落水,窒息而亡,在张珈的灵魂离体的那一刻,她才打开封印,俯身到张珈的身体上。   七年来,第一次有了感觉,刺骨的寒冷在菲拉的怀中渐渐退去,一双手在她的背上敲打推拿,随着这双手的游走,一股热气顺着经脉,散向四肢,周围的水玉能量在流转,河水从高空倾泻的声音在洞中回响……   一切,似乎那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 正文 水玉成冢   哗啦一阵水响,洛奇从水里钻出,看到三人,皱着眉问:“她怎样了?”   离玟玉忙收敛心神按大祭司教的方法融合灵魂与身体,这具身体因为没有学习过法术,对能量的感知有限,所幸离玟玉的精神力已到固本之境,就在张珈进山之前她刚刚将灵魂凝练为灵体,如今又在水玉能量充足的地方附体,很顺利的完成了融合,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苏醒过来。   菲拉一直注视着张珈的脸,一见她睁眼,立刻欢喜的叫道:“张珈醒过来了!”   唐翌晨收回手,又给离玟玉把把脉,松了一口气:“总算没事了。”   离玟玉对这三人早已熟悉,见他们对张珈如此紧张更多的是欣慰,但现在自己与张珈的情况却无法言表,只得压下刚刚恢复知觉的不适应,回避的问:“我们在哪啊?”   这句问话立刻冲淡了张珈醒过来的喜悦,洛奇凝重的道:“没有找到绿芽,不过我发现有路可走,那边有条缝隙。”   离玟玉早已站起,顺洛奇手指望去,星光闪烁中缝隙没看见,只见那淋漓的波光在岩石中宛如一条条游动的蛇,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不由打了个寒颤。   三人见她如此不觉对视轻笑,一向胆大的张珈居然也有胆怯的时候,可是头一次见。   唐翌晨看到离玟玉怒射过来的冷眼,连忙轻咳一声道:“来路势必不能再走,要想出去,也只有冒险一试,总不能在此等死吧。”   离玟玉立刻苦了一张脸,张珈刚刚溺水而亡,而她也同样不会游泳,难道自己刚复活就又溺毙不成。   缝隙真的很狭窄,只容一人通过,菲拉在前,洛奇在后拉着离玟玉,唐翌晨跟在最后扶着还有些虚弱的她。   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只听菲拉在前面惊讶的轻叹一声,四人鱼贯而出,立时被眼前所见惊呆。   四人仿佛置身星空中,周围星光璀璨,似远在天边,遥远清幽,又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各色华光流转,或追逐嬉戏,或缠绕飘荡,从身边划过,只觉脑海一片清明,浑身舒畅。   华光忽强忽弱,如丝如雾,若有若无,活了一般在空中缓缓流淌,汇至正中央,细看,那半空中却悬浮着一棵一尺来高的金色小树,树身呈半透明状,似水玉制成,浑然一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四周闪烁的光华汇入树身,为其笼罩一层朦胧的七彩光云,星光笼罩的苍穹下雾气缭绕,云海翻腾,深不见底。   “我们是到了仙境么?”菲拉轻声道,生怕声音大了会惊扰了这里。   “原来是真的!”离玟玉喃喃的惊叹,旁边的唐翊晨疑惑的问:“什么是真的?”   离玟玉伸出手,一缕华光缠绕在如玉的手指间:“如我猜得不错,这里可能是水玉冢,里面孕有玉魂,那水玉树其实并不是真实的,而是受玉魂的影响幻化而成。”   “玉魂?”   “不是真的?”   唐翌晨和洛奇吃惊的转头望向离玟玉,而菲拉仍沉浸在梦幻中。   离玟玉望着那棵水玉树解释道:“规模较大的水玉洞会形成水玉冢,水玉冢经过千百年的孕育生成玉魂,在玉魂的影响下又会幻化出各种形态的玄髓,这些玄髓由虚化状慢慢凝练变成实体,是玉魂的一种衍生体。玉魂具有水玉最纯净最庞大的能量,辅以修行不仅能洗经易髓,改变普通人的体质,迅速提升功力,而且传说有医死人药白骨的功效。玄髓由其幻化,也具有强大的能量,玉魂能量越强幻化的东西越真实,体积也越大,功效就越强,但并不是所有的水玉冢都可以孕育出玉魂。”   “玉魂什么样?和水玉一样么。”洛奇问。   离玟玉露出一种困惑的神情,沉思了半天才慢慢的说:“不知道,没有人见过玉魂,听说法术大师辰霄子就是借助玉魂的力量达到法术巅峰,只可惜他自己从来不提此事,连他的弟子都没有见过玉魂,玉魂一直只是传说而已,但玉魂幻化的玄髓倒是在世上出现过三个,一是一只三寸大小的紫色燕雀,是三个玄髓中最珍贵的一个,据说为越国第一富商李敏所有,后进献给越王;二是一朵透明的五色花,此花5朵花瓣,分别为红、白、兰、绿、紫五色,是辰霄子送给爱妻的定情物,三是一只1寸左右的彩蝶,在商哥的拍卖会上出现过,后下落不明。”离玟玉言到此不由一阵感伤,其实现世的还有第四个玄髓,乃是一只翠绿的双头蛇,是她12岁生日时,大祭司送给她的礼物,为了避免被人觊觎,谁都不曾告诉。   听了离玟玉的讲述,菲拉也转头望向她,三个少年人目光中透出一丝困惑,一丝惊奇,一丝道不明的尊敬,只觉今日的张珈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虽然脸还是那张看惯了的脸,人也是那个相处了近一年的人,但给人感觉幻彩流光中的张珈突然多了些神秘与华贵,让人不可直视,仿佛……嗯,仿佛见到燕轩颐县主的感觉。