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送礼风波

李明炜来到华安小区时，时间刚好八点。
  那个夏日的夜晚，天气异常闷热。没有一丝风，小区门口两边的几株榕树一动不动，仿佛被凝固了似的。门卫室里，几个穿背心的老头聚在一块，摇着蒲扇，聊着什么。一富态中年妇女牵着一条狗从小区走出来，那狗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气。李明炜虽然刚从冷气的士车下来，却早已汗水涔涔。李明炜特别爱流汗，只要天气稍微有点热，他的汗水就不停地往外冒。汗水打湿了他的衬衫，像胶布似的贴着他前胸后背，仿佛刚从河里捞上来似的。偏偏手里的袋子又那么重，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今天是公司副总云秋蝉进宅的大喜之日。白天，云秋蝉邀请所有同事到她家吃了一顿，李明炜已经和其他同事凑份子给她送了礼。朱珠建议李明炜另外再送一份，说只有这样，云总才会对他印象深刻，试用期结束后，他转正的希望才更大。
  朱珠是李明炜大学同学，大学一毕业便进了现在这家房地产中介公司，福广市美安房地产中介公司。李明炜则应聘进一家国企。那是一家能源企业，没什么竞争压力。这点从员工的工作状态就能体现出来。员工像公务员一样，朝九晚五，一杯清茶、一份报纸消磨半天。也正因如此，公司的职位变动很小，一个领导退休了，才能腾出一个位置给其他人。而一个位置有很多人竞争。这就意味着，职位提升的可能性很小。李明炜一下看到自己老了的样子，厌倦了这份工作，加上待遇又不高，在朱珠的游说下，他跳槽到美安房地产中介公司当业务员。朱珠说，当业务员是辛苦了点，但很能锻炼人，做得好的话，收入相当可观。
  李明炜是个大帅哥，身材高大，浓眉凤眼，鹰钩鼻，他不但人长得帅，而且体格很好。都说体毛多的男人精力旺盛，这句话一点不假。李明炜体毛就很多，精力非常充沛，什么时候都总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而原单位是那么沉闷，李明炜感觉太憋屈了，这也是他辞职的原因之一。
  在挑选礼物的时候，朱珠说，得挑选一件既实用又拿得出手的。挑来挑去，挑中了一尊红木鸳鸯木雕。朱珠说，像云总这样的成功女性，看重的是婚姻美满、家庭幸福，送鸳鸯木雕既有装饰作用，还能祝福她和丈夫恩爱、甜蜜，白头偕老。
  朱珠本来答应陪李明炜一起来的，可临出发，她接到她母亲电话，说有个亲戚给她介绍对象。朱珠是个“物质女”，一门心思想嫁个金龟婿，听说对方条件不错，喜上眉梢，丢下李明炜，自己相亲去了。
  李明炜歇了一会儿，才提着礼物走进华安小区。云秋蝉家在A栋住宅楼，李明炜乘坐电梯上到七楼，一下想不起来，云秋蝉家是A701还是A702。想给朱珠打个电话问问，一摸口袋，竟忘带手机了。李明炜心里暗暗骂了句，该死的小猪！小猪是同学们给朱珠起的外号，因为她不太高，有点胖，同学们干脆用她名字中“珠”的谐音字“猪”，给她起了外号小猪。
  李明炜的直接上司是店长许明国，他刚进美安地产公司才一个来月，和云秋蝉不太熟。而且，自从参加工作以来，他没给人送过礼，不懂得送礼的规矩，感觉场面不好应付。
  李明炜想了好久，还是没想出云秋蝉的房号，于是按数字顺序先按响了701房的门铃。片刻之后，一肥胖的中年妇女打开门问：“你找谁？”
  李明炜说：“我找云秋蝉，云总！”
  中年妇女冷冷地说：“找错了！”
  中年妇女砰的一声关上门。
  李明炜抹了一把汗水，按响了702的门铃。
  门很快打开，云秋蝉身穿淡红色连衣裙，脸上竟带着些许倦容。
  “是你？……你有事？”云秋蝉看到李明炜甚是意外。
  “是我，云总！”李明炜结结巴巴地说：“今天是云总您进宅的大喜之日，我、我买了个礼物送给您！”
  这时，701的房门打开了，中年妇女探出头来看了看，又迅速关上门。
  云秋蝉脸色一沉，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李明炜傻愣愣地站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云秋蝉，她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自己好心给她送礼，她不领情也犯不着给他脸色看吧？
  李明炜正要走，门又开了，云秋蝉探出头，和颜悦色地说：“小李，进来吧！”
  李明炜满心狐疑，刚刚才凶巴巴地摔门，这会儿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云秋蝉到底怎么想的？
  云秋蝉家是三室一厅，一百二十平米，客厅左边墙壁上挂有一副精美的山水国画，一台大屏幕液晶电视靠墙竖立着。对面是一张真皮沙发，上面杂乱地放着几张报纸。沙发和电视之间是一张茶几，上有一烟灰缸和一堆瓜子壳。沙发旁边还有几把椅子。
  云秋蝉拉过一把椅子说：“坐！”
  李明炜坐下，顺便把礼物放到茶几上。
  云秋蝉身穿乳白色的薄薄上衣，竟戴着个红色的胸罩，透过上衣隐约可见。她虽然已经结婚，但保养得很好，皮肤白嫩光滑，李明炜不敢多看她。他怕自己自持不住，神态流露出不本分的神色，惹云秋蝉生气。
  云秋蝉 给李明炜倒了杯茶，茶杯是透明的，很精致的那种。琥珀色的茶水飘出淡淡的清香。李明炜双手握着茶杯，搓来搓去，恨不得将杯子搓热，把里面的水煮沸似的。来的路上，他本来想好了几个话题，这会儿却一个都记不起来。
  云秋蝉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客气道：“你们白天不是给我送过礼了吗？”
  李明炜放下茶杯，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白天是全体同事一起送的，这次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云秋蝉微微笑了笑，说：“你们工资都不高，真的不必破费！”她笑得有点勉强，脸上还挂着些许愁容。
  李明炜说：“没花多少钱，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中国人收到礼物之后，和西方人的表现有点不一样。西方人喜欢当着送礼者的面，打开礼品袋，看看是什么礼物，然后表达自己的喜欢之情，表达对送礼者的感谢。中国人较内敛，一般不当着送礼者的面打开礼品袋。万一礼物分量很轻，会使送礼者觉得难堪。主人要是不小心，再表露出一丁点不喜欢的情绪，那送礼者就更加无地自容了。不过，是否要打开礼品袋，具体还要看情况。彼此很熟悉的人之间，当面打开礼品袋并没什么不妥。此外，会说话的人当面打开礼品袋，然后说些好听的话，不仅不会使送礼者难堪，反而会使送礼者放心、高兴。
  云秋蝉比李明炜只年长几岁，大概三十岁的样子，职场、社交经验却比李明炜丰富。她问了句，送的是什么？然后起身打开礼品袋，双手捧出那一对木雕鸳鸯。那对鸳鸯长约半米，高约三十公分，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好漂亮的木雕！”云秋蝉看了看木雕，夸奖道。
  “祝云总您婚姻美满，家庭幸福！”李明炜腼腆地说。
  不知为何，云秋蝉神色竟然黯淡下来，轻轻叹息了一声。
  李明炜心一紧，该不会是自己说错话了吧？可自己刚才只说了一句祝福的话，这句话没说错啊？云秋蝉为何叹息？
  一阵开门声把李明炜从沉思中惊醒。一男子走进来，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长得棱角分明，刚毅俊朗，身穿格子衬衫，黑色西裤，肩上挎着个黑皮包。李明炜猜测，他应该是云秋蝉的丈夫。
  李明炜慌忙起身，朝男子点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小李，你坐下！”云秋蝉看都不看男子一眼，相反还板起了脸。
  李明炜拘束地坐下。
  “我丈夫王国征！”云秋蝉介绍淡淡地介绍说，脸仍板着，也不王国征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王国征也不闻不问，将黑皮包随意地丢在茶几上，一屁股就跌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眯着眼，手揉着太阳穴。李明炜本想向王国征问好，可见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到嘴的话便吞回去。
  云秋蝉乜斜了王国征一眼，放下茶杯，将那尊鸳鸯木雕捧在手上，细细地把玩着，赞道：“小李，这鸳鸯木雕非常漂亮，非常精美，我很喜欢。谢谢你这么费心地为我挑选了这么好的一个礼物！”说完，又冷冷地迅速地扫了王国征一眼。
  李明炜从云秋蝉的神情，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云秋蝉和丈夫感情不和，她的话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她丈夫王国征听。云秋蝉把他当枪去刺王国征，故意气王国征。云秋蝉这么一炫耀鸳鸯木雕，岂不等于告诉王国征，两人有暧昧？往后，王国征要是在路上遇见他，可别把他暴打一顿！
  李明炜莫名地当了“情夫”，心里又埋怨起朱珠来，要是朱珠在，气氛就不会这么尴尬了。该死的朱珠，为了相亲，竟然放他鸽子。早知道这样，他也不来了。不过，现在礼物已经送出去，就没有必要在这里久留了。
  李明炜客套了一番，起身告辞。
  没等云秋蝉回答，王国征起身客气道：“这么快就走了？多坐一会儿嘛！”
  王国征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轻松，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云秋蝉看似风轻云淡实则狂风怒吼地瞄了王国征一眼，附和道：“是啊，多坐一会儿嘛！”
  “不了，不打扰你们了！”李明炜说。
  王国征上前几步，紧紧握住李明炜的手，说：“兄弟，真不好意思，我今天忙得昏头转向，多有怠慢。改天有空，咱们哥俩好好喝几杯，畅谈一番。”
  王国征的话说得很体面，却等于下了逐客令。李明炜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李明炜连声说好，就告辞出来了。送他到门口的是云秋蝉，云秋蝉关上门之后，里面隐约传出吵架声。



