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不要追我 夜晚风雨飘摇,凉凉的大风疯了似的暴虐在这个小小的临海村庄,树木被划得东倒西歪,黑夜中那些粗壮的影子,活像一个个饿死鬼在伸手讨饭。 我拼命地跑,拼命地逃,脑后的马尾甩得头痛死了。我边跑一边回头,想看看那东西追上来没有,而周围除了黑漆漆的无人的即将拆迁的房屋,哪里有其他东西? 然而下一刻,它一下子就从树上飘了下来,几乎和我面贴面。我吓得浑身一抖,立刻又撒开脚丫子狂奔,空旷无人的小巷根本没有人可以帮我。 “求求你了别追我了,我什么都不能帮你做,什么都帮不到你的!”话音刚落,我一不小心就跌倒在一个水坑里,泥水和着雨水沾了满身,全身都脏了。 我感觉浑身冰冷,从头到脚都已经湿透了,湿衣紧贴在身上。我狼狈地爬起来,面前是已经打烊的理发店。 紧闭的玻璃门上清晰地映着我苍白,憔悴,狼狈不堪的样子,我突然一下没了继续跑的意志。我抬起头,没有看到意想中的画面,顿时心中松了口气。突然猛烈的奔跑几乎让我,脱力。 我揉了揉撞出了淤青的双腿,嘴唇不断发抖。我努力使自己站起来,而刚刚拨开眼前湿发那一刻,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啊!”我尖叫着后退,声音里满是惊恐,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又该怎样形容那张几乎贴在我脸上的那张脸? 长长的头发搭在它的脑袋两边,惨白的面孔上黑漆漆的两只眼洞,它好像想说话,但一动脸上的肉就血淋淋的往下掉,露出满是蛆虫蠕动的骨头。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提起力气一把从它身体穿过去,慌不择路地跑。终于在拐过这条街时,我终于看见了自己房间亮起的灯光。 我跑得头昏脑胀,咚咚跑上楼,拉开挂满大蒜和贴满黄符的门便往里冲,反锁住门后,我顺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狠狠地喘着气。 “这下……这下……你……进不…来了……吧……”我看着紧闭的房门,冷得乌紫的双唇依然不断发抖,仿佛还没从刚刚的恐惧醒过来。 忽然背后的门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地到了自己的床边,双手捂住双耳,死死盯着那扇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被撞开的门。 “喂,花朝,你在吗?我是小姑,明天这里要拆迁了,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帮你带走的东西。”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原来是小姑啊,我瑟缩着开了门,小姑打着伞站在我面前。我往远处望了望,没看见其他什么东西,这才放心地小声喊了一声小姑。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是又碰见……了吗?”小姑担忧地看着我,从手中递来一个保温壶,又说:“今晚我和你姑父煮了鱼,刚刚来叫你的时候你不在,所以我现在给你送来。” 我的眼泪盈满了眼眶,满怀感动地看着小姑。小姑不是我亲生的小姑,我的亲生父母出了车祸,四岁的我无人抚养一路流浪到这里,被养父收养。然而从那以后,我就经常会碰到那些“东西”。 但不幸的是,养父积劳成疾于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村子里的人都认为我不详,就把我赶了出来,要不是小姑帮我,把我安置在这里,我又会过回流浪的生活。 我接过保温壶,连谢谢都说得很小声。小姑看着很不忍,叹了口气,说:“小姑也只能帮到你这些,明天我再来。” 我心情复杂地送走了小姑,把门紧紧关上,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我打开电脑,登陆了个求职网站,然而刚刚输入自己的简历信息后,赫然发现,屏幕上映出了我的脸和另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孔! “你干嘛一直纠缠我不放!”我痛苦地抓着头大声叫喊,恐惧感已经在刚刚那场逃跑里消耗得淋漓尽致了。现在我再次看到“它”,只觉得骨头都麻了! 是一个女鬼,“它”睁着,不,是顶着两只黑洞洞的没有眼球的眼眶盯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然后又歪着脑袋看着电脑屏幕,我立刻会意将目光移向电脑。 屏幕突然一下子全黑了,在这个滂沱大雨的夜里我竟然都听到了自己狂跳的心跳声,乱如擂鼓。四肢僵硬,仿佛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几排三号白色字体,我想大概是“它”想告诉我什么,我就强迫自己快速平静下来,将这些字一一看完,一笔一划都看得十分清楚。生怕怕要是我敷衍看了一两句,“它”就会撕了我。 看完后,我才有点清醒过来,恐惧感减轻了许多。女鬼原来叫做顾美君,和我一个村子的,丈夫叫聂鑫。 正文 第二章 怪事连连 顾美君车祸死了以后,四十岁的丈夫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她便找到我让我给她丈夫带句话,劝他别再伤悲,另娶新妻。下面还有抱歉吓到我的话,让我起码有了一丝安慰。 她坚持不懈地追了我一整晚,吓得我不要不要的,就只是让我帮个小忙而已,别提我有多伤感了。 世上这么多鬼,要是每个都这样来找我帮忙,那我干脆和他们一起做鬼算了,省得整天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吐槽归吐槽,为了能快点让她走,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表示我清楚了。她居然回头对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电脑也恢复了正常。 但她刚刚那一笑,脸上的皮肉跟石灰似的猛掉,别提有多诡异了。