唐翌晨的疑问不由冲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离玟玉收拾心情,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目不转睛的望着水玉树,随口答到:“上次在县主的营帐时,县主见我的手镯很特别,所以讲到了这些。”   洛奇则兴奋的说:“照你这么说,这棵水玉树一尺来高,岂不是稀世珍宝。”说着,双目发出贪婪的幽光,看那情形,恨不得将水玉树一口吞下。   离玟玉笑道:“那可不一定,都说是受玉魂影响幻化的,具体如何要看过才知道,说不定还没有凝练成实体呢。”   “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三人不由望向了离玟玉,大家早已习惯了听从她的安排。   几人这才从惊叹中回到现实中来,这是一个巨大的水玉洞,足可容纳百人,四周石壁上嵌满了密密麻麻的各色水玉,每个水玉都是上等晶石,晶莹剔透,最小的也有拳头大小,散发着各色光华,而云海已齐腰身,浓的根本看不清脚下,离玟玉弯腰摸了摸地面,入手凹凸不平,清凉温和,想必也是由水玉堆砌而成。   离玟玉望着远处的水玉树,皱眉道“这样浓的云雾,根本看不清脚下,不知前面有何危险。”   菲拉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在附近取些水玉回去交差,我想这样的极品水玉,将军一定会放我们回去的。”菲拉似乎未来成真了般,露出满足的微笑,期盼的望着大家。   洛奇则极不情愿的劝道:“那个,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这样回去多可惜啊。”   唐翌晨笑着拍拍洛奇的脑袋:“你到贪心。张珈,你说怎样。”   离玟玉淡淡的一笑,世人往往喜欢夸大其词,玉魂能洗经易髓,迅速提升功力,并加快伤患恢复速度,对习武或修行者来说是稀世至宝,也正因此而延缓衰老,产生延年益寿的效果,故世人传说玉魂可起死回生,神乎其神,实际上纯属子虚乌有,否则,大祭司面对重伤致残的公主又怎会束手无策。“我们还是先找绿芽要紧。”   其他三人一下羞红了脸,初入如此玄妙之地,竟一时将绿芽忘至脑后了。   “我们先沿着石壁四处找找,注意脚下。”离玟玉说完先向左走去。其它三人也连忙左右散开摸索着前行,口中轻呼绿芽的名字。   寻找间,离玟玉手指掐个搜魂诀,神识渐渐放开,搜魂诀可以感知周围的生命体,感知的范围、能力与自身的精神力有关,而离玟玉在水玉镯中修炼七年已拥有无以伦比的精神力和灵体。神识放开,洞中一切渐渐清晰,唐翊晨在自己前方,洛奇和菲拉在洞口右边,有一个东西嗖的从身边划过,让离玟玉精神为之一荡,什么东西居然能影响到精神力?难道真是……那是什么?离玟玉还来不及细探刚刚飞过去的东西,注意力已经被中间探寻到的生命体惊住,正要提醒大家,只听菲拉急促的呼声:“洛奇,你怎么了?洛奇?”   离玟玉收回神识急忙问:“菲拉,出什么事了?”远处只留下焦急寻找的菲拉一人,洛奇不见踪影。   “洛奇不见了。”   离玟玉同唐翌晨对望一眼,两人忙转身正欲去找菲拉,就听洛奇急切的声音传来:“快跑,这地下有东西,是活的。”   云海深处打破了平静,似乎煮沸的水一般急促的翻滚,消失的洛奇已跳起来拉着菲拉就往回跑。   四人退回到原处,云海已沸腾般翻滚的更加激烈。   “究竟怎么回事?”唐翌晨拉住洛奇问。   “我刚才绊到什么东西摔倒了,手撑在地上刚一用力,手下的地面居然动起来,一下子滑走了,你们看。”洛奇举起右手,只见手掌被什么东西划过,已是肉皮外翻,鲜血淋淋。   “糟了,绿芽会不会也像你一样绊倒了,那如何寻找。”菲拉望着沸腾的云海,一股担忧笼罩心头。   正说着,云海深处突然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泄口,周围的云雾迅速汇集过去,又忽然喷涌而出,如此三番,云海已经下沉了一截,在那凹陷处扬起一蓬云朵,接着露出一颗硕大的兽头,眼似铜铃,冒着绿色的幽光,鼻孔朝天,如鹰喙一般的长嘴,宽大的脑门,头顶正中一只略弯的尖角,耳朵又尖又小,它似乎刚睡醒一般,眨眨眼,然后猛烈的摆了摆头,仰头长啸。 正文 绝境之诺   尖锐的啸声刺入双耳,四人直觉头顶发胀,头疼欲裂。?   那怪兽啸后似乎感觉舒服很多,抖了抖身子站起来,露出它庞大的身躯,只见此兽身长丈许,拖着一条比身子还要长的尾巴,埋入云雾中,四腿粗短,浑身披盔戴甲,布满了坚硬的甲片,背上一排甲骨直立。   “我们把它吵醒了。”唐翌晨在离玟玉耳边轻轻道。   怪兽看了四人一眼,并不搭理,低下头去。   “趁它还不清醒,我们快走吧。”唐翌晨拉了拉离玟玉的衣袖。   离玟玉头也不回的说:“它在吸云雾,现在的云雾已经比刚才少很多,等它吸完,我们就可以看到绿芽有没有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找到其它的出口。”