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一章 头戴十字架的女孩(1) 我快要吐了。 一股强烈的酸苦味从喉咙中涌上来,在舌头上蔓延开来,让我几欲作呕。身子也跟着车子的颠簸一路上下翻覆,让这酸苦的感觉随着唾液流遍全身,我感觉全身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我急忙打开车窗,让夹杂着雨丝的凉风从脸庞拂过,来减轻心中烦闷的感觉。 “刘主任,怎么了?不舒服?”是小张的声音。 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紧闭着双眼,向小张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胃不舒服,老毛病了。” “胃疼啊,忍忍,过了这个山头,再走5分钟就到了。”司机接过话来。 “师傅,你们这里的路怎么这么难走?不是说政府拨款给修路了吗?”是小张的声音。 “是啊,前几年镇里说要招商引资,在咱村里建厂,在这山旁边打了一条路直接通村里。刚开始大伙儿都挺高兴,尤其我们跑车,省油,不费车。可是这时间长了,那路别说车了,连人都不走了。”司机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往下说了。 “为什么?有新路可以走,不是方便了吗?”小张果然上当,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嘴角不禁上扬——大学生就是单纯。 “嘿嘿,你不晓得,那条路啊……有古怪……”司机的声音很愉悦,显然很满意小张的配合,故意拉长声音说道。 小张果然又上钩了,好奇地问:“什么古怪?” 司机压低了声音,以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神秘感:“那条路啊,一走就要出事。你说本来挺好的一条路吧,车子一开就出怪事,人一走就撞鬼,谁还敢走?” “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我自己就遇到过啊!路刚修好那会儿,外地好多厂子进来了,到咱村的人就多了,我们的业务也就多了。有时候忙起来没白天没黑夜。有一回晚上,我刚准备吃饭,有人打电话来叫车,说是一个纺织厂里的工人要包车去镇里,我就答应了。结果我跑到那条路上开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人说的地方。你说奇怪不?得,给人打电话吧?这电话就是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了,响了两声人给挂了。给我气的呀,我心说哪个王八蛋打电话忽悠我玩呢,刚准备走,人电话又来了。我这回长心眼了,告诉他说你别挂给我指路,我去找你。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开着车呢,猛地发现前面有一人拦着路。我吓得赶紧把刹车一踩,下车就准备跟那人理论,结果这下车一看,差点没给吓死。我这车车头啊,都越过这山崖边上了。这要不是刚才那人一拦,我哪还有命?我在路上坐着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谢谢那人。可是这四周围一看,哪里有人?我吓得魂都没了,赶紧打电话叫人过来。一群人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人。后来我再仔细回忆打电话叫车那人给的地址,就是在山崖那呢!从那之后,别说夜里,白天有人叫车,我也不打那条路走了。” “不是你眼花了吧?”司机说完,小张总结道。 “怎么可能?就算我眼花吧,总不能咱这儿人人都眼花了吧?我一哥们也是跑车的,这夜里接个活,走到半道,看到路中间横着一条沟。刹车一踩下去一看,什么都没有。以为自己眼花了,上车一看呢,沟就在那横着。你说奇怪不?他给吓得不轻,后来干脆把车给卖了,做小买卖去了,再也不敢开车了。”司机接着补充道:“您还别不信,自打这路修好了以后,这样的邪乎事多了去了,村里人都知道。这不,传得多了,人都不敢上这路上来了。后来这些个厂子也受影响办不下去了,全给挪地儿了。” 小张不说话了。我知道他沉默的原因。司机的灵异故事是不是真的我们无从分辨,但这些私营的厂子大迁移的时候,我们报社是做过报道的。当时采访的时候问过大迁移的原因,老总们都回答是企业发展战略的需求,任谁都知道是鬼话。哪个企业发展战略一年不到就彻底变更,还是挪换厂址这么大的工程?这代价也太大了。当时只是考虑完成采访任务,也没深究,现在想想,似乎跟这司机说得倒也很吻合。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小张刨根问底地追问,这小孩确实有当新闻记者的潜质,新闻敏感度很高。 我也睁开眼睛,想看司机作何反应。只听他刚开口说道:“有人说是因为十年前……”话还没落音,车子就停了。 秀水村到了。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一章 头戴十字架的女孩(2) 我往外一看,就看见一个四十来岁、衣着朴素的人带着两个人向着车子迎了过来。以我犀利的察人眼光来看,是村里的干部来接车了。我笑着对小张和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小姚道:“下车吧,村干部来接咱们了。” 果然不出所料,那人走到我面前,对着我笑道:“是市报社的刘主任吧?” 我刚点头称是,他就热情地伸出手来,握着我的手道:“您看,我们这本来说是叫车去镇里接你们的,没想这还没出发,你们就到了,欢迎欢迎!” 我连忙谦虚了几句,问道:“您是赵书记吧?” 他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是赵安国,村里的书记,这是我们村里的黄主任和刘会计。”