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瓜饼
栋隆十一年, 宫宴上, 皇后头上的朝阳凤冠珠钗, 晃得人眼疼。
程袖错开眼, 装作畏惧对方的样子。
皇后面容冷冰冰, 道：“程尚食, 本宫食不了苦味, 这道苦笋馔白玉，你代本宫吃吧。”
程袖笑呵呵地谢恩领赏，那苦笋馔白玉出于她手, 视她为眼中钉得皇后当然不会吃。
以为皇后只是像以往那般，只想表达对她的不喜，在百官面前让自己丢进脸面, 让宫婢妃嫔看自己的笑话, 却未想到，在吃下那亲手做得羹汤后, 她五脏六腑撕裂, 喉咙喷出鲜血, 眼前一黑, 足下便跌入深渊。
*
“袖袖, 醒醒！”
“你怎么在西点课上睡着了？”
“田秀老师做得南瓜饼, 很好吃哦，快起来尝一尝！”
程袖的眼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大脑空白。
鼻尖略微颤动, 闻到了股甜腻的香味。
程袖抬起头，先是陷入了惶然迷茫，然后发现自己周围不再是冰冷高大的桂殿兰宫，而是间小屋子，摆放着许多奇怪的东西，比如那长方形的铁盒子，发出‘滋滋’的声音，有股香甜的气息，传了出来。
铁盒子竟然忽然响起清亮的‘滴滴’声音，有个长相秀美的男人从铁盒子里取出了盘子，上面则是摆放整齐的南瓜饼。
程袖见盘中每块南瓜饼，都色如黄金，甜味萦绕，色香俱全，很勾人食欲。
程袖感觉自己腹中有些饥饿，下意识地盯着那诱人食欲的南瓜饼，或许是感应到她的视线，男人柔和笑了下，夹到程袖桌前的盘碟中。
程袖警惕地抽过手，当她看到男人将南瓜饼吃进嘴里，最终忍不了腹中饥饿，用手拿起南瓜饼，小口咬下，舌尖感受到南瓜的酥糯感。
“袖袖，怎么样，田秀老师做得南瓜饼没让你失望吧！”
程袖品味着南瓜饼的美味，听到左侧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意识到对方在跟她说话，点头道：“甜得恰到好处，皮香酥劲脆，肉软糯如脂！”乃珍馐亦！
那秀美的男人听到程袖的夸赞，狭长的眼睛弯起，妖魅中带着愉悦，又夹给程袖四五块南瓜饼。
女人惊讶道：“袖袖你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我想说的都说了，看来你有美食家的天赋啊！”
程袖笑吟吟点头。人莫不饮食也，鲜能之味也，自古能称上美食家的很少，年少时看不透权势带来的弊端，为争掌供御膳的六品尚食，她走南闯北，吃过各地小吃，尝山珍海味，就差传说中的天龙海蛟，所以她姑且算得上是资深老饕。
把其余几块南瓜饼扔进嘴里，程袖没有刚才的饥饿感，不过填饱肚子是回事，吃又是一回事，人有追求品尝美味的本能。见刚才给她夹南瓜饼的男人正在教大家如何用铁盒子——也就是烤箱，程袖也认真跟着学习。
虽然对现状茫然，但她得过且过，也许是当年走南闯北的经历，练就在任何环境中都不忘记吃的本领。
程袖耳边是女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她不觉得烦，倒是觉得这个女人难得热心肠和直脾气，曾经在深宫内廷，曾遇到过类似性格的宫女，爽朗热情，可也刚强，也许就是这样的性格，没有等到出宫嫁人，就被卷入后宫争斗中身死了。
程袖缅怀过故人，便边做南瓜饼，边在女人话中了解目前的情况。
女人自称陈姐。
陈姐说她们正在上西点课，程袖虽不知道何是西点课，但肯定跟做糕点有关系，不仅是因为陈姐屡次提到糕类食品，更主要的原因是是西点课常用材料是面粉、鸡蛋及糖等，而工具是那叫烤箱的铁盒子，用于烘烤。
陈姐嘴里的田秀老师就是那长相秀美的男人。
他是法国塞萨尔厨师协会成员，在米其林餐厅当过主厨，因压力太大，辞职以后，便到塞萨尔名下厨师学院当老师，程袖现在上的，是塞萨尔厨师协会在中国开设的培训班，快班二十一天，慢班三个月，学费不同，快班三千四百块，慢班五千块，毕业以后有国家认可的培训证书。
程袖听陈姐说的多了，记忆也恢复了些，比如她自己的身份。
她现在跟以前的名字一模一样，连字都是一样的。但以前那个程袖运气却不好，她本是孤儿，被开甜点屋的养父母收养，但没等她成年，养父母就因事故去世，她继承了这家甜点屋，为了埋葬父母，花费大笔积蓄，钱也所剩无几。
生活越发困窘，以前店里的甜点师傅就是她的养父，现在养父不在，她聘请新的甜点师傅，却因口味不同，味道甚至有所下降，很多老顾客都不买账，渐渐那甜点屋没人再去。
程袖跟养父母感情很好，甜点屋寄托着养父母的梦想，她想帮逝去的养父母实现这个梦想，不愿意轻易放弃甜点屋，为了攒到塞萨尔厨师学院开设的培训班学费，她开始送外卖攒钱，终于用一个月挣下了五千块。
只是，在西点课上她却因过度疲惫猝死了，这才让尚食女官侥幸重生。
程袖回忆结束，惋惜对方的命运，既然她现在已经成为现代的程袖，占据了对方的身体，享有对方的人生，那么该为她做些事情回报一二。
既然甜点屋寄托了原来程袖以及她养父母的梦想，还为学习西点付出昂贵的代价，那她也不该辜负对方的愿望，尽管她们不相识，定要圆了以前程袖和她养父母的梦想。
尚食女官程袖想到。
*
有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程袖对重生这回事也没有太过惊悚，这多亏她早年在古镇寻觅美食时，没少听当地人说得民间传说，她现在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又不是变成牛鬼蛇神。
“叮叮！”按照田秀的教导，程袖掌握烤箱的用法，已经成功制作出南瓜饼。
她学着田秀，把花色手套戴在手上，以防烫伤，取出铁盘时，旁边的陈姐发出赞叹：
“袖袖，这是你做得吗！”
铁盘上的南瓜饼，与田秀做出的南瓜饼大不相同。
程袖的南瓜饼更显精致小巧，且未裹面包糠，不显酥脆感，但比田秀多了几分食物本身颜色之美。
南瓜饼颜色不如田秀的南瓜饼明亮，却格外透盈，透过表面还能看到里面纠缠着的南瓜丝，能让陈姐发出赞叹的，却是南瓜饼萦绕的馥气。
是南瓜的味道……
陈姐回想刚才田秀做得南瓜饼，吸引自己的是糖的甜味，而程袖做得南瓜饼，没有浓郁的香甜气息，都是那熟悉的南瓜味在吸引着自己。
陈姐叹道：“好香的南瓜味……”
清新、甘甜。
程袖给陈姐夹了一块：“趁热吃最好，不会流失南瓜的味道。”
陈姐用力点头，咬住南瓜饼，皮的松软，肉的丝滑，以及唇齿间保留住的食物的甘甜，让她陶醉其中，在不知不觉过程中，两三口就把精致的南瓜饼吃尽了。
下意识再咬一口，咬到得不是南瓜饼，而是叉子。
陈姐捂住嘴巴，两颗大门牙咯得疼，大眼睛露出渴求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程袖。
程袖弯着嘴，又给陈姐三块南瓜饼。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渴求的目光，到了她厨艺巅峰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可这个感觉依然不让她腻。
程袖自己也品尝起亲手做的南瓜饼，表情一窘，熟悉她的人当知道，这是尚食大人对自己厨艺很不满意的表现。
程袖默默评价道：不够清甜松软，也没达到入口即化的水平，看来只凭那漂亮男子三言两语的教导，自己还尚不能掌握这叫烤箱的烹饪工具。
言即，程袖再次挽袖，第二次尝试做南瓜饼，等熟悉这烤箱，再来学习西点的做法。
“啊啊啊啊啊，这是为什么呀！”陈姐大锤桌子。
程袖扭头望去，就见到那陈姐的铁盘上的南瓜以四分五裂的情况登场。
原来，陈姐依田秀的指导做出的南瓜饼，从烤箱拿出来，却不成形。
正文 国王权杖
不仅陈姐的南瓜饼不成形, 在程袖周围的学员做出的南瓜饼也都出现不同的问题, 有的是烤糊；有的是看似形色俱佳, 却糖分量不均, 味道不佳；还有南瓜饼外面包裹的面包糠还是夹生的。
总之做出成品、尚能入口的并不算多数。
程袖又做了几次中式南瓜饼, 掌握了烤箱使用技巧, 就开始做田秀老师教的西式南瓜饼。
具体做法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尤其烘烤，程袖觉得无论中式西式的做法，都异曲同工。
在她将团好南瓜饼, 裹上面包糠，把黄油均匀涂抹完，就放置烤箱, 设置适合的温度, 一切工作就完成，只要等时间一到就可以。
程袖不愿意闲待, 或许在内廷尚食局当值久了, 就习惯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 尤其面对美食, 她有无穷的动力为其忙碌。
她拿起南瓜的边角料, 拿起小刀在上面轻轻雕刻, 手看似柔软无骨，其实很有巧劲，这是经常拿刀练习的手。
程袖记忆又多出了些东西, 想起养父手把手教她切菜, 当时她的年纪刚十二三岁。
这些年程袖虽然没有学到养父做甜点的手艺，刀工却学下来，虽然技巧生疏，但力气却够。
程袖雕出两朵袖珍的月季花，在南瓜饼好了之后，托着盘子把小月季摆放在中间，周围都是黄金酥脆的南瓜饼，这些南瓜饼形状相同，薄厚均匀，面包糠包裹完好，没有丝毫缺陷，显然程袖在烘烤南瓜饼前得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好。
只是整间屋子都是香甜的气味，所以程袖所做的南瓜饼香味并不突出。
陈姐实践了几次，终于也掌握做南瓜饼的诀窍，热情地邀请程袖：“袖袖，尝尝我做的，味道还不错！”
陈姐已经尝过自己做得南瓜饼，虽然没有田秀老师做得好吃，但趁热吃，还是很美味的，这次她很有自信，用叉子叉进南瓜饼，喂给程袖，兴奋道：“好吃吗？好吃吗？”
程袖没有因为南瓜饼是陈姐这个初出茅庐的烘焙学员做得而囫囵嚼咽而评价，而是细细品味，斟酌一番才道：“外皮松脆，内里清香可口，别有滋味。”
陈姐紧着问道：“那就是好吃呗？”
程袖莞尔道：“对，很好吃。”
滚烫的温度与松脆的口感和在一起，确实好吃。
陈姐激动不已，蹦跶了好几下，还挥了挥拳头给自己打气，看程袖一脸窘态，摆手解释道：“袖袖你不明白，作为厨房杀手能走出这一步是多么不容易……”
程袖立即想到关于陈姐的事情。
陈姐报名西点培训班的初衷跟她不同，她是为了学好西点厨艺救活甜点屋，而陈姐嫁的老公很有钱，陈姐也不需要拼搏事业，安安心心在家里做有钱人的太太，虽然家里有保姆，但有时心血来潮给老公做个爱心早餐，做出来得却总是黑暗料理，陈姐的老公就算再爱陈姐，吃了也很伤身体啊……