我合上电脑,狠狠地将头甩了几下,仿佛要把刚刚那段记忆甩出去。 当路灯的灯光点点落进房间的时候,我终于感受到世界对我还是温柔相待的,眼皮重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翌日,我拨开窗帘,看见外面天朗气清,阳光和煦,是十分令人惬意的阳光。昨晚的雨夜在地上蜿蜒出许多的轨迹,跟小河一样。 我找到聂鑫家,已经将近下午三点,小小的木栅栏圈着中间一间木头房屋,有些乡间的意味。我推开栅栏旁开的小门,木房里隐隐传来了争吵声。 我看了看跟在我身后的顾美君,只见她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定定地望着那间木房,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忽然她伸出了手指着门口,我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冲进去。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右手掐在雏菊花的脖颈处,优雅地笑:“如果,我这样呢?” 雏菊闪烁着微弱的灵魂力,那正是顾美君赋予的意志,看情形似乎已经开了百日。花开百日不谢,在野外可能是件很惊奇的事,但是在这灵台上,就是件很惊悚的事了。 而花的后面,是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我认得出来,那正是顾美君温雅的笑颜。 她的丈夫聂鑫立在旁边,身体气得微微发抖,沧桑的面孔上青筋显现:“你敢……” 我一步冲到那男人面前大声阻止:“不要!” 然而为时已晚,那朵盛开的雏菊已经从茎上掉落,静静地躺在男人的手心,忽然一阵怪风吹熄了蜡烛,也吹散了那门口的淡淡白影。 我略一偏头,发现顾美君正安静地站在那男人身旁,沉默地打量着他。忽然她变得很愤怒,一巴掌过去却穿过对方的身体,倒是掌风带落了他的眼镜。 男人墨镜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露出他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我微微一怔,头脑胀痛无比,走马观花般闪现出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 那双眼,我明明第一次见到,却仿佛亦步亦趋地追随了三生三世。 我不明白我看到这个可恨的男人心里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聂鑫大惊失色,愤怒地指着那个英俊得不像话的男人,都说不出话了,千言万语只吐出几个字:“叶深柠,你!” 叶深柠。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可这对我毫无意义。我看着他精致的五官,恍如隔世。我明明不是花痴的人。 然而聂鑫飞速给了他一拳,年近四十的男人发起火来劲道十足,我看到叶深柠头一偏,嘴角便渗出了血。 我冷冷地看着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说:“我能看见她,她就在你身旁,看着你。” 叶深柠打了个响指,从外面来了几个彪形大汉站在我面前。叶深柠凉凉地看了我一眼,说:“把她给我丢出去。” 那几个彪形大汉闻声立动,果真架起我的肩膀就把我“请”出了栅栏。 “叶深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强拆,出事活该!”我对着栅栏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恨不得把他撕了泄愤。 吼完这句话,我气冲冲地回家,顾美君又显了形,哀伤地望着我,绯色的眼瞳似乎要往外滴血。 我心里莫名一跳。 天空下的阳光如金,一点一点仿若薄纱温柔地覆盖着天地,像母亲温暖的手。等了片刻,除了稀稀拉拉的鸟鸣,一点儿雷声也没有。 我在市郊找了一处廉价公寓租住,算是拆迁后,自己安了个家。 在网上向本市很多大公司投出了自己的简历,十天半个月,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就是工作很累,薪水却不高的工作。 我厚着脸皮联系了六家自己之前投过简历的公司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公司,齐齐以被拒绝告终。我很怀疑是不是老天跟我作对,就在这时,我的电脑收到一封邮件。 叶氏集团聘我做秘书,我想到那天夜深柠将我丢出去的模样,我就一口回绝。叶氏要改建小友村,打算在那里造一连串的临海旅游村,叶深柠在采访中说这个项目会给叶氏带来至少三个亿的收益。 然而却在开工的第二周,工地上接连死了三个民工。同一地点,同一时间,连死法都一样,坠楼摔成一滩肉饼。 正文 第三章 捡了个鬼儿子 闹鬼的新闻很快被挖了出来,叶氏被迫停工,年轻的叶总裁再次出现在电视上,眉头紧锁,坚决否定这个荒诞的传闻。 而私下里,他却给我发了一封聘职书,说是做秘书,指不定是想要我来摆平这件事。 好容易摆脱了鬼物的侵扰,我怎么会愿意替他们收拾这个烂摊子?气定神闲地关了电脑,在楼下买了些水果,待会去市里看看小姑。 一只小小的黑影望着那些新鲜水润的苹果直流口水,身上的黑气几乎令我窒息。我僵直了身体,视若无物地接过称好的苹果。 电话打给小姑,她却抽噎着告诉我姑父才找到的新工作,刚做了几天就无故被开除了。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忙问:“姑父在哪里工作?” 电话那端顿了一顿,小姑说:“就是本市最大的公司,叶氏集团。”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眼角一瞥,经看见那小小黑影猛地抬头看着我,青黑色面孔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浑身一哆嗦,虽然这只鬼面容十分完整,但被它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头皮阵阵发麻,赶紧撒开脚丫子往回奔。 