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介绍他身后的一男一女。 我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把小张和小姚介绍给他们认识。一番客套寒暄之后,一行人举步向村部走去。 赵书记一面掏烟给我,一面说道:“哎呀,可把你们给盼来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要不是修水库这么大的工程,怕是也请不动刘主任的大驾,这回您可要好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在这多留几天。” 我向他示意自己不会抽烟,跟着说道:“听说你们村里修了水库,解决了本村民生的大问题,市里领导很重视,特地让我们报社给写篇报道,好好宣传一下。都是工作,赵书记就不要客气了,还请多指导。”我嘴上谦虚,心里却很受用,觉得这个村书记为人还不错,不像有的机关干部,手里没点权力,却老觉得高人一等,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一路客套到了村部,赵书记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接待宴。觥筹交错之间,双方互相恭维,一派和乐场面。都说无酒不成席,美酒加上恭维,让人感觉如入云端,想不飘飘然都不行。我感觉浑身舒泰,胃里的不舒适感也全然没有了。酒足饭饱,赵书记让人拿来了几个袋子,对我说道:“您看,我们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白梨在市里还算有名,给各位准备了几斤,不成敬意,觉得好吃下回给我电话,我给你们送过去。”一席话说得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见面熟悉过了,接下来就是工作上的事情。赵书记道:“刘主任你们远来辛苦了,上午又坐了一上午车,今天下午先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再去水库看看,怎么样?”我正有几分醉意,想休息一下,就点头应允了。 细雨迷蒙,给秋日的午后增添了一丝凉意。我们跟着赵书记一路走,他一路给我们介绍秀水村的情况。秀水村是山区,四面都是山,中间一个村落,十几年前划分成行政村,还是原来那么大点地方,说是穷乡一点也不为过。赵书记介绍说,本来村里前两年招商引资,从山里挖通了隧道修了公路,招来了几个厂,想带领乡亲们致富,结果因为太过偏僻,运输成本太高,几个厂都搬走了。招商的事情黄了,村里只能将农作物种植作为主业勉强维持,想脱贫致富是不可能了,也就勉强维持个温饱。后来镇里要修水库,正好秀水村的地理位置处于全镇的中心,把秀水河的河路打通之后,水库完全可以供水到全镇。一旦水库到了秀水村,配套的水利工程实施起来,村里脱贫就有了指望。为了把水库选在这里,村里的干部不知道跑了多少趟镇里,嘴皮子都磨破了。赵书记说,接下来如果水库验收合格,镇里还可能向市里报批在秀水村建一个小型水力发电站,全村就指望这两个工程了。 我听出了赵书记的弦外之音,笑着说道:“赵书记你放心,为民服务是你们的宗旨,也是我们媒体人的准则。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村的水库做个大型的报道,给你们做宣传。”赵书记听完,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声道谢。 说话间,招待所到了。这是座三层的小楼,黑瓦白墙,外观上看和普通的农家没有太大的区别,内里却是别有洞天。我们一路跟着赵书记参观,穿过门房大厅是一个小型的茶餐厅,里面摆着几张黄梨木的桌椅,墙壁上还挂着几张书法字画,颇有古韵。从茶餐厅的侧门出去,后面是一个小型的游泳池。赵书记介绍说,这里主要是接待贵宾的。自从村里接了水库的工程之后,镇里、县里和市里的领导经常来这里视察,因为交通不太方便,偶尔会住在这里,所以村里就出钱把原来的招待所修缮了一下。我看着小张和小姚瞠目结舌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这两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大概还不能明白这其中的玄机吧。 从茶餐厅出来,我们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的房间。房间早就安排好了,每人一个单间。房间布置的很有心思,就连简单的铺盖都是精心准备好的,不像很多宾馆的房间什么都是白的,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所需要的东西也都一应俱全,甚至还配有一台自动麻将机。房间有一个大的落地阳台,站在阳台上看过去,正好能看到秀水河的风光。站在那里感受着微风细雨拂面而过的清新,闻着草木的清香,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 赵书记看出来我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见我在阳台上欣赏风景,识趣地告别,临走还告诉我晚上安排了晚餐,到时候来接我们。说完就离开了。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一章 头戴十字架的女孩(3) 可能是因为胃疼又喝了酒吹了风的缘故,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就连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睡着的都不记得了。