正巧程袖送外卖的时候送到陈姐的家，送了几次两人就相熟了，陈姐知道她打工是为了攒西点培训班的学费，了解这个培训班的根底陈姐也动了来上课的心思，报名的时候没有告诉程袖，还是在今天来上课的时候，程袖才知道的。
陈姐愉悦道：“回家之后可以给袁先生尝尝我陈大厨的手艺了。”
程袖知道，陈姐的老公姓袁。
程袖把盘子推了推道：“陈姐，尝一尝。”
陈姐惊讶道：“袖袖，你做得比我的好多了。”
陈姐尝了几口：“折么折么好次啊！”
陈姐又拿来个南瓜饼，掰开看，里面的南瓜肉丝层次分明，跟她的不一样。
她做得南瓜饼不仅没有这种层次感，面包糠粘也不均匀，做出来好吃，也是南瓜饼的做法太简单，这尚不能算是西点，只能说是小吃。
陈姐知道她的那点水平满足下袁先生就可以，平常要想吃还是让袖袖做吧，做得真的很好吃！酥甜酥甜的。
上午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了，田秀透露了下节课的内容：“今天的第一节课只是让大家掌握烤箱的使用技巧，而下节课，我们才真正的踏入西点的领域，我会教大家做百香果夹心饼干，下课了，我们明天见。”
所有人都把自己桌前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各自离去。
陈姐换上淡黄色连衣裙，和细跟的高跟鞋，手腕配得是名表，手里拿的是国外大品牌限量版包包。
程袖看到有些惊讶。没想到只是换了衣服就像变个人，刚才那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变成骄矜的豪门太太。
陈姐戴上墨镜，让人觉得疏离陌生，不过对程袖说话时，还是很温柔：“袖袖，我送你回去吧。”
程袖点了下头：“好。”
二十分钟后，程袖回到了自家的甜点屋。
瀚城的万梦广场，拥有瀚城最大的连锁百货和餐饮营业街，而那个叫国王权杖的甜点屋也在其中。
甜点屋门前站立着头戴金闪闪的王冠，还举着金闪闪的权杖，曾经这里也火爆一时，可自从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出了意外，来的人就少了，然后甜点师傅被辞退，店门也关上了。
程袖拿出钥匙，把店门打开。
根据记忆，她应该有一个月没来这了，那些摆放的蛋糕、面包、饼干应该都坏掉了。
程袖换上耐脏的衣服，给甜点屋进行一次大清理。
晚上五六点钟，正是万梦广场人多起来的时候，程袖刚把所有甜点清理出去，还把厨房里的厨具清理，就看到有人从门口进来了。
是一对年轻的男女，走进看里面空荡荡的，男的道：“这家的是要黄了吧？”
女的道：“不会吧？不就出国两个月吗？变化这么大……”
男的：“那算了，回家让齐叔做吧。”
女的：“不行不行，齐叔腿扭伤了，你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程袖从厨房走出，道：“店没有黄，前一个月要休整。你们想要什么甜点？”
女的长发飘飘，一身白裙显得干净又漂亮，向程袖友好地笑了笑，道：“你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程袖回笑道：“你们要是不着急，我现在可以做。”
正文 玫瑰花饼
程袖还是17岁少女的模样, 个头刚1米6, 容貌娇俏可爱, 所以在她说完这句话后, 甜点屋出现诡异的寂静。
片刻, 男的皱眉, 口气微冲道：“你是这家店的甜点师傅？你会做什么？”
女的拽住男的袖子, 小声道：“朗鸿，你跟女孩子说话客气点。”
程袖笑呵呵，没有把对方态度当回事, 指着墙壁，那里有张半米长宽的甜点名及价格，还有实物的对照图案, 背景是巨大的国王图像, 白色水晶把国王的权杖圈住，看上去无比尊贵。
程袖道：“除了西点, 我都可以做。”
那个叫朗鸿的男人差点呛住：“这不是西点店吗？”
程袖道：“一周后本店会推出新的西式甜点及饮品。”
国王权杖主打西式甜点, 但也有个别的热销的中式甜点, 比如月饼、玫瑰花饼、绿豆糕、萨其马等等……
朗鸿拽着女的道：“那算了, 齐叔不能做点心, 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买。”
女的摇头：“不了, 我累了，买完直接回家。”不管朗鸿的反应就对程袖道：“要一斤的玫瑰花饼，什么时候能做完？”
程袖笑呵呵道：“还是姑娘爽快, 十五分钟就能做好！”
朗鸿心里憋气, 这意思我不爽快？但仔细想想，从进门开始，他做得确实没他姐姐爽快。
程袖瞥了那个朗鸿一眼，总觉得从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眼中，看出了丝丝小委屈？
*
程袖进入厨房，连朗鸿和连朗月对视一眼，也好奇地跟进去。
程袖回头看他们一眼。
朗月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刚想拉着朗鸿出去，程袖边系上围裙，边道：“你们可以留在这。”
程袖不像别的厨师喜欢藏私，她享受做东西给别人吃的结果，也喜欢与人分享做东西的过程，亲眼看到食物的升华，如何绽放它的芬香与美丽，那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朗月看着程袖仔细把头发盘起，仔细得把手清洗干净，心里松口气，露出放心的笑容。
她家境很好，家中父母长辈非常爱干净，他们家对食物的卫生更是极为看重，所以这个小师傅的做法很得她心。
朗鸿更是没了刚才对这家甜点屋的排斥，劝说朗月离开，就在于他不放心外面甜点的卫生条件，尤其这段时间，媒体都集中曝光这样外表光鲜亮丽的食品店，现在看起来，还算不错……
程袖打开袋富强粉，这种面粉够精细、蛋白质含量高，好的富强粉杂质就少，也被称为特质一等粉，是适合做甜点的面粉之一。
朗月和朗鸿都发现，程袖打开的富强粉，也是他们家用的那种，这下更是放心。
怪不得这里甜点价格比外面要贵一成，不仅是因为好吃，还是因为他们家用得都是良心材料。
程袖从冰箱拿出玫瑰花片，这是她下午从便利店买回来的，不过按照她的想法，应该取最新鲜的玫瑰花，那样做出的玫瑰花饼香气幽然，口中如含朝露，清凉香甜，足让人无法忘怀。
便利店买来的玫瑰花是过半天的，亦可食用，不然程袖是不会卖给别人的。
程袖将白糖溶进面里，全部化开后，揉好面，当面弹性十足、软硬皆适时，才松手。
这一过程，程袖没有到过面机等任何器具，所有都是手工完成。
让朗月和朗鸿对这个小姑娘的力气大大吃惊。
程袖取来酥油，这是养父生前去藏民家取来的，牦牛产酥油，如糌粑，就是青稞麦磨成的面，藏族主要吃食就是酥油糌粑。
面皮做好，程袖就开始准备做馅儿。开锅起火，填水、放糖，又加入白糖馅儿，拉出了糖丝，丝丝都扯不断，才关火，将玫瑰花瓣倒尽。搅拌至黏而不粘，小疙瘩尽数不见，才算成功，这是水磨工夫，需要臂力和手腕的力度，且搅拌方向绝不能变，只能朝一个方向搅拌。
当馅儿也能好，程袖把皮和馅儿都分出几份，先用擀面杖把面擀出长方形，然后又是极为细心的功夫，定要薄厚适中。
然后轻轻拍打，做吃食尽是学问，拍打也要力到合适才行，不然嚼劲、口感差一丝一毫，都是遗憾。
然后再擀压一番，接着用刀，把它们都切成原条，这面皮才算做好，接着就是包馅儿的活儿了。
其实过程虽然复杂，细节注意许多，但在朗月和朗鸿的眼中，程袖的动作麻利迅速，弄皮不过三四分钟的事，包馅儿也就一两分钟，包馅儿时那手指就像飞起来的蝴蝶，活跃的摆动，等所有馅儿包好，朗月和朗鸿都疲惫地眨了眨眼睛。
朗月朗鸿发现，这一两分钟就捏出的玫瑰花饼，竟然也大小一致，可见这小师傅确实有点功力。
但这并没有结束，程袖随手拿起叉子，然后在所有玫瑰花饼上刻出国王权杖的图案，等放入烤箱后，就会烙下永久的印记。
程袖在做南瓜饼的时候，就已经掌握烤箱的使用，温度和时间都能做到很高的准确性，她把玫瑰花饼摆放进烤箱中，设定好时间，就对连家姐弟道：“十分钟后就好。”
连家姐弟发出感叹，还真的是现做，而且还很精彩……
不知道是这小师傅的手艺太好，还是什么原因，总之他们心中都残留着激情澎湃过后的感慨及回味。
*
程袖将玫瑰花饼用包装盒装好，放入袋子中，对连家的姐弟道：“请拿好，喜欢的话再来。”
朗月跟朗鸿都客气道：“好的！”
离开国王权杖，朗鸿开车与朗月一起回到家，凤庭别墅群中都是仿古建筑，园林院落，花香萦绕，朗鸿与朗月进入别墅当中，发现家里好像来了客人。
“是朗鸿朗月回来了吗？”只见颇有气质的妇人从楼梯走下来，跟着来的还有个陌生面孔的中年男人。
“妈。”朗鸿打招呼。
“妈，这是我和朗鸿给你袋的玫瑰花饼。”朗月讨好道。
妇人握住朗鸿朗月的手，笑着道：“你们自己想吃，推到我身上干嘛？买就买了，别让你们老爸发现就行。”
朗月吐着舌头：“我们都上大学了，老爸还管我们吃吃喝喝的！”
妇人道：“那是你们老爸看重养生和保养。好了，妈给你们介绍，这是你们的二叔，之前在美国开中式餐厅，他的餐厅在《ZagatSurvey（查氏餐厅指南）》中被许多美食评论家称赞，连评分都在20分以上。”
连家是做餐饮行业的，朗月和朗鸿都明白能上《ZagatSurvey》还能评分到20以上的餐厅意味着什么，看向那二叔的眼神都有些惊讶和崇拜。
国内点评类O2O餐饮软件百花齐放，如大众点评、美团、糯米……却不知这类餐饮点评的鼻祖却是《Zagat》，而《ZagatSurvey》则是它旗下的餐馆评鉴杂志，在国际餐厅协会中，都有很强的权威性，不仅聚集许多特一级美食家，还有百万名忠实的粉丝，只要不是以个位数评分登上这家杂志，就足以证明这家餐厅的实力。
可是这样有能力的二叔，为什么回国来呢？
这时中年男人或许也看出姐弟俩得疑惑，和蔼一笑，亲自开口道：“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够理解，在国外，即便是做中餐也是需要合乎外国人的口感、口味。虽然餐厅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客户服务，但恰恰限制了中餐的发展，我们的餐桌文化跟他们的有剧烈的冲突，这使中餐变得不够纯粹。二十年前我会为了事业而暂时放弃梦想，但现在我要为了我的梦想暂时放弃一下事业。”
“我要在国内打造真正、纯粹的中式餐厅！”
正文 甜点三样及早餐