关上门,手机电话铃声催命似的狂响,是个陌生号码:“喂?” 电话那端沉默半晌,我以为是打错的电话,正要挂断,那边却喊了一句:“苏花朝?” 我一怔,这道可恶的声线我一辈子都记得。前些天,就是这道低沉的声音吩咐人把我从聂鑫的房子丢出去。 “干什么?” 他笑了一声,又说:“苏小姐,那天是我唐突把你请了出去,小姐大度想必已经忘了。不过听说你找工作处处碰壁,我倒是想帮你一把。” “来叶氏做我的秘书,薪水任你定,时间自由,怎样?” “怎么,想让我出面摆平小友村的死亡事件?不可能!”我坚决地拒绝。 “是吗?既然苏小姐态度如此坚决,那我也很坚决地告诉你,整个江市,都不会聘用你的姑父。虽说我看不见鬼,但让一个人在江市找不到工作这点小小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我忿忿地挂断电话,骂道:“无耻!” 把苹果袋子放在桌上,我慢慢地打开电脑,把刚刚差点删除的邮件重新回复了过去,很快叶深柠回信:明早七点半,不准迟到。你的姑父有个好侄女,我很欣慰。 欣慰你个头啊欣慰!叶深柠就是个斯文的败类,暗地摆了我一道还要我记住这是他给我的恩惠。 我忽然听到一点极微小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啃什么东西,我回头,发现一团黑气在啃我的苹果! 它居然跟着我进我房了! “你你你是谁啊!你在干什么?!!”我大惊失色,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那黑气里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笑着对我喊了一声:“娘亲,阿宝饿。” 娘亲?!它叫我娘亲?!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哪里来这么……奇特的儿子? 小鬼黑气化无,跟平常两三岁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它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带着点哭腔不停地喊:“娘亲,你不认得阿宝了么?阿宝找了娘亲千千年,终于找到娘亲!” 它哭得我心里一抽一抽地,我忽然很想抱住它,事实上我真的抱住它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真实地触到鬼魂。我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 毛茸茸的触感跟我平时摸到的小孩一样,只是冰凉的气息丝丝渗进我的手心,稍微有点不适。我轻声说:“阿宝?阿宝是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亲,我还没结过婚。” 它从我怀中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半晌。 苍白的脸蛋显出嫩嫩的婴儿肥,忽然它小嘴一扁,委屈地哭开了:“娘亲不记得阿宝了!娘亲不记得阿宝了!” 它猛地一阵路哭把我哭得心烦意乱,我认命地闭上眼睛,算了吧,儿子就儿子。 我哀伤地叹气,哀伤地抹了额上不存在的汗水,哀伤地开口说:“阿宝,我记得你我记得你,你就是我的鬼儿子,我就是你的活人娘亲。” 阿宝猛地止住了哭,张开肉肉的手臂抱着我开心地旋转,大声喊:“娘亲记得我了!” 脚下忽然腾空,我才惊恐地发现它将我抱了起来,我们在半空中旋转!一阵乱七八糟地晕眩感,我忙说:“阿宝快放我下去,我要被你转晕了!” 阿宝听话地将我放下来,我这才注意到它穿的是古代的服饰,明黄色。古代封建等级分明,只有皇室嫡子才能穿这样的黄色。 我看它的魂体不似之前我看过的那些鬼魂那样清淡,几乎凝为实体,我都能触到它,莫不真地存在这世上千年了? 正文 第四章 凉歌 它却好像知道我的想法一样,说:“娘亲,阿宝真的已经在这世上千年了。” “那都不打紧,不打紧。我是阿宝娘亲,那阿宝阿爹是谁?我又是谁?” “娘亲,阿宝不告诉你!等我找到了阿爹,阿宝就告诉你!”小鬼脑袋一歪,明亮的眼睛里飘出狡黠的笑意,白嫩的脸庞似乎能掐出水来,十分惹人怜爱。 我佯装生气,正打算跟小鬼来一场严刑逼供让它全部说出来,我却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可以吃苹果,饭也能吃吗?那我不是多了一个生活负……伙伴?”话到嘴边,看到小鬼的脸色微变,我硬生生地把负担掰成伙伴,小鬼脸色这才好了。 天晓得,没有正经薪水的我,靠着这点微薄的拆迁费活得是多艰难。 “我可以吃东西,但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东西。别看我现在是个鬼,以后阿宝就能成人了。阿宝可以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人前,也可以像刚刚那样用冥气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阿宝也许是看我越听笑得越开,郑重地向我保证:“所以说,娘亲,阿宝绝对不会花你太多钱的!” 我无耻地笑笑,打算打赏阿宝的懂事乖巧,肉痛说:“走,晚上娘亲带你去买衣服!” 小鬼很开心,抱着我又是一阵猛转,晕得我七荤八素的。小鬼却在一旁看着我的胸口偷笑:“娘亲,你发育不良哦。” “闭嘴!小孩子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我抓住它的衣领,重重地在它屁股上一拍。小鬼眼眸微湿,抗议道:“娘亲打阿宝!娘亲打阿宝!家暴家暴!” 我得意地笑:“妈妈打儿子,天经地义!” 穿着一身现代童装打扮的阿宝,颜值蹭蹭地往上涨。我捏了捏它冰凉的脸蛋,夸它说:“阿宝长得真帅气!” 脑海里忽然蹦出一道温润的男声,说:“都说女肖父儿肖母,阿宝容貌的确生得极好,凉歌你辛苦了。” “娘亲,你怎么了?”阿宝摇我的手臂,把我从惊诧中摇醒,我摇了摇头,拉着它一同睡下了。 我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我回到了小友村,倾盆大雨从头泼下,我一路躲雨,沿途却没有房子可以让我躲避。 