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若不是小张告诉我昨天晚饭时分我推辞了赵书记的邀请蒙头大睡,我已全然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情。看来酒还是少喝为妙。 在茶餐厅吃完早饭,我打了个电话给赵书记,安排今天一天的行程。按照计划,我们上午要去水库拍摄照片,然后对赵书记做一个关于水库建设的采访,下午走访村民,采访一下他们对水库建设的看法。赵书记对我们的安排没有异议,连声说好。 水库坐落在秀水村东边,赵书记说,基本的建设已经完工,现在就等着市里派工程师下来验收。因为秀水村四面环山的关系,水库的修建很有难度,最后的工程建设比当初的设计要小了不少。赵书记补充道,虽然如此,但以目前水库的存水量,供给镇里遇到干旱时的农田灌溉不成问题。我们在水库周围拍摄了几张照片,我对赵书记提出了个要求:“赵书记,这些静态的照片看不出来什么效果,不能体现水库建设的作用。能不能开闸放点水出来,我们拍几张照片作报道用?这样会有效果一点。”赵书记有些犹豫,道:“刘主任你看,这个……这两天都在下雨,虽说不大,可是秀水河基本是满的。何况我们村子本来就小,所以建设水库的时候,附近的村民只是把最靠近水库的十几户村民搬迁走了,其他的户都没有搬迁,这要是一下子出了什么问题……”我明白他的意思。建设水库存水,是为了防止不时之需,比如抗旱、防洪等等。在没有得到指示的情况下开闸放水,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担不了这个责任。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作为新闻记者,我需要的是有新闻效果的图片,静态的水库没有太多让人感官上产生共鸣的价值,所以才提出了这个要求。 我想了一下,对赵书记说道:“这样吧,赵书记。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你考虑到安全问题,我要的是新闻效果。咱们折中一下,不用把所有的闸门都打开,你就打开最左边的一二号闸门,我们从侧面抓拍几张,时间不会超过5分钟。这样可以吧。”赵书记低头沉默了。我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他的回话。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一来他也希望村里的工程得到宣传,二来我提的方案风险不大,在利益和风险之间很容易做出权衡。果然,赵书记沉默了半分钟,突然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头道:“好吧,刘主任,就按你说的办!我马上通知他们开一二号闸门放水!”我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莫名地觉得很可笑。 我通知负责摄影的小张,让他带着器材移到侧面的位置上,等着水库放水。过了十几分钟,赵书记打来电话,让我们准备拍摄。小张刚把镜头对准一二号闸门,就听见一阵“轰”的声音,一二号闸口里涌出了两股水流,奔腾而下,当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倾泄的水流伴随着巨大的“哗啦”声,如同千军万马咆哮而过,让人顿生雄壮的感觉。小张不停地移动镜头,闪光灯不停地闪动。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相机,对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我连忙掏出手机打给赵书记,示意我们已经拍摄完成了。一分钟之后,水流渐渐变小,闸口关闭了。 我让小姚等在原地,准备采访赵书记,自己凑到小张身边,想看看照片拍摄的效果。刚走近小张身边,就听他“咦”了一声。我凑过去问:“怎么了?”小张把相机侧过来,指着照片上的一个黑点道:“刘主任你看,前面几张照片,每张都有个黑点,而且越来越大。到第七张才不见了。”我仔细一看,的确,小张的照片都是连拍的,前面六张每张都有一个黑点,而且越来越大,跟水流的流向完全一致。我没太在意,道:“可能是一条大鱼之类的吧,没关系,回去用软件修掉就好。照片不错,咱们等小姚……”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站在远端的小姚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我们向着她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她瘫坐在地上,眼睛看着秀水河里,似乎浑身都在哆嗦。 出了什么事?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一章 头戴十字架的女孩(4) 我撒腿就往小姚那跑去,小张紧跟在我身后。也难为他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带上相机。 等我们跑到小姚身边,小姑娘已经吓得傻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河里,脸上全无血色,就连嘴角都在不停地抽动。我急忙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指着秀水河,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浮…浮尸!” 浮尸?怎么可能?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全然没有半点异常的迹象。我哭笑不得,小姑娘是不是看花眼了?