“好香浓的玫瑰花味！”朗月和朗鸿的二叔连学孝, 闻到那股无法忽视掉的香味, 低头看向餐桌。
朗月知道连家的大家长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便打算分享买来的玫瑰花饼, 毕竟她并不喜欢吃过夜的食物, 买来整斤的玫瑰花饼她一个人又吃不了, 不如与家人分享。
精致的包装盒已经掀开, 经过烘烤的玫瑰花饼外皮香酥透亮，还冒着热气。
朗月的母亲苏敏柔道：“这是在朗月在国外三个月，都念念不舍的那家甜点店买来的？这是玫瑰花饼？”
连学孝眼界更高, 看出点不同来，让保姆取来筷子，夹起来刚咬下去, 那香酥薄皮陷下去。
“咦？”连学孝眼睛一亮, 有志于做最正宗中餐的人，本身就是老饕一个, 他吃过天南地北各方不同做法不同味道的玫瑰花饼, 如老北京的玫瑰细饼, 吃下去那是口齿香甜, 回味无穷；如玫瑰饼做法极为相似的藤萝饼, 嚼着绵软膨松, 还有淡淡花香，缭绕不断；以及云南玫瑰花饼，有着芝麻悠悠香气, 也有牛奶炼乳的淡淡香浓。
而这个鲜花饼, 是有鲜明的北方玫瑰花饼的特色，用的应该是富强粉，因为只有南方的玫瑰花饼用的都是低筋面粉，而富强粉是高筋面粉，口感是有差别的。
让连学孝有点惊喜的是，这外皮的层次竟然这般精细，外皮共三层次，最外层是酥脆、中间那层是偏松软、最里层就已经跟玫瑰馅儿贴近，非常绵软，有着入口即化的口感。
连学孝吃到玫瑰花馅儿时，眼睛已经闭上，享受地嚼着、品味着那玫瑰的柔软、幽香的味道，他已经沉醉其中，好像忘记了外界的环境。
而连家姐弟跟苏敏柔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的惊讶。
是这玫瑰花饼太好吃，还是他家二叔吃东西就是这风格？
*
送走连家姐弟，程袖又回到厨房做了些甜点。
做了一份玫瑰花饼，又做了几份其他的甜点，有‘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的苏氏酥皮月饼，甜味少许，馅儿是以高汤熬制出的肉馅，过火的猪油香味扑鼻。
还有‘白面经芝麻油炸后，于糖稀中掺和’的狗奶子糖蘸，之所以后来被叫成萨其马，其中缘由是古代有个姓萨的将军，因口刁常常训斥他的厨师，厨师最后制作出类似狗奶子糖蘸的甜点，取名为‘杀骑马’不仅符合这姓萨将军的身份，也和这位将军的胃口，厨师被大为褒奖，而‘杀骑马’在民间也演变成了‘萨其马’。
做好之后，甜丝如扣，绵软细润。
第三份甜点，程袖做得便是绿豆糕。
“绿豆味甘，寒，无毒。主丹毒，风疹，烦热，和五脏，行经脉。”
程袖为争取掌供御膳的六品尚食，精修过药膳医理，食材的作用、药性的冲突她也都知道。此时正是夏季最酷热的阶段，绿豆糕是最当下最适合吃的甜点。
绿意透澈，清凉可口，身心畅快。
三样甜点做完，程袖将它们包装好，放在外面的冷藏柜中。
本以为会有客人来，可让程袖失望的是，等到晚上十一点，都没再等到人。
泄气之下，程袖还是冷静分析原因。首先甜点屋上个月的口碑直线下降，这会造成老顾客流失。然后就是停业一个月，也很影响人气。更重要的原因，现在店里空荡荡的，摆放四个冷藏柜，却没有一个填满。
而且现在的人，更多是喜欢吃泡芙、蛋挞、蝴蝶酥这类西式甜点。从门外就能看出，她家没有这些甜点。
所以没有顾客，也在合理当中。
西式和中式的甜点中，程袖的情感更亲近中式甜点，现实却是，她要尽快把西式甜点学会，给店里带动人气。
她的记忆告诉她，房租仅剩两个月就到期了。
只有先把甜点屋开起来，积攒人气和口碑，那些此刻被忽视的中式甜点自然就有人注意到了。
眼看时间不早了，程袖关掉店门。
她的家就在万梦广场的背后，踩着明亮的灯线，也到了家。
*
一早程袖就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陈姐嘻嘻哈哈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袖袖，起床了吗？陈姐带你出去吃早餐！”
程袖意识朦胧，先抬起脑袋，看了眼钟表的时间——7:20分，她竟然起的这么晚。
“陈姐你来我家店里吃吧？”程袖窸窸窣窣地掀被起床，单手举着电话做出邀请。
陈姐以为是甜点屋的师傅做了什么美味，积极地答应道：“好啊，半个小时后到！”
程袖收拾完，小跑去了趟万梦大楼里的超市，采购一些食材，上个月她都是在雇佣她的酒店应付的三餐，现在换了程尚食，是委屈不得自己的胃，外面那种普通酒店怎比得上她的手艺？
不得不说，在做饭这方面，程袖还是很有自信。
拿回食材，在甜点屋里开锅做早餐，很快一辆扎眼的柠檬色跑车往这里开过来，最后停到了甜点屋的门口。
程袖早就注意到那辆跑车，等司机推门下车，果然是陈姐。
陈姐在甜点屋门口打量一番，她这还是头次来这里，这个店装修的很精心，想来当时程袖的那对养父母花了很多心血，只可惜……
见程袖走出来，陈姐压下心中叹息，上前两步道：“袖袖，我刚想起来，你家的甜点师傅被你辞了，咱们吃什么？”
程袖为她拉开门，微微一笑：“不是还有我吗？”
陈姐爽朗笑道：“那我要好好尝下你的手艺。”
其实早上陈姐就订的是瀚溪酒楼的桌位，瀚溪酒楼坐落瀚城溪桥岸边，无论那古楼还是庖厨的手艺，都有百年历史，乃是瀚城一绝，只是订餐极困难，最少也得提前一周，陈姐也是靠自家先生才能订到当天桌位，要是包房可就是订不到的。
尽管瀚溪酒楼的早餐很难得，陈姐还是来了程袖家的甜点屋。
程袖虽然不知道此事，却也知道陈姐能来那是很给面子，明眸闪动，道：“陈姐，不会让你失望的。”
程袖搬过来小桌，和两把椅子，就靠在结账台边。
然后从厨房端来粥、饼和小菜，以及昨天的那几份没卖出去的点心。
陈姐看了看，粥是以梨为盅，里面应该是有糯米、红枣、桂圆、枸杞等等，不仅美观，还很有食欲。
程袖介绍道：“这是八宝梨饭，梨是雪梨，有润肺清喉之效用，其内的其内还有糯米、核桃、红枣、桂圆肉、莲子及葡萄干七种，各有药用，再加上雪梨，就是八宝。”
陈姐惊讶不已，赞叹道：“袖袖，没想到你还是隐形的大厨啊。”
程袖笑着又道：“陈姐看这个。”她指向竹篮装的饼。
“我做了两种饼，各六小张，足够我们吃的，圆形的是酸笋馅饼，扇形是地瓜饼。”
陈姐见程袖没有多解释，就笑道：“我倒是好奇这两张饼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程袖笑而不言，陈姐就指了指那精细的小菜道：“这好像就是普通的凉拌菜。”
程袖笑道：“就是普通的凉拌什锦，没什么特别的，有时间我会做点腌菜叫陈姐品尝。”
陈姐已经按捺不住，道：“袖袖，别诱惑我了，我们快开始吃吧！”
程袖不多说，点头道：“好！”
陈姐最先品尝的是那八宝犁饭，她偏爱甜食，所以抢先尝的也是粥。
糯米入口，甜夹着点酸从口齿间化开，竟让她胃口大开。
八宝味道无比相合，这么多材料搁在一起，竟然毫不杂乱，陈姐不禁多了几分惊喜，几口下去，竟然停不下来。
程袖不由劝道：“陈姐配着小菜，尝尝小饼吃？”
陈姐总算依依不舍放下勺子，拿起筷子夹住了酸笋馅饼。
一口咬下，酥脆无比，接着陈姐就吃到鱼肉的滑嫩和笋丝的爽口。
怪不得袖袖之前不介绍这两种饼，原来惊喜在这呢，陈姐笑意更深，这的的确确是个惊喜，真是好吃啊！
陈姐不由闭上眼睛，享受起品尝食物的美味。
程袖在旁笑意不减，此刻的她真的非常满足。
这次陈姐有了经验，就知道其他东西一定也不会让她失望，所以又夹了那地瓜饼。
脆生生得地瓜饼瞬间也征服了陈姐，那香浓的黑芝麻味，以及地瓜甘醇的味道，更是让陈姐吃得心满意足。
就连那普普通通的什锦拌菜，竟然也那么清爽可口……
太好吃！
陈姐不由回想起以前去瀚溪酒楼吃的早餐，瀚溪酒楼服务一流，菜品比其他地方也强不少，但跟程袖做得，好像竟然差那一丝？
陈姐表面不显，暗自大吃一惊，看向那还没成年的小姑娘，那模样还没有成熟起来，显得有些稚嫩，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手艺？
难道是家传的？
陈姐想不通，只好用这个解释，但看程袖的眼神，跟以往也略微不同了，以前是看妹妹般看待对方，现在这个小妹妹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双方也就更加平等。
享受完让人沉醉、不舍的早餐，陈姐终于道：“袖袖，以你的天赋，在这家甜点屋可惜了。”
程袖有些讶异，然后又释然，不愧是直爽的陈姐，还真是有话直说。
程袖道：“陈姐，甜点屋是我养父母留给我的珍宝，我要守护它，这是我的责任。”
陈姐见程袖这样说，就没再把后续的话说出来，如果程袖能放下甜点屋，她可以资助她去国外完成学业，但现在看来程袖拒绝，她只是点点头道：“你是个好女孩，相信你的养父母会为你感到骄傲。”
程袖笑了笑，道：“陈姐，我给你装几块点心，你可以带回去吃。”
陈姐精神一振，吃货之魂永不朽，道：“什么点心？是袖袖你做得吧？”
程袖道：“有玫瑰花饼、绿豆糕还有月饼，都是我昨晚做的，都是耐放的甜点，你可以慢慢吃，如果吃完就再来找我要。”
陈姐大手一挥，道：“这怎么行，还能赖上你不成，我给你钱，就按照你家店里价格算。”
见程袖还想说什么，陈姐直接了当道：“你要是不要钱，我也不好意思再来了！”
程袖只好道：“那好，但以我们得关系，还是优惠点吧。”
陈姐含笑，道：“啰嗦。”
正文 香菇欧姆蛋
今天西点课学得是百香果夹心饼干。
百香果的酱是现成的, 难度在于解决面粉和打发配料, 这些跟着田秀做, 都没问题,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
程袖练习了两天的西点课程, 发现西点和中点很明显的区别, 西点上手快, 教过一两遍回去之后自己看书也能会做；烤箱就能解决一顿饭……不，是好几顿饭的问题，不像中式点心, 一种点心可能就有很多种做法，比如来自于浙江的硬糕，经过炒、磨、拌、扦、蒸、焙工序下来, 才能制成那莹莹鹅黄的美味。
西点也许节省时间, 但中点每道精雕细琢的工序，更赋予了它们一种奇特的魅力。包含千万年来无数厨师的奇思妙想, 其蕴含的力量更为吸引人。
程袖当然也愿意学习西点, 尽管她曾经是掌供御膳的六品尚食, 可现在却不是当年的栋隆。
既然当年她能求学南北地方, 连最偏门的古镇小吃都会得一二, 现在又怎么学不了洋人的西点？
艺无止境, 若想提升自己的厨艺，除了自身天赋及后天刻苦磨练外，那就是学习。