第一卷 第二章 邂逅(一)

第二天早上，李明炜将送礼的经过告诉朱珠。朱珠数落了他一顿，说：“知不知道，敲错门是送礼的大忌？”
  李明炜问：“为什么？”
  朱珠戳他脑门道：“真傻呀你？你想想，要是你敲错的那户人家认识你，今后你要是被云总提拔了，那人私下告诉别人，说你给了云总好处，云总才提拔你。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事情要是闹大了，你的升职梦想指不定还会破灭呢。再说了，你敲错了门，打扰了云总的邻居，邻居会因此讨厌云总，等于给云总找了麻烦。”
  李明炜恍然大悟，说：“小猪，听你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可这事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丢下我一个人，我至于犯错吗？”
  朱珠说：“谁叫你这脑子跟猪脑子一样？我看，我把小猪的外号给你得了。”
  李明炜问：“昨晚相亲怎么样？”
  朱珠脸就拉长了，气道：“别跟我提相亲的事。”
  昨晚的相亲是临时安排的。朱珠以最快的速度化了妆，拎起包，急急忙忙地出门。相亲地点在云中漫步咖啡厅。这是福广市较好的咖啡厅之一，位于国贸大道。因为天气炎热，朱珠赶到云中漫步咖啡厅，早已大汗淋漓。拿出镜子一瞧，里面竟是张大花脸。如此去赴约，岂不吓坏人家？朱珠收好镜子，看了看手表，还好，还差五分钟才到约会时间。
  朱珠小跑着走进咖啡厅，直奔洗手间而去。在走廊拐弯处，一人闪出，朱珠躲避不及，和那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雄性，着装干净整齐，但是长得一般般。朱珠还没来得及道歉，那人便吼了句“没长眼睛啊！”。朱珠觉得这人特没素质，她是冲撞了他，但是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只要真诚道歉说声对不起，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他凭什么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冲她怒？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朱珠怒道：“你才瞎了眼呢！”
  对方气道：“你撞人还有理了？”
  事实上是朱珠撞了他，但朱珠心里有气，决定不承认错误，反咬他一口。
  朱珠脑袋一歪，翻着白眼说：“有什么证据说我撞你？明明是你撞我！你赶快向我道歉，否则，我告你性骚扰！”
  朱珠说话的声音很大，引来了不少目光。对方大概感觉到朱珠不是省油的灯，气得涨红了脸，低喝了一句：“算我倒霉！”，转身走开了。朱珠露出得意的笑容，冲进了洗手间。
  朱珠正在洗脸，手机响了。是相亲对象打来的，对方说，他已经到了，在三号桌。朱珠赶忙道：“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才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走出洗手间，来到三号桌，那儿坐着的竟是刚才她撞到的那男的。对方看到她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很艰难地笑了笑。两人干坐着，不说话，甚至连服务员问点什么也不理。后来，对方最先开口，说：“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你觉得呢？”
  朱珠拎起包，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了。
  李明炜说：“小猪，你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嫁个有钱人，昨晚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像他这种没素质没修养的人，我才不嫁！”
  “看来，你还是有原则的，我还以为，钱在你眼里永远是第一位，除了钱，其他的你都不认了！”
  “我叫你看低我！” 朱珠的粉拳就抡过来了。
  朱珠的声音很大，把其他格子间同事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虽说还没到上班时间，但在办公室打闹影响不好。李明炜给朱珠递了个眼色，朱珠吐吐舌头，住了嘴，手却狠狠地掐了李明炜一下。李明炜痛得龇牙咧嘴，却忍着不敢叫。朱珠转身回了自己的格子间。
  朱珠刚走，云秋蝉便打开电话，要他去她办公室。
  云秋蝉办公室在李明炜他们的办公室的上一层，也就是第二层。李明炜忐忑不安地敲门进去，云秋蝉刚好在打电话。她朝对面的椅子努努嘴，示意李明炜坐下。李明炜半只屁股轻轻地贴在椅子上，十分拘束地坐着。李明炜自小就有点腼腆，但凡和生人在一起，总免不了有些拘束，面对一个自己还不大熟悉的领导就更不用说了。
  “小李，你进咱们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 云秋蝉终于打完电话，放下话筒，注视着李明炜，微笑着问道。
  “还行，就是觉得压力有点大！” 李明炜摸摸脑袋。
  李明炜说的是实话。他刚进公司不久，很多东西都还不熟悉，而且业务员这个岗位竞争非常激烈，竞争对手除了本公司的业务员，还有其他公司众多的业务员。想要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并非易事。业务员的底薪又普遍很低，像李明炜，只有六百块钱。要想拿更多的钱，就得多想办法多做成单子，拿提成。业务员的收入最主要的就是靠提成，没几个人拿底薪当回事。
  “刚来都这样，慢慢手上了，情况就会好转。” 云秋蝉安慰道。
  李明炜想，云秋蝉叫他来，肯定不是为了鼓励他，这种给业务员打鸡血的事，应该由他的直接领导店长许明国来做，而不是她云秋蝉。
  果然，云秋蝉话锋一转，说：“昨晚的事，你别介意！”
  “云总，您的意思是？” 李明炜不明白云秋蝉指的的是什么，不解地问道。
  “昨晚，我最初把你拒之门外，你难道没有想法？” 云秋蝉似笑非笑地说。
  “不不，我怎么会有想法。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唐突地去拜访您！” 李明炜慌忙摇头。
  “昨晚，我心情不太好！”云秋蝉说。
  李明炜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带着些许愁容。回想起昨晚的事，他确定，云秋蝉婚姻出了问题。不管怎么样，云秋蝉是他领导，他不能让云秋蝉因为这件事而内疚，有心理负担。更何况，这事又只是芝麻大一点事！
  “云总，昨晚的事，其实没什么，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李明炜说。
  李明炜的猜测是对的，云秋蝉确实和她丈夫王国征感情出了问题。云秋蝉和王国征结婚那会儿，还只是美安房地产中介公司的一名普通业务员。王国征则在一家小公司当秘书。几年过去了，云秋蝉已经升职为副总，月薪也跃升到两万多元，还不包括年终丰厚的奖金。王国征却仍旧“原地踏步”。伴随着职位的提升，云秋蝉越来越看不惯窝囊的王国征，对王国征颐指气使。夫妻俩因此吵架不断。
  昨天，因为同事要来，云秋蝉让王国征下厨，多做些好菜，招待同事。自从当上副总后，云秋蝉不自觉说话总带些命令的口吻。王国征一声不哼，掉头就出了家门。云秋蝉打他电话，却老关机。云秋蝉无奈只好打电话到饭店，订了一桌好菜。忙了一整天，送走同事，一直等到晚上还是没联系上王国征。云秋蝉就憋了一肚子气。
  李明炜提着礼物上门时，云秋蝉正在气头上。云秋蝉觉得李明炜没事先预约就提着礼物上门是一种冒犯，于是生气地将他关在门外。之后，她拨打王国征一个好友的电话，对方说，王国征今天跟他在一起，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估计快到家了。云秋蝉气不过，于是把李明炜叫进来，故意跟李明炜聊得火热，以此气王国征。谁料，王国征并不接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云秋蝉气得咬牙切齿。
  云秋蝉许是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私事，不能拿到公司说，她把这个话题打住，转移到工作上来。
  她递给李明炜一张纸条，说：“这是一个想买房的客户，你跟一下！”



第一卷 第二章 邂逅(二)