还没等我们说话,小姚又指着河道的前方道:“漂…漂到…前面去了!” 当真有浮尸? 我顺着河道的流向向前走了几十米,没有发现。正准备回头问小姚,就发现河边一棵伸到河里的树枝旁漂着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刚刚小姚面色惨白的一幕,心脏不争气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快。尽管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远处的那团物体就是小姚所说的浮尸,我不应当走过去,但好奇心还是指挥着我的双腿一步步向那团物体走去。 近了,更近了。我已经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看到了盘旋在那团物体上面不断嗡嗡叫着的苍蝇,双腿不自觉地发软,却依然向前走去。事后回忆起来,我当真佩服我那一刻的勇气。正是这一股莫名而来的勇气,让我看到了让我一生难忘的恐怖一幕。 小姚没有眼花,那是一具浮尸,一具头上插着十字架的浮尸。 因为长时间水流的浸泡,尸体已经发白发胀,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更让人作呕的是,由于头上插着十字架的缘故,白色的液体从头颅里冒出来,凝结在头发上,黏糊糊的一片。我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腾,扭过身来不停地呕吐起来……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一章 头戴十字架的女孩(5) 人在受到了强烈的惊吓刺激之后,大脑会一片空白,我证实了这个理论的正确。在看到了那令人恐惧的一幕之后,我完全不记得我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直到徐辉出现在我面前。 一个明亮而宽敞的房间里,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人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水,然后用温和的男中音对我说道:“你好,我是丘山镇派出所的副所长,我叫徐辉。你先喝点水,我想和你谈谈。” 莫名地,他穿着的警服让我感到安心,就如同在外受到惊吓的孩子回到了父母的怀抱一般,我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喝了一口热水,温暖的感觉透过喉咙传到了四肢百骸,因目睹恐惧一幕而变得僵硬的身体渐渐柔软了。徐辉掏出一盒烟,递了一根给我,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抽烟。他点燃了烟,房间里顿时充满了白色的雾,一半是我喝的热水散发的热气,一半是香烟燃烧的烟雾。我生平第一次觉得,烟草的味道如此香甜,让人神经松弛。徐辉没有说话,他很耐心一口一口抽着烟,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喝水,房间里只有我喝水的声音和他抽烟时发出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掐灭了烟头,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我打破了这种沉默的尴尬,问道:“你想问些什么?”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而是开口道:“我知道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那样的场面,都会产生恐惧和厌恶感,不愿意甚至逃避去回忆现场的一切细节。但是作为现场的目击者,我们需要你为我们提供一些关于这起案件的线索。当然,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感觉到任何不舒服或者不想继续谈下去,我们随时可以终止谈话,可以吗?”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警察,一个出色的心理专家。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就让我的情绪缓和,我甚至感觉早上经历的那一幕,没有那么可怕了。 “可以。我是记者,类似的场面我也曾经经历过。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配合。”我呼了一口气,真诚地看着他说道。 他笑道:“不愧是市报的记者。那么,就从你目睹现场的那一幕说起吧。” 我定了定神,把我们此行的目的,以及今天的行程,拍摄的情形,小姚发生惊吓的那一幕,我看到尸体的状态,巨细靡遗,全部告诉了徐辉。 奇怪的是,说完这一切之后,惊吓的感觉似乎减弱了不少。原来并不是只有快乐的事才值得分享,和人分享自己的痛苦,也能得到安慰。 徐辉默默地听我说完,接口问道:“也就是说,尸体是从水库里面随着水流被冲出来的?” “我不敢肯定。但是从小张拍摄的照片来看,一二号闸口放水的时候,的确有一个黑点出现。同时在我们准备拍摄选择机位的时候,没有发现河道边有任何类似的物体。”托徐辉的福,我变得冷静起来,仔细分析起案件来。 徐辉微微点头,对我突然表现出的冷静表示赞赏,道:“这样说来,尸体是早就在水库里面了。” 随着头脑的冷静,我作为新闻记者的嗅觉也得以恢复。我转而问徐辉道:“关于这起案件,有什么线索了吗?” 徐辉皱着眉,用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回答我道:“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很有限。