程袖现在对烤箱的掌握已经达到非常熟练的地步, 如果说昨天做南瓜饼是让她认识烤箱, 那回到甜点屋又用烤箱做了玫瑰花饼、绿豆糕等甜点，那就是让她熟悉烤箱……
到现在，程袖已经有把握自学西点，当然，田秀的指导依然重要，拥有以前程袖记忆的她，很清楚米其林主厨的价值，虽然现在田秀重要性还体现不到，可等到深入西点，对方教的不仅是西点的做法，而是有米其林主厨经验的厨师，顶级厨师体悟和认知，这才是最难得可贵的。
滴滴的报警声，在这个小屋子里依次的响起——是大家的百香果夹心饼干烤好了。
烤出奇形怪状的皆有，但大体都是能入眼，也可品尝的。
程袖的百香果夹心饼干不说味道，但无疑是最好看的，都是婴儿拳头大，夹着的百香果酱也没有外流，金黄色裹着乳白色，且诱发着香甜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每块饼干酥脆的外表上都有几道长短不一的波浪纹，却是那种随性，让人觉得舒服。
程袖出色的表现造成所有学员都围了过来，都抓起百香果夹心饼干，咬下去。
本想苛刻的点评一二的某学同学，都发出惊叹：“好好吃！”
好吃，甜咸适度，不会让人胃口发腻，之前尝过田秀老师做得百香果夹心饼干的那些学员，心里竟然都升起了比较。
这说明他们在无意识当中，认可程袖做得饼干绝对不输于田秀做得。
但这句话没有人说出来，倒是不少人问道：“程袖，你多做一些，我付你钱买些饼干带回去吃，好不好？”
提出这个要求的并不多，毕竟大多数人憋着劲儿想自己也做出来味道等同的夹心饼干。
不过虽然提出要求的人少，却依然可以证明程袖的实力，这也让田秀注意到她。
*
田秀注意到程袖，却没有在课上表现令眼相看，又过了几天，学员已经适应了入门阶段，会做了不少甜点，包括程袖急须要学的泡芙和蛋挞，他们还学了一道偏难的快餐：香菇乳酪欧姆蛋。
“袖袖，再教我一次香菇乳酪欧姆蛋吧，这次我肯定能记住！”陈姐哀求合上十指，这不是她第一次求程袖，只是每次程袖协助她做完，她完成的都非常好，但单独去做，却造成很多次的失误。
程袖耐心十足道：“这样吧，这次我来做，你给我打下手，然后所有的细节由你完成，这样等陈姐你单独做得时候，就不会忽略细节上的失误。”
陈姐抱住程袖，使劲蹭：“就知道袖袖你最为我着想了！”
程袖拍了拍陈姐脑袋道：“要努力哦。”
陈姐用力点头：“嗯嗯！”
真是可爱的陈姐。
程袖弯了弯嘴角。
程袖拉着陈姐去洗手，然后围上围裙，站在面板前，道：“陈姐，准备好香菇、杏鲍菇、洋葱、西葫芦、鸡蛋……”
陈姐点点头，去清洗蔬菜，程袖则去取调料，制作欧姆蛋的需要烧盐，烧盐即是烘焙过的盐，程袖将盐处理过放置小碟中，又取出胡椒粉、乳酪片以及葡萄籽油。
程袖忙完，见陈姐还在洗菜，便把鸡蛋接手，抖动蛋壳，如同变魔术般，把蛋清和蛋黄分离，把蛋黄打散……
这个过程，仅用了三秒。
而陈姐也刚洗完菜。
程袖要将这些蔬菜切成碎末，她没有把这个工作交给陈姐，因为她们要节省时间，她做的话会更快，不是说陈姐做的不好，这几天程袖看来陈姐已经够努力了，而刀工，是需要时间磨练的。
程袖先拿出西葫芦，右手持刀，左手扶料，用刀时手掌紧贴着西葫芦。
她还不是程尚食的时候，只是尚食局里的最普通不过的宫女，因出身不好，宫里无路，做得也是最辛苦的工作。
切带骨带壳的海产，宰鲜血淋盆的畜类。
在尚食局几年，原本细胳膊细腿、卖饆饠饼的小丫头，硬生生练就了举起一把剁骨刀，直刀劈如灌风，跟刀劈如霆雷的本领，三两下就解决了很多男子都解决不了的骨头棒子。
带壳带骨的是硬实性原料，而现在她切的西葫芦，是脆性原料，要的不是如雷般的力气，而是手掌和手指的灵活性。
陈姐在旁看着，而她们一无所知的是，田秀也在默默关注，只见程袖手底下的那切刀右手快如疾风迅雷，左手的中指在调节安全的尺寸，大拇指稳按西葫芦，无比娴熟的配合，让人的肉眼都无法捕捉到速度。
陈姐露出羡慕和神往的表情：“袖袖，你的刀工练时间不短吧？”
程袖边切边道：“是啊，五六年吧……”
程袖在尚食局切了五六年的骨头。
“咄咄咄……”程袖开始将那些西葫芦块切成沫。
其实西点课上是可以使用绞馅儿机，但程袖觉得那不是给厨师用的东西，刀工是厨师引以为豪的本领，只有亲手触摸食材本身，才能了解它，才能知道如何更好制作它。
西葫芦和洋葱是脆性材料，用得是直切刀法，蘑菇是软性材料，程袖准备用推切，总而言之，她用了这几种刀法，陈姐看个大概，懵懵懂懂，而田秀眼中的惊讶、惊喜、赞叹毫不自知的全都暴露出来。
将所有食材切成沫以后，程袖便把案台交给了陈姐，她在边上指导和帮忙。
开温火，倒油。
这个动作陈姐练了不下十遍，已经很熟练，手臂一挥，还颇有气势。
将食材的碎沫按照顺序，依次地倒进锅里炒熟，撒下烧盐和胡椒粉，香味瞬间出来。
出锅后，洋葱辛辣中带着甘甜，香菇的飘香，杏鲍菇的柔和，西葫芦的清甜，汇聚起来，相合包容。
再将乳酪片倒进，有了让胃蠕动饥饿的酸甜感。
陈姐不由咽了咽口水。
蛋黄皮做法是陈姐最容易错的一步，程袖把着她的手，把蛋黄倒进锅内，完美地掌握好薄厚。
陈姐看到蛋黄皮在油锅中成金黄色，惊喜道：“成功了！”
捞出蛋黄皮，把馅儿包好，这次程袖再次帮助陈姐将包着丰富香浓馅料的欧姆蛋搁进锅里热一遍，之前几遍里蛋黄皮没有包紧就会前功尽弃，所以这次陈姐非常小心，好在看清楚程袖的技巧，陈姐也掌握如何最后完成欧姆蛋。
出锅，上盘。
陈姐露出欣喜的表情，这次做得肯定非常成功，虽然主要是程袖动手，但好歹她参与了不是？
“一定非常好吃！”陈姐期待无比。
程袖回忆了欧姆蛋制作过程，没有任何的小失误，于是同意陈姐的说法。
田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姿态慵懒，目光落到程袖身上，问道：“能不能让我也品尝一下？”
正文 热闹的甜点屋
程袖当然不会拒绝田秀的请求, 陈姐也主动递给叉子, 脸上露出兴奋笑容：“田秀老师, 您请。”
田秀接过叉子, 点头道：“好, 谢谢。”
陈姐让开地方, 站到程袖的身边, 拽了拽程袖的衣袖，小声道：“袖袖，田秀老师可是一直没有收过徒弟, 他的标准很高。不过你很有希望哦。”
程袖想起田秀的身份，做过米其林餐厅的主厨，还是法国顶级厨师协会塞萨尔的成员, 拥有的人脉, 足以让人在西点界站稳脚跟。
这样资历的西点大厨，应该不缺徒弟, 直到现在没有徒弟, 看来标准确实很高啊。
田秀已经开始品尝欧姆蛋, 看上去弹性十足的蛋黄皮, 吃起来口感也非常好, 田秀在心中给出评价：蛋液煎的紧致、饱满, 厚度适中，即便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蛋黄皮软糯又坚韧地包裹滚烫的汁液、菜糜，咬下去, 是股醇厚的奶香萦绕不绝。
西葫芦的清脆包着香菇柔软, 乳酪的甜香肆意穿梭在菜沫的肉里缝隙，且是越嚼越香，甜味夹着微酸，酸味携着清甜。
食材美味发挥淋漓尽致。
田秀短暂的遗忘了评价这回事，他的味蕾臣服在美味之下，坚定的意识也渐渐削弱，沉醉在品尝美味那种无法自拔的幸福中。
当他晃了晃神，回过头来，发现有两对圆溜溜的眼睛在目不转睛的看向他。
正是陈姐和程袖。前者有些紧张、兴奋、期待，后者镇定自若、信心十足亦有期待。
田秀见陈姐的古灵精怪，不由莞尔一笑，目光又投向那让他惊喜连连，此刻表情全然淡定的小女孩。
基本功扎实，说明勤学苦练；不依赖工具，不仅说明她拥有厨师良好的品格，也证明她对自己刀工的自信；虽然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却依然对品尝者有期待，说明她不轻易忽视品尝者感受。
田秀从未起过收徒的心，此刻也不由萌生。但他考虑的更多，程袖才十七岁，这个年纪太小，很多从事厨师行业，在这个年纪只是学徒。
田秀十七岁的时候还在异国的餐厅里打工，赚着一小时三美金的工资，全靠小费养活自己。
那时的他，没有程袖漂亮的刀工，没有对食物的敏锐，甚至没有程袖那种不咄咄逼人，却强大无比的自信心。
十七岁的程袖，其实就是现在的田秀，程袖缺少的不是经验，只是菜谱，他作用与菜谱等价，那说明他教不了她什么。
田秀觉得有些遗憾、可惜，便把那萌生的心又放下、收回。
田秀有些怅然，成为米其林主厨，让他认为自己的能力极强，即便是法国厨师界，同龄之间也很少比得上自己的，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这个错误的想法，让他放弃米其林餐厅主厨的位置，在塞萨尔厨师协会找个闲职，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并非是正确的，或许他应该挽回这个错误……
*
陈姐非常失落，走在停车场的路上，对程袖说：“田秀老师明明很喜欢你做得欧姆蛋，可还是没有收你为徒，太苛刻了吧！你做得欧姆蛋是我吃过最好吃，他是不满意吗……”
陈姐在国外的高档餐厅吃过别的口味欧姆蛋，还是餐厅主打菜品，可是根本没有程袖做得好吃。
在她看来程袖是最有资格配得上当田秀老师的徒弟，可事实上，这件事不管是田秀还是程袖好像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看了眼笑呵呵的程袖，顿时觉得恨铁不成钢，厨师界可不是好混的，现在不找个老师抱上大腿，到时候肯定吃亏！
陈姐眼珠一转，既然田秀没这个打算，可以找找别人，这件事她家袁先生应该能帮上忙。
陈姐开车送程袖回到甜点屋，现在的甜点屋跟之前可不一样，程袖回来的时候，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且这些顾客丝毫没有不甘不愿。
看到程袖从一辆明黄色的跑车下来，这些顾客七嘴八舌打着招呼：“袖袖，下课回来了？”
“小老板，今天都有什么甜点？”
“程小妹，今天的玫瑰花饼我先预定一斤，还有你家的蛋挞，我家孩子最爱吃，也给我来半斤吧。”
程袖利索的开锁，问道：“我不是让大家十一点半以后来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这一问，抱怨就纷至沓来。
之前要买一斤玫瑰花饼是个黑瘦的男人，摸着脑袋道：“嘿，我昨天是听程小妹说得十一点半来得，可是玫瑰花饼都被抢差不多，就给我剩个底。”
旁边穿绿裙子四五十岁的妇女哼着道：“可不是嘛，昨天我来得比你晚，袖袖家萨其马竟然都卖光了.你们这群人之前不是都不喜欢吃袖袖家的中式点心吗？这次下手怎么变快了？”