李明炜接过纸条，上面写着符小姐以及一个手机号码。
  李明炜问道：“这客户是不是叫符晓惠？”
  “没错！”云秋蝉点点头。
  “可这不是郭月娇的客户吗？”李明炜说。
  业务部的周例会上，许明国曾多次提醒郭月娇，早点搞定符晓惠。业务部所有的业务员都知道，符晓惠是郭月娇的客户。
  “是她的又怎么样？这客户她都跟了好几个月了，还没结果。我不能再让她跟下去！”
  李明炜拿着那张纸条发愣。公司是有规定，业务员跟踪一客户很长时间没拿下，公司有权把客户给别的有经验的业务员做。但是不是给别的业务员以及给谁，一般都由他的直接上司店长许明国决定。云秋蝉越过许明国直接把客户给他，他要是接下了，不仅得罪许明国，也得罪郭月娇。可要是不接，就是不领云秋蝉的情，云秋蝉今后还会“照顾”他吗？李明炜感到云秋蝉赠送给自己的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云总，这事许店长和郭月娇知道了吗？” 李明炜问道。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待会儿我会跟他们说的。”
  李明炜的担心不无道理。下午，业务部的例会上，许明国总结了本周的工作，然后宣布，郭月娇的客户符晓惠交给李明炜来跟。许明国年纪近四十岁，头发三七开，梳得很整齐。他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听说是从业务员做起，凭借出色的业绩升到店长的位置。
  许明国宣布这则消息的时候，朝李明炜投去复杂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他，你跟云秋蝉到底什么关系？竟敢不把他许明国放在眼里！李明炜把头埋得很低，不敢正视许明国，像是被审讯的犯人。
  许明国话音刚落，郭月娇站起来，大声说道：“我反对！”
  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她身上，她不屑地看了李明炜一眼，说：“这么长时间了，那客户我没能拿下，是我的责任。我承认，我能力不够。把客户让给别人，我不反对。但是，我反对把客户让给李明炜。李明炜才刚到公司，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凭什么给他？”
  郭月娇歪着头，愤怒地盯着李明炜看，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李明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房地产中介行业竞争很激烈，很多人干了没多久，便因为受不了客户与领导的责骂，加上开不了单做不成业务而辞职。能留下来的，都是业绩不错的，且抗压能力也强。郭月娇既然是老员工，经验、能力自然不错，而且跟许明国共事这么久，跟许明国的关系应该也很铁。不论哪一点，李明炜都觉得，云秋蝉确实不该把郭月娇的客户给自己。云秋蝉身为公司副总，肯定知道这么做会引起矛盾。她的目的何在？
  所有人都沉默着，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气氛很尴尬。
  “月娇，快别这么说！正是因为明炜没经验，所以，我们才帮帮他，给他一次锻炼的机会。” 好一会儿，许明国才说。
  “我不服！”郭月娇说：“一个业务员拿不下一个客户，向来都是给有经验的业务员。再说了，咱们公司这次进来好几名新员工，为什么偏偏给他，而不给别人？”
  和李明炜一同进美安公司当业务员的包括李明炜共有三人。郭月娇质疑不无道理，只有李明炜和许明国心里明白，这事是云秋蝉定的。许明国当然不好说，这是云秋蝉的主意，否则他在业务员面前多没威信。而且，云秋蝉知道了，也许会责怪他。李明炜当然也不会说！
  许明国说：“我们这不只有一个机会嘛，其他两人以后有机会在考虑给他们就是了。”
  郭月娇把头扭过一边，翻着白眼。
  会议结束，李明炜把朱珠叫出来，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朱珠是办公室主任助理，不参加业务部的会议。但是，她在美安公司的时间比李明炜长，公司的一些人际关系状况，她是知道的。
  这是云总给郭月娇的一个警告！” 朱珠说：“
  “为什么这么说？郭月娇做错了什么？”李明炜问道。
  朱珠将原因告诉李明炜。
  朱珠所知道的事其实是别的同事告诉她的。在她还没进公司之前，云秋蝉和郭月娇就已经在美安地产公司，且都是业务员。云秋蝉的业绩比郭月娇好，能力也比郭月娇强，很快就被提拔为店长。郭月娇不服气，跟云秋蝉顶着干。云秋蝉没少给她小鞋穿。郭月娇早就对云秋蝉怀恨在心。可这不妨碍云秋蝉的平步青云。云秋蝉很快凭借自己的能力，坐到副总的位置。美安房地产中介公司是美安集团下属的一个分公司，而美安集团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公司的管理很规范，提拔一个人是经过公司高层讨论决定的。一个人是否被提拔以及在一个职位上能干多久，除了他/她的业绩，群众基础也列入考核范围。云秋蝉刚升职为副总，郭月娇便给公司高层写信，实名列举的云秋蝉的不是。人无完人，云秋蝉再怎么优秀多少都会有些不足之处，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可郭月娇竟添油加醋，把这些问题放大了很多倍，引起了公司高层的注意。公司高层对郭月娇所反映进行调查，发现问题没有郭月娇所说的那么严重，于是将此信交给云秋蝉，让她处理。
  云秋蝉身为公司副总，完全可以找个借口，把郭月娇给开除了。但她没这么做，她也没私下找郭月娇谈话，而只是在会议上含蓄地说了一下，说要是她有做不对的地方，尽管当面给她指出，她会改正。郭月娇当然知道云秋蝉的话是说给她听的，她要是识趣的话，应该私下找云秋蝉道个歉什么的。可她不仅没有道歉，反而背地里跟别人说云秋蝉的坏话。云秋蝉估计已经知道，并对郭月娇有了意见。
  “这么说，云总这么做真的是给郭月娇警告？”李明炜问道。
  “确切的说，是一箭双雕！既是给郭月娇一个警告，也是对你的送礼表示感谢。”朱珠说。
  “可她这么做不是挑起我和郭月娇的矛盾吗？”
  “对你来说是坏事，但是对云秋蝉来说是好事！”
  “对她来说，怎么就是好事了？”
  “这还用问吗？”朱珠在李明炜面前踱了一个来回，说：“云秋蝉其实心里很讨厌郭月娇。但是，郭月娇业绩还不错，云秋蝉要是把她给开了，别人会不服气。她在员工心目中就没有威信。假如很多人跟郭月娇有矛盾，云秋蝉找个借口把她开了，就没人会有意见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明炜感叹道：“云秋蝉这也太阴了吧？”
  “你认为是阴，但在她看来，这叫管理的艺术。”朱珠说：“作为一个领导，当然希望他/她的手下团结。但是，太团结了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那种缺少领导也能很团结的团结。这时，领导就很担心有一天，手下团结起来，把他/她给轰下去。所以，适当地挑拨一下手下的关系，制造些矛盾，更有利于树立起一个领导的威信，使领导把这个职位赋予他/她的权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明炜仿佛看陌生人似的盯着朱珠看。
  “干吗这么看我？” 朱珠捶了李明炜一拳。
  “小猪，你跟是同学，大学时，你是挺单纯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说起管理艺术来头头是道，好像你就是领导似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我不但见过猪跑，还跟猪说过话，可我就是没猪聪明！” 李明炜坏笑道。
  朱珠又抡起粉拳狂捶李明炜：“我叫你骂我，我叫你骂我……”
  李明炜笑着躲闪。
  闹够了，朱珠很认真地说：“明炜，玩笑归玩笑，这客户，你可一定要拿下啊！”
  “为什么？”
  “你想想，这客户是云秋蝉指定给你的，你要是拿不下，她多没面子，脸上挂得住吗？云秋蝉可能就会认为，你能力有问题，今后要是有什么好事，她也不会照顾你了。你就算是再次给她送礼，她也不敢收，将你拒之门外。另外，业务部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部门。你拿不下这个客户，别人都认为你能力有问题，老业务员都会使唤你，什么不好的事都推给你。你辛辛苦苦找来的客户也很有可能被人抢走。”
  李明炜听朱珠说得有道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气道：“这客户还他妈是个烫手的山芋，我不接还不行吗？”
  朱珠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明炜吗？”
  李明炜乐于助人，大学时谁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他很主动帮忙想办法解决。他给老师同学的印象就是不怕困难，责任心强，有干劲。可那毕竟是学生时代，现如今参加工作了，人际关系比学生时代复杂多了。不过，李明炜说的只是气话。他既然有勇气把国企那么稳定的工作给辞了，这么点困难算什么？他早已经下决心，一定要在美安房地产中介公司干出一番成绩！
  李明炜叹息道：“我不是没勇气，而是实事求是。郭月娇那么有经验的老业务员都拿不下这单子，我要拿下谈何容易？”
  “你说的没错！但也不是绝对的，那客户听说是个美女，你施展一下你大帅哥的魅力，说不定就能搞定她。”
  “拉倒吧！买房又不是买菜，随便一挑就了事。买房可是大事，哪个不是千挑万选？要不然对方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下决心。”
  “那倒也是！”朱珠说：“不过，这客户你要是拿不下，你在咱们公司可就不好混了！”
  “你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拿下这个客户！” 李明炜咬咬牙说。