尸体下午进行了检验,证实死者是一个15、16岁的高中女生。从尸体表面腐烂发胀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三天。尸体的肺部检验证实里面有大量的水,水质检验和水库的水成分相同,所以死者是在水库溺毙的可能性很大。让人搞不懂的一点是,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要在她已经溺毙之后,又要在她的头颅上插入一个十字架呢?” 是啊,为什么?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一章 头戴十字架的女孩(6) 我顺着徐辉的思路琢磨了一会儿,没有半点头绪。转而问道:“死者的信息呢?身份确认了吗?” 徐辉点头道:“我们翻看了最近一周派出所的失踪人口登记,发现五天前秀水村有一户人家来报警,说他的女儿失踪了。从登记的资料来看,报案人提供的失踪人口信息和这具女尸完全符合,可以断定这具尸体就是这个女孩。” 他顿了顿,似是在和我描述案情,又似在自言自语道:“死者名叫张红霞,今年16岁。9月30号中秋假期和自己的同学结伴去县城玩,一直到4号还没回来。根据同学的说法,两人在县城另一个同学家里待了两天,2号下午返程,大约下午4点左右在镇里的车站分手。其后张红霞乘坐公交车返回村里。这样看来,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2号下午4点之后。死者的父母说,孩子一直很乖巧,在村里从不乱跑,也就是偶尔放假去县城找同学玩。这样看来,死者如果当天下午回到了村里,就应该直接回家。也就是说,死者的遇害时间,应当是在2号下午4点之后的几个小时之内。” 说到这里,徐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听完电话,对我说道:“刚刚接到办案民警的电话,对当天下午4点左右的公交车进行了调查,证实当天下午4点零5分左右,开往秀水村的公交车从车站出发,大约4点50左右到达秀水村。从停车点到张红霞的家,步行大约也就15分钟路程。死者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被杀害的。” “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徐辉又点燃一支烟,边抽烟边揉着太阳穴道:“司机没有太注意,只说当时一起下车大概有3、4个人,细节记不清了。” 沉默了片刻,我又问道:“那尸体有没有被性侵过的痕迹?” 徐辉摇头道:“以尸体的腐烂程度,无法对此进行检验了。” 徐辉的话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个问题:“等一等,你先前说,从尸体腐烂的程度来看,应当已经超过了三天?” 徐辉点头道:“不错。因为在水里,尸体腐化的程度在水里是在土里的腐化程度的两倍。尸体已经发白发胀,出现了开裂的表征。所以法医推断,死者应当死亡了三天左右。” “这就奇怪了。” “什么奇怪?”徐辉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双目都要放出光来。 “法医的验尸报告和你们推断的遇害时间不吻合。”我回答道。 “不吻合?”徐辉若有所思。 “按照你们的推断,死者的遇害时间是在2号4点50到5点零5分左右,对吧?” “有什么问题?” 我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时间道:“你看今天是几号?” “9号……”徐辉突然一拍大腿,惊喜地说道,“我明白了。按照推断,死者在2号遇害的话,那么她已经死亡超过一个星期。但是尸检报告证实,死者的尸体表征来看,她的死亡时间虽然已经超过三天,但是还没有达到一个星期的状况。” 我点头道:“不错。我接触过类似的案子,对于尸检也懂一点。就像你说的,尸体的腐烂程度在水中是在土里的两倍,如果尸体当真已经死亡了一个星期,那么腐烂的程度应当更加严重。我见过尸体,虽然面目已经分辨不清,而且肿胀得厉害,但是远没有到浸泡了七天的程度。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还要更靠后。” 徐辉又开始皱眉思索起来:“照你这么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5号左右,然后被凶手弃尸到水库。可是这又有一个问题无法解释了。”  “什么问题?”好奇心逐渐左右了我的思维,恐惧感似乎荡然无存了。果然是“好奇害死猫”啊。 “张红霞的父母在4号报警,当天我们就对村子进行摸底调查,没有发现她的痕迹。如果4号那天她还没有遇害,又不在村子里,那她又在哪里呢?”徐辉抱着头苦恼地说道。 不知不觉,微笑浮现在我的脸上:“徐所长,你忽略了一个细节,或者说,你被既定的思维骗了。”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二章 被隐瞒的真相(1) 徐辉惊讶地望着我,一脸疑惑的表情。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期待,很显然,他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你推断张红霞在2号下午4点乘车回到了村子,这个推断有证据吗?”我微笑地看着他。 徐辉讶异的表情告诉我,他果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是说……?” “没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张红霞的同学只是告诉你们,他们在车站分手了,而并没有亲眼目睹她乘车回村。