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些云雾光华沉积多年,蕴含丰富的能量,此兽以此为生,只怕成精了,我们要小心。”   ?过了一会儿,菲拉突然兴奋的叫道:“快看,绿芽在那里!”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薄薄一层雾气中隐现一个淡绿色人影。   离玟玉收气凝神,盯着怪兽道:“你们过去看看,我四处找找,看有无出路。”   四人小心翼翼的摸过去,那怪兽虽不抬头,目光却也随着四人身形移动,半歪着脑袋,似乎在嘲笑几人不自量力。   绿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菲拉扶起她,只见额头磕破了皮,流出血,所幸并不严重,被唐翌晨拿捏几下便悠悠醒转。而此时怪兽吸尽最后一口云雾,伸了个懒腰,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菲拉三人身上,身体随之缓缓转向三人。   洛奇见状正要过去,却瞟见离玟玉在另一边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忙停住身形,几人呈三角之势将怪兽围在中间。   离玟玉看怪兽不动,又向几人打个手势向来路撤退。   唐翌晨抱起绿芽向回走,而随着他的举动,绿芽手里发出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原来绿芽一直追逐的那颗水玉被她紧紧抓在手中。   显然,这道光芒刺激了怪兽,那怪兽大吼一声向他扑了过去,三人拔脚便跑。离玟玉情急之下从石壁上掰下一颗水玉向怪兽兜头打去,几个起落到了唐翌晨身边,扬手又一颗水玉直击怪兽眼睛,怪兽侧头避开,便扑了个空。   几人眼看就到来时的缝隙那里,突觉耳边生风,连忙扑地而倒。怪兽的长尾扫过头顶,啪的打在岩壁上,壁上水玉登时四下迸裂。   “我先去拖延一会,你们快走。”离玟玉闪开再次扫来的长尾,向中间那棵水玉树扑去,果然吸引了怪兽注意,怪兽怒吼一声,迎头扑上。离玟玉只见一颗大头在眼前瞬间放大,自己正迎着头上那只尖角而去,连忙提气后仰,一脚踹在怪兽脑门上,顺势后翻,可惜,她的灵魂与身体刚刚融合,还不稳固,不能收放自如,一口气尽,身形才行到一半,怪兽长尾扫来,避无可避。   “小心!”洛奇一跃而起,举起手中挖晶石的凿子狠狠砸向尾巴,谁知怪兽鳞甲坚硬如铁,不仅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反而震得虎口发麻,只被压住势头,怪兽看离玟玉逃脱,尾巴一甩,将洛奇狠狠甩向岩壁,壁上晶石嶙峋,把洛奇后背刺得血肉模糊,立刻昏了过去,怪兽趁胜追击,扑过去,举起前爪,照着洛奇的头就要踏下。   “怪物!”菲拉大喊一声,向水玉树跃去。   怪兽回转头来,离玟玉罩头一把碎石打过去,怪兽低头闪避,身形一顿,唐翌晨趁机抱起洛奇翻滚出去。   怪兽一脚踏空,甩起尾巴向菲拉打去。菲拉侧身避过,已扑到树前,不由伸手去抓,谁知,身体却顺势从水玉树上穿越而过,收势不住,摔在地上,一条手臂火烧一般的疼,已是鲜血淋淋。再看那树虽是幻化的虚影却似乎也被撞到,滴溜溜的旋转。   这一幕让众人均是一楞。   怪兽大怒,大尾巴甩来甩去,这家伙刀枪不入,虽然体大笨重,一条尾巴却是灵活,众人拿它没法,四处闪避,好不狼狈,危机之中,突然轰隆声震震,洞体也摇晃起来,不牢固的晶石呼啦啦下雨般往下掉落,虽然怪兽停止攻击,可掉下的晶石也砸的几人苦不堪言。   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岩壁上居然破开一个大洞,碎石四溅,尘埃中一只蜥蜴般的怪兽慢慢爬了进来。   几人心中不由哀嚎一声,唐翌晨直接叫出声来:“天要亡我啊!”   谁知就在几人绝望之际,那蜥蜴居然目不斜视的向着怪兽慢慢走去,那怪兽也收了怒火紧张起来,直盯着蜥蜴,调整身体,摆出随时进攻的架势。   菲拉轻声道:“他们似乎不是一伙的。”   唐翌晨点头道:“最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离玟玉指了指蜥蜴身后的洞:“来时的路还是不要走了,就算出去,也没办法回去,等他们打起来,我们从这个洞出去。”   “恐怕是你不想走水路吧。”唐翌晨嘀咕一句。   “你说什么?”离玟玉没听清,转头问道。   唐翌晨连忙摆手:“没有,没说什么,就照你说的办。”   怪兽低吼一声率先发动,蜥蜴不甘落后扑了上去,两只怪兽立时撕咬在一起。   离玟玉等人本想趁机逃走,谁知新来的蜥蜴虽然没有先前的怪兽大,却也不小,这俩打起来,真是飞沙走石,昏天黑地,躲避间离那洞口却是越来越远。   唐翌晨护着昏迷的洛奇被一石头砸在背上,疼的直咧嘴,焦急的道:“这可怎么办?”   离玟玉手抚洞壁,玄气顺着晶石蔓延出去,仿佛触角般将不同的感知传递回来,在离玟玉的脑海里形成一幅幅炫光组成的图画。   