昨天买了足足两斤萨其马的年轻男人有些尴尬道：“谁知道袖袖家的萨其马这么好吃？如果不是前天晚上甜点屋的点心都卖光了，就剩萨其马和绿豆糕，买了点萨其马回去尝了尝，才知道原来袖袖家的中式点心也那么好吃！”
妇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有个年迈的老者也‘不忿’地指责年轻男人道：“那也不能买太多，你买了，别人就买不上，昨天我孙女哭了一晚上，就因为吃不上程姑娘家的萨其马。”
年轻人嘀咕道：“好吃怎么就不能多买点了。”
程袖也没想到点心的分量不足，会造成这么多的矛盾，虽然以前在皇都街边卖过饆饠，却是很小的事情了，那时店里还是母亲经营，却从未想到经营一家吃食，考虑的不仅是食物的美味。
既然认识到了自己做的尚有不足，程袖知道要去弥补，先推开门道：“请大家先进来，外面太阳晒，我去开空调，要是不着急就先坐那凉快一会儿，尝尝我泡的花茶……”
程袖开完空调，回来道：“我想了想，为了让大家都能买到点心，每人每次一种甜点限购一斤，如果想要的甜点卖没了，我可以现做，不过要等待20分钟到30分钟。”
老者先点头赞同：“这个好，我每次就给我孙女买点，不会超过一斤的，要想吃可以再来买嘛。”
年轻人却不乐意：“一斤太少了吧，要不然两斤？我今天可是准备买五斤的……”
黑瘦的男人摇头道：“小伙子，贪多嚼不烂。”
年轻人啧了一声道：“我有钱乐意买，管你什么事。”
黑瘦男人不愿意引起冲突，便闭上嘴，默默地往后靠了靠，离那年轻人远了些。
见此情况，程袖脑袋疼，若是尚食局的小丫头，她可以打可以骂，这些可都是她的客人……
但程袖没有因为年轻人的话改变主意，斩钉截铁道：“一种甜点限购一斤，不然后面的客人就排不到。还有，最近开店时间早晨是6点钟到8点半，中午是11点半到13点半，晚上是17点到22点。”
客人们都点头，他们都知道程袖最近报了西点培训班，上午下午都要上课，白天只能见缝插针开店营业，到了晚上时间就长了。
程袖笑呵呵道：“甜点都是当天做当天卖，是最新鲜的，这个大家可以放心。”
客人们纷纷道：“我们当然放心了，谁不知道袖袖家的甜点最良心了，用得食材跟超市卖的一模一样……”
程袖道：“那大家现在可以排好队，要什么跟我说，我会帮你秤好。”
“给我来一斤的萨其马。”排在第一位的是穿绿裙子的妇女，“再来半斤的绿豆糕。”
程袖点头道：“好，请您稍等。”
站在妇女后面的年轻人，好似忘记刚才妇女没有买到萨其马对他的不快，腆着脸问道：“阿姨，程妹子家的绿豆糕好吃吗？”
妇女脸色不好，勉强回答道：“当然好吃啦……”
不过后面有一男一女很是积极地回答道：“好吃好吃，感觉袖袖家的绿豆糕非常正宗，甜而不腻，吃下去就能感受清凉，舒服不得了，还能让你的胃口大开，简直就是解暑必备！”
年轻人眼睛一亮道：“是这样吗，那我一定要买两斤……不对，是一斤……”
一男一女对视一眼，嘿嘿笑着：“既然限购了，你可以多买点其他甜点，玫瑰花饼也很好吃哦，我家二叔都很喜欢，特意拖我们来买呢！”
年轻人连忙点头：“嗯嗯，玫瑰花饼也可以来一斤。”
“袖袖做得蛋挞也非常棒，可以跟西餐厅昂贵的蛋挞媲美了。”
“这个也要来一斤！”
“还有哦，程氏烤年糕吃过吗？是袖袖把中西甜点结合自创的一种年糕，酥、脆、黏、抻、柔五种口感出现一种糕点当中，你不好奇吗？”
“这个也可以来一斤！”
“下一位，您需要什么？”原来这么一会儿，妇女已经买完东西，轮到了年轻人。
年轻人不假思索道：“萨其马、绿豆糕、程氏烤年糕、蛋挞还有玫瑰花饼给我各来一斤。”
程袖讶异得看了看他，不过瞅到他后面那对男女就猜到发生了什么，那正是连家的姐弟，自从他们第一次买过玫瑰花饼，就常常来到甜点屋，每次必买玫瑰花饼，听他们说是带给他们从国外回来的二叔吃，当然他们也会买点其他甜点，几乎店里的每样甜点他们都买过。
这对姐弟很有意思，每次排队的时候，都要向旁边的人推荐一些觉得好吃得甜点，这也是甜点屋那些中式甜点没有被无人问津的原因之一。
程袖很感激他们，给年轻人把那五种甜点各自装好一斤，收到钱，又找回几块后道：“下次再来。”
年轻人此次虽然没有买五斤的萨其马，却照样还是买了五斤的甜点，而且被别的顾客说得那么好吃，还是让他很好奇，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当初他不也是实在没办法买了萨其马才知道程袖家的萨其马有多好吃吗？
年轻人挥挥手道：“程妹子拜拜。”
程袖笑着道：“再见。”
轮到了朗月和朗鸿，现在俩人跟程袖已经很熟了，尤其朗月，不用程袖招呼就道：“除了老规矩，再来半斤的程氏烤年糕，最近我二叔又迷上你自创的年糕了，哈哈。”
正文 水晶肴蹄/肉（修）
程袖把连家姐弟要的玫瑰花饼和程氏烤年糕装好, 递给他们, 然后笑吟吟问道：“今天你们不忙, 帮我点小忙吧。”
朗鸿好奇起来：“什么忙？”
当他对上程袖含笑的眼眸, 有些赧然, 这几日他们相熟了很多, 不过一想到初识对程袖不算友好的表达, 再看程袖宽厚的态度，让性格冲动倔强，非是非观不分的朗鸿汗颜无地。
朗月看出朗鸿的狼狈, 却一副看笑话的模样，也不帮忙。
也该让她这长不大的弟弟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了。
程袖道：“我做了新的吃食，想请你们帮忙尝尝。”
朗月和朗鸿眼睛一亮, 身为吃货姐弟, 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尤其程袖做得甜点那么好吃！
连家姐弟却听漏, 程袖所说的是吃食而非甜点, 甜点是吃食, 但吃食却不止甜点一种。
请连家姐弟进了里间, 轮到后面的人排队, 程袖的动作即便很快, 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客人送走。
甜点全都卖光，程袖还要在17点前再做好一批新的甜点才行，这种忙而不乱的生活才是她熟悉的生活方式, 也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带给她满足。
程袖进了里屋, 就看到朗月朗鸿没有她的招待，也可以自给自足，中间的餐桌上摆放着敞开的玫瑰花饼包装盒，以及一壶两杯幽香的玫瑰花茶，显然等的时间长点，但依然悠然自乐。
朗月和朗鸿挥了挥手，已经急不可待道：“袖袖，你又做出什么甜点了？”
程袖道：“这次并不是甜点。”
向来喜爱甜食的姐弟哀嚎一声：“不是甜点？”语气带着略微的失望。
程袖笑道：“再等我五分钟即可，绝不会让你们白等的。”
见程袖自信满满，朗月和朗鸿仿佛也有了点底气。双方相交的时间不长，彼此性情倒是相投，连家姐弟是知道程袖虽年纪不大，却从不说大话的，于是怀着忐忑、期待复杂的心情坐在那里继续等待。
这道吃食程袖在前几天就准备，因为要反复腌制、煮烂，极耗费时间，所以今天才能吃到，连家的姐弟来得凑巧，倒是有口福了。
程袖掀开锅盖，里面的肥肉相间的蹄髈肉还冒着热气，从早上就开始小火温炖，到现在也有三四个小时，肉皮富有弹性，色泽红腴，晶莹之色彷如水晶，而瘦的部分则颇有质感且细嫩，肥瘦层叠，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几天前，程袖从万梦超市买来的蹄髈处理，刮洗干净，用铁扦在肉上穿孔，擦上硝、盐及花椒，再腌制入味。
然后早上反复翻煮、用以重物压制，加入了不少香料，才有现在的水晶肴肉。
其实这整段工序并不复杂，要得就是时间和耐心。程袖将蹄髈分成两份，一份放置冰箱，待一两天后，才是名副其实的‘水晶’肴肉，倒时它会更加晶莹剔透，犹如艺术品；而另一份程袖把它切成片，放置盘中，端给连家的姐弟。
程袖留住连家姐弟，请他们品尝这水晶肴肉，也是想感谢最近姐弟俩热心宣传她家甜点。能让她的目标这么快得以实现，朗月朗鸿可是出力不小。
等候已久的水晶肴肉上桌，朗月和朗鸿二人的眼睛都快贴到上面，丰腴瘦肉，夹着晶莹流露出的汤汁，散发着浓浓肉香。
朗月道：“这是五花肉？不对——”
朗鸿兴奋起来，抢先回答：“是水晶肴蹄，镇江肴肉，是有名的扬州菜！”
朗月认错菜品有些懊恼，程袖道：“确实是水晶肴蹄，因它最适合冰冻一天后食用，所以你们现在看到肴蹄的颜色和冰冻后的颜色有略微的差距。”
程袖主动化解了朗月的尴尬，让朗月释然一笑道：“就说嘛，和我见到的不太一样，不过弟弟你可真厉害，竟然能一眼认出是什么菜。”
朗鸿得意一笑。
程袖看着有意思的姐弟俩不由笑了笑，给他们拿来筷子，邀请道：“冰冻是来不及了，不过趁热吃也有趁热吃的乐趣。”
朗鸿不客气地举起筷子，点头道：“好，不过我要提前说明，我们家做得就是餐饮行业，所以我们对菜品是很刁钻，甚至很苛刻，如果达不到甜点的水平，可就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朗月哼了一声：“朗鸿你别臭显摆，有本事你回家冲父亲也这么说。”
朗鸿缩了缩脖子，含糊道：“我们还是先尝尝袖袖的手艺吧，说不定超乎我们想象呢。”
朗月呵呵他一脸，超乎想象？他们从小就是被顶尖餐厅厨师喂大，即便他们在少年时期头次去瀚溪酒楼，也只觉得好吃，却未达到超乎想象的地步……
这混小子转移话题太过生硬了，朗月嘀咕道。
程袖笑吟吟道：“要是朗鸿能找出什么不足，我还要谢谢你呢。”
朗鸿有点感动，瞥了亲姐一眼，有些得意，认真的道：“我肯定细细品尝，帮袖袖你找出问题的。”
程袖莞尔一笑，点头道：“那好啊。”
朗月在旁边摇头，她这个弟弟啊，这个时候还挑剔别人的毛病，看来暂时是找不到女朋友了！袖袖才多大？还没上大学呢，比他成熟多了！
朗月不再管他，把目光转移到餐桌上那盘水晶肴蹄上。
既然知道是什么菜，朗月就能从记忆中找出菜得品相和做法，这是连家人从小接受的知识。
晶莹剔透，如水晶，汤汁四溢。
跟菜谱中描述的一模一样，朗月不由来了胃口，用筷子轻轻夹起一片肉，刚刚含进嘴里，就精神一振，不由自主的嚼起来，肉香溢出，纠缠在唇齿间。
好入味的水晶肴蹄！
脆而坚韧的肴蹄瘦肉，肥而不腻的肴蹄肥肉，咬下去就溢出鲜香的汤汁，流入齿中，源源不断地刺激味蕾。
朗鸿见以往都冷静著称的姐姐，竟然微眯起眼，表情有点迷醉，不由对那水晶肴肉更多了期待。
不过他心中所想的是——即便口感一般，也要好好地夸赞，毕竟是他之前说话太不经过大脑了，夸的差不多，然后再委婉的给袖袖提点意见。
心里打定主意，朗鸿夹起肉塞进嘴里。
“嚯——”
朗鸿发出古怪的惊叹声，然后吸溜起肉缝中的肉汁。
