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甘妹妹   在工地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个叫甘天德的中年汉子。   因为这货长的干瘦,噙着一口大豁牙,为人小气巴拉,所以大伙都不大愿意和他亲近。倒是我和他一起喝过几次酒。有次甘天德喝高了,嚷嚷着非要把他女儿嫁给我,当时我也喝得有点二了,听到他的话居然是立即跪下喊了声老丈人。   工期结束后,暂时没啥事我的就在工友们的怂恿下,本着‘万一中奖了呢’的心态,跟着甘天德去看‘媳妇’。   甘家村比我预料中更偏、更穷。   但看到甘妹妹的时候,我内心是震惊的。   二十左右的年纪,瓜子脸,柳叶眉,白净净的皮肤很水嫩,穿着身灰色运动服,却掩盖不住前凸后翘的妙曼身材,看的我直吞口水。   我杵了甘天德一肘子,问,“咋差别这么大,真是你的种?”   甘天德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发黄的大豁牙,没回答我的话,只是得意地说道:“漂亮吧?!”   除了女儿甘妹妹,甘天德还有两个儿子。   老大甘俊是个脑子不够数的傻子,老二甘帅是个坡着腿的瘸子。和甘妹妹相比,这两儿子才是正统的甘天德的种,那样貌……啧啧,肤如包拯,貌压李逵!   甘天德有两套院子,一套在村尾半山腰,甘妹妹一个人住;一套则是在村中,他们父子住。   去甘妹妹那边转了一圈后,甘天德就带我回到了他村中的院子。放个小桌子,搬来两柴墩,两人就围着桌子喝了起来。喝到兴起,我问甘天德他要把女儿嫁给我的话还算不算数,甘天德猛地一拍桌子,打着酒嗝说大丈夫一言九鼎,王八孙子才说话不算数。   当场,甘天德就吆喝着他两个儿子,架着我杀向村尾半山腰的院子。   甘妹妹大概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两个兄弟摁在床头,甘天德则是把我往甘妹妹身上推。   有‘岳父’和‘大舅子’们撑腰,再加上我也喝的有点高,很快就把理智抛之脑后,扑过去把甘妹妹压住就是一顿猛亲。   从来没碰过女人的我,感受着身下甘妹妹因为她那惹火身材扭动挣扎时带来的异样磨蹭,火噌地一下子就上来了。   很快,我就感到身体上某个不能描述的东西变的滚烫炙热。   呼哧,呼哧——   我粗重地喘息着,腾出手想要在甘妹妹身上索取更多。   忽然,脑后风声呼啸,紧接着后脑勺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敲了一记。   忿然抬头,看到的是甘天德的大儿子甘俊傻呵呵的愣笑,手里攥着块不知从那捡来的板砖。   我还没开口说话,那傻子突然抡起板砖又盖了过来。   哐当一声,我昏了过去。   恢复知觉时,外面天色昏暗,大概是个晚上七八点的样子。揉着有些昏昏涨涨的脑袋,刚走出屋子,就看到甘天德拎着两瓶酒从院门外外走了进来。   我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问背后给我盖闷砖是咋个回事?   甘天德连忙陪着笑说是大傻子脑壳犯浑,要我别和脑筋不够数的货色一般见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我的确对甘妹妹有想法,虽然心中不爽,但不好翻脸,就故作大方地接受了甘天德的道歉。   坐着两杯酒下肚,话题聊到迎娶媳妇的事上。甘天德勾着我的脖子,醉眼蒙松地伸出五根手指头,说道:“村里娶个媳妇得五万。我两儿子,得十万。老哥我也不多要你,十万礼钱,我女儿就是你的人。”   晚上躺床头,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甘妹妹的影子。   姣好的容颜,惹火的身材……   尤其是想到当时压着甘妹妹时,她羞红的脸,奋力挣扎的神情,还有那挺的不要不要的胸,我几乎敢断定——这丫头绝壁是个黄花闺女。   我不知道啥时候睡的,反正一夜春梦,醒来的时候,内裤上是片片斑状,枕头上全是口水印。   然后,我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甘俊嗷嗷叫着的声音:“爹,爹,爹,妹妹不会动了,妹妹变成木头人不理我了——”   甘妹妹死了,穿着件红色的旗袍自杀的。   喜庆的红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如流水般的红色柔顺光华。上面金线绣着的飞凤栩栩如生,金线绣就的飞凤脖颈往上,如流水般的红云蔓延过胸、肩胛、脖颈,而后形成了层层叠叠花瓣状的边角线条,簇拥着曾经秀丽绝艳的脸蛋。   额头、墙角上残留的血迹宣示着她的离去方式;一双眸子瞪得滚圆,诉告着她的冤忿和死不瞑目。   甘天德只是简略地询问了傻子甘俊几句后,就让我和甘俊抬着甘妹妹的尸体,拿草席子一卷,搬到了后山的树林中埋掉了事。 第一卷 第二章 头七   荒蛮而冷血的一幕,看的我心神震颤。   等处理完尸体后,甘天德才走过来,对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洪啊,我知道你有些接受不能。但在我们这边,没出嫁的闺女是不配进祖坟,也不配享棺椁,更不会办什么丧礼。况且我女儿自杀,也肯定是和你你昨天乱摸乱亲有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比我清楚吧?”   这一刻,我内心是充满内疚的。   可,甘妹妹的自杀,真的仅仅是因为我的轻薄非礼?   虽然我有些浑浑噩噩,但我还是听懂了甘天德话语中的威胁意思。   我满心愤怒,但我也知晓这件事传开,我不会有好果子吃。为了自保,只能点头。   随后几天里我满心懊恼,想要把甘妹妹的尸体挖出来,买口棺椁帮她殓尸入土为安。但每次我还没踏出房间门,就被甘天德派过来守着我的大傻子甘俊一把掀翻,摁在地上动颤不得。   甘家父子三人好像彻底忘记了甘妹妹,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最让我气不过的是,甘天德居然要挟我,让我出钱给他家大傻子娶个媳妇冲冲晦气,还说只要大傻子甘俊完婚,就放我离开。   