这个世界上法术是神秘莫测的,而修习法术必须拥有异于常人的独特体质,但又由于修行法术之人的神秘和力量的恐怖受到世人不公的对待,只有你已经无敌才会被待若上宾,否则,但凡发现有人会法术,都会被无情的绞杀,离玟玉即使是公主也只敢偷偷修习法术。???   张珈虽然没有接触过法术,但她的身体属性与离玟玉相同,如今被离玟玉的灵魂附体,于法术之道自然水到渠成。   探查片刻,离玟玉收手道:“跟我来!”   菲拉见离玟玉不退反进,往怪兽身边去,大急,高呼道:“张珈,快回来,那边危险!”   离玟玉躲开砸下来的山石,转身向他们招手道:“快来!”   唐翌晨和菲拉见她如此执着,又气又担心,只得带着洛奇和绿芽跟上,说来也怪,明明眼前晶石如雨,但落到身上的却没有多少,比方才顺畅的多。   诧异间,两人已与离玟玉汇合,此时几人挤在一山壁前,两只怪兽就在不足三尺的地方打架,吼声如雷,实在让人心惊胆战,只怕一个不慎就命丧怪兽脚下。   “张珈……”菲拉刚要开口,就被离玟玉冷不防的推开,轰隆一声巨响,却是山壁被蜥蜴的尾巴击中,这一尾巴之力居然将山壁凿出一个坑,自己要是在那只怕会被拍成肉泥。   这一下菲拉气急了,怒道:“张珈,你想害死大家么?”   离玟玉不理她,一拳击在蜥蜴凿出的坑上,接着一拳又一拳,如同疯了一般,拳头上已现血丝,也不理会。   菲拉见此情形,顾不得再发火,上前拉住她道:“你疯了!快停下!”   唐翌晨也忙阻止道:“你这是做什么?”   离玟玉望一眼逼近的怪兽,道:“这后面是山洞,你们顾好自己。”   菲拉只觉眼前的伙伴方才溺水浇坏了脑子,往怪兽身边凑也就罢了,现在面对结实的山壁居然说后面是个洞,你是神仙么,能看到石头后面?你这是挖洞还差不多,而且,咱挖洞也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行不行啊!   唐翌晨也觉得张珈虽然一向主意大,可也没现在这么大,这几乎有点疯魔的迹象。看看怀里的洛奇,实在腾不出手再带一个昏迷的人,只得放弃了打晕她的主意,劝道:“张珈,别闹了,我们小心一点,从来路走也行的。”   菲拉险些被掉落的山石砸到,气的大叫:“你再不走,我们就不管你了。”   离玟玉转头认真的看她一眼,忽的展颜一笑:“你不会的。”   两人眼前一亮,几人相处一年,彼此早已熟悉,但这一笑,既美的让人窒息。   唐翌晨既不由的红了脸。   离玟玉不理两个碎碎念的人,再两拳下去,轰隆一声,原本凹陷的山壁向内坍塌,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   唐翌晨和菲拉彻底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离玟玉道:“我们先到里面躲一躲。”说着将洞口弄得更大一些,招呼两人:“快进去!”   唐翌晨和菲拉互望一眼,他们也知进去会好过一点,但那洞口在这边晶石的印衬下,仿佛怪兽张开的大嘴,让人不觉喜悦,反而恐惧不安。   离玟玉不管两人什么感受,一手一个推了进去,吓得菲拉哇哇大叫,唐翌晨亦是双腿战战,咽了口唾沫,见离玟玉并不进洞,反而用石头垒洞口,显然是要封住洞口,大惊道:“张珈,你做什么?”   离玟玉道:“放心,你们方才没有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你们。你们在此躲避一时,我去寻找出路。”   唐翌晨立刻反对:“那怎么行,要去也是我去,我是男人。”说着按住离玟玉堆石头的手,要出去,却是摸了一把血,更是坚定,放下洛奇就要往外走。   离玟玉一把推回他:“什么男人,不过是个男孩。你去有什么用。”见他还要反驳,沉声道:“别废话,你好歹会点医术,要留在这里照顾伤患和菲拉。”   离玟玉不等唐翌晨再说话,飞快的封上洞口,双手掐诀:“封!”一股玄气融化在山壁上。 正文 暴露身份   离玟玉不理会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只怪兽,脚踏七星,如舞蹈般在洞内跳上跃下。时而停下来摆弄一番晶石,时而低吟起舞。曼妙的身姿在纷飞的晶石与流光溢彩中穿梭,在血肉横飞的激斗中显得诡异而虚幻。??   突然,正跃上晶壁的离玟玉心头一动,惊咦一声:难道真有玉魂???   离玟玉放下手中的晶石,手指在虚空中画出一个个图形:“去!”??   离玟玉放开神识随着法诀探寻而去,空中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能量团漂移不定。离玟玉心中大喜,这种机会难得一遇,岂可浪费,忙释放玄气去捕捉那能量团,然而刚接触到能量团,神识一荡,释放的玄气既被能量团吞噬。离玟玉不敢再大意,小心的再次释放玄气:“收!”??   玄气仿佛绳索拉住能量团,在离玟玉的控制下慢慢向回移动。??   但那能量团仿佛活物一般,见左冲右闯的挣扎无效,似乎知道不是对手,突然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离玟玉只觉在这股吸力下,自己的玄气迅速吞噬,连忙收力。