我站在一片空旷的广场上,雨滴子弹一样疯狂地打在我身上,冰冷刺骨。扯开了嗓子喊阿宝,喊小姑,却空无一人,我感到十分无助。 忽然很多很多的头发从四周朝我涌来,很快把我缠成了茧,胸口巨大的压力让我无法呼吸,我惊恐不已,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一个绿衣的女子哼着我没听过的的歌谣,由远及近像诅咒一样地走来,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怎么也看不清。 “凉歌凉歌,我终于找到你。” “凉歌凉歌,快随我来。” 我竟然不受控制地跟着女人走,期间我不停地挣扎,却是徒劳。眼见前方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女子转过头来,声音嘶哑可怕:“凉歌凉歌,快跳下去。” 我费尽了力气反抗:“我不!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拨开长发,露出一张被毁容的脸。青筋遍布,整个脸部仿佛被硫酸泼过一样腐肉乱翻,我甚至能看到她裸露的惨白牙床,尖利的牙齿寒冷生光。 “啊!”我害怕得猛地尖叫一声,连连后退,感觉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栽了! 女子面容忽然扭曲无比,发疯似的向我冲来,却又穿过了我的身体,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凉歌,你怕了么?我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呢,你也会怕我么?”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我在一阵摇晃中惊醒,看着阿宝满是担心的眼神,我才慢慢地说:“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阿宝小声地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我:“阿宝以为娘亲又要死了,又要离开阿宝了!” 我急忙把它紧紧搂住,心底滑过一丝温暖。我不是它的生身母亲,它却像亲生儿子一样地对待我,眼泪一点一点地淌,心里暗自发誓:阿宝,我一定对你好。 “我不会离开阿宝的,阿宝不要哭,娘亲会心疼的。” “好,阿宝乖,阿宝不哭。”阿宝哭声减小了,我轻拍着它的背,它很快入睡。 而我睁眼直到天亮。 我握着手机,一手牵着藏在冥气里的阿宝一路狂奔,总算是赶在七点半之前到了总裁办公室。 我调整了下呼吸,礼貌地敲门。门內很快应了一声:“进来。”我推门而入。 叶深柠站立在巨大透明的落地窗前,双手冷酷地插进裤兜。 他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底下微如蝼蚁的车水马龙,在这个全市最高度,他可以轻易地看见整个江市。 见我进来,他逆光对我说了一句:“准备一下,马上去小友村。” 正文 第五章 恶鬼来了 我心里一直记恨着他把我丢出聂鑫房子的血海深仇,冷哼一声,故意不跟他说话。我初来乍到,哪有什么好收拾的,最多不过是个非要跟来的阿宝而已。 忽然发现左手一空,阿宝已不知去向,外人面前我也不敢喊它的名字。只得四下寻找,忽然听到它在喊“阿爹”,我循声望去,惊得目瞪口呆,简直比见了鬼还可怕! 阿宝正紧紧地抱着叶深柠的腿,开心地冲他喊:“阿爹!阿爹!我找到阿爹了!” 叶深柠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干笑着打着哈哈,连连摆手:“没、没看什么,今天天气好,天气真好。” “快点,七点三十五你若再不出发,我就再辞了你姑父。”他看了看手表,动作依然优雅,然而说话却依然很混蛋。 不过,幸亏叶深柠看不见也听不见阿宝,不然依他冷血的性格,一定会一脚把阿宝踹下四十多层楼的大厦,再说一句:“我根本没有儿子。” 阿宝放开了叶深柠,不依不饶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娘亲娘亲!他是阿爹!他是阿爹啊!我要现形认阿爹!” 我一下子就喊了出来:“你敢!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叶深柠可看不到我是在跟阿宝说话。 果不其然,他眯了眯眼睛,向我慢慢凑近,空气里瞬间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不敢?苏小姐倒是告诉我,你要打烂谁的屁股!” 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愤愤地看了阿宝一眼,它阴谋得逞似地一阵欢笑,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现在是文明的社会,我怎么会做出打屁股……这样……有失文明的举动呢?总裁大人您先请,我们出发去小友村吧。”我讪讪地笑,趁叶深柠走出办公室时对着阿宝狠狠一眼瞪过去。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彻夜未眠的我跟没出息的在车上睡着了,下车时我才发现,我睡着就算了,还是靠在叶深柠肩头睡着的! 开车的俊俏小司机挤眉弄眼地对我说:“敢靠在深柠肩膀上睡觉的女人你是第一个,小秘书,你很有前途。” 叶深柠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很不给面子地撇嘴表示反对,下车前只对他说了一句:“你眼光不大好。” 眼光不大好的小司机喃喃一句“嘴硬”,向我伸出了友好的手:“我叫易殊,深柠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叶氏的总经理。叶总裁的第一个女秘书苏花朝小姐,你好。” 我友好地回握,吃惊问:“他以前只用男秘书?” “可不就是我,你一来,他就把我踹出去了。”易殊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不输叶深柠的脸蛋格外耀眼。 