我气的肺都炸了,但是我不想因为甘妹妹的死暴露而进去吃牢饭,只得一面捏着鼻子给了甘天德一笔钱,权当是赎身的钱;一面暗自安慰,甘天德这王八羔子孽事做尽,人不管天管,他迟早得遭报应。   没两天功夫,甘家院子里就披红挂彩,装扮的喜庆吉利。   村里人议论,甘天德给傻子找的女人,是临近村子里一个脑子有些疯癫的女人。据说是几年前那户人家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媳妇,逃过几次,后来被打的脑筋出了问题,一直关地窖里锁着。   听说这些后,我劝甘天德别做伤天害理的事了,结果甘天德让我少管闲事。   我对他的态度也是无可奈何。但不知为啥,我始终心里觉得肯定会有什么要事发生。   果不其然,甘家的婚礼,出事了。   大概甘天德也觉得给傻子找了个别人家不要的疯婆娘不是啥光鲜事,所以自家院落虽装扮的红红火火,但去迎‘新娘’的事,却放在了夜间偷偷摸摸的进行。   结果一切都准备好了,要出发时,大傻子甘俊没影了。   把村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新郎官,甘天德只得托人带讯给那户人家,说迎娶的事先缓缓,等找到傻子再说。   不知甘天德记不记得,但我知晓,那夜,是甘妹妹头七。   晚上睡梦中,我梦到了穿着红色旗袍的甘妹妹款款而来,笑吟吟地告诉我,她回来了。这个梦我没给甘天德说。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村里长者带人堵了甘天德的门,把甘天德骂了个狗血喷头,说甘家大傻子不成人活,霸占了他的棺材不肯出来也就罢了,还在里面撒尿。   甘天德唯唯诺诺地赔了一堆不是,最后花了两千买下棺材,顺路把傻子带了回来。   下午,隔壁村里那户人家托人捎话,说甘天德今天不来的话,就婚事作罢,钱不退。   把买回来的棺材搬到村尾半山腰院落后,甘天德只得又纠集了几个村民,哄的让傻子甘俊牵着头黑毛驴,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吭哧吭哧走半天,抬头一看,面前居然是甘家村尾半山腰的院落。   娶亲队伍中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   纳闷中,众人绕到村头继续出发,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又跑到半山腰那个院子门口了。   甘天德心疼自己给傻子买媳妇的钱,催促人们赶紧的重新上路,众人却是不干了。被催急了,有火气冲的更是直接骂甘天德是不是干了生娃子没屁眼的活计,才会连连出事。   众人撂担子,甘天德只得去求助村里长者,希望出面帮忙说情。   长者估计是还在为傻子尿他棺材的事冒鬼火,推诿着说:“你家甘妹妹不是读过书么?她懂得的科学道理多,你让她去给大伙解释下,道理说通了,他们肯定会帮你。”   听长者提到甘妹妹,我猛地想到夜里那个梦,心中咯噔了下。   边上,大傻子甘俊嗷地喊了一嗓子,抱头蹲地上瑟瑟发抖:“妹妹……你别来找我啊,你是自杀的,跟我没关系,千万别来找我。”   甘天德冲过去,一把将甘俊扯起来,劈头甩了两耳光,“闭嘴!”   然而,事情已经压不住了。   在长者的逼迫下,甘天德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甘妹妹自杀后被草草掩埋的事情。听罢,那长者点了点头,说大概是甘妹妹读过几年书,思想比较进步,所以会怨恨甘天德随便将她裹了个草席下葬,估计大傻子钻棺材里不肯出来,也是因为这事。   见长者对甘妹妹为啥自杀似乎没多大兴趣,令我有些失望、也略微松了口气。   很快,长者安排人跟着甘天德去殓尸入棺。   埋尸的地方挖开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 第一卷 第三章 她回来了   尸体没挖到,反而挖出来的是四肢被尺许长的木契钉在草席上的红色旗袍。   旗袍领口,顶着颗黑驴脑袋。   黑驴脑袋上打着婚礼用的彩结。我一眼就认出来,是甘家娶亲用的那头毛驴。   长者气呼呼地指着甘天德,骂道:“甘老二,你他娘的就知道造孽。这是你们甘家的破事,我不管了!”   说着,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不再插手这事,逃也似的离开。   甘天德顿时傻眼了,连爬带滚的扑过去,拽住那长者的裤管,一把濞涕一把泪地求着那长者救救他。长者挣脱甘天德的手,板着连说能帮忙的地方他已经帮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管不了,也没那个能力管。   大抵是看甘天德哭相凄苦,那长者提醒了句,让他去找铁马村的瞎子。   听长者说得去找铁马村的瞎子,甘天德脸上的愁苦神情更甚了几分。忽然,甘天德把目光转在我身上,恶狠狠地说:“洪云,别忘了,这事你也有份!”   我一听就鬼火直冒。麻痹,这货明显是自己不敢去,所以拉我当替死鬼。   但本来甘妹妹的死就和我的到来有一定关系,甘妹妹的冤魂作祟的话,甘天德固然要遭殃,但清算账目,我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耐着性子,我对甘天德说天都快黑了,我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再说现在我们也出不来村,明天去。   甘天德却是觉得现在可以出村子了,非得我立即就动身去铁马村找瞎子。   双拳难敌六手,他们爷们三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大有我不去就上来揍我的架势,我只得悻悻然沿着通往村外的路走去。说来也怪,一路上心底把甘家父子三骂了个狗血喷头,等我回神,发现已经出了村子老远一截。   边问路边走,天彻底黑下来时,我也到了铁马村。   