而能量团一收一放间既挣脱玄气束缚,嗖的一闪逃到一边。??   离玟玉忙以玄气捕捉,而能量团似乎学了乖,速度极快,忽而在左,忽而在右。这一追一逃让离玟玉精神力渐感不支,又要防备怪兽,只得停下来,不甘心的道:“还是力量不足,暂且放过你!”??   被能量团这一闹,洞中充斥的能量更加浓郁,离玟玉大喜,重新拿起晶石布置,却感觉到那团能量居然跑过来绕着自己蹦蹦跳跳,好似在邀请自己同它玩耍一般。离玟玉又好气又好笑:“我可没空陪你玩。”??   离玟玉绕着山洞又布置一番,这才停下来,这时两只怪兽皆已伤痕累累,蜥蜴更是渐露败象,争斗已不像原先激烈。??   离玟玉右手虚握,左手缓缓划过,随着左手的移动,右手中一柄透明的冰剑慢慢成形,剑上冰花 组成各种奇异的花纹,一丝血线绵延其中。??   离玟玉剑指怪兽,意要杀强弑弱,谁知形势突变,怪兽眼看一口就要咬下蜥蜴的脑袋,身体突然颤抖不停,被蜥蜴一头撞飞,接着扑上撕咬。怪兽却一味招架,再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蜥蜴杀死,离玟玉当机立断,调转方向,欺身而上,一剑砍向蜥蜴脖颈,蜥蜴感知危险,舍弃怪兽,转头就咬,离玟玉剑尖轻挑,正迎上蜥蜴转过来的下颌,用力一划,血花飞溅。那怪兽果然灵透,趁机一口咬住蜥蜴前腿,蜥蜴挣扎之下被冰剑划破前胸,痛极生恨,不顾怪兽撕掉腿肉,向离玟玉冲来。??   离玟玉几个起落,脚踏虚空,冰剑挥舞,随着剑尖所指,面前竖起一道道冰墙,被蜥蜴撞得冰花四溅,而闯过冰墙的蜥蜴亦是鲜血淋漓,冲着离玟玉长吼一声,直冲了过来,似乎不杀死她誓不罢休。离玟玉面无惧色,手势又变,方才布置在四周的水晶阵同时发动,一道道炫光从阵中射出,在洞中交织成网,向蜥蜴兜头罩下。??   蜥蜴连忙躲避亦是徒劳,光网瞬间包住它并越收越紧,终将蜥蜴困在当地,蜥蜴不甘的仰头长啸。??   离玟玉右手一扬,冰剑飞出,从蜥蜴口中插入,刺穿胸腹,钉在地上,蜥蜴挣扎片刻终于伏地不动。??   离玟玉举手虚抓,冰剑带着鲜血飞回她手中,转向那怪兽,怪兽见光网复又恢复如初,已向自己移来,知道厉害,焦急的又跺脚又摆尾,身体向后退避,但相对与它的庞大,洞内避无可避,而光网已到头顶,就要落下。怪兽连连顿首,发出阵阵哀鸣声。??   离玟玉知它在求饶,手中微顿,怪兽越发谦卑的俯身,但立刻又猛的站起来,离玟玉一惊,以为它要攻击,不由扬起手臂:“大胆!”一道剑光劈过去。谁知那怪兽既不躲避,也不冲击,任由剑光在它身上划出一道三尺长的伤口,血肉翻卷,再次俯身又站起,如此几次三番,痛苦的摇动大脑袋,翘起了屁股。??   离玟玉再次举起剑,这正是杀怪兽的好时机。??   一个声音焦急的大喊:“它在生产,莫要伤它。”??   离玟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一惊,寻声望去,却见方才封住的山壁洞口不知何时已被打开,唐翌晨正从里面跑出来,一碰上她的目光,立刻停步,露出惊惧之色。??   原来离玟玉封闭洞口后,洞内立刻漆黑一片。两人只觉洞窟无限深邃,耳边是怪兽的嘶吼,仿佛黑暗中随时都有怪兽冲出来撕裂他们。菲拉恐惧的唤一声:“唐翌晨,你在么?”??   “我在!”唐翌晨摸索着抓住菲拉:“你身上的火焾子呢?”??   一阵悉嗦声后,传来菲拉沮丧的声音:“湿了,打不着。”??   “没事。我先看看洛奇的伤,我就在你身边,别怕。”唐翌晨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摸索到躺在地上的洛奇,虽然他医术不高,但一投入到诊治中,心渐渐平静下来,回想父亲平日的一言一语,手指探过洛奇的经脉,将伤处轻轻包扎。又探查一番绿芽,轻声道:“放心吧,他俩没事。”??   “嗯。”在黑暗中的静等让人有种窒息的压抑,菲拉沉重的呼吸显得格外响亮。“唐翌晨,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唐翌晨握住她的手:“不会,张珈去探路了。”??   “外面有两只怪兽呢,她自己会不会危险?她会不会已经出事了,为什么现在还没来?”??   “不会的,她很聪明,功夫也最好。”唐翌晨在黑暗中望向洞口的方向,我是男人,我不能倒。??   “她,会不会已经走了?”??   “不会,她说会回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蜥蜴一声吼,震得洞内亦是一阵晃动,唐翌晨只感到手臂一阵疼,已被菲拉紧紧抓住。??   “哥哥!”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的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菲拉大叫一声扑到唐翌晨身上:“有鬼!”??   唐翌晨亦是屏住呼吸,惊恐的望着黑洞洞的虚空,完全没感到腿被菲拉踩的扭曲。??   仿佛过了一生般,黑暗中又传来惊慌的声音:“这是哪?”??   这一次唐翌晨也大叫一声,拉着菲拉扑到洞口,慌手慌脚的搬掉石头,炫光透进洞来,让两人仿佛重获新生,菲拉回头去看惊呼一声:“绿芽!”