第一卷 第三章 邂逅2

业务员的工作性质决定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外面开发房源或者带客户去看房。留在办公室接待上门客户则实行轮流制，每个业务员每隔一段时间留在办公室一天。今天不是李明炜坐班的日子，李明炜开完会从公司出来，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女的，说在公园门口的公告栏看到李明炜张贴的招租启事，问他，是不是有房出租？
  那则招租启事确实是李明炜贴的，这是他寻找客户的一个手段。美安地产公司不仅仅从事房屋买卖中介服务，还兼做房屋出租中介生意。业务员为了找到出租的房源和想租房的客户，往往到处张贴求租和出租启事，用这个办法找到房东和租客，赚取的中介费。事实上，租房的中介费很少，公司拿走大头，给业务员的提成就更少了。有经验的业务员是不屑于做租房中介的小单的。跟买卖房屋赚取的提成相比，房屋出租提成实在微不足道。但李明炜毕竟是新手，对他来说，不论是房屋出租还是房屋买卖，只要能开单就是好事。
  “是有房出租！” 李明炜说。
  “你的房子在什么位置？”
  “你想在什么地方租房？”
  “在文化路！”
  李明炜自己也刚好在文化路租房，并且早就在那条路找到了一些可供出租的房源。一听对方说想在文化路租房，便暗暗高兴，心想，这笔单子很有希望！
  李明炜说：“我的房子就在文化路！”
  对方高兴地说：“真的？那太好了！现在能带我去看看房子吗？”
  “当然可以！”
  李明炜挂了电话，心里喜滋滋的。
  二十几分钟后，李明炜和对方在文化路见了面。对方竟是个美女，大约一米六几的身高，白里透红的脸蛋，长长的睫毛，眨巴的大眼睛，披肩、飘逸的长发，坚挺的胸部，高翘的臀部，苗条的身材。李明炜看得入了神，要不是对方问他话，他的涎水就要挂下来了。
  对方问：“您贵姓？”
  “我姓李，叫李明炜！” 李明炜仿佛大梦初醒似。
  “我叫郭兰兰！”
  郭兰兰主动朝李明炜伸出了手，李明炜握住郭兰兰的白嫩的小手时，只觉得这只手很柔软，像海绵似的。她的笑容更是像一阵温暖的微风拂面而过。
  李明炜开发的房源是一幢三层高的民宅中的一间，一房一厅，一厨一卫。整幢楼全是这样的房子。房东是个生意人，他说，城市里很多打工者都是单身，收入不高，像这样一居室结构的房子容易租出去。他这楼房就是冲着出租给打工族而建的。李明炜是东北人，在福广市没有亲戚。辞职来到福广市后，在朱珠的帮忙下，在这里租了一间一居室的房子。得知这幢楼房还有一套房空着，李明炜说服房东，让他们公司代理出租。这套房恰恰就在二楼李明炜所租的房子对面。
  一般情况下，作为中介，带客户进入房间之前，不管成交与否，都要收一笔看房费，不多十来二十块钱的样子。
  刚来到房门前，还没等李明炜开口，郭兰兰便惊讶地说：“是这套房啊！”



第一卷 第四章 美女客户(一)

“怎么，你知道这套房？” 李明炜问。
  “你真是房东？” 
  “不是，我不是房东，但是这套房目前由我们公司代理。”
  “原来你是房产中介公司啊？”郭兰兰说：“大概半个月前，我来过这里找房子租，我跟房东谈过。当时，我觉得房租有点高就没租。”
  李明炜听老业务员说过，有的客户租房的时候，故意找各种借口赖掉看房费和中介费。看来今天自己遇到这样的人了。
  李明炜没好气地说：“既然你都来过这里了，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还要我带你来看房？”
  “问题是我不知道你是带我来看这套房啊！” 郭兰兰说。
  “那这套房，你到底还要不要租？”
  “为了方便工作，我当然很想在这里租房。不过，这房我自己都找过了，就用不着你们了。就算我要租，我自己租，跟你们无关！”
  果然遇到耍赖的客户了！
  李明炜气道：“小姐，你到底讲不讲道理？我好心带你来租房，你看到了房子就说已经跟房东联系过。你存心想赖掉中介费是不是？”
  郭兰兰眼里也闪起了怒火，说：“请你说话注意点！你明明是房产中介，却冒充房东。我不怪你就罢了，你反倒怪起我来！”
  “既然你知道我是房产中介，你为什么还让我带你看房？”
  “我是现在才知道你是房产中介，我要是早知道就不会打你电话了。要怪只能怪你冒充房东！”郭兰兰声音大起来。
  “小姐，你先别激动，听我跟你解释行不行？这套房目前由我们代理，相当于，我就是房东。”李明炜边说，边掏出钥匙说：“看，我连房子的钥匙都有。你要租这房子，必须通过我们公司，必须付我们中介费。”
  “笑话！”郭兰兰翻着白眼，怒道：“这房子我早就跟房东联系过，我自己找的房子，凭什么给你中介费？”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也许你根本没跟房东联系过，却非要死皮赖脸地说联系过！无根无据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房东的电话，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你确认一下？”
  郭兰兰说着就从包里翻出电话本，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李明炜一把按住她的手说：“不管你之前跟没跟房东联系过，总之，是我带你来看的房，而且房东已经委托我们帮他把房子租出去。你想要租房，就必须付给我们中介费。”
  郭兰兰甩开李明炜的手，怒道：“没门！你们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李明炜反击道：“我们公司做生意挣钱是天经地义，我们只赚该赚的钱。哪像你，一门心思只想赖掉中介费，这种行为跟小偷有什么区别？”
  “我不租了还不行吗？” 郭兰兰怒道：扭头就走。
  李明炜一把将她拦住说：“如果你不租，那么请你付看房费。”
  “你说什么？我房子都不租了，你还要我付你看房费？”
  “那当然！”李明炜说：“我总不能辛辛苦苦白带你来这儿吧？”
  “可是，我这不没租到房吗？做生意都是成交才付款，现在生意没成交，凭什么让我付你看房费？”
  “生意是没成交，但是，我带你来这儿了，你得付我人工费啊？要不然，我白忙活了？现在人工费那么高，你的时间是时间，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我要是租房，你让我付中介费，我不租房，你让我付看房费，合着你这是做不赔本的生意呢！”郭兰兰的声音大了起来，引得楼下几个路人抬头张望。
  “小姐，你讲不讲道理？房地产中介公司都这样。你可以去了解了解，打听打听！你别不事先打听就乱打我们公司电话。”
  “谁乱打电话了？是你冒充房东我才打你电话的。你明明就是一骗子！”郭兰兰吼道，脸色因为生气而变得酱紫，脖子的血管剧烈地起伏着。
  李明炜很少跟人吵架，尤其女孩。他之所以跟郭兰兰起争执，主要是因为开单的问题。到美安地产公司工作有一段时间了，他还没做成一笔单子。公司有规定，三个月内要是开不了单，不管是房屋买卖还是出租，业务员主动辞职。他来美安地产公司虽然还没到三个月，但一心只想早点开单，缓解压力。接到郭兰兰的电话时，他还满怀希望。可是，现在，郭兰兰气成这样，估计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妥协。再说，他张贴的招租启事确实留的私人电话，有冒充房东的嫌疑。看着一个美女被自己气成这样，李明炜于心不忍。
  李明炜妥协了，语气软了下来，说：“算了，算我倒霉！”
  “你倒霉？我还嫌遇上你晦气呢！” 郭兰兰白了他一眼，掉头气呼呼地走了。
  李明炜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三十五分。太阳挂在正空，白炽的阳光在地面上、树叶上流淌，热气烘人。刚才只顾着和郭兰兰争吵，竟不知道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仿佛刚淋了一场大雨。附近不知哪户人家在煎鱼，诱人的香味随风飘来，李明炜闻着，直流口水。
  走到对门，打开门进屋，屋里了无生气。几张报纸杂乱地叠放在沙发上，地板上还落了一张。一双白色脏袜子，一只在沙发底下，一只躺在茶几上。茶几上有一堆揉成一团的纸巾，是擦鼻涕的牺牲品。昨天有点小感冒，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用了好几包纸巾。
  李明炜看着凌乱的房间，跌倒在沙发上，浑身散了架似的，提不起精神。毕业好几年了，不少好友和同学都找到了对象，有的甚至已经走进婚姻的殿堂，而他还是孑然一身。大学时，李明炜曾暗恋过一女同学，但一直没向那女同学表白。他家庭条件不太好，觉得如果不抓紧时间多学些知识，以后出社会没法适应激烈的竞争。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自习室里捧着书本如饥似渴地看着。那女同学其实对他也有点意思，曾非常隐晦地向他暗示过，不过他都木头似的没做回应。后来，那女同学可能觉得他不喜欢她，于是接受了一男生的追求。当看到女同学和男友卿卿我我地走在一起时，李明炜感到深深的落寞。这种落寞感，伴随他度过大学四年。直到现在，想起那段如烟的往事，他心里仍猫爪般难受。
  李明炜租的房子有厨房，而且配备了厨具。如果下班回来早，他会顺路买点菜，自己做饭。这样不但节省，而且吃着放心，不用担心吃到地沟油。如果回来晚，他就顺路打一份盒饭，或者回来吃方便面。
  现在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自己做饭也还来得及。可他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趣，打不起精神去做饭。他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问自己，辞职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原来在国企，虽然工作单调、枯燥了点，但很稳定。单位还有食堂，下班了，不想做饭就吃食堂。周末约几个同事出去下馆子，改善改善伙，而且人多热闹，其乐无穷。现在倒好，一天忙到晚，没什么收获不说，回家了还得面对冷灶冷锅。
  可这能怨谁？这是自己做的选择，再苦再累，除了扛着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是苦了点，但确实学到了许多在原先单位无法学到的东西。只要再熬一段时间，情况会慢慢变好的！ 
  中午，李明炜吃的是泡面。烧了壶开水，往碗里一倒，盖上盖，看一会儿报纸，面就熟了。噼里啪啦几下就吃完，然后爬上床睡觉。做房地产中介业务员，中午不睡觉是常有的事。客人只要来电话，说要看房，你就得立马赶过去，跟孙子似的领着客户去看房。客户看房的时候，你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单子要是做成看脸色还值，可现实的情况是，带十个人去看房，能有一个签合同就不错了，更多时候做的是无用功。