太好吃！竟然这么好吃！
他能第一眼认出这道菜是水晶肴蹄，并不是他记忆比姐姐多么出色，而是他昨夜才去过瀚溪酒楼品尝过这道菜！
凭着他连家唯一男丁的身份，提前三天预约了瀚溪酒楼的包房，而这道水晶肴肉，恰恰是昨夜瀚溪酒楼的主打菜。
瀚溪酒楼一周推次主打菜，不仅是顶级酒楼的顶级厨师在追求创新和进步，也是酒楼在彰显自己的实力，在向外界证明它们瀚溪酒楼的实力，以及毫不动摇的顶级酒楼的地位。
如果哪天有客人对瀚溪酒楼的主厨说：我吃过比你们家更好吃得主打菜。
大家会认为：不是这个客人脑袋有毛病，那就是主厨的水平已经不足以担任瀚溪酒楼主厨这个位子。
如果是在吃程袖做得水晶肴蹄前，朗鸿听别人这么说，肯定不认为是后者的原因，肯定是那个客人脑袋有问题，因为瀚溪酒楼的主厨是什么身份？就连他们家那些高档餐厅，总共也只有一位同等级别的，可那是曾经上过御膳的国宝级厨师啊。
但是现在，朗鸿真的不敢说程袖做的水晶肴蹄比不上瀚溪酒楼的主厨。
这个认知让郎鸿十分震惊，却不得不承认，真的有人能做出非常好吃的水晶肴蹄，甚至不输于那位大厨……
程袖见朗鸿表情呆滞，不知道这小年轻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她觉得现代的年轻人多少都有点奇奇怪怪，朗鸿是这样，之前买五斤甜点的年轻人也这样。
程袖只好主动打破凝固的气氛道：“肴肉经过冷冻之后，口感嚼劲提升，肉汁凝固，入口即化，会更加美味的。”
朗鸿一震。是了，程袖所做的水晶肴肉还是半成品，冷冻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节，口感味道都会在那时得到翻倍的提升！
程袖的半成品就已经跟那位大厨所做的主打菜不分上下，如果是在冷冻后的成品呢？
朗鸿有点兴奋、期待，竟然还有点不寒而栗。
程袖没有成年，就有如此高超厨艺，比起那些天才厨师也不逞多让！
朗月正惬意得品尝着肴肉的美味，顺便欣赏她弟弟那变来变去的脸色，可惜的是，又吃了两片，小腹就顶起来了。
作为很爱惜身材的吃货，朗月不得不痛苦的放下筷子，如同注视自己爱人注视着那充满诱惑力的肉片……
程袖见到朗月的表情，便道：“剩下的你们可以带回去吃，放到冰箱搁一天，明天午餐时候吃，味道正好。”
“好好好。”朗月见程袖竟然这么细致入微，感动之余记在心里，然后赞叹道：“袖袖，你简直天赋异禀，不仅甜点做得好吃，一道水晶肴蹄竟然也把我征服了。”
朗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要是来我家当主厨，我让餐厅按照你的想法发展。”
这句话看起来是玩笑，实际也是朗月在试探程袖的意思，让餐厅按照一名十七岁女孩想法发展，给出的待遇算是极高了，就连瀚溪酒楼的主厨也无法决定瀚溪酒楼的风格。
当然，朗月也不可能给出跟瀚溪酒楼同等价值的餐厅让程袖当主厨。
程袖一囧，道：“我做菜还是有几分水平，但是当一家高档餐厅的主厨，恐怕不比当老板轻松。再说，这家甜点屋还需要我经营。”
养父母留下前身的甜点屋，是程袖不可能放弃的，而且在程袖眼中，一家高档餐厅或是大酒店就是小型的尚食局，当初入宫进了尚食局，最后害的自己身死。
即便到了现代可能没那么残酷，可程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实在不是勾引斗角的好手。以她现在对烹饪的理解，又何必去那种地方受委屈？到哪里还不是大师级别的人物！
程袖对自己厨艺有着无比的自信。
朗月不吃惊程袖的说法，颇为赞同道：“确实，高档餐厅、大酒店的主厨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里面还有很多勾心斗角呢，袖袖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跟你说说……”
正文 被争抢的肴肉（修）
连学穆先生回到连家。
大家长归家, 家里原本松散的气氛立即散去, 大人孩子都忙起来。
朗月和朗鸿去帮保姆做饭, 苏敏柔对丈夫嘘寒问暖, 身为亲弟的连学孝面容都不由紧绷, 向大哥连学穆汇报了近几年他在国外的情况, 以及这次回国的原因。
连学穆是非常严肃的人, 掌管连家产业多年积威深重，不仅是下属敬畏他，家中子女和弟弟, 对他也是非常敬重的。
连学穆听完连学孝的‘汇报’，便一言不发，空气凝固, 目光幽深, 让四十多岁的连学孝忍不住抹了把额头的汗。
他这个哥哥，不说话就能让人心惊肉跳啊。
这时朗月走过来, 小心翼翼把茶水端到连学穆身前, 道：“爸爸, 您刚回来……喝口茶解解渴吧？”
连学穆皱纹布满的眼角柔和起来, 颌首道：“朗月在跟你苏姨做饭？”
朗月见父亲心情不错, 便点点头：“是, 苏姨今天特意为您准备了好多好菜，米粉肉、鸽脯肉、酥肉、扣肉、坛肉……”
谁不知道，连氏餐饮的掌舵人连学穆无肉不欢, 是实实在在的‘肉食主义者’, 每次吃饭都极少会动那些绿油油的新鲜蔬菜，反而让人吃得满嘴流油的大块肉是他平生最爱。
不过很担心连学穆血压控制不住的苏敏柔在心里抱怨：苏姐怎么又做那么多肉，还要督促学穆吃药才行。
朗月看到父亲嘴角也咧开，就知道肉菜的确很受她父亲的宠爱，于是兴致冲冲继续道：“我和朗鸿也为您准备了一道肉菜，您一定会喜欢的！”
连学穆颌首道：“我很期待。”
连学穆心里很清楚那道肉菜肯定是姐弟俩不知从什么地方淘出来的，连家的姐弟俩其实都不擅长做菜，连学穆也从不要求他们在这个方面努力，作为连家人知道如何管理家族的餐厅，懂得识人用人就足够。
朗月听连学穆这么说，露出开心的笑容，回到厨房。
之前客厅中凝固的气氛早就被朗月这么一打岔全部化解。连学孝好似忘记自己长辈的身份，对侄女的背影投向含带感激的目光，还没等他松口气，冰冷的视线仿佛将要把他的身体穿透，寒栗地感觉重新浮上心头。
连学穆已经收起刚才那点柔和，又恢复冷冰冰的样子，道：“你从小聪敏过人，却魄力不足。放弃国外那边多年的经营，回过就是为了开家纯粹的中式餐厅；这般果决果断，不像你，你轻易是不会做出来的，其中必定有关键的原因，导致你下定决心。”
连学孝虽然早就猜到，以连学穆的智慧和对他的了解，肯定不会单纯相信他是为了开一家中餐厅而回国的。不过真正见识到连学穆的厉害，还是让他忍不住叹息，只好将之前向苏敏柔和朗月、朗鸿隐瞒的事情脱口而出：“就在上个月，去年博古斯世界烹饪大赛亚军来到我名下的餐厅——”
说出这段经过的时候，连学孝的声音充满愤怒和羞耻。
博古斯世界烹饪大赛，两年一次，那些平时并不多见却才华超众的天才厨师们会齐聚大赛，进行异常激烈的龙争虎斗，选出全世界最优秀的厨师。
而在上个月，去年博古斯世界烹饪大赛亚军瑞典厨师——尼尔森来到连学孝的餐厅挑衅，不仅用他最擅长一道香煎肠打败连学孝用高价聘请来得主厨，还砸碎连学孝餐厅的招牌，最让连学孝无可忍耐，是尼尔森用十分粗鲁的语言羞辱了中餐。
因此连学孝年轻时的梦想在沉睡状态下被唤醒：创造真正的顶级中国餐厅，让国人引以为傲的中国餐厅，站在世界顶尖，不再看那群外国人的脸色……
连学孝的决心很大，甚至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就连他在国外餐厅都已经转手让出了。
一贯冷静非常的连学穆听了尼尔森的做法，脸上都起了愠怒之色，冷冰冰语调中却多了些温情：“有什么需要你直接找我，钱和人我都帮你找，不过，你决心去做，就一定要做下去，半途而废可不是连家的传统。”
连学孝喜出望外。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钱，在国外这些年已经让他攒够普通人几辈子无法拥有的财富，他现在缺的是人脉，缺的是餐饮行业顶尖的人才，可他的人脉都在国外，他无法触碰国内餐饮界的核心，只有依靠连家多年经营的人脉才可以。
连学穆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连学孝道：“我建议你找他试试，如果他同意跟你合作，那你的梦想至少会很快就能实现一半。”
名片上的名字刻得极为简洁，是最普通不过的印刷体——
万炤
“万炤？”许多年没回国的连学孝先生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倒是万这个姓氏很不常见，有些耳熟。
这时苏姨过来，轻声问道：“连先生，饭菜都好了，现在上还是等会？”
连学穆起身，道：“现在上。连孝，先吃饭，然后我们再讨论。”
连学孝连忙点头：“那好。”
只见一盘盘肥厚、香喷喷的肉上了餐桌，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是苏姐的手艺，连学穆颌首，都是他吃惯了的菜，正对他胃口。
连学穆地目光忽然一顿，指了指那盘晶莹剔透，如同水晶般的肉片，道：“这是你们姐弟准备的？”
朗月和朗鸿入座，相视而笑，然后对连学穆道：“爸，妈，尝一尝这道菜做得如何，二叔也尝一尝。”
二叔连学孝不由笑道：“我的标准很高的，你们可别觉得我苛刻。”
朗月心道：这话朗鸿也说过，看来朗鸿性格随了他二叔啊。
朗鸿吃过小瞧人的亏，对二叔也犯了跟他一样错误感到很高兴，信心满满地看着二叔，就等着对方大吃一惊。
连学孝夹起肉片，只是一眼，便脱口而出：“镇江之宝，水晶肴蹄。”
朗鸿微微吃惊，没想到常年待在国外的二叔都能一眼认出这是什么菜。
不愧是把中餐做到国外，还被特一级美食评论员称赞的二叔。
连学孝将肉吃下，仅仅嚼了两口，眼睛就亮起来。
跟连家姐弟不同，连学孝自己本身就很擅长厨艺，不过这道水晶肴肉，做出易，做好难，他的水平顶多能把它做出，却难做好。
菜与甜点的做法尽不相同，菜极为注重本味调和，就是在调味过程中挖掘出菜本身的味道，根本，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腌制过程中，出现哪怕微小的不对，都会导致成品菜的味道差那么一点。
连学孝吃过自家餐厅主厨做得水晶肴肉，就是差了那么一点感觉，就无法成为主打菜系，而这盘不知谁做出的水晶肴肉，味道中和的完美无缺，甚至把肥瘦口感都考虑进去，连学孝相信，即便再偏执的美食评论家，都无法从中挑出一点的瑕疵。
连学孝吃掉一片肴肉，不忘叫上自家大哥：“大哥，这道菜绝对和你胃口，不知道侄子侄女从哪淘来的绝佳美味。”