而唐翌晨则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庞大的怪兽面前那个熟悉的娇小的身影,站在蜥蜴的尸体上高举利剑,在炫光异彩环中仿若神女。四周无数光流融汇到空中,行程一个巨大的光网,在她的指挥下向怪兽移去……??   这是什么?法术?张珈怎么会……??   随着离玟玉的挥剑,一道炫光利刃击在怪兽身上,这也转移了唐翌晨的注意力,发现了怪兽的异样,恻隐之心顿起。下意识的出声阻止,但遇到离玟玉冰冷的眼神,唐翌晨才惊觉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法术,是禁术,除了君主册封的国师,其他法术师一经发现,都会被无情的杀死。??   唐翌晨后退几步,不理会身后菲拉的呼唤,用身体死死的堵住了洞口。??   离玟玉转过头,盯着怪兽,缓缓举起冰剑。??   怪兽似乎感觉到她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以头抢地,嘴里发出呜呜的哀求声。见请求无望,最后挣扎着爬到水玉树那里,对着水玉树吐气,一股淡黄色雾气从嘴里喷到水玉树上,周围空气也似乎慢慢凝结,向树上汇集,就连唐翌晨都感觉到强大的水玉能量从岩壁上向中央奔流,似乎所有的水玉一瞬间释放了能量,强大的气流竟将唐翌晨推了个趔趄。??   离玟玉怕有变故,急忙运气,法阵亦吸收周围的能量,法力更甚。离玟玉突然发现围绕在身边的能量团,居然在她与怪兽的对抗中无力反抗,连忙放出神识,施术捕捉,两相争夺下,能量团既一分为二,一股往水玉树去,一股则从离玟玉的鼻息进入其身体,这股能量极为精纯、磅礴,并不能立刻吸收,离玟玉慢慢牵引,游走七经八脉后汇入灵海。??   而另一边水玉树经过滋养竟然慢慢变小、凝结,最后只有星芒一点的时候,怪兽轻轻一吹,一团雾气裹着那星芒缓缓的飘到离玟玉面前,而四周的能量气流也瞬间散去,怪兽疲惫的伏在地上直喘气。??   离玟玉看看那怪兽,再看看面前悬浮的这团雾气,伸手试探地将其抓住,雾气一碰即散,一片金色的叶子掉落手心,叶子半透明状,通体金黄,只有指甲盖大小,却经脉分明。??   离玟玉正看着,怪兽低吼一声,抬头去望怪兽,见它抬起腹部又落下,不停的摇头,想必到了关键时刻,辛苦异常。却不曾注意手上的鲜血慢慢的被金叶子吸收。??   菲拉用力推开堵着洞口的唐翌晨,叫道:“你堵在这干嘛,绿芽醒了!”??   唐翌晨喊了声“我就来。”便走向离玟玉道:“张珈,放过它吧……”??   离玟玉看着自顾不暇的怪兽,这水髓年月不足,一直未成实体,那怪兽只怕在此守候了上百年,刚刚还为绿芽的一颗晶石大打出手,可见小气之极,而如今不惜吐出本命真气,发动功力使水玉树瞬间成型,送给了她,必是为了卖个人情,可以顺利生产,野兽尚且如此,让她如何再下得了手。   离玟玉转身道:“罢了,此兽现在已不能伤害我们,何必再伤其性命。”   唐翌晨望着离玟玉的眼,只觉锐利不能直视,忙低下头,却见她手中冰剑冉冉滴血,心头一颤,不由后退几步,挡在菲拉身前:“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离玟玉缓缓举起手中的剑,指向唐翌晨。   唐翌晨脸色苍白,却不退反进,道:“他们并不知道,你放过他们。”说完抬头闭目,露出修长的脖颈。   那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的身躯,暴露了他心中的恐惧。心口传来疼痛的那一刻,唐翌晨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正文 真正的危机   死亡,让人思维更开阔,神识更清明!   在这一刻,唐翌晨仿佛回到了幼年,母亲站在院中招呼他和父亲吃饭,而父亲刚刚接到一个病患,不愿耽搁,对母亲不理不睬,母亲便生气的拉着他回屋。看着母亲的眼泪,他是埋怨父亲的。但死亡来临的这一刻,他豁然开朗,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生命,明白了父亲的作为,也明白了有一种感情,叫遗憾。   是啊,遗憾,他还没有治过一个病人,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他还没有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他还没有撑起这个家……他还有太多事没有做!   泪水再次流下,不为死亡,只为遗憾!   “唐翌晨,你在做什么,快走了!”菲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咦,你怎么哭了?”   接着又响起绿芽清脆的声音:“啊,翌晨哥哥也在为怪兽哭么?张珈姐姐说我妇人之仁,翌晨哥哥,什么叫妇人之仁?”   唐翌晨满嘴苦涩:你们就不能让我安静的死么?他睁开眼,有些不满的看向两人,一大一小两个丫头,一个紧张,一个疑惑的望着自己的脸,还不等他开口解释,绿芽就惊叫起来:“翌晨哥哥,你流血啦!”   