我点点头,跟着下了车,再次站在聂鑫的栅栏外,我深深地锁了眉头。 房梁下那一块土地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阿宝爬上我的肩头悄悄对我说:“娘亲,有恶鬼作祟。” 我点头表示清楚,叶深柠站在左边问我:“看到鬼魂了吗?” 后来的易殊一副兴趣盎然地凑上来,见我没有反应,问我:“你不会什么都没看到吧?” 我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叶深柠没好气地说:“托叶总裁的福,女鬼已经变成恶鬼了,只怕这里还要出事。” “呵呵,是我惹怒了她,她怎么不来害我,非要害其他无辜的人呢?”他冷冷地笑着,一如当天他掐断雏菊的冷漠。 混蛋,这个人真的很混蛋,不晓得阿宝是不是认错了,这样的混蛋怎么会是它的阿爹? 阿宝摇摇头,对我说:“鬼魂只能在它死去的地方停留,女鬼即使变成了恶鬼,若非是杀害它的凶手,恶鬼不能进行报复。况且阿爹住得太远了,恶鬼找不到阿爹。这只恶鬼已造下杀孽,恐怕地府不会放过它。” 我原话转述给了叶深柠,只是省去了地府那一段,易殊笑呵呵地说:“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怎么不去做个抓鬼的生意?” 我飞了他一记白眼,说:“我根本不会驱鬼,更别说抓鬼,我根本帮不到你们。” 叶深柠推开栅栏的门,向里走了进去,站在那个染血的地方说:“工人都是半夜从营帐里走出来,爬上房顶跳下来摔死。 每晚死一个,让工程队吓得半死,纷纷弃工。消息走漏出去,再也没有别的工程公司敢承包这个项目。 叶氏这半年的精力全压在这块地皮上,一旦这里出事,我半年来的苦心经营都血本无归。如今,你告诉我你根本无法帮我?嗯?” 我哽住,说不出话,二十多年来我见鬼只有逃的份,能躲过它们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赶走它们?易殊好像十分清楚其间的利害关系,也不说话了,场面顿时寂静无比。 耳边忽然传来阿宝的声音:“娘亲!那只恶鬼来了!” 正文 第六章 鬼迷心窍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顾美君,她吊在房梁上冷冷地看着叶深柠,血红的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来,我看着她慢慢伸出了双手要掐住叶深柠的脖子! “坏了,她身上怨气极重,一旦恶鬼凝出了实体是可以直接杀人的!阿爹有危险!”阿宝一声大喊让我一个怔忪,然后我猛地提脚跑向叶深柠:“叶深柠!快躲开!” 叶深柠愣在原地,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眼看那双惨白的手就要碰到他,我猛地发力一把推开了他! 叶深柠摔进了一堆木头里,算是躲过了这一灾。而我就没那么幸运了,顾美君没掐上叶深柠,把怨气全算在了我头上,她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她眼睛里滴出的血,一滴一滴都洒在我的脸上,感到十分灼痛。看着顾美君那张青黑色的面孔,我居然都不再害怕了。 我逼着自己凝视着她那张恐怖的脸,血色的眼,艰难说:“顾嫂……您放过……他吧……” “恶鬼!敢伤我娘亲,我要你魂飞魄散!”阿宝突然怒了,浓黑色的冥气如同狂风一样旋出一个漩涡! 我艰难地叫了声阿宝,看着他小小的身体在空中几个翻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猛冲过来。 顾美君好像十分忌惮那把短匕,迅速松开我,化成青烟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团团黑气。阿宝的匕首只刺中了那团黑气,黑气瞬间消散了。 我没了束缚,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来,震得我浑身都疼。我狠狠地吸气呼气,怎么女鬼都喜欢掐人脖子啊,闷死我了! 阿宝没能刺中顾美君,很是内疚,看我没事就怏怏地趴在我身边,不停地自责:“阿宝没用,没保护好娘亲。” “阿宝,娘亲很好,娘亲不怪阿宝。”我揉了揉它的脑袋,表示不怪它。 反应过来的叶深柠和易殊齐齐跑到我身边,都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这才看到叶深柠身上竟然有几处扎伤划伤,问:“你的伤口……” “别吵,我问你,你是不是又看到了那鬼?她想要害我?” 易殊蹲在我身边,茫然地点头,看神话一样地看我:“刚刚,我看到你居然悬在了半空……” 我艰难地开口,一说话嗓子像针扎一样疼:“她来了,想掐死你,不过她现在已经逃了。” “我连累了你。”叶深柠说,他看我的眼睛好像有了什么不同,但意识逐渐模糊的我还来不及研究到底有什么不同,就昏过去了。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树上! 绿衣女子围着我跳舞,她对我说:“凉歌,你看我舞得好不好看?” 我被绑在一棵树上,周围白茫茫一片,只有那抹绿色如此鲜艳。古装本就袖口很大,她在那里跳舞,真的有几分飘渺的感觉。 我问她:“你是谁?为什么绑着我?” “嘻嘻。”她停下来,长发梳成高高的髻,紫色琉璃耳环衬出她如雪的皮肤,她冲我一笑,我如同魔怔,眼前只有她貌美如花。 她给了我一把刀,镶着红宝石很精致的小刀。她说:“拿起来,朝着你的心,刺下去。” 绑住我的绳索忽然松了,我呆呆地接过小刀,说:“我是凉歌……刺下去……刺下去……” 她笑得更加开心,开心得有些发狂,却显得更加妩媚:“对,狠狠地、狠狠地刺下去。” “苏花朝!你给我醒过来!苏花朝!苏花朝!” 好像有人在叫我?是在叫我吗?苏花朝是谁,我是凉歌啊。 女子见我迟疑,脸色一变,厉声呵斥我:“凉歌!刺下去!刺下去,你就解脱了!” “我是凉歌……刺下去……解脱……”我双手紧紧握住小刀,缓缓将它刺向我的心脏。 忽然有小孩子的哭声,在叫:“娘亲!娘亲!你不要离开阿宝,不要刺……不要刺!” “苏花朝!” …… “我不会离开阿宝的,阿宝不要哭,娘亲会心疼的。”脑海中,突然回荡起了我自己的声音 我猛地清醒,把匕首用力刺进对方的身体:“我是苏花朝,阿宝的娘亲,你休想再蛊惑我!” 