连学穆颌首，用筷子夹起肉片，甘香汁液沁到口中，牙咬住那肥而不腻、嚼劲十足的肉片。
朗月和朗鸿偷偷观察连学穆的表情，可实际上即便是在品尝美食，连学穆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筷子夹起肉的速度，是骗不了人的，只见连学穆专夹水晶肴肉，而且夹的飞速，嘴里的还没有吃完，碗里就多了五六片。
连家的姐弟俩愣是看呆了，连学穆大家长虽然无肉不欢，却从来没见过偏爱哪道肉菜，只要是肉他就喜欢，可以说后宫佳丽三千，宠幸均沾。
在连家餐厅当中，厨师要想讨好连学穆直接做肉菜即可，只要做得还不错，绝对能比做素菜的厨师占优势，不过从始至终没变的是，做肉的厨师和做肉的厨师比，没有分出什么胜负来。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改变了，连学穆很喜欢这道肉菜。
连学孝刚想夹起一片水晶肴肉，却夹了空，低头一看，方方正正的盘子干净得很。
肉呢？
连学孝看了眼连学穆碗里堆的‘肉片山’既羡慕又哀怨道：“大哥，这么多肉，你吃得完吗？”
连学穆用极为冷淡的目光扫视自己的亲弟弟：“我吃这个，剩下肉都给你吃。”
所谓剩下的肉是苏姨做的，对口叼的连学孝来说，苏姨做的肉只能填饱肚子。
连学孝碰触到大哥‘快感恩戴德吧弟弟’的眼神，羞恼心道，我一点都不感谢好吗，这么好吃得肉片，我竟然只吃到两片！
没有抢到一片肴肉的连家姐弟很心酸：爸爸果然很喜欢这道菜，可是爸爸竟然没有给他们剩下一片……
抢到一片却还想吃肴肉的苏敏柔目光幽幽地盯着丈夫的碗，又幽幽地盯着丈夫，无声道：你还爱我吗？爱我的话不给我肉吃？
*
来自连家因那盘水晶肴肉而起的纷争，还在甜点屋做甜点的程袖一无所知。
现在的国王权杖恢复了以前的口碑及人气，不过要想再突破却不是容易的事情，程袖还在上西点课，不能全心全意投入到甜点屋的经营上，所以暂时不考虑提升人气这回事。
“有人在吗？”成熟女人声音从外面传来。
程袖抬头，透过玻璃就能看到是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在甜点屋里东瞅西望。
程袖抬腿就迈过门口道：“您好，您需要什么？”
女人道：“是这样的，我儿子最近很挑嘴，爱吃的饭不吃，爱吃的零食也不吃，看过医生，医生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天气热的。我来带他逛逛甜点屋，看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程袖看了看那男孩，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可爱，只是表情有点蔫儿。
程袖弯下腰，问道：“你想吃橙皮蜜饯吗？有淡淡酸奶味，还有甜甜的蜂蜜味，软软的很好嚼。”
男孩很聪慧，听程袖的叙说就知道是很好吃得东西，点点头道：“想吃！”
程袖笑道：“渴不渴？姐姐再给你做柠檬汁，不会很酸，会加点茉莉跟西芹，会有股淡淡清香和甘甜。”
男孩咽了咽口水，这次不等问，就主动回答道：“想喝。”
程袖看向男孩的母亲，道：“橙皮蜜饯可以让孩子当零食嚼，橙皮可降气，和中，开胃，去恶心，多嚼几次他就有胃口吃饭了；茉莉西芹柠檬汁，茉莉有清热解毒功效，西芹可养胃，柠檬可开胃。”
女人怔了怔，来到甜点屋她是想让孩子对那些蛋糕啊面包啊产生点兴趣，然后再慢慢让他吃下饭，如果是平常，她是不会让儿子吃外面这些不知道是不是添化学品的东西。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店家竟然推荐的东西竟然好像有点靠谱？
女人点了点头：“好，你是现做吗？”
程袖笑呵呵道：“对，我家食物都是现做现卖，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进厨房看一看。”
可以进厨房参观吗？
女人眼睛一亮，她本来还担心食物的卫生问题，她能亲自看着不更好？
正文 橙皮蜜饯及柠檬汁
女人牵起男孩的手, 跟随程袖进了厨房。
男孩探着头, 刚开始还好奇地东瞅西望, 之后完全被程袖的动作吸引住了。
程袖冰箱中取出三个橙子, 用粗盐搓洗, 分明是很简单的动作, 却让人觉得舒适无比且赏心悦目。
几下便把果蜡搓掉, 用水冲洗。
程袖用小刀剖皮，右手持刀，左手贴橙, 双手分离交错，快速地舞动，翘起的手指如同飞舞的蝴蝶。很快便剖下完整的橙子皮, 毫无断裂。
这一幕看得男孩如痴如醉, 而女人则目瞪口呆。
这小姑娘还真有一手，不知道这功夫好不好学？
将皮上的白色部分去掉后, 程袖在锅里添入冷水, 待水开后把橘子皮扔到锅里, 煮熟后倒水, 接着重复之前的步骤, 还是添水、扔橘子皮、关火倒水, 重复五次后程袖才收手。
用凉水冲刷几次，用刀切成条，刀快如风, 几声刀与菜板碰撞传进女人和男孩耳中, 让他们精神一振，眼前却是一花，只能勉强捕捉到影子碎片，等到看清时，程袖已经切好橙子条，又开起火。
跟刚开始不同，女人现在十分相信程袖厨艺不错，对那橙皮蜜饯也有了更高的期待，给她这个自信的，正是程袖施展厨艺表现出的气场，那是种尽在掌握、无比强大的气场，自信地搓洗，自信地落刀。虽然之前的做法很简单，任何一位成年人都能做到，但女人认为很少有人能做到那般大气，浑然天成的大气。
男孩崇拜地看着程袖做最后的工作，他虽然只看得一懂半懂，却也受到了程袖身上浑然而成气质的影响，脑海中已经有了‘这个小姐姐做东西很好吃’的意识。
程袖在锅里放了蜂蜜和冰糖，熬制成蜜糖浆，把它与橙皮放置一起煮。
女人见程袖忽然收手，愣了一下，道：“现在是在做什么？”
程袖回头，弯了弯嘴角：“橙皮要跟蜜糖小煮20分钟左右才能入味，我先做茉莉西芹柠檬汁。”
女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西芹有股药味，我和我儿子都不喜欢那股味道，就连平常吃饭也不吃，做成饮品的话我怕我儿子不会喜欢。”
虽然女人对程袖的厨艺很有信心，可是挑食这个问题，不是多么厉害的厨师就能解决的，有些人看到西芹就晕，女人就是这样，尤其闻到那股药味，胃口都会受到影响。
程袖一怔，有些意外，又想起什么。
她还不是尚食的时候，后宫有个受宠的皇贵妃，也很讨厌西芹的味道，曾大闹一场，牵连了做饭的宫女。
直到她当上了尚食。有次皇后要刁难皇贵妃，下懿旨给尚食局，用西芹做后宫家宴的主菜，皇后是为了大众恶心皇贵妃，可偏偏程袖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西芹古怪的味道，皇贵妃非但没觉得那道西芹所做的菜难吃，反而觉得清凉可口，甘甜入味，很是美味，重赏了程袖，还给了皇后难堪。
那次以后，皇后便把程袖视为了眼中钉。
程袖摇了摇头，当年的事已经是过眼云烟，无论皇后还是皇贵妃都与她无关，还不如做美味的食物吸引人呢。
程袖回过神，对女人道：“你放心，我会解决西芹味道的问题。”
女人半信半疑下，点了点头。
程袖刚拿出西芹，女人就拉着儿子出去了。程袖看着他们有些慌乱的背影，莞尔一笑：“还真是不喜欢西芹的味道啊……”
西芹的味道不是难处理的事情，调味本身就是厨师必备的一项技能，而且经验丰富的厨师会有很多种调味的方法。
常用的方法，一是用盐，二是用‘火’。
香料可以说是厨师的福音，调味的绝佳武器，比如羊有膻味，就用孜然调和；鱼虾腥味重，便用葱姜蒜调和；亦盐也可去除苦味。
火的掌控，也称为‘活捉’，在《酉阳杂俎》有记载：唯在火候，善均五味。烹饪时火候的大小乃是调味的关键，火候的掌握容易决定菜品的味道。
只不过无论是盐还是火，程袖都不打算用，这两种伤及了食物的本身，而厨师责任便是挖掘食物根本味道，追求的是本源，又怎么可以本末倒置？
程袖认为最好的方法就是食物与食物调和，不仅不失本味，还能完美融合。比如牛肉过燥，便跟白萝卜配合，口感会清爽许多。
只是要完成这件事，非常困难，尤其是饮品，很多顶级厨师都需要无数次尝试才能做到这一点，而茉莉西芹柠檬汁这个饮品，是程袖自由搭配出来的，以前她从未做过。
程袖首先把柠檬果肉、西芹、茉莉分别压榨成汁，这次她使用的是厨房备的多功能榨汁机，毕竟手动压榨需要不少时间，而且手动压榨不及机器压榨的多，很浪费食物。
程袖自认为还是非常节省的，一丝得意的小情绪匆匆飘过，她开始为西芹调味，柠檬酸味可刺激西芹的甘甜，茉莉清香能掩盖西芹的药味……再加上蜂蜜，一杯茉莉西芹柠檬汁就做好了。
程袖并不熟练的将柠檬汁用塑料杯装好，然后密封。甜点屋里的设备很齐全，有些她还不知道怎么用，有时间应该好好研究……
程袖将饮品暂存冰箱里，沉淀一会儿味道会更融合。
现在她要继续做橙皮蜜饯，她把煮好的橙皮捞出，撒上白糖，放进烤箱小烤几分钟，等水渍烤干，便将它取出。
之前撒的白糖现在如同钻石般点缀在橙皮蜜饯上，橙黄色像蜷缩的尾巴，卷着身体小巧可爱，而盘中隐约有股酸甜味道传来。
把所有的橙皮蜜饯装到精致小盒中，再把稍微沉淀的饮品拿出来，程袖便走出厨房。
“这是橙皮蜜饯。”程袖把盒子递给女人：“里面有张纸条是蜜饯的具体做法，平常你就可以给孩子做着吃。”
女人微微吃惊：“这怎么好意思？”
程袖笑着摆手道：“做法很简单，如果实在没时间做可以再过来。”
蜜饯易潮，不易存放，所以程袖不打算推出这个产品，也就顺手把制作方法送给女人，当然如果放了防腐剂的蜜饯也能有很长时间的保质期，但是程袖对那种有害的添加剂没有好感，根本不会考虑。
女人感激道：“那谢谢你。”
程袖把饮品也递给她，道：“放冰箱了一会儿，但不是很凉，现在喝正好。”
外面的温度也会把饮品烤热的。
女人点点头，帮助男孩插入吸管，让他自己抱着喝。
男孩抱着塑料杯，小口吸溜，喝得嘴巴发出‘滋滋’地响声，就像喝上瘾一点都不想松开，表情也精神起来，瞧不见刚才萎靡得模样。
女人看着很是高兴，终于相信程袖把西芹的味道给解决了，她儿子跟她一样，有西芹的菜是从来不吃的。
女人把装蜜饯的盒子打开，喂给男孩一条，看他嚼地来劲，不由问道：“儿子，姐姐做得橙皮蜜饯好吃吗？”
男孩眨眨眼道：“好吃，妈妈我可以再吃一条吗？”
女人又喂他一条，看着儿子吃得开心，她也忍不住给自己拿出一条，刚放进嘴里，橙子香气布满唇齿，嚼起来皮软酸甜，滋味鲜嫩无比。
咽下去感觉酸味进入五脏六腑般，清爽极了。
“真好吃啊，果然很开胃，感觉自己吃什么都能吃进去。”女人默默心道：“买的是不是少点了？最近婆婆也不太爱吃饭。”