唐翌晨苦笑一声,心想:你才知道么?目光顺着绿芽的手低头看,却愣住了,心口处一点鲜红,就算他不懂医,也知道,这一点红死不了人。   唐翌晨连忙伸手入怀,在自己心口摸了一把,不过一点微痛,并不觉伤口。摊开的手上也只是一点红。心中疑惑,张珈这是何意?转头望去,那如真如幻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看望洛奇。   “翌晨哥哥?”   “唐翌晨,你怎么啦?”   唐翌晨转过头忙道:“我没事,只是磕破点皮。”   绿芽拉着他衣袖:“张珈姐姐说,趁怪兽顾不上我们,赶快走!”   刚有了生命体悟的唐翌晨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看了一眼正在努力生产的怪兽,点点头:“对,快走!”   菲拉疑惑的看他一眼,道:“我们捡些晶石出去交差。”   唐翌晨点头应是,却用刀凿在蜥蜴身上一番折腾,切割了好些皮甲放在口袋里,见三女一脸恶心的望着他,忙笑着解释:“但凡珍禽异兽浑身是宝,这家伙这么大个,不知活了多少年,虽然不知有什么功效,想必也是宝贝,先拿回去点再说。”   唐翌晨父亲是龙爪镇唯一的一个大夫,唐翌晨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帮手,对医药也是耳熏目染,但凡可入药的东西都研究半天,这会危机过去,又犯了老毛病。   三女也不理他依次钻进破洞,唐翌晨留在最后将洛奇送出,三女在外面接应。原来此洞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入口,想必是蜥蜴挖掘而成。玉石闪烁下,隧道也不是很黑,只是一眼望不到头,不知出口通向哪里。   唐翌晨背着洛奇,离玟玉、绿芽与菲拉相互搀扶着沿着隧道而行。?   隧道里多岔路,岩洞,几人在里面兜兜转转,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总算有惊无险。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走出一条隧道后豁然开朗,遥远的天空里几点星辰闪烁,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几人都是深吸一口气,不由兴奋的大喊起来。?   唐翌晨扑倒在草地上,也不管洛奇还压在身上,双手将草扒拉到脸前,深深的嗅着。?   绿芽拉着离玟玉的手兴奋的跳起来,口中直嚷:“出来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菲拉朝天展开双臂,闭目深深呼吸,喃喃自语,又跪伏下去,轻轻抽泣。?   离玟玉伸展双臂,头高高扬起,仿佛要乘风飞去,这一刻,重生的喜悦和无限感怀终于得以释放,不禁泪流满面。?   几人闹得累了,团坐地上休息,看到彼此狼狈的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   绿芽抱着离玟玉的右臂,担忧的问:“不知道哥哥他们怎么样了,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追那颗水玉,大家也不会进入隧道遇险,他们要是出什么事,我……”说着泪水莹莹,径自哭起来。?   离玟玉拍拍她的手:“绿芽不怕,他们几个大男人,个个身手都不错,而且,这山里只有那一个地方凶险,已被我们遇上,他们不会有事的。”离玟玉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隐隐担忧。?   唐翌晨也劝道:“就是,说不定他们早早就出去了,正搬了救兵找我们呢。”?   绿芽用手背拭着泪水,边哭边说:“我那时也不知怎么了,就像着魔一般,什么都不想不顾,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   菲拉笑道:“你一心想着多找水玉,多完成任务,难得遇上这么好品质的水玉,自然忘乎所以了。再说,如果没有你,我们又怎么找得到水玉冢,怎会有此奇遇,这次说不定将军一高兴我们就都自由了,所以,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离玟玉也道:“菲拉说的对,我们这次获益良多,且不说水玉,单我们在洞中呆了这么长时间,吸收精华,功力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增长,对以后修行大有裨益。”?   唐翌晨则拍拍还在渗血的袋子:“我这里可还有好多好东西,件件都是珍宝,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把绿芽夸的羞红了脸,不依不饶才肯放过。?   菲拉看着离玟玉问:“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张珈,我们现在怎么办?”