女子猝不及防被我刺中,吃痛后退,不甘地看着我,世界轰然一片一片地崩塌,我就醒了。 叶深柠紧紧抓住我的手,满脸焦急与愤怒,让我有些害怕:“你可算醒了。” 睁开眼,屋子里灯光亮堂堂的,原来已是深夜。我竟然昏迷了这么久。感觉到手被谁握着,我低头去看。 我低头看着被叶深柠抓着的手,竟然有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离我的心脏不过一厘米不到的距离! 我吓得手一松,水果刀掉落在被单上,恐惧的泪水如江水决堤涌出来:“叶深柠……阿宝……” 阿宝小手刚刚正死死抵住水果刀,可它不能在叶深柠面前现形,柔白的手不停地穿过刀刃,两只眼睛哭得红肿。它听见我在喊它,止住了哭,说:“娘亲,你总算醒了……” 正文 第七章 阿宝的爹 叶深柠看不见阿宝,但他却说:“阿宝?别哭了,你告诉我,你在梦里经历了什么?是不是那女鬼来找你的麻烦了?” “我的手背,怎么这么凉?” 阿宝扭头破涕为笑地说:“阿爹,你感觉到阿宝了?” 叶深柠当然听不到,他一双眼睛盯着我,满脸焦灼,让我有点发蒙。 有些事情压在我心里很久了,已经成了谜团。凉歌是谁,阿宝到底是谁,绿衣女子又是谁,为什么她一直想杀我。 这个谜团越滚越大,已经威胁到了我的生命,我必须要弄清楚。我不知道阿宝为什么要叫叶深柠一声阿爹,但他能感觉到阿宝,在这个危急关头又救下了我,我打算弄清楚一切。 “叶深柠,梦里要杀我的鬼,不是要害你的鬼,你没有连累我。 你感觉到手背很凉,是因为阿宝的手放在你的手上。阿宝是鬼,千年的鬼,你别害怕,它不会伤人。 现在你要仔细地听着,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匪夷所思,又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得保证这事保密。”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正抓着我的手,尴尬地抽出来,脸微微红了红。叶深柠也有点不自然,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这是一个宾馆,今天住宿很少,你大可放心。至于阿宝的事,你一个女孩子都不怕,我怕什么?” “好,”我点头,抹干眼泪,对阿宝说:“阿宝,你现形试试。” 阿宝撤去了冥气,小小的身体出现在空气里,白皙的脸蛋几乎可以看见几点血管的痕迹,叶深柠皱着眉头盯着阿宝看了半晌,一阵不可思议地打量后,眼中溢着些许惊恐,瞬间又平静如水,已经恢复了正常。 “然后?”他问。 “阿爹不要阿宝……”趁着小鬼还未酿成大祸时我赶紧伸手捂住它的嘴巴,看着叶深柠并未多想的神情,我默念一句哈利路亚。 我清了清嗓子,松开捂住它的手,小心地试探:“阿宝,你说你活了千年,我是轮回到了今生,你告诉我,千年前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能轮回,你却一直是鬼?” 阿宝看了看我,看了看叶深柠,好像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要省去它阿爹。在我充满“爱意”的眼神里,它缩了缩脖子,心惊肉跳地开始了讲述。 千年前,统治这片土地的王朝叫做北宋。 北宋是个人才辈出的时空,不仅有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也有推行庆历新政失败被放逐的范仲淹,更有将宋徽宗迷得神魂颠倒的绝代美女李诗诗。 然而更有个名垂青史的大文豪——苏轼。这个大文豪被朝上那些口舌灿莲花迷了双眼,范仲淹推行庆历新政时他不赞同,被排挤;王安石推行新法时他不赞同,又被排挤。 宋太祖赵匡胤一怒之下将苏轼贬谪,一连帮他求情的官员均被太祖视为奸佞,逐步罢免,官场失势。而其中,有个姓雾的官员,被罢免后又被奸人诬陷,满门抄斩。 雾家女儿雾凉歌才华横溢,聪慧贤德,嫁到夫家白家已有三年,夫家力保,免于一死。奸臣怕她为父亲翻案,偷偷给她幼儿穿上龙袍,诬告其蔑视皇族。 农民起义出身的宋太祖龙颜大怒,再诛了白家九族。那幼儿便是阿宝,我就是雾家女儿雾凉歌的轮回转世。 雾凉歌死后不愿投胎,凭她的聪明才智闹得地府鸡飞狗跳,做事滴水不漏,不留一点证据。阎王明知是她捣鬼却没办法,雾凉歌说只要阿宝永不投胎,做鬼千年后再生为人,她便心甘情愿入那轮回。 阎王只好应了,这便是阿宝为什么在人间流连千年的原因。 我和叶深柠纷纷更加握紧阿宝的小手,大概他跟我一样,都感慨阿宝身世坎坷吧。这么一看,觉得叶深柠总算稍微顺眼了一点。 不过再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子就能让地府鸡犬不宁,这地府多半也是个吃干饭的主,不管事的。不然这么多冤死的鬼魂留在人间,这叫个什么事? “你刚刚说要杀你的鬼跟要害我的鬼不是同一只,那么,是什么鬼要杀你?什么样的鬼能在梦里蛊惑你,让你在我房里偷偷拿了刀要刺自己的心脏?”叶深柠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什么难题。 不过他提出的问题,也是我想问的,我向阿宝大致形容了那绿衣女子的长相和穿着,阿宝一下子惊讶地跳起来,悬在半空中,小小的眼眸中闪过浓烈的害怕! 阿宝吞吞吐吐的,仿佛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我被这女子吓了两次,早就想知道她的身份了,心急的我扔了一个枕头过去:“快说,她是谁?” 正文 第八章 恶鬼复仇 “那个坏女人叫胭脂虎!坏女人喜欢阿爹,阿爹为了娘亲不愿纳妾,她就怀恨在心,她把阿宝迷晕给阿宝穿龙袍!” 叶深柠右掌弯曲成拳,轻轻地按着眉心,说:“那这个女人也是千年的鬼魂了,那为什么她不像阿宝一样能在千年后凝成实体,再转生成人?” “她给阿宝下药,还害死白家一家啊,这样恶毒的女人让她做只鬼就算她祖上烧高香了,还凝成实体,这人间就该尸横遍野了。”我插嘴说。 叶深柠深以为然,点点头,充满担忧地看着我。我一怔,也反应过来了,胭脂虎做鬼都想要我死,若她真转生成人,那我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阿宝说它快要转生成人,到底怎么转? 我问阿宝,阿宝说:“阿宝转生需要两样东西,魂晶,胭脂虎手里的那把飞魔刃。