瞎子在铁马村名气挺大的,略微打问了下就找到他家。见到瞎子的时候,我微微一怔,这人两只眼的上下眼皮都连在一起,像破损过的伤口初愈合时拉扯的那种皱,甭说瞳孔眼仁,就连眼珠子都看不见丁点,难怪别人喊他瞎子。   见到他,我没绕弯子,直接表明来意,问:“大爷,能不能去一趟甘家村?”   瞎子摆了摆手:“年轻人,喊我瞎子就行。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甘家村哪户人家的亲戚?”   我还没开口,瞎子就哦了声,“差点忘了,这两天甘老二那龟孙子给他家傻儿子娶媳妇。你是甘家的亲戚吧!是不是甘家出啥事,甘天德那老小子自己不敢来,把你忽悠着跑腿?”   一开口就切中要点。顿时,我就觉得这瞎子有点叼,说不定真能搞掂甘妹妹的事。   所以瞎子问我甘家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也没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我来的原委,以及所见所闻都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   瞎子听完后,惊讶地问道:“你真梦到甘家女娃子对你说她回来了?”   我刚一点头应声,瞎子手里的盲杖就嗖地一下戳在我肩膀上:“无风不起浪,你夜里睡觉时多提防着点,小心她再来找你!”   我顿时惊得后背凉飕飕的,有些仓惶地左顾右盼。   瞎子又问我还有没有做别的对不起甘妹妹的事,我说晚上梦里把她睡了几十遍算不?   瞎子嘴唇翕动,最终啥也没说。   晚上睡在瞎子家,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和瞎子说的话,我越想,心底越是忐忑不安。身子蜷成一团贴着床边的墙壁不敢合眼,生怕一睡着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到后半夜,虽然一再提醒自己别睡着,但实在熬不住,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正睡的迷瞪,我突然感到身上一阵冰寒,紧接着,一个柔软嫩滑的身子挤进了怀里,软绵绵的两坨蹭着胸口,舒服的让我伸手把怀里的人死死抱住,恨不得把那两陀彻底挤压进自己身体里。   倏然,一个冰冷的玩意勾住脖子,拖死猪似得将我拽下床,摔在了地上。   “嘘——,别出声!”   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听声音是瞎子的。   我愣了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看见。   许久,瞎子才重重吐了口气:“她走了。”   我怔了下,问瞎子谁走了?瞎子说应该是甘妹妹的冤魂。   听后,我登时觉的头皮一炸,凉飕飕的寒意蹿遍周身,筛糠似得直打哆嗦。 第一卷 第四章 傻子甘俊   瞎子感觉到我的紧张和害怕,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去,把灯开了吧。别害怕,今夜我在外面守着。”   摸索着把灯打开后,我才算是心神安定了些许。   不敢再闭眼睡,我咬牙撑到鸡鸣后,凉水扑着洗了把脸,和瞎子直奔甘家村。   从铁马村到甘家村十多里地,瞎子硬是没问我一句关于甘妹妹的事,也没提甘天德一家子,反倒是东拉西扯的询问我家是什么状况。   听到说铁马村的瞎子来了,不少村民跑过来,询问瞎子能不能把甘妹妹的事给彻底解决掉。   瞎子冷哼了声:“彻底解决掉?做梦!”   村民们顿时不乐意了,说瞎子你行不行啊,不行就麻溜的走,介绍个更厉害的来。   村里的长者看不下去了,连忙制止众人抬杠质疑,陪着笑脸问瞎子有啥办法搞掂这事。瞎子摇头说这事急不得,得正午阳太阳最烈时去埋尸的地方看了才知道。   这边还没商议出个章程,远处忽而传来喊声,“甘家大傻子疯了,追着要吃甘老二的肉!”   我和瞎子一行人赶过去时,只见甘天德骑在株枯死的老柳树上,抱着枝桠骂声不断。树下,是赤着膀子的甘俊,四肢着地,像发狂的野兽似得,抬头紧紧盯着甘天德,嘴里时不时发出沉闷的低吼。   瞎子一出现,甘天德瞬间像是见了救星,扯着嗓子喊道:“瞎子,救我——”   应着甘天德的的求救声,甘俊扭头看向我们。   癫狂而狰狞的面孔,瞪的铜铃似的眼珠子,配着他那格外魁梧的身板,惊的不少人心生惧意。   瞎子两道眉几乎拧成一股:“甘老二,你他妈的招惹他干吗?”   甘天德死死抱住树干,哭丧着脸:“我他妈的那敢招惹他啊?大清早的刚起来,这狗犊子就疯了似的撵着我乱咬……”   “滚下来,让他咬你两口!”瞎子喊道。   满脸无奈的甘天德一点一点地沿着树干爬下来。很快,甘俊蹿起,抓住甘天德的两条腿,将他从树上拽下来,扑倒在地后,狠狠一口咬在甘天德屁股上。   “啊——”   甘天德发出凄厉的惨嚎。   瞎子则是大步流星走过去,手中盲杖扬起,嘭嘭嘭对着甘俊后脑勺就是一顿猛砸。   沉闷的敲击声,光听着,就让我眼角直跳。   这瞎子,虎的很呐!   瞎子的确虎的很,甘俊那五大三粗的体格,也只是撑了七八棍子,就被敲晕在地。不过看得出这几下子对瞎子的消耗也蛮大的,累的他站原地呼呼喘气。   众人七手八脚的忙乎着把甘俊抬走时,我乘机问瞎子,是不是甘妹妹冤魂作祟?   明显的,瞎子怔了怔:“你不知道甘老二家的事?”   我一听有内幕爆料,连忙问瞎子甘天德家发生过啥事。   瞎子摸索着找了块石墩子坐下,摸出烟斗点上深吸了口,喷出一股呛鼻的浓烟,瓮声道:“刚才那事儿,和甘家女娃子干系不大,倒是和那女娃子她爹有些牵扯。”   甘天德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哥哥甘天宁。   老婆死于难产,甘天宁和甘妹妹父女两相依为命。在甘天宁死后第二天,甘天德就迫不及待地占了老大家的院子,把年仅七岁的甘妹妹扫地出门。   自然,甘老大的丧事,甘天德也是不愿理会。   也是甘老大生前为人和善,十里八乡接下善缘的乡邻着实不少,所以大伙自发地给甘老大办了场葬礼。