?   离玟玉看看四周,“这里不知离矿场多远。现在也不好辨认方向,等天亮再回去吧。”?   “我们还要回去么?”菲拉皱皱眉。?   唐翌晨和绿芽也看向离玟玉,每天的劳作已经让人身心疲惫,眼前的自由是那么具有吸引力。?   离玟玉深吸一口气,她已经不是张珈,而且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已经过去七年了,真想一下子回到故土,可是,她看看身边的几人,一个个衣衫不整,灰头土脸,可他们有着最淳朴最简单的目光:“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是,如果我们就这样逃走,是违法的,你们忘记了,逃跑的矿工被抓回去会被送去栅栏或直接处死。”?   几人闻言都低下了头,离玟玉叹口气继续道:“我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我们现在有了上等水玉,也算大功一件,回去后我向将军求情,说不定就可以离开了。我们家中还有父母兄弟,能光明正大的走,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活呢?”?   唐翌晨乃家中独子,此话正说中他的心里,当下表示:“好,听你的,我们明天天亮就回去。”?   绿芽自然没有意见,她还要回去找哥哥,菲拉则沉默的坐在一边,左臂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累了一天,都休息吧。”离玟玉说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去,初夏的夜晚不冷不热,夜幕下小虫的低吟如催眠曲般,几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离玟玉睡梦中只觉有人推搡自己,可是头昏昏沉沉的怎么也醒不过来。那人似乎不耐烦了,使劲的晃动她,摇得他头晕脑胀,不由火大,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摇晃她的是个士兵,而且很陌生,不像是矿上的兵士。?   那士兵见她醒来,便不再碰她,吆喝道:“快起来跟我走,兰都尉要见你们。”?   离玟玉扶着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打量四周,她记得昨夜明明在野外睡得,怎么早上醒来却到了营帐里??   身边唐翌晨、绿芽也是迷迷糊糊的起来,洛奇躺在角落里依旧昏迷不醒,菲拉却不在。?   士兵见他们没什么动静,踢了唐翌晨一脚,催促道:“快点,别磨蹭,都尉大人等的不耐烦了。”?   三人这才揉着眼睛跟他走出去。这里不是矿场的营帐,不过看山形地貌,应该还在龙爪山,距矿场不远。周围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有小队巡逻而过,这是真正的军营啊。?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的走在三人两侧,似保护,更似押送,绿芽不由抓紧了离玟玉的手臂,唐翌晨低声道:“这里不会是那个兰都尉的驻地吧,我们怎么会在这?”?   兰都尉是这个矿场的最高负责人,但矿场的营寨自有专门分管的兵士看管,他的营帐并不在矿场。?   离玟玉点点头,这里张珈曾经来过:“菲拉怎么不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离玟玉一边走一边暗中记下营帐的分布和士兵情况。?   三人被带到一个大帐前,带队的士兵上前报告,然后撩起帐帘,对三人道:“进去吧。”?   三人迟疑的走进大帐,帐内摆设简单,最里面一张案几,两侧四张椅子,别无它物,案上散落着一些水玉和几只袋子。一个年轻的军官正坐在案后拿着一颗水玉低头沉思,听到三人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盯着三人看了会,才一扬手中的水玉问:“这些水玉石是你们采到的?”?   三人又特意看了下案上的袋子才点头称是。?   那军官眯了下眼睛:“你们,从哪里采到的?”?   唐翌晨和绿芽看看离玟玉,再看看水玉没吭声。?   离玟玉便按想好的说法略去怪兽凝练金叶子保命的内容,将绿芽如何追逐水玉石进入隧道,几人又如何寻找绿芽跟进隧道,无意间进入一个水玉洞穴,遇到怪兽,获得水玉等情况讲述一遍,那水玉冢也只描述为普通的水玉洞。?   军官静静的听完又问:“在那洞穴里除了怪兽和水玉可有发现别的什么?”?   离玟玉瞪着一双大眼,迷惑的问:“将军所指何物,我等遇到怪兽,为了逃命并不曾细看。”?   “一派胡言。”那军官一拍案几,站起身来,怒斥道:“大胆刁民,竟敢编造事实,蒙骗本都尉,你们可是想私藏圣物?要知道私藏圣物乃是死罪,本都尉可念你们年幼无知,网开一面,还不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