思绪快速闪过，女人对程袖道：“再做两份橙皮蜜饯吧，那个饮品也再做一份。”
程袖倒是不吃惊女人的决定，当初为评上尚食而闯荡五湖四海，摆过卖小吃的摊，也是如此。
总有人在尝过她的手艺，觉得好吃又要一份，没有吃够那会再来第二份。
这就是美食的魅力。
程袖也不觉得麻烦，做完第二份送走了这对母子。
*
西点课已经进入更深层次的培训阶段，当初培训班的小白们也锻炼出来，每个人都会做两三样擅长的西点。
程袖成长是最惊人，西点课是她学习平台，那甜点屋就是她的实践平台，每天要做几百份的甜点，西点的手艺也越来越纯熟。
这一天，西点课结束程袖从陈姐那里听到一个消息，那就是田秀老师可能要回归餐饮界，虽然不能直接回归米其林餐厅，但至少也是在《Zagat Survey》口碑不错的高档餐厅。
可能等不到培训班结束，田秀就要离开，而培训班也会从塞萨尔厨师协会调来新的西点老师。
程袖叹息道：“田秀老师也要走了？”
陈姐奇怪看着她：“也？什么意思？还有谁要走吗？”
程袖指了指自己：“我啊，下个月我就要去京都念大学了。”也顺便去见识京都美食，不知道过了百年，发展成何等地步。
陈姐一脸呆滞：“念大学……”
对啊！
她家袖袖今年高考，原来是考入京都的大学了吗！
那西点课就没办法上了，她们不能经常见面了吗？
陈姐难过无比地看着程袖。
程袖哈哈笑着，捋捋陈姐脑袋上蔫下去的毛，道：“做地铁也就三四个小时，有时间我会来看陈姐的，也会回培训班上课的。”
陈姐翘起眉毛，躲开程袖的手，哼道：“没大没小。”
嘴里是这么说，心里却是一万个不舍。
袖袖走了，平常吃得甜点的味道也要打折扣了……
正文 招聘甜点师
如果不是程袖在前几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她也想不起自己是要去京都上大学, 记忆中都是前身对甜点屋的执着, 把其他事情弱化, 包括上大学这件事。
也幸亏录取通知书发的及时, 要是临近开学那几天才知道, 程袖就没有时间安排她上学以后甜点屋如何继续营业的事情。
好不容易让甜点屋恢复以前的人气, 程袖并不想因为自己不在，就导致它再次关门。为了让它继续营业，程袖打算招一名甜点师。
于是程袖在第二日营业前, 就在甜点屋门前贴了张招聘通知：
招聘甜点师一名，职责：中西甜点制作、售卖甜点
不限资格，初学者皆可来尝试, 包教包会；待遇从优, 薪酬面议。
不少来甜点屋的客人驻足，津津有味地看, 然后热情地跟程袖打招呼：“袖袖, 你家要招人了？”
程袖笑呵呵道：“是的, 下个月我要去京都上学, 要招个人做甜点还有看店。”
听到这个劲爆消息的客人都惊住了。
袖袖要离开瀚城, 那甜点屋怎么办？他们被袖袖养叼的胃怎么办！
别说袖袖要招甜点师, 甜点屋会照样开下去，上上上个月袖袖不是没招过人，可是做得不如袖袖不说, 还一点特色都没有！
没一个月客人都流失光了, 要不是袖袖做甜点有天赋，那么快就学会做甜点，甜点屋早就该关门了！
客人们都唉声叹气道：“袖袖啊，你家是该招人了，毕竟这家店不能可你一个人忙活，可是你不在了，我们也吃不惯别人做得甜点啊！”
程袖弯了弯月牙般的眼眸，道：“你们放心，我家的甜点会一直好吃下去的，口味不会变的。”
看来现在客人们在国王权杖的归属感越来越强了，那么即便她离开，只要甜点的口味不变，那甜点屋还是会继续开下去的。
程袖顿时放心了。
客人们没有一个是在考虑要不要以后就不来国王权杖。跟程袖养父母去世时不同，那时客人们在甜点口味发生变化，毫无留恋地离开，再也没来过甜点屋，如果不是甜点屋恢复火爆的人气，这些客人也不知道甜点屋的甜点变得比以前更加好吃。
而这次程袖直言说要离开，客人们想得都是：既然袖袖说口味不会变那他们就试一试，如果还是变了，那就等袖袖回来再买吧。
会这么想得原因，就是因为吃惯了袖袖做的甜点，其他人做的，就很难入口！
程袖做得是精致细腻，别人家做得就是粗制滥造。
无论是面点还是奶油，都是程袖自己精心研究和配制的，拥有中华顶尖厨艺的女尚食，创新才是她最擅长的东西！口味当然跟那些大众的甜点口味不同。
*
下午程袖从西点课回来，就来了三个应聘者。
程袖先卖完甜点，然后把三人引到里屋，给他们倒了花茶，竹篮编织的盘子放着玫瑰花饼，这种意境，带着古典淡雅的美感。
三位应聘者分别是两男一女，两个男人都非常瘦，外貌并不突出，而女孩长得有点秀丽。
身处在这个氛围当中，都有些紧张局促，可能认为自己跟这个环境有点格格不入。
三人再看程袖，虽然这个小老板穿着小熊图案的半截短袖和牛仔短裤，却给人感觉清雅的感觉，与这样的气氛相得益彰。
比程袖年纪都大的三人竟然都小心翼翼地望着程袖。
程袖坐在三人对面，道：“我需要一名甜点师，前一个月是跟着我学习，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着店，第二个月负责甜点制作，还要完成售卖，如果你们来了工作时间就会改成早八点到中午十一点，下午两点营业，一直到晚上七点钟。”
程袖考虑，如果有人帮忙看店，那甜点屋关门时间就不用太晚。
三人点点头，一天工作八个小时，比一般饭店都轻松，这样的工作可不好找。
程袖见他们都没有疑义就继续说：“工作时间虽然是八个小时，其实大多数时间都用在制作甜点上，国王权杖是现做现卖的甜点店，也就是说，除了早上提前做好热卖的那些甜点外，甜点卖完或者客人有其他要求，你们要现做，所有甜点都不过夜。”
这家店档次有点高啊，三人心里这么想。
程袖道：“第一个月的工资是2000元加百分之三的提成，第二个月因为我要去京都学习，不在甜点屋所以你们可能会辛苦点，工资是3300元加百分之五的提成。”
女孩皱了皱眉，道：“我之前有做甜点的经验，也是第一个月2000第二个月3300吗？”
这个工资在瀚城有点太一般……至于提成，百分之三或百分之五能有多少！
程袖笑了笑，道：“不管你们以前会不会做甜点，到这里都要重新学习。”
女孩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只是把头低下，看来是对这次的应聘有些失望。
倒是那两个男人还在考虑，看表情有些意动。
其中瘦弱皮肤有点黑的男人搓了搓手，磕磕巴巴道：“那个，我之前没做过跟甜点有关的工作，我就是小网管……就连做饭我也不太擅长，也就泡个泡面的程度，我也能干吗？”
程袖莞尔一笑：“你很诚实，不过泡泡面好吃也是一种天赋。你放心，不管你对甜点了解多少，都可以试一试。”
另一个男人脸色有些苍白，问道：“请问你这里包吃住吗？”
程袖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安排住的地方给你们，倒是三餐我都是自己做，加一个人还是方便的。”
脸色苍白的男人道：“那不好意思，我现在想找个包住的工作。”
程袖理解地点了点头道：“没关系，在万梦广场找到包吃住的工作有很多，你慢慢来找。”
脸色苍白男子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跟女生一起离开，而那个皮肤有些黑的男人留了下来。
程袖跟他签了短期的试用合同，道：“罗哥，你什么时候能来工作。”
黑瘦的男人叫罗宇翔，挠了挠头，道：“现在就可以。”
程袖点头，引他到厨房，道：“进了这里，你的双手就要保持绝对的干净，指甲必须剪短，洗手用肥皂来洗，刚才那种挠头的动作，搓手的动作都不能有。”
这么严格！
罗宇翔连忙点头。
程袖道：“今天你就负责卖甜点，收银台贴着定价表，明天早上八点开始跟着我学制作甜点。”
罗宇翔有些激动，能学到一技之长，他就不用去干网管的活，不用每天熬着夜了，也不用再给父母丢脸让左右邻居说自己的闲话。
程袖见罗宇翔态度不错，满意点点头，她倒是不怕招来刺头，内庭调/教宫女、太监的方法多种多样，放到现代也能把刺头调/教乖顺，尚食局掌供御膳，服务于帝王可不是平和安逸的地方，程袖为了震住底下的女官和宫女也是废了不少力气学了御下之道，但若是聪明不耍滑头的，程袖更是喜欢，这省了她不少的麻烦。
罗宇翔很踏实，即使程袖说了很多需要注意的细节，他没有抱怨。
当他走到收银台前，看到价格表时大吃一惊，那些在超市廉价的甜点竟然在这里那么贵！
绿豆糕500克45块钱。
玫瑰花饼500克48块钱。
……
泡芙500克18块钱。
蛋挞5元1个，按斤算打九折。
巧克力夹心小蛋糕21元1个。
罗宇翔还好奇瞅了眼小蛋糕到底有多小，发现都没有巴掌那么大。
看完所有甜点的价格表，罗宇翔吸出长长的一口气，他虽然不吃甜食，但女朋友却愿意吃，以前每次发工资都会到万梦广场里的超市买点回去，但绝对没这么贵，绿豆糕500克即一斤，也就二十多块钱，泡芙在面包店也就是十块钱一斤，蛋挞买的也是五块钱俩那种……
程袖这时过来道：“我改了营业时间表，你贴到门口。招聘的那张纸就扔掉吧。”
罗宇翔连忙接过通知单和透明胶，把那张招聘通知换掉。
到了六七点，万梦广场的人就多了起来，甜点屋挤满了人，排着冗长的队伍，罗宇翔都看不到尾巴。
人真多啊，这家甜点店生意这么火爆，甜点味道肯定不错，要不要买点回去给妈和燕燕尝尝呢？
但是一看价格，罗宇翔就肉疼，想到这个月工作有2000多，也不差那三四十，就咬了咬牙想到，下班买点回去，不买多少就买一两斤。
罗宇翔干了半天的活，发现这家甜点屋的客人都很热情，比较自来熟，看到他就道：“你就是袖袖招来的甜点师？好好跟袖袖学手艺，以后不愁没饭吃。”
说话语气跟他妈对他说话一样。
他一个没忍住，向那些客人问出心中的疑惑：“感觉这里的甜点不便宜，生意怎么还这么好？”
客人们纷纷笑他：“那能一样吗？袖袖做得甜点不仅卫生，用料也让人放心，更关键的是，袖袖做得甜点好吃的容易上瘾！”
也有客人说：“其实不贵啦，我之前在网上买玫瑰花饼250克也要十九二十，程妹子家的玫瑰花饼也就贵那么两三块钱，两三块钱买的好吃又放心，有什么不好？”
还挺有道理……
罗宇翔倒是承认程袖是个非常讲卫生的人，不然也不会嘱咐他要剪指甲，要勤洗手，就是不知道甜点味道怎么样，这让不吃甜食的罗宇翔都好奇，有了想吃的欲/望。
下班之后，罗宇翔向程袖买了半斤的玫瑰花饼，半斤的绿豆糕，六块蛋挞，然后回家。
而罗宇翔刚走，程袖就接到了朗月的电话。
“袖袖，快到七夕了！瀚溪酒楼有乞巧节活动，你要不要来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