因为风俗的关系,甘妹妹没资格在灵堂谢拜来客,所以这差事只能让甘老二家的两个儿子来做。   这事甘老二应了,而后籍此把丧礼上的份子钱都吞进自己腰包。   晚上,甘老二蘸着唾沫,把丧礼上的份子钱数了又数,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他得意的笑。   清晨起棺出葬,大伙推开灵堂的门时,所有人惊呆了。   甘老大的棺材盖板不知何时被掀开,甘老二的瘸腿儿子正绕着棺材团团打转,好几次想要爬进棺材里,可因为高度不够加腿脚不利索,未能如愿。至于甘老二的傻瓜儿子,已经爬进了棺材里,正撅着屁股挠甘老大,甘老大尸体的脸被抠的皮肉翻卷。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两个小孩,对村民们的到来恍若未闻。   当着一干村民的面连着唤了几声没反应,暴怒的甘老二冲过去一脚踢在他小儿子腿上,只听的咔嚓脆响,瘸腿的小儿子惨叫了声,跌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踹翻小儿子,甘老二又伸手去抓棺材里的大儿子,结果原本低头抠着甘老大脸的大儿子突然扭头,低吼了声,一口咬住甘老二的手臂。   夏日里,甘老二赤着胳膊,被一口咬的见了血。   怒不可遏的甘天德拎着大儿子甘俊对准棺材边就是猛地磕了过去。要不是周围众人拉住了他,那傻儿子甘俊险些当场被摔死。    第一卷 第五章 阴魂作祟   那以后,甘俊每况愈下,越来越痴,越来越傻。   村里人都说,甘老二对自家兄弟做的事太绝,他家傻儿子又冲了甘老大的灵堂,伤了尸体,所以甘老大的鬼魂缠住了甘老二家的傻儿子。   每隔一段时间,甘老二的大儿子就会抽风似得咬人,只咬甘老二一个。   后来在瞎子的指点下,甘天德认了甘妹妹做闺女,负责起抚养义务,甘俊的病况这才有所好转。之后,傻子甘俊也犯过几次病,每次甘老二被咬的遭不住托人喊瞎子过来,都会被瞎子逼着追问,吐露出他做的亏心事,而其中大半是因为想对越来越水灵的甘妹妹图谋不轨。   也正是如此,甘天德对瞎子又恨又怕。   两人坐着东拉西扯地聊到正午时分,村里长者领着一帮人过来,催瞎子去村后小树林。   很显然,虽然长者昨日搁下话说不再管甘天德的事,但最终没撂担子,而且还上心的很。   走到树林,瞎子抽动鼻子嗅了嗅,又摸了摸周围的树,脸色顿时变了。   长者一看不对劲,连忙问瞎子咋了。   瞎子盲杖画圈一指:“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白杨树,别名鬼拍手。   像是应验瞎子说的话,不知从那飘来的云投下片阴影,遮住了树林间的斑驳阳光,一阵风拂过,杨树叶哗哗作响,好似真的有群小鬼在暗中胡乱拍手,搞的树林里都有些诡森森的,让人心里直发毛。   “当年甘家建宅基,就是因为后山这片地方邪乎,我才让甘老大栽了这片杨树林以邪镇邪。结果,甘老二那个傻逼,居然把人埋在这地方,不出事才叫见鬼!”   瞎子盲杖顿地,说的痛心疾首。   边上,有人缩着脑袋小声嘀咕道:“甘老二不还活的好好的嘛……”   话音刚落,树林外就传来嘈杂脚步声,有人扯着嗓子喊:“瞎子,瞎子,甘老二出事了,寻死觅活的拦都拦不住,你快去看看!”   到了甘天德在村落中间的那院子,刚进去,就看到好几个体格浑壮的村民围成一圈,将甘天德围在墙角。   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不正常,双手抱着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甘老二,站起来!”瞎子厉声喝道。   甘天德闻声抬头,但只是瞬息,又把头埋在膝盖间,惶慌地嘶喊:“妹妹,你别过来,你是自杀的;妹妹,你别过来——”   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像是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声音嘶声尖亢,喊得又是最近闹得我心神惶惶的甘妹妹的名字。饶是白日烈烈,我依旧觉得四周寒意森森,后脊背凉飕飕的,好似死去的甘妹妹就站在院子里某个角落,睁着瞪得滚圆的眸子,在暗处凝视着我。   瞎子手中盲杖一顿,声音更急更高:“甘老二,给老子站起来!”   猛地,甘天德打了个哆嗦,嗷地大叫一声,扑起来想要冲出人群。但边上早就有防备的几个村民按脑袋揪膀子,很快就把甘老二摁在地上。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被摁在地上的甘天德,突然以头撞地,磕得砰砰作响。   须臾,额头位置就一片殷红。   也是其中一个村名机警,迅速卡住他的脖子,将甘老二的脑袋死死摁的贴在地上,才阻止了他疯狂自杀式撞地。   就当我以为告一段落的时候,甘天德突然又猛烈挣扎起来。   如同砧板上的鲤鱼,甘天德的身子曲成个奇怪的拱形,让他那看上去干瘦的身躯,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道,边上那四五个粗壮的汉子居然有些按捺不住的迹象。   见状,长者连忙喊人拿绳子,将甘天德绑在株歪脖子树上。   搞定甘天德,长者才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珠,问瞎子,“真是甘家女娃子的冤魂回来复仇了?”   瞎子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许吧。”   甘天德的二儿子甘帅一听,顿时慌了,嚷嚷道:“瞎子伯伯,你可得救救我爹啊,千万别让妹妹的冤魂祸害我爹了。”   瞎子一摆手,“放心吧,你们父子俩都有份,谁也没的跑。”   瘸子甘帅一听,更慌了,求瞎子一定要救救他,说要多少钱都行。   瞎子嚯嚯冷笑,没吭声。   见瞎子不为所动,甘帅登时火了,说,“你个瞎子端着装啥大爷呢?你没来的时候我爹和我哥啥事都没,结果你一来两人变成这样,是不是你搞的鬼?”   话语咄咄逼人,根本就一点都不尊重瞎子。   