第一卷 第四章 美女客户(二)

李明炜刚眯了一会儿就被电话吵醒了，竟是云秋蝉给他的那个客户也就是符晓惠打来的。李明炜觉得奇怪，他还没跟符晓惠联系过，她怎么就知道他电话？转念一想，符晓惠肯定是先给郭月娇打电话，郭月娇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了符晓惠。
  符晓惠说：“你们公司安排你为我服务，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李明炜感到好笑，一般情况下，客户都是高高在上，很少主动联系业务员。身为房产中介业务员，不挨客户骂就算是很幸运了。
  李明炜解释道：“我这不刚接到任务吗？”
  “别找借口了！过来面谈吧，我想跟你谈谈！” 那语气仿佛命令似的！
  李明炜又好气又好笑。
  听朱珠说，这客户是个大款，口口声声说想买房，让郭月娇帮她在阳光家园物色一套房子，只要有房卖，不管几楼几居室，她都买，而且是全额付款买。阳光家园在福广市只能算中档住宅小区。郭月娇既然口气那么大，为何在这样的小区买二手房呢？郭月娇有点怀疑符晓惠是别的中介公司的探子，对符晓惠的态度有点冷淡。
  符晓惠有被瞧不起的感觉，将郭月娇拽到一家银行的ATM取款机前，随意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插进ATM取款机，输入密码，让郭月娇看上面显示的余额。郭月娇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是三百万。符晓惠抽出卡说，这些钱只是她的零花钱，她是真心想买房。至于为什么在阳光家园这样的中档小区买二手房，是她个人隐私，郭月娇无权知道。郭月娇终于相信她是真心想买房的。
  不过，不幸的是阳光家园的位置不错，小区的业主没人愿意出售房屋。郭月娇跟了好几个月，都没结果。上个月，阳光家园终于有一业主想卖房。郭月娇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符晓惠，符晓惠却说，机会已经错过了，她现在不想在阳光家园买房，想在向阳家园买。向阳家园位置也不错，属于中高档小区。郭月娇很不满，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想卖房的业主，符晓惠却不买了，她这不存心捉弄自己吗？郭月娇质问符晓惠，符晓惠给了她一笔不小的小费，说是对她的补偿。符晓惠让郭月娇继续帮她物色房子。可惜郭月娇还没找到房源，云秋蝉便把符晓惠这个客户给了李明炜。
  符晓惠约李明炜在浪漫时间咖啡厅见面。咖啡厅是暖色装修，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给人慵懒休闲的感觉。客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咖啡色软椅上，抿着咖啡，低声交谈着。身着墨绿色工作服的服务生穿梭期间。
  符晓惠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水汪汪的眼睛，樱桃小嘴，长得较可人，打扮较时髦。
  符晓惠把MENU推到李明炜跟前，说：“喝什么，自己点！”
  李明炜推回去，说：“谢谢，我不喝！你点吧！”
  符晓惠眉毛一扬，说：“放心吧，我请客，不用你付钱！”
  李明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是我客户，怎么能让你破费？你点吧！”
  符晓惠看怪物似的看着李明炜，说：“就算是你请客，你也不能看我一个人吃喝，自己干坐着吧？我已经点了，你点吧！”
  符晓惠又把MENU推了过来，李明炜推脱不了，只好点了杯苹果汁。
  李明炜其实不是怕花钱才不愿点饮料喝，而是怕浪费时间。作为房产中介业务员，随时都有空，也随时都没空。客户要是来电，想去看房，如果手头没有重要的事，他得赶过去。否则，客户会认为，这家中介公司效率低下。别的房产中介公司业务员会乘机抢走客户。李明炜实在害怕符晓惠跟他没完没了地闲聊。
  饮料很快上来，李明炜说：“你的购房要求，郭月娇已经告诉我了，我会尽力帮你物色到房子的。”
  符晓惠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闹着玩的吧？”
  “没有！”李明炜说：“郭月娇跟我说过，你是认真的，我知道你真的想买房！”
  “说是这么说，不过，你得尽快帮我物色到房子，否则万一，我说是万一，时机错过了，我说不定又改变主意，到别的地方买房。”
  “好的，我会尽力的！”
  李明炜喝了一口苹果汁说。这苹果汁很甜，可能是那香料和糖冲的，跟鲜榨相比，香料和糖冲出来的所谓苹果汁成本更低。
  符晓惠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李明炜微微一笑说：“为什么买房是客户的隐私，我们不能随便过问。”
  “你和之前的那个业务员有点不一样！”符晓惠点的是咖啡，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
  “不过，我猜测你买房不是像别人一样想在向阳家园安家！”李明炜说。
  符晓惠放下杯子，说：“没错！还有呢？”
  李明炜摇摇头：“没有了，我只能猜到这些！”
  符晓惠拿出钱包，抽出薄薄一叠钞票，啪的一声，放到李明炜面前，说：“给！”
  李明炜愣住了，问：“你什么意思？”
  符晓惠正色道：“我是真心想在向阳家园买房，这是给你的小费，希望你用心帮我找房子，越快越好！”
  李明炜将钱推回去说：“我会努力在向阳家园找到房源的，到时候，咱们签了合同，你支付我们中介费就行！”
  “中介费我当然会付，这钱是给你的，你拿着！”
  符晓惠说完，起身走出咖啡厅。
  李明炜付了款，捡起桌子上的钱，追出门外。只见符晓惠上了一辆锃亮的宝马750，发动车子，呼的一声绝尘而去，扬起一阵微尘。
  李明炜苦笑一声，数了数手上的钱，刚好一千元。
  李明炜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有钱人是不是都认为钱什么都能买得到？但仔细一想又理解了符晓惠这种做法。委托业务员寻找房源的客户很多，有时候，业务员辛辛苦苦找到房子了，客户却突然变了卦，业务员的努力就白费了。从符晓惠的角度，符晓惠给他小费是向他表示诚意，给他动力，这并没有什么不妥。成功者之所以成功有时候是因为他们比别人多付出了一些努力，这个努力也包括金钱的努力。
  房产中介业务员寻找房源的方法之一是，设法拿到一个小区全部业主的电话，然后挨个打电话，问他们想不想卖房子？没有卖房打算的业主莫名地接到询问卖房的电话心里肯定不爽，态度不好的，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挨骂对房产中介业务员来说是家常便饭。业务员对这样的业主当然没什么好气，私下互相交流，不喊他们业主，而是喊“野猪”。
  李明炜虽然从郭月娇手上接过符晓惠这个意向客户，但郭月娇仅仅告诉他符晓惠的电话，并没有告诉他有关向阳家园的任何情况，譬如，向阳家园是否有想要卖房的业主等。也难怪，符晓惠是郭月娇的客户，郭月娇跟了那么长时间，付出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客户丢了，她怎么舍得把自己获取的信息告诉李明炜？毕竟，李明炜签单了，提成是李明炜的。李明炜曾想过，跟郭月娇合作，让她提供一些情况，单子拿下后，两人分提成。但朱珠制止了他。朱珠说，云秋蝉对郭月娇有意见，他如果跟郭月娇合作，就等于得罪云秋蝉。李明炜再怎么傻，也不会为了省一点事而去得罪云秋蝉。符晓惠想在向阳家园买房，李明炜手头没有向阳家园的房源信息，只能靠自己去开发了。
  向阳家园位于滨海大道，小区容积率低，绿化较好。小区左边是一条不太热闹的小街，右边是市重点小学市三小，后面则是一小公园。整体而言，小区的环境清幽，一到夜晚，小区里便宁静如乡村，加上旁边有小学，里面的房子就是典型的学位房。正因如此，小区里的业主自打住进去之后，还没有人动过卖房的念头。
  李明炜小区门口旁边的公告栏里贴买房启事的时候，心想，要想在这小区找到房源可没那么容易。
  李明炜还没贴好卖房启事，一身着制服的保安从小区门口走过来，手里拽着根警棍，喝道：“干吗的？”
  李明炜抹平已经涂了浆糊的卖房启事，转过身说：“大哥，我觉得这里的房子特别好，想在这儿买套房。”
  “不行不行！”保安上前就要撕下卖房启事。
  李明炜赶紧拦在他面前，说：“大哥，这有什么不对吗？”
  保安说：“这公告栏是属于我们小区的，只允许张贴跟本小区有关的内容。”
  “我这广告的内容不也是跟小区有关吗？”
  “我还没说完！”保安一把撕下了广告，说：“只允许我们物业和小区里的业主张贴。你不是我们小区的，识趣的，乖乖走开！”
  保安朝李明炜扬了扬手中的警棍。那警棍是黑色的，像一截手臂那么长。保安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过，因为有那套制服套着，无形中就增加了威严感，弥补了他脸上的稚气。正因如此，李明炜刚才才喊他大哥。
  李明炜听公司老业务员说过，跟小区保安打交道，不给他们点好处，他们是不会买账的。李明炜来向阳家园之前，早在公司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两包上好的烟。
  李明炜手搭在保安肩上，说：“兄弟，借一步说话！”
  李明炜朝附近的角落走去，保安半推半就。来到角落，李明炜掏出烟塞到保安手上，
  李明炜讨好地说：“大哥，这事你就通融一下吧！”
  保安态度好了许多，问道：“你真是个人买房？”
  李明炜微笑道：“你看呢？”
  保安将烟塞进兜里，说：“我看不像！”
  李明炜想，哪个小区的保安没收到过房产业务员的好处？这家伙肯定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李明炜问道：“那你说我像做什么的？”
  保安却打住不往下猜了，意味深长地说：“看你们天天跑来跑去也不容易，下不为例啊！”
  “一定，一定！” 李明炜说。
  保安掉头要走，李明炜将他拦住，说：“大哥，还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你还有什么事？”保安停住脚步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小区所有业主的电话号码？” 李明炜赔笑道。
  “不可能！业主的电话，我们怎么能随便透露？”保安说着要走。
  李明炜上前拦住，说：“大哥，实话跟你说吧，我是房产中介公司的业务员，就想打听打听，你们小区有没有业主卖房。您就行个方便吧！”
  保安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我告诉你，业主的电话，我们不能随便透露，这是公司的规定！”
  李明炜从兜里拿出一张卡，塞到保安手里。
  保安问：“这是什么？”
  李明炜说：“这是家旺超市的购物卡，大哥，大家都是出来混社会的，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吧！”
  保安接过了卡，却没像接过香烟一样，放进兜里，而是问道：“你的工作卡呢？拿来我看看！”
  李明炜愣了一下，迅即明白过来，保安是担心他是坏人，万一给了他业主电话号码，他做什么坏事，人家会查到他头上。
  李明炜从包里翻出工作卡，递给保安。
  保安接过，扫了一眼，说：“原来你是美安地产中介公司的业务员啊！待会儿，你把你电子邮箱发给我，我给你传一份。不过，你给记住，千万不要没事老打电话骚扰业主！”
  李明炜就这么拿到了向阳家园所有业主的电话。那天，他正要离开向阳家园的时候，看到一辆宝马车从小区里开出。他一眼就认出是符晓惠的车，开车的人正是符晓惠。李明炜心里很纳闷，符晓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符晓惠住在小区里面？她如果是住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自己帮她物色房子？