胭脂虎罪孽深重,阎王大叔把她锁在炼魂渊九百年,却不小心叫她跑了出来。此番她定是感受到娘亲气息,出来报仇的!” “不是她害了白家吗,雾凉歌应该找她报仇才对。”我说。 阿宝略带兴奋和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娘亲当然为阿宝报仇了,用阿爹的名义把她骗到破庙里烧死了。” 我捂着嘴巴啊了一声,没想到我前世还有这么一番可歌可泣的作为,叶深柠却不留余地地打击我:“怎么前世那么聪明,今生就这么蠢?” 阿宝捂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我红了脸一巴掌拍到他肩上,强烈反驳说:“谁蠢了?再说了,我跟你很熟吗叶总裁?” 叶深柠垂着头久久不说话,我心说不会吧,这人这么小气啊?说他一句就不理人了,果然大少爷脾气难治啊。 “叶总裁!不至于吧?”我再拍了他一下,又说:“喂,你答应一声啊!” 他一下子抬起头,双眼射出诡异的红芒阴森森地看着我,眼里满满的杀气,仿佛要把我吃了。 我吓得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颤抖着声音喊:“阿宝!” 阿宝实在笑得太忘我了,根本就没听见我在叫它。我以为叶深柠即将会掐死我或者拿起掉在被单上的水果刀一刀捅死我,完成刚刚我没有做完的壮烈事业。 然而他只是很木然地站起来,再也没有看我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他一拧开门把,径直就走了,我想到顾美君对他恨之入骨,按照他此刻的反应明显是中邪了,肯定是顾美君弄的。 说不定前两个民工就是这样受了蛊惑,一步一步走到摔死的地方去的。如果我不阻止他,叶深柠肯定也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我忙不迭地下床对着阿宝就是一顿大喊:“你阿爹中邪了,我去找易殊,你想办法一定要阻止他!” 没等阿宝作出反应,我夺门而出,看到叶深柠已经走到电梯口了。我喊他,他听不见;拉他,拉不动。我连忙掉头去求救易殊,可昏迷一下午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住在那个房间! 我急得直跺脚,无助的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流下来了。此时阿宝冲了出来,我赶紧让它去找易殊,自己跟在叶深柠身后进了电梯。 叶深柠动作僵硬地按亮一楼的按钮,我一连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出电梯时我死命拉他像阻止他出去,他回头阴粲粲地看着我,轻轻一推就把我推倒在地上,力气大得惊人。 他双眼空洞,红光一闪一闪的,让我想起小时候贴在门上的那些凶神恶煞的门神。叶深柠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一步一步地向着聂鑫房子走去。 我放弃了阻止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跟着他进入聂鑫的家。在叶深柠进入房子的那一刻,房间突然灯火通明,让我心头狠狠的一个哆嗦。 叶深柠好像在往天花板望着,我也顺势一看,竟然发现那张隐隐带着红光的扭曲面孔! “顾美君!”我尖叫道,“是我没有做到你要我做的事情,你应该向我报仇才对,我才是罪魁祸首!你快放了他!” 我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情有义,叶深柠于我而言不过是雇用我的老板,我只做了他一天的秘书,结果还昏迷了半天。 按常理来说,上工第一天就晕了半天,老板应该火冒三丈威风八面地把员工开除。而我作为被开除的员工,应该天天诅咒这个老板出门被撞死才对。 这样不计前嫌舍身救老板的员工,我想我应该是开天辟地第一人。然而为什么要救他,我把这归结于我心肠好,我是个心地善良的新社会优秀女性。 可顾美君根本不买我这新社会优秀女性的帐,对着叶深柠阴惨惨地笑,是阴谋即将得逞的快意。然而这时,叶深柠已经站到房顶上去了! 正文 第九章 那只小鬼在吗 聂鑫房子本来修得不高,两三层加起来可能不到十米的距离。地面并没有铺水泥,是柔软的泥土。我知道平常人跳下来摔不死,但我知道中邪的人摔下来肯定得死。 叶深柠渐渐走到顾美君的身边,和她并肩站着,直直地看着我。这时阿宝和易殊也来了,易殊只能看见叶深柠,满眼疑问地看着我。 我只能明显看到,顾美君在看见阿宝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就像在职场上,新人总是对老人怀有一种奇异的崇敬和敬畏情怀,我也觉得一般的小鬼可能害怕阿宝这只千年的老鬼。 于是我决定让阿宝去对付顾美君,阿宝接收我的指令后唰地一下冲到了顾美君的身前,身上散发浓黑的冥气,顾美君果然有点害怕,往后退了几步,眼里的红芒更甚。 我瞬间得到一点鼓舞,再冲阿宝喊道:“阿宝,继续!” 阿宝回头冲我甜甜一笑,哟呵一声,身上的冥气逐渐凝成一把巨剑,周遭黑气缭绕。这时天色骤变,风云翻滚,仿佛天地也在为此哀鸣。 天地肃杀,巨剑已成迅雷之势冲向顾美君。顾美君脸色变了变,一只手弯曲成抓势,似乎想要抓烂这把巨剑。 我心里开始得意,以阿宝千年的力量去攻击一个才几月的阴鬼,必然是她顾美君惨败无疑。但顾美君显然没有我说的那么蠢,她竟然抓了叶深柠在她面前挡着,嘴角还勾起嘲讽意味的一个笑。 阿宝剑气明显一顿,似乎在想怎么下手。我和易殊打了个手势,我在这边吸引顾美君的注意,他绕到后面爬上了房顶。 我不停地和顾美君讲话,尽量将话题扯到聂鑫身上去。她果然放松了戒备,这时易殊轻手轻脚地爬到叶深柠脚边,眼神和我一对,他毫不犹豫地把叶深柠推了下来! 顾美君这时才反应过来我们的把戏,火冒三丈正要发作时,阿宝的巨剑已到她面前贯穿她整个头部。她的面孔像纸张一样燃烧,四周开始冒出缕缕青烟。 在顾美君的声声惨叫中,我也发出了惨叫声。因为叶深柠这个斯文的败类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体重重得惊人,他被推下来时我本能地飞快地跑去接他。 结果人没接住,他倒是直接砸在我身上了,巨大的冲击力和地面的撞击力差点把我的骨头碾碎! 