长者感觉颜面有点挂不住,板着脸道:“甘帅,你咋说话呢?” 第一卷 第六章 虚假阴婚   “跑过来屁事没解决掉丁点,尽说些风凉话。我看他就是个骗子!姓洪的,还有你!”甘帅一口唾沫呸在地上,捎带着把我也拐了进来,“要不是你仗着有几个臭钱显摆,我爹就不会琢磨着把那个小贱人卖给你,也不会有现在这事!”   我刚想辩驳几句,长者拦下我,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句话,“走,别和他吵。”   在甘帅的谩骂声中,长者带着我和瞎子离开了甘家。   长者家,瞎子又一次询问了我来这里的原因和目的,好几处节点更是重复问了三四遍,最后才杵着眉头说,甘家女娃子冤魂闹事,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被草草掩埋。   细问,瞎子说,甘妹妹死的时候穿的旗袍,说明她做好了出嫁的准备,但中途出了什么变数,才导致她自杀的。   问长者,长者则是回答没听说过甘妹妹在左近乡邻有什么相好的男人。   瞎子沉吟了许久,说得先假装给甘家女娃子举办场冥婚,试试看能不能先把尸身引诱回来,然后试着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瞎子给交代过细节后,长者就喊了些人开始布置。   自掩埋甘妹妹尸体的杨树林到村尾半山腰的那个院落,挂出了一条红白相间的灯笼路。瞎子叮嘱我,这条路叫引魂路,专门留给阴冥鬼物的,太阳下山,就不能再走进去。   一下午的功夫,半山腰的那个院落就被布置成了婚礼现场。   只是,被用来拜天地的堂屋正中,横停着口棺材。   红漆刷出来的棺材。   只有我、长者和瞎子三人知晓,刷在棺材的红漆中,搀杂有公鸡血。   布置妥当后,瞎子把我拉在没人的角落,低声说,“小洪,今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鞋尖对着床,一正一反放着。顺利的话,等睡醒后,这事也就过去了。”   我愣了下,问瞎子要我晚上睡哪?瞎子说,在杨树林里搭个简易床睡。   当时我就惊呆了,我说大爷你是开哪门子玩笑呢?我不干!   瞎子嘿嘿一笑:“甘家女娃子被你们抛尸树林后诈尸失踪,现在我们要假装冥婚接引她的尸身归来,就必须要去哪里。事要办不成,甘家父子没的跑,你也一样糟。”   思及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就后脊背凉气直冒。   大晚上的去杨树林里睡觉,怎么想都有些心惊胆战。我哭丧着脸问瞎子,难道就没其他折中点的法子么?瞎子沉吟了下,说睡堂屋那口棺材里也成。   看他脸上的神情,我才回味过来自己被瞎子戏耍了一把。   棺椁里,铺着床红色的被面,用料、做工和甘妹妹身上那件旗袍一模一样。   躺在棺材里,仰望着头顶上方悬着的彩结,我心里害怕的很。   期间几次爬起来探头看,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啥都没。   昨日夜里本来就没睡好,白天里又跟着瞎子满村子蹿,早就乏困的要死。此时四周一片寂静,身下又是软软的、光滑的被面,我居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一入睡,我就感到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梦。很奇怪,我能清楚地知晓自己在做梦,但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好似梦里一个我,梦外还有个袖手旁观的我。   耳边传来悠扬的唢呐声、鞭炮声,我穿着红色的新郎衣服站在门口。   披着红盖头,穿着红色旗袍嫁妆的新娘,沿着红白相间的灯笼铺就的路,在暗夜下款款而来。   新娘一进门,我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她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拽着我直奔里屋。   转眼功夫,她就把自己剥得光溜溜的躺床头,摇曳的灯光照耀,白皙水嫩的皮肤如同被打了层如玉般的光泽,细柔的腰肢一个巴掌就能握的住,挺翘白嫩的胸部,平坦光滑的小腹,还有小腹尽头的神秘幽深……   我大口吞咽了一口唾沫,嗓子敢的难受,小腹热的火辣。   羔羊都待宰了,我迫不及待地把裤子往膝盖下一脱,扑了过去,顺手扯掉依旧蒙着她脸的红纱盖头。   居然甘妹妹!   “鬼啊!”   我吓得大叫起来,连裤子都顾不得提,连带滚地朝门外跑去。   没跑几步,被门槛一绊,摔了个狗啃泥。   还没等我爬起来,甘妹妹就从后面搂住我脖子,耳边传来银铃般的咯咯笑声,“相公,今夜洞房呢,把人家身子看了个透,你还想跑?”   我都被吓尿了,连忙喊“瞎子救命”。   然而这根本没什么卵用。   甘妹妹咯咯娇笑着把我身子扳正,而后叉腿跨骑在我腰间,芊芊细指轻佻地抬起我下巴,一副女王宠幸面首的架势,缓缓俯首凑近,猩红朱唇妖异如火。   喔喔喔——   就在我以为自己完蛋了时,房里传来雄鸡打鸣声。    第一卷 第七章 迁怒   猛地一下,我突然就从梦中醒来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真躺在门口不远处的院子里。顶头繁星密布,显然是离天亮还有些光景。   一阵夜风吹过,裤裆里凉飕飕的。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长者和瞎子走了进来。   见我裤子都脱了一半,光着脚丫站在院子里,长者连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敢隐瞒,把昨夜梦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听完,瞎子眉头拧成一股,问我睡觉前有没有把鞋子按照他说的那样摆。   顿时,我心头咯噔了下。   昨晚太紧张,居然把瞎子交代的这茬事给忘了!   