第一卷 第五章 不打不相识(一)

李明炜没想到还会和郭兰兰见面。
  那天傍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突见对面房子的门开着。那套房子，房东已经独家委托给美安地产中介公司出租，没有经过美安地产中介公司，别人租不到这套房。该不会是房东来看房吧？
  李明炜走到门口，探头往里看。墙壁上的日光灯发出白炽的光芒，灯光下，郭兰兰正在弯身打扫卫生。她面向着门口，身穿蓝色t恤。因为弯着腰，两只乳房便仿佛两只成熟的桃子垂挂着，乳沟清晰可见。李明炜不由得面红耳赤，呼吸有点急促。
  李明炜探头进去的时候，郭兰兰听到脚步声也正好头抬头往门口看。两人目光接触，郭兰兰惊叫道：“怎么是你？”
  李明炜倚在门上，问道：“这房你租下了？”
  郭兰兰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管得着吗你？”
  “怎么管不着？这套房房东已经交给我们公司代理。也就是说，任何人想租这套房，必须跟我们公司签合同。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租到这房子的？”
  “为什么要告诉你？”郭兰兰仍下扫把，指着外面，命令道：“你给我走开！”
  李明炜讪笑道：“果然被我说中了吧？你明明就存心想赖掉中介费！”
  郭兰兰气道：“请你说话注意点！你明明冒充房东骗我上当，却反咬我一口。话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之前我已经跟房东联系过，房子也看过，当时觉得有点贵，才没租下。后来，我在附近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所以才决定租这儿。”
  李明炜心里其实已经没气，他知道郭兰兰没撒谎。事实上，很多房东虽然跟中介公司签了代理出租合同，但很多房东往往不遵守合约。一旦有人找他租房，他觉得价格合适就把房租出去了，根本不把和中介公司签的合同当回事。租房是很小的单子，房产中介公司往往不会为了这么点小钱把房东告上法庭，耗费不起那个时间和精力。再说，官司打赢了，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打输了还要搭进去律师费，得不偿失。对于房东违约的事，中介公司大都自认倒霉。既然生意做不成了，那就做个朋友吧。再说了，自己冒充房东张贴招租小广告确实不对。
  李明炜问：“你真的跟房东租的房？”
  郭兰兰乜斜着他，冷冷地说：“那有假？不过，这跟你没有关系！”
  李明炜笑笑说：“既然你都直接跟房东租房了，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自己一人住？”
  郭兰兰警惕地瞄了李明炜一眼，说：“我说你有完没完？你给滚，否则，我报警了！”
  李明炜说：“你别这样行不行？我又不是坏人。我也在这儿租房，就住你对面。大家是邻居，认识一下，以后有事可以互相照应照应。”
  “你是大骗子，谁跟你是邻居？”郭兰兰走过来，砰的一声，把李明炜关在门外。
  李明炜苦笑一声。转身看到远处城市的高楼林立，彩霞满天。
  李明炜进了出租屋，看着冷锅冷灶，心生厌烦。尽管冰箱里有菜，李明炜还是不想自己做饭，都累了一整天了，哪里还有精神下厨？
  李明炜转身出了房间，走到对面轻轻地拍了拍门。
  郭兰兰隔着门问道：“谁啊？”
  “是我！李明炜！”李明炜大声说。
  郭兰兰怒道：“你怎么阴魂不散！想逼我报警是不？”
  “你今天吃炸药了？”李明炜没好气地说：“我又没招惹你！跟你说件正事！”
  郭兰兰仍没打开门，语气软了许多，但仍很冰冷：“你有什么事？”
  李明炜说：“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要不，我请你吃完饭吧！”
  “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我告诉你，我不吃！” 郭兰兰说。
  李明炜哭笑不得，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赖了中介费，我都不怪你，你倒记恨起我来了？”
  李明炜在外面又是敲门，又是喊叫，郭兰兰始终不搭理他。到外面吃饭是自己一个人吃，在家里吃也是一个人吃，相比做饭，李明炜现在更懒得下楼，他只好硬着头皮回去自己做饭。
  李明炜把冰箱里冷藏了好久的鱼煎了。这鱼是马鲛鱼，一斤多重，花了他二十多块钱。福广市市的马鲛鱼原本很便宜，才几块钱一斤，码头随便都能收购得到。后来一个精明的商人嗅出里面的商机，跟渔民谈好收购价格，低价大批量收购，再加以包装宣传，马鲛鱼霎时间便身价倍增，成了“贵族”。一时间，马鲛鱼人人皆知，成了送礼的佳品。其实，马鲛鱼味道并不特别鲜美，营养也不比别的鱼好到哪里去，之所以成为送礼佳品是因为其蕴含的意义。
  送礼除了送礼物本身，还送祝福送心意。礼物再贵重，若其蕴含的意义不吉祥，它也不会受到受礼者的欢迎，送礼的目的便无法达到。相反，如果礼物蕴含的意义很吉祥，跟时节或者主人的身份暗合，哪怕礼物很轻，受礼者也会笑逐颜开。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便是这个道理。
  相传，唐朝贞观年间，回纥国派使臣缅伯高给唐王送礼，礼物中有一只白天鹅。不料，半途出意外，白天鹅飞走了。缅伯高只好捡了几根鹅毛送给唐王，并讲述了白天鹅飞走的原因。唐王很高兴地收下鹅毛，因为这根鹅毛虽然很轻微不值钱，但它蕴含的意义不一般，它代表着送礼者的一番浓浓情意。
  煎好鱼，李明炜坐在门口吃饭。他每扒一口饭，都要抬头看一次对门。那门是一扇实木柴门，外表的红漆已经脱落，斑斑驳驳的，好像穿着破烂衣服的叫花子。李明炜多希望那扇门是开着的，他好看看郭兰兰那漂亮的面孔、苗条的身材！要是能和她再说说话，这饭就更有滋味了。
  福广市夏天的天气非常炎热。李明炜所租的房前后左右都有高楼阻挡着，风是吹不进来的，整间屋子活像一口烧红的锅，热气在蒸腾。李明炜才吃了几口饭，汗水便把衣服打湿了，衣服贴在身上，仿佛刚淋了场大雨。李明炜干脆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吃，还把落地电风扇搬到门口，呼呼地吹着风。
  直到吃完饭，郭兰兰都没打开门，李明炜无法想象，郭兰兰闷在蒸笼般的房间里会是什么感觉！他有点后悔，今天不该跟她计较租房这事，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多不容易，自己一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小心眼？
  李明炜最受不了汗臭味，吃完饭马上去冲凉。等他冲完凉出来，对门竟挂上了一把锁。李明炜摇头苦笑，郭兰兰还真掐得准，竟然在他冲凉的时候开门出去了。难不成，她刚才知道自己在门口看着她？
  李明炜租的民宅在一片老街区里。这一片街区的居民有钱的早就盖起了高楼，当起包租公包租婆，即便不工作，光靠房租也勉强能过日子。没钱的仍旧守着祖先留下了破旧老屋。这些为数不多的破旧老屋夹杂在林立的高楼之间，显得特别寒碜，仿佛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混杂在衣着华贵的富人堆里。
  这片街区有一个街心小公园，拐过几条小巷便到。这街心小公园，李明炜去过几次。小公园不大，几百平米的样子，有一片小树林，一块碧绿的草坪。草坪上有一些健身设备。
  傍晚七点多，李明炜来到小公园，公园里的路灯早已亮起。树下、草坪上星星点点有些人，男女老少，三俩成群。
  在小公园左边的一片空地上，一女子在摆摊，卖一些女人饰品。女子背对着李明炜，李明炜看不到她面容。几个女孩走到摊前，蹲下身子，细心地挑选着饰品。摊位旁边有一路灯，昏黄的灯光流水般洒下。