令我欣慰的是,顾美君逐渐化成一缕红烟,正要消散时却被什么吸走了。难道我今天运气实在爆棚,碰到个驱鬼的道士? 易殊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房顶,拉起压在我身上的叶深柠,言语间竟有了不悦:“你跑去接他做什么?让你的小鬼去不就好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土都没拍,冲他挤眉弄眼:“怎么?心疼我不想我受伤了?” 他白了我一眼:“我是怕你趁机偷懒不做事,浪费公司的钱。” 我:“……”阿宝耷拉着脑袋,走到我身边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消息:“那厉鬼的魂晶,似乎是被她……抓去了……” “‘她’是谁?”我笑容一下凝固,感觉非同小可,心中似乎有了答案。阿宝抬头满脸严肃地告诉我:“胭脂虎。” 胭脂虎?竟然真的是她!一个屡次三番要我命的女鬼,抓去其他的小鬼,无疑是为了壮大自己。倘若真的让她得逞,像阿宝一样能转为实体,那我岂不是危在旦夕! 易殊显然不知道胭脂虎是什么人,当然胭脂虎确实不是个什么人。等我们扶着陷入沉睡的叶深柠回到旅馆时,趁着阿宝解决叶深柠体内的邪气,易殊就问我:“胭脂虎是谁?” 我不能说。鬼魂之事在现代,那就是封建迷信,八荣八耻里都认为迷信为耻,科学为荣。我这样毒害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在犯罪。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叶深柠知道我与它们的渊源,这次也是被我连累差点连命都没了。倘若易殊再卷进来,未来的麻烦只增不减。总之,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万一胭脂虎对他们下手了呢? 我对他打着哈哈:“一头喜欢抹胭脂的蠢老虎而已,不用挂在心上,嘿嘿。” 阿宝听到我这话,转身就要辩驳,被我一眼狠狠地瞪了回去。易殊是个精明的人,显然不信我的鬼话。也许他见我不想说,就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一星期后,这次叶氏工地上闹鬼的传闻也很快被击溃,叶深柠的公司危机也解除了。另外一家工程承包公司和叶深柠签了合同。 叶深柠在将合同递给我时,似笑非笑地看了我小半天,看得我浮想联翩。 正当我疑惑不解这位总裁今天是吃错药还是脑袋发烧时,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宝那小鬼还跟在你身边吗?” 正文 第十章 动春心了 我看了看身边不停冲我眨眼睛的阿宝说:“没、没有,怎么了?”问完我还有点小心虚,一撒谎就结巴的毛病依然没改。 他这才笑开了,像冬天久经风雨终于绽放的日光那样耀眼,我感觉心里莫名一跳,脸上有点发热。叶深柠看了看表,说:“下午六点,皇庭酒店三楼,一起吃晚饭,我请你。” “啊?什……什么?”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无功不受禄,干嘛突然请我吃饭?” 叶深柠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上司请下属吃饭还需要什么解释吗?苏小姐?” 我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叶深柠那厮挂着无耻的贼笑飘进了内间,刚刚那一点美好的形象荡然无存。 倒是阿宝开心极了,不停对我说:“爹爹要请娘亲吃饭,肯定是又喜欢上娘亲了!” 我被它羞得满脸通红,立刻赏它一个爆栗。心里却又有点喜不自胜的感觉,叶深柠他,到底对我是个什么印象? 阿宝既然说我前世是雾凉歌,叶深柠自然是我前世的夫婿。前世我们是夫妻,那今世呢? “娘亲!”阿宝突然一声喊,吓得我差点扔了手里的合同。我又赏它一个爆栗:“你干嘛呢!” “你动春心了!”阿宝睁着天真无邪可爱单纯的星星眼暧昧地看着我。 “动你个头啊动!小鬼年龄不大,这些话谁教你的?” 许是我的样子太凶狠,小家伙扭捏了半天,才说:“易殊叔叔说的,再说,阿宝已经一千多岁了。” 我将合同锁进了保险箱,提着阿宝的衣领,在它满腹冤屈的眼神里慢慢踱回家去。 好你个易殊啊,带坏我儿子,老娘记住你了! 踏进皇庭的那一刻,我略微觉得头晕,总有一种极大的压迫感乌云一样压在心头。我下意识地往四周搜寻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前台的漂亮女服务员看见了我,多看了两眼,仿佛在确认我的身份。 然后她偏头对着同事说了几句就满面笑容地向我走来,说:“苏小姐吧,你好,我是这里的主管文艺。叶先生已经到了,吩咐我带你上去。这边,请跟我来。” 我十分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腹诽:你叶深柠是把我当傻子吗,三楼而已,难道我会找不到? 然而事实上我却无比感谢他的未卜先知,这皇庭酒店豪华的不是一点点,上个三楼而已,前面带路的文艺姐姐就带着我绕了不知多少个旋转门,走了多少个转角楼梯。 当文艺说到了的时候,我已累得气喘吁吁,她回头歉意地对我笑笑,说:“没办法,皇庭比其他酒店大了一点点,高层们已经最大程度上缩短就餐点之间的距离了。” 其实说实话,文艺长得挺漂亮的,肤白貌美,对人也很好。 而且我偷偷观察了一下,她是那群前台中唯一一个素颜女人,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在我心中留下顶好的印象。我表示十分谅解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在意。” 她又对我笑了笑,与我告别。我感觉眼前一亮,实在被她美得不行。同是女人,我在她面前都感觉不好意思和她比对。 我去到那个包间,是玻璃门,所以我很清楚地看到了穿着正装的叶深柠,西装的上衣口袋里还叠了一块方巾,露出白色的一个角。 原来到眉的刘海现在一丝不苟的全梳向脑后,看起来十分干练,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