一听我没按照他说的做,瞎子脸色就变了,举起盲杖直往我头上敲。   长者连忙按住瞎子,让瞎子先别生气,说事都已经发生了,当下最紧要的是现在怎么整?   我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赶紧接着长者的话茬说,瞎大爷,这事是我不对。接下来咋办您安排吧,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姓洪的也不会推辞半个字。   瞎子气呼呼地说事都被搞砸了,还安排个屁!   突然,瞎子头偏向一边,好像侧耳听什么。   不等我开口问,瞎子说,“快,离开这!小洪,把你身上的衣服都脱了,赶紧!”   我心中一惊,没敢问为啥,手忙脚乱的把身上衣服脱掉丢院子里,而后尾随瞎子和长者匆忙出了院子,缩身躲在了院外的柴垛后。   “都别出声,她来了!”瞎子低声道。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从杨树林到院子的那条灯笼路无风而动,所有灯笼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扬起。   诡之又诡。   是了,甘妹妹的冤魂回来了!我只觉得一股子冷意自尾椎腾起,浑身冰寒。   僵直在原地,我大脑一片空白,缩在柴垛后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瞎子轻轻杵了我两下,说没事了,我才恍惚回神。   回到院落里,只见先前我脱下的衣服已经不在原来位置,东一件西一件地散落开。瞎子要我先别动那些衣服,而是回到了摆放棺材的房屋。   推开门,我倒吸了口冷气。   原本布置妥当的房屋里,此时乱糟糟一团。贴墙头的‘囍’字被撕扯的稀巴烂;悬挂着的彩带、红纱全被拽的垂连在地上;家具更是东倒西歪……活脱脱土匪入室打劫后的现场。   唯独横停在房间正中的那口红漆棺材纹丝不动。   但是棺材的红漆上,横七竖八的遍布着一道道爪印,像是被人用什么锋锐的东西抠出来的。   瞎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棺材跟前,盲杖探入棺椁内一划,一件红彤彤的旗袍就被他从棺材里挑到外面,随着旗袍一起落地的,还有几个小玩意。   和旗袍一起滚落在地上的,竟然是鸡头!   瞎子让我看看棺材里还有啥。   我壮着胆子凑近,看清里面的情景时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心中充满了浓浓的震惊。   垫铺在棺椁里的被面上,一圈又一圈的鸡头,密密麻麻地围着个黑驴脑袋。   把棺材里看到的给瞎子讲述后,瞎子脸上阴的都能滴出水来,说道:“雄鸡一唱天下白。一般阴物最怕的就是大公鸡。可现在涂在棺材外的鸡血没效果,就连阳气最重的鸡头都不怕……甘家女娃子的戾气有多重,不用我说了吧?而且,这次我们假装冥婚的计划被她识破,村子里的公鸡都因为棺材上的鸡血被她一怒之下都灭口了。”   长者叮嘱我,昨晚发生的事情,别人问的话,就说啥也不知道,免得引起慌乱。   果然,天亮后没过久,村里就此起彼伏的骂娘声。   村里所有的公鸡都莫名其妙地死掉,而且全是身子完好,头不见了。   一户人家是这样,那可以解释说是遭了黄鼠狼。但整个村子都如此,村民们很快就联系到了甘家这两天闹腾的事情上。   长者和瞎子一通口径,说是不知道咋回事。   于是,有人提议说去甘老二家问问,看是不是甘老二又搞啥幺儿事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到甘家,却发现大门紧闭,咋喊都没人应。   几个村民翻墙头想跳进去开门,结果刚爬上去,就吓的‘啊’地一嗓子,掉在地上。    第一卷 第八章 见鬼   甘天德死了。   死在了昨天绑着他的那株外脖子树上边上,眼珠子瞪得滚圆,额头淌下的血糊了一脸。   神情和当时甘妹妹的尸体一模一样。   他两个儿子是在埋甘妹妹尸体的杨树林找到的。大傻子甘俊骑在树杈上,伸长脖子像公鸡似得喔喔喔叫个不停,瘸子甘帅趴地上,抱着个黑驴脑袋酣睡。   被叫醒时,甘帅满脸懵逼,一问三不知。   我们这边还在树林里和甘家兄弟俩盘问话,留在甘家院子里看守的汉子满脸委屈跑来对长者说,他去茅坑撒泡尿的功夫,甘天德尸体就不见了。   中午吃饭时,长者破口大骂甘老二是个狗逼玩意,活着造孽,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吃罢饭刚搁下碗筷,又有小孩跑过来说甘老二媳妇回来闹着要分家呢。   我们闻讯赶了过去,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兴高采烈地翻箱倒柜,丝毫看不出有丁点丧夫的忧伤。   “妈——”甘帅见我们过来,低低喊了声。   忙着收拾东西的中年女子直起身子,瞥了眼我们三个,那眼神像是在看空气,“咋了,小帅?”   “妈,我爸他才刚走……”瘸子甘帅欲言又止。   中年女子嘿嘿笑了两声,“嘿,咋滴?你爹死了关我屁事啊。平日里,你们父子三没我不也一样活的挺滋润的么。现在你爹都翘辫子了,剩下的东西就都是咱们母子的,我拿一半,你拿一半,大傻子不用管。”   说话间,中年女子把床褥掀起,看着下面藏着的几张毛爷爷,奇道,“咦,怎么就这点……小帅,钱呢?”   “钱?啥钱?”甘帅呆愣着道。   “你是瘸子,又不是傻子,装愣给谁看啊?”中年女子呸了口在地上,“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甘老二把侄女卖了个好价。”   甘帅脸憋的通红,半晌才道,“妹妹她自杀了。”   “啥?自杀了?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咧?”中年妇女怔了怔,旋即又道,“死了也好,正巧前两天阿强托我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刚死的年轻女人卖,说质量好点的拉出去一个能卖好几万咧。那丫头长的不赖,应该能卖个好价。