第一卷 第五章 不打不相识(二)

李明炜无心移步走到正面，才发现摊主竟是郭兰兰。郭兰兰半蹲着，帮那几个女孩挑选饰品。飘逸的乌发垂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她伸手将遮着脸的秀发往后捋了一下，继续给客人介绍着什么。郭兰兰捋头发的动作很优雅，以至于让李明炜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个精美的洗发水广告片。
  这郭兰兰到底什么来历？这么漂亮一姑娘，应该是公司白领。不过，又有点不太像，因为她的穿着很朴实，倒有点村姑的味道。报纸上有不少报道说，一些都市白领厌倦了压力巨大的打工生活，放下身价，摆摊做小本生意。或许郭兰兰就是这样的都市女性吧。李明炜想。
  李明炜躲到郭兰兰斜对面的一棵树下，靠着树干远远地看着郭兰兰。那棵树正好处在风口，阵阵微风吹来，凉爽宜人。正因如此，那棵树附近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在玩耍。树的右边原本有一杆路灯的，但灯没亮，估计灯泡烧了。没有灯光，树的四周光线较暗，因此，站在郭兰兰的位置，如果不用心看，根本看不清树下的情形。郭兰兰一直专心于买卖，估计根本就没留意这边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树叶、纸屑被卷到半空，沙沙地翻飞。风刚一起，人们便作鸟兽散，各自寻找避雨的场所，包括几个正在挑选饰品的女孩。眨眼间，那片空地唯有郭兰兰一人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左右晃动。
  一声闷雷响过，雨便下起来了，先是很稀疏地滴落，然后倾盆而下。郭兰兰罩在茫茫大雨中，竟不逃跑，仍在左捡一个右捡一个地收拾摊子。
  李明炜一个箭步冲过去，弯下身子，帮郭兰兰把铺在地上的塑胶布卷起。
  “你干吗？”
  郭兰兰见是李明炜，大声怒吼道。
  李明炜不回答她，将塑胶布连带上面摆放着的饰品卷起来，塞进袋子里，拉着她，朝附近的一小卖部跑去。
  刚跑几步，哗啦啦的雨声中，只听见郭兰兰大喊道：“我鞋掉了！”想挣脱李明炜去捡鞋。
  “雨太大，别捡了！”李明炜大喊道，没有松开郭兰兰的手。
  两人跑进小卖部，均已浑身湿漉漉。
  李明炜抹了一把雨水，问道：“你没事吧？”
  郭兰兰白了他一眼，将脸别过一边，不理睬他。她穿的衣服较薄，早已被雨水打湿，透明胶布似的贴着肌肤，苗条的身材更加苗条，白嫩的肌肤也若隐若现。
  “怎么，还记恨我啊？这么小心眼！” 李明炜笑道。
  郭兰兰嘴巴翕动，却没说话，突然又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轻轻地抬了抬脚，一副痛苦状。李明炜低头一看，郭兰兰左脚踩着的地面一片殷红。
  “你脚怎么了？”李明炜心头一紧。
  “谁要你把我拽得那么紧？害我光着脚跑，脚底都被石头划破了！” 郭兰兰扭过头，怒道。
  “我送你上医院！” 李明炜没想到自己好心竟害郭兰兰受了伤，急道。说着，伸手去扶郭兰兰。
  郭兰兰一把将他推开，低喝道：“走开，你干吗！”然后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李明炜这才注意到，聚集在小卖部里躲雨的人都看着自己。
  李明炜心里担心郭兰兰的伤势，顾不上那么多，催促道：“身体最要紧，你别那么倔行吗？”
  李明炜说话的声音很大，尽管雨声喧哗，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
  小卖部老板探出头来，说：“外面下雨那么大，还打着雷，你怎么送她上医院？我店里有创可贴，要不，你先用创可贴给她贴着，等雨停了，你再送她上医院？”
  没等郭兰兰表态，李明炜掏钱买了一副创可贴。
  李明炜撕开塑料膜，蹲下身子，说：“你把脚抬一下！”
  郭兰兰犹豫了一下，把脚抬了起来。李明炜抓住她的小脚，抹去脚底的雨水与泥土，将创可贴贴了上去。
  “还疼吗？”李明炜起身问道。
  郭兰兰丢给他一个白眼，把脸扭过一边。她脸上挂着雨珠，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黏在洁白的脸蛋上。
  “对不起！我是怕你淋雨感冒，一心只想拉着你躲雨，没想到害你受了伤！” 李明炜瞄了一眼旁边的人，放低声音说。
  郭兰兰回过头，不满地说：“你能不能不说话？”
  李明炜自觉没趣，只好缄口。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雨便停了。被大雨冲刷过的空气，格外清新，还夹着一股泥土的芬芳。躲雨的人纷纷离开小卖部。地面上，高处的水不停地往低处流，映着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像是掉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郭兰兰迈出左脚轻轻地贴着地面，眉头紧蹙着。李明炜知道她脚伤得不轻。
  李明炜说：“我送你上医院！”
  郭兰兰冷冷地说：“不用了，小伤而已，过几天自己会好！”
  这伤要是搁李明炜，李明炜不会往心里去。小时候的他非常顽皮，爬树下河没少受伤。只要是小伤，忍几天，伤口结痂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郭兰兰跟她不一样，她毕竟是个女孩。
  “那怎么行？”李明炜劝道：“不上医院包扎一下，万一伤口破伤风，麻烦可就大了！我还是送你上医院包扎一下吧？”
  郭兰兰说：“上医院可是要花钱的，你愿意给我出医院费？”
  “那没问题！”李明炜说。
  郭兰兰讥笑道：“算了吧，像你这种嗜钱如命的人，会舍得给我出医药费？我才不信！”
  “我什么时候给你这么坏的印象了？”李明炜苦笑道：“要不这样，我把先把钱给你，到了医院，你来付医药费？”
  郭兰兰说：“不用了！反正是小伤，不会有事的！”
  李明炜说：“小伤也可能发展成大伤，你还是上医院清洗一下伤口吧？”
  郭兰兰怒道：“你这是诅咒我呢？”
  李明炜苦笑一声：“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郭兰兰说：“那要问问你自己了！”



第一卷 第六章 左右为难

李明炜没能说服郭兰兰上医院。
  郭兰兰说：“贴上创可贴伤口已经不那么痛，应该不会有事的。”
  李明炜没再坚持，从郭兰兰的角度，他是个陌生人，让一个陌生人把她送去医院多少会有点尴尬。还有，谁知道，他是不是流氓？半路会不会占她便宜？不过，这仅仅是李明炜的个人猜测。后来，两人熟悉之后，郭兰兰说，她不愿意李明炜送她上医院是因为那晚她出摊没赚到多少钱，身上带的钱不够，让李明炜破费她又不忍心。
  大雨过后，地面湿漉漉的，一些低洼处还残留有积水，郭兰兰无法摆摊，只能收摊回去。李明炜看她肩上挎着个大包，一拐一拐的，走得很艰难，于是不顾她的反对，强行将她背回去。郭兰兰起初很抵触，粉拳不断地捶打李明炜后背，不是撒娇的那种，是真打很用力的那种。她每捶一下，李明炜就龇牙咧嘴一次。
  李明炜说：“你就是打死我，我都要把你背回去。”
  郭兰兰才住手，像只温顺的小猫趴在他后背。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性特有的迷人气息。
  半路上，李明炜问了郭兰兰许多问题，譬如，她家在哪里？是不是专门以摆摊为职业？郭兰兰一概不回答。李明炜问急了，郭兰兰怒吼一声：“|为什么要告诉你？”李明炜只有苦笑。
  回到出租屋，李明炜想，自己这么辛苦背她回来，她至少应该说声谢谢，跟他聊一会天什么的。
  郭兰兰却仿佛遇见坏人似的，躲进屋里，任他在门外怎么叫都不理睬。
  李明炜把昨晚的经历告诉朱珠，朱珠说：“你的面相挺善良的啊，怎么人家对你的戒备心就这么强？你该不会老拿色迷迷的眼神看人家，把人家给吓坏了吧？”
  李明炜不满地说：“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成了色狼了？跟你大学同学四年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朱珠嬉笑说：“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急了？……女孩子家，独自一人在外，格外小心是应该的，是你自己多心了！”
  其实，昨晚还有一段龌龊的经历，李明炜没告诉朱珠。李明炜租的房子在老街区，老街区的房子都盖得很密集，除非中间有大路，否则房子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米。李明炜所租的房子窗口对面就有一栋民宅，五层高。昨晚，李明炜正睡得迷迷糊糊，窗口对着的那户人家传出一阵噼噼啪啪的肉体撞击声和叫床声。李明炜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的人，突然听到流水的声音，他多想找到水源痛痛快快地畅饮一番。郭兰兰就是他发现的水源，此刻，水源就在对门，他却够不着。他蓄积了浑身的力量，却找不到一个爆发点。他想起了汤姆克鲁斯的电影《大地雄心》。男女主角同在屋檐下，隔壁传来叫床声。明明水源就在身旁，男主角却无法痛饮。蓄积的力量无法发泄，只能半夜去打黑拳。如果附近有人打黑拳，自己也会去打的，李明炜想。可此刻，他只能拿被子捂着耳朵，努力不去听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一声电话铃声惊醒李明炜。电话是云秋蝉打来的，云秋蝉让他去她办公室。自从上次被云秋蝉叫去办公室后，李明炜没去过云秋蝉办公室。没事老往领导办公室跑，会让人以为你是马屁精。
  李明炜猜测，云秋蝉可能会问他有关客户符晓惠的进展情况，却没料到云秋蝉交给他一个艰难的任务。
  关于符晓惠的跟进情况，云秋蝉根本没问。她随便问了一些李明炜的工作情况，譬如，是否适应现在的工作，有没有什么困难等，然后，话锋一转，问道：“最近业务部的情况怎么样？”
  李明炜心里狐疑，云秋蝉是公司副总，关于业务部的情况，她应该问店长许明国，为什么问他一个小卒？
  李明炜摸不清云秋蝉的意图，想了想说：“业务部最近情况不错，签了不少单。”
  云秋蝉打断了他，说：“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您的意思是？”李明炜不解地问道。
  云秋蝉往后靠在软椅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说：“我指的是业务部的同事，对我们领导有没有什么意见、建议之类的。”
  李明炜顿时明白过来，云秋蝉是想了解哪些人对她有意见。业务部十几人，对云秋蝉有意见的倒是有几个。本来，业务员的直接领导是许明国，他们的问题应该由许明国来处理。可云秋蝉老爱插手，任何业务员但凡每个月业绩差点，云秋蝉都会训一顿。业务员挨了训，免不了牢骚几句。学生时代，李明炜就没有向老师打小报告的习惯，也不爱背后揭发别人，现在也一样。
  李明炜说：“云总，业务部的同事对公司领导都很尊敬，我没听到他们批评领导，也没听到他们说领导的坏话。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到咱们公司时间还不长的原因。”
  “我只是想了解员工对我们的看法，便于开展工作，没有别的意思。”云秋蝉笑笑，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以后你帮我留意一下业务部的情况，要是有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或者说我坏话，你及时向我反映。”
  从云秋蝉办公室出来，李明炜心头赌了一块石头，云秋蝉这句话不等于让他当耳目？他向来讨厌、瞧不起给领导打小报告的人了。没想到，自己今天竟要给人做这种不讨好的事。云秋蝉这么做，似乎是看重他，但其实不然。他如果真的当云秋蝉耳目，迟早会被业务部同事知道。到那时没人愿意和他来往，人人都讨厌他。一旦业务部其他人对云秋蝉“群起而攻之”，云秋蝉为了“熄众怒”，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给开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云秋蝉经常跟公司高层接触，跟他打好关系，将来自己业绩提升了，只要她在公司高层面前美言几句，他被提拔的机会会大大提高。到底要不要给云秋蝉当耳目呢？
  李明炜只顾埋头思考问题，不小心和一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是许明国，他手里拿着份文件。
  “怎么走路的？！”许明国怒道，见是李明炜旋即缓了脸色：“明炜，是你啊？云总找你有事？”
  李明炜慌忙说：“也没什么事，就是问我进公司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许明国笑笑说：“云总这人就是这样，对下属特别关心。你要多努力！”



第一卷 第七章 暗斗

李明炜明显感觉到，许明国的笑容是装出来的，这点从他狐疑的目光便可看出。上次云秋蝉把郭月娇的客户给他，许明国曾私下问过他，和云秋蝉是什么关系？李明炜说，没什么关系，他是进公司之后才认识云秋蝉的，两人是普通上下属关系。李明炜知道，自己这么解释根本没用，许明国不会相信他。但他只能这么做，他总不能把给云秋蝉送礼的事如实告诉许明国。人就是这样，一旦对某件事某个人有了怀疑，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怀疑不轻易消除。李明炜并没有打算采取什么办法去消除许明国的怀疑，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
  李明炜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进了电子邮箱。向阳小区的保安已经发来小区所有业主的联系电话。看来自己的一点小投资还是有用的。人都这样，不给一点好处，谁会给你办事？不过，这只是迈出去的第一步，后面的困难还多着呢。
  李明炜连上打印机，把那份名单打印了一份，然后照着上面的号码挨个打电话。
  第一个业主姓周，男的。
  电话接通，对方问：“哪位？”
  李明炜说：“周先生，您好，我是美安房地产中介公司的业务员，冒昧打扰您了。我想请问一下，您的房子最近有没有出售的打算？”
  对方骂道：“这房子我才刚买不久，你就问我卖不卖房，他妈脑子有病？”
  一阵忙音响起。
  李明炜仿佛挨了人家一巴掌似的，拿着话筒愣在那儿。同事王小俊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说：“挨骂了吧？别生气别气馁！干咱们这行，挨骂才是正常，你就当他放了个屁吧。”
  王小俊比李明炜年长几岁，进公司两年多了，业绩中上水平，平时跟李明炜关系不错。
  李明炜放下话筒，说：“这个屁能熏死人！”
  王小俊就笑，说：“那又怎么样？不还得忍着？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转身拎着包走了。
  李明炜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大多数业主一听是房产中介公司，开口便是恶语。李明炜最初还挺生气，慢慢地竟也习惯了。换个位置，他觉得业主也不容易。福广市大大小小房产中介公司有好几十家，估计每家公司都有业务员拿到了全部业主的电话。这就意味着，每个业主每天都会接到几十个询问打不打算卖房的询问电话。就算涵养再好，业主也很难做到不生气。
  也不知是第几个电话，给一个姓钟的先生打电话时，钟先生竟没有发怒，问：“最近二手房行情怎么样？”
  李明炜一听便觉得有戏，说：“最近行情不错，有不少客户点名要买你们小区的房子。有个客户甚至说，只要有房卖，哪怕价格再高点也无所谓。”
  钟先生问：“真有这回事？”
  李明炜说：“真的！要不这样吧，钟先生，咱们见面聊聊，好吗？我仔细向您分析一下当前的房价趋势好吗？”
  钟先生答应了。
  李明炜原本请钟先生到茶馆边喝茶边聊，钟先生说：“你们业务员风里来雨里去也不容易，就不必要去茶馆了，你直接来我家吧。”
  李明炜就直接去了钟先生家向阳家园3栋501。
  钟先生全名叫钟利民，四十多岁，年轻时在一家贸易公司当过业务员，后来，自己开公司。李明炜原本准备的一肚子的话，想尽量说服钟先生把房子委托给他们公司出售。到了钟先生家，李明炜突然想起许明国介绍的一条经验。跟客户接初次接触不要过于功利，急切地想拿下，而要学会倾听，学会跟客户交朋友。李明炜改变了主意，尽量少说话。得知钟先生年轻时当过业务员，他把话题往这方面引，果然钟先生滔滔不绝地说起当年当业务员的艰辛。李明炜当他的听众，静静地倾听，末了赞扬几句，说钟先生当年的经历值得他学习。钟先生觉得跟李明炜聊得很投机，有共同言语，竟然当场就决定把房子委托给美安地产中介公司出售。
  李明炜问：“您想多少钱出售这套房呢？”
  钟先生的房子是大三居，一百二十平米，高档装修。钟先生是八年前买下此房的，那时房价还很低，才三千多一平米，这套房的总价也不过四十万。如今房价这么高，这套房升值不少。
  钟先生说：“八十五万吧！”
  李明炜觉得钟先生报的价格低了点，向阳家园小区环境不错，按照目前房价，钟先生的房子出价九十万甚至更多一点估计都有人买。符晓惠不是说过吗，只要能买到房子，哪怕价格再高点，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