人埋了没啊?埋哪块了?”   “阿强是谁?”长者插嘴问道。   甘帅恨恨地唾了口:“就是山头沟卖棺材的那老小子张强。”   中年妇女面色一沉:“瘸子,你说谁是老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见事态不妙,长者缩了缩脖子,拖着我和瞎子赶紧溜到外面。随后,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咒骂声,甘帅却是哑火了。   隔了会,甘老二媳妇拎着个包袱摔门而出,经过我们身边,扭头呸了口,扬长而去。   看着那中年妇女远去的背影,我随口对瞎子说,是不是该给甘天德也备口棺材,省的尸体找到了没地方放又闹出啥破事来。   瞎子还没回答,长者就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表示这个提议好。   就在这时,甘家院子里传来一阵叫声。声音拔尖凄厉,如厉枭夜啼,饶是白日烈烈,依旧听的人毛骨悚然。   “阿爹,不是我杀的你。别来找我啊,救命,不是我啊,救命啊——”   我们三人冲进去一看,只见傻子甘俊抱住院子的歪脖子树,疯了似的脑袋狂撞。   “啊,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杀的你,救命,不是我——”   瘸子甘帅从房间里跑出来,想要拽住傻子,却被甘俊胳膊随意一挥,打的趔趄着摔倒在边上。   见状,准备冲过去的长者和我都脚步为之一缓。   傻子甘俊膀宽腰圆,平日里我俩都不一定能压得住他。再加上此时犯浑发癫,出手没轻重,贸然冲过去,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我们。   陡然,边上的瞎子幽幽开口:“小俊,阿爹死的好惨……”   阴恻恻的声音,惊的我寒毛倒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说来也怪,瞎子一开口,甘俊居然不撞树了,扭过头来看向我们。而后,他就见鬼似得朝着房间里蹿去,边跑,边喊道:“阿爹,要报仇找那个女人去啊,别找我……”   我连忙搀扶瞎子,追着甘俊的脚步冲进房间。   拥有五大三粗的身板的甘俊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蜷缩在墙角,双手撑着地面,犹自不断往后贴靠,身子瑟瑟发抖:“阿爹,别找我啊,我以后再也不敢咬你了,别开找我啊,别来找我……” 第一卷 第九章 故人   分明眼前空无一物,但不知为何,那甘俊直勾勾的目光和惊慌的叫声,搞的我心里发毛。   “小俊,你为什么要害死阿爹……”瞎子继续开口道。   幽幽的细长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听着毛骨悚然。   听到瞎子的话,甘俊显得更加慌乱,双手抱住脑袋,晃的飞起:“阿爹,不是小俊害死的你,要报仇找那个女人去啊,别找小俊……”   瞎子声线猛地变的细高尖拔:“说,那个女人杀的我?!”   “阿爹,不是小俊杀的你啊,你别找小俊,是阿爹你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杀的你……阿爹要报仇找那个红衣服女人去啊,真的不关小俊的事……”   傻子大叫着朝门外冲去,跑的飞快,等我追出去,影儿都没了。   问甘帅红衣女人的事,甘帅却说他昨日打麻将打到半夜才回来,回来见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也就没开灯,摸索着爬床上睡去了,所以也不知道昨夜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啥事。   这话,和他上午在杨树林里说的没啥出入。   长者出去问了下周围邻居,结果都是说昨晚什么也没听到,更别说看到什么穿红衣服的陌生女人。   甘老二尸身消失不见,甘俊跑的没了影儿,甘帅一问三不知,就算是瞎子本领再大,此时也是有些拙计。略作商议后,瞎子让我和长者去山头沟先给甘老二先订口棺材,本来瞎子的意思是让甘帅也和我们一道前去,结果瘸子说不想看他妈的嘴脸。   路上,在株半枯半荣的槐树下,我们遇到个衣着时髦的女人,撑着把外黑内红的双层遮阳伞。   那女人问我们甘家村咋走,说她是来探亲的,可走在这里迷路了。   通往甘家村的路只有一条。虽然我有些奇怪她的问题,不过还是指着说沿路直走就是。   继续赶路时,我说,刚才那女人的挺漂亮的,看着有点眼熟。   长者说他也觉得挺面熟的,应该的确是村里那户人家的亲戚,不过一时半会有点想不起来是谁家亲戚。   过了槐树没走多远,我们居然看到傻子甘俊蹲在路边撅着屁股刨坑。   在他刨开的坑里,隐约露出一截红色的布料。   长者冲过去掀开傻子,把那红色的的布料挖出来,发现居然是件红色的旗袍!和甘妹妹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长者一把揪住边上嘿嘿愣笑的傻子,厉声问道:“甘俊,谁让你来这里的?!”   “大伯,嘿嘿,大伯说,这里有个红裙子,嘿嘿……”甘俊笑嘻嘻地拍着手,“大伯说,这里有个红裙子,嘻嘻……”   甘俊的大伯,就是甘老二的大哥甘天宁,甘妹妹他爹!   长者面色骤变,拔腿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跑去。等我气喘吁吁地追上他时,长者正手扶着那株半枯半荣的槐树,神情像是见了鬼似的一片煞白。不等我开口问咋回事,长者就一脸沉重地说道:“小洪,我想起来了,我们刚看到的那个女人是钟兰雨,甘妹妹她妈。”   甘妹妹她妈??!!   长者的话,让我险些把舌头咬了。   不过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槐树下的撑伞女子,的确在脸型和眉目间与甘妹妹很相似。但问题是,瞎子说钟玉兰在生甘妹妹的时候死于难产了……   事发突然,我和长者也顾不得去给甘老二订棺材,拖着嘻嘻哈哈愣笑的傻子立即回转村里。   一听傻子甘俊在路边挖出红色旗袍,瞎子带我和长者直奔村尾半山腰的院子。   推开门,院落里一切还是我们清晨离开时的样子,房间里的凌乱也是丝毫未变。   唯独棺材里多了个人。   原本垫铺在棺椁里的红色绸缎被面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卷草席。哧溜着身子,只穿个大裤衩的甘天德躺在棺材草席上,怀抱着颗黑驴头,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就像临死时荣登极乐似得。偏生嘴巴又张的老大,被塞了好几个鸡头,撑的腮帮子鼓起,整张脸画风诡的让我后背直冒冷气。   我被吓的牙齿打颤,瞎子却是一脸轻松地说,一般阴物最惧怕大公鸡,鸡头又是至阳的东西,甘老二嘴巴里塞满鸡头,应该是有人提防甘老二诈尸。至于把他塞棺材里的是人是鬼,就不得而知了。   我问瞎子接下来咋办?瞎子说,甘老二暂时不会有啥事,但钟雨兰得尽快想法子把她送走,否则等母女两汇合,事情就更麻烦了。   长者说,也不对啊,甘老大他媳妇都嫁到甘家村了,而且死后甘老大把她葬进了祖坟,咋滴说也算生是甘家村的人,死是甘家村的鬼了,能送哪里去? 第一卷 第十章 蒙骗   我则是好奇地问,为啥遇到甘妹妹她妈时,她会说自己是来甘家村探亲,而且连路都不认识。   瞎子大惊,连忙问是在哪遇到的钟雨兰。长者说是在去山头沟的路上那株槐树下。   听罢,瞎子来回踱了几步,猛地一巴掌拍在棺材上,说:“坏了!肯定是有什么人把甘妹妹出嫁的消息告诉了甘老大他媳妇,所以钟雨兰赶着回来喝女儿的喜酒。得尽快找到告诉她这事的人,只有托那人再传消息给钟雨兰,才能把她给哄骗走。”   登时我和长者傻眼了。   不过瞎子并没等我和长者开口问,就接着说道:“你俩打探下,看这两天那家村子里死人了。”   我问瞎子:“甘老二算不?”   长者伸手拍了我一巴掌,赞许地说,“是了!我咋就没想到呢?甘老大媳妇和她女儿长得挺像的,说不定那个把甘老二弄死的红衣女人就是钟雨兰。”   瞎子冷哼了声:“既然甘老大媳妇都回村里了,为啥还会跑槐树下问路。脑子被门夹了?”   长者则是满脸兴奋地说,指不定是丈母娘考验女婿人品呢。   瞎子又问钟雨兰问的谁路?谁给指的?长者答:“都是小洪,和老头子我没关系。”   唰地一下子,瞎子脸就变了,慌忙让我和长者把那件旗袍套在甘老二身上。   我本来想问瞎子为啥这样做,但看他一脸严肃焦急的神情,也就把话憋回去肚子里。   甘老二身材干瘦,旗袍倒也勉强能套的进去。   看着棺材里躺草席上身穿红色旗袍的甘老二,就像牡丹花瓣中裹着的一坨牛粪,再配合他那塞满鸡头的嘴巴和脸上迷之安详的笑,看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布置妥当,瞎子对我说:“小洪,今晚你必须得去那片白杨树林睡了!”   又来这一套?   我很直截了当地对瞎子说,大爷,咱就别玩套路了,要让我干啥您直说。   瞎子说这次没骗我,今晚真得去杨树林搭个床。   讲真,对那片白杨树林我是打心底感到忌惮。且不提白杨树那个‘鬼拍手’的别名,只是树林里埋着的甘妹妹的尸体消失、傻子甘俊和瘸子甘帅莫名其妙地被人搞到树林里酣睡这两件事,就足以令我望之却步。   我说,睡杨树林也可以,但总得给我点保命的手段吧?   瞎子摇头,说什么都不能给我。   站在边上的长者登时急了,说瞎子你这是玩火啊,万一小洪出事了咋办?   瞎子哼了声,说:“昨天就是因为在棺材上抹了鸡血,结果冥婚即将完成的时候被破坏,要不是半夜发现旗袍消失不见赶过来的话,现在小洪已经是尸体了。”   我这才恍然,原来当时屋里有鸡叫声传来居然是因为这样。   瞎子说,昨夜的计划本来十拿九稳的,但因为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做,所以最后才会功亏一篑。   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听他隐隐有责怪的意思,我只得闷不吭声。   晚上,盘膝坐在白杨树林中的简易床上,我看着边侧丈许开外的漆红棺材,心底把瞎子家祖宗十八代从头到菊花问候了一遍。麻痹,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给我说,晚上在杨树林里的除了我,还有个躺棺材里的甘天德!   按照瞎子的说法,昨晚假装冥婚是为了把甘妹妹的尸身骗回来,今夜是为了蒙蔽钟雨兰。   关于摆鞋,则是‘鞋冲床,鬼上床,一正一反入洞房’。   由杨树林通往村尾半山腰院落的灯笼路依旧亮着,但漆黑的暗夜中,红白相间的灯笼散发着幽幽光线,非但没能给我明亮的安全感,反而让我更加觉得这地方,简直就是鬼域。   每每有夜风拂过杨树林响起树叶鼓动的哗哗声,我都要被吓得蜷着身子哆嗦好一阵子。   迷迷糊糊中,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某个特定的时分,我突然醒了。   睁眼,光线幽暗,透过交错的白杨树的枝桠,能看到满天繁星。四周一片静寂。   静的令人心悸。   树林通往院落的那条灯笼路依旧亮着,所有的灯笼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就像是条亘古以来,一直存在于那里的,引导着什么东西往来的道路。   莫名地,我想到了传说中的黄泉路。   在民间传说中,黄泉路是人死后前往冥府的接引路,路的两侧有彼岸花盛开,腥红如血,妖冶鬼森。大概,走在黄泉路上的鬼魂看彼岸花,和我看红灯笼的心情差不多?   旋即,我心底骂了声“MDZZ”。   这种诡匿静谧的环境中想和鬼怪有关的东西,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收拢心神,我附身看了下床边的鞋子。   其实为了防止出纰漏,入睡前已经神经兮兮地看了几十遍。此时再看,不过是为了再度确认,籍此为自己壮胆鼓气。   就是这一看,让我的心脏猛地一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