而对于死者是个乖乖女的既定印象让你们认为她不会独自在镇里乱跑,以及知道她身在车站的事实,让你们习惯性地推断她上了车。可是她的同学和开车的司机都不能确定她是否在当下就乘车回到了秀水村,换句话说,她是不是真的在车站上车回来了,没有人可以确定。如果她没有乘车回来,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徐辉赞同地看了我一眼,这个表情告诉我,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于是我抬头整理自己的思绪,继续道:“张红霞可能在当时遇到了什么突发的情况,或者是遇到熟人,或者是遇到什么事,总之她并没有上车回村。又或者,是凶手把她带离了车站,然后在5号杀了她,将她抛尸到了秀水村的水库里。” “这个推断很合理。如果张红霞真的在2号下午回村的话,即便她没有回家,那么村里也应当有人见过她。可是我们调查的时候没有得到这样的讯息。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呢?”徐辉道。 “是一种惯常性思维。如果不是因为我见过尸体,知道她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周,可能我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看来你不但是个优秀的记者,还是一个优秀的侦探。”徐辉赞赏地对我说道。 “过奖了。如果不是你这个优秀的心理专家,可能我还活在那个恐怖的场景里,根本没办法和你一起分析案情。”我回答道。 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徐辉狠狠抽了一口烟,收敛笑容道:“这个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仅仅知道这一点,还不能找到嫌疑人。” “至少可以锁定范围了。从凶手的犯案手法来看,这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而并不是临时起意。那么张红霞在2号下午没有回村,就应当是被凶手带离了车站。在人流量如此大的地方要带走一个人不引起周边人的注意,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和张红霞认识,甚至关系很好。所以可以从她身边的熟人开始排查。” 徐辉叹了口气,道:“太难了。死者只是一个16岁的中学生,社会背景并不复杂,有什么人和她有深仇大恨,要如此残忍地杀害她?” “会不会是为了报复她的父母呢?”我猜测道。 “不会。她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就那么两三亩地,一没钱,二不跟人结怨,张红霞失踪这些天,她家里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可以排除这种可能。” 那动机,动机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我正漫无头绪地猜测着,徐辉站起身来,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谢谢你,不但为我们提供了现场的线索,还给了我很多的关于案子的启发。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来调查吧。好好休息,有需要我会再联络你。” 和徐辉道完别,将他送去房门,我才发现自己身在招待所的房间里。虽然以前也接触过坠楼等一些死亡现场,但像今天这样血腥的场面,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正因为如此,自己才如此失常,连身在哪里都搞不清楚了。想到这里,脑海中又浮现了死者尸体的惨状。一阵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这才发现阳台上的落地窗一直开着,急忙走过去。 夜色笼罩下的秀水村一片寂静。不同于城市人的忙碌,这里的人们生活节奏更缓慢,忙碌了一天,很多人家早早就睡下来,村子里并没有几盏灯亮着。只有月光照耀下的秀水河,发出幽兰色的光芒。河水蜿蜒流动,仿佛一条吐着毒信的蛇,正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一切……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二章 被隐瞒的真相(2) 一阵敲门声传来,沉浸在思考中的我被吓了一跳,心都拎了起来。我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问道:“谁呀?” “刘主任,是我,小张。” 我皱着眉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就看见小张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见我面色不善,小张怯怯地把手机递给我,小声道:“刘主任,是老总的电话。” 社长的电话?难道是采访任务取消了? 我心里突然一阵轻松,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喂,小刘啊!怎么样,听小张说今天受了惊吓?现在感觉怎么样?” 虽然只是一句客套式的问候,我却感觉十分温暖。“没事了,刚才和派出所的民警做了交谈,现在心情平复多了。” “那就好……你们在外采访,要多照顾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是这样,下午接了小张的电话,报社内部开了个会,大家一致的意见是既然出了意外,采访水库的事情就先放到一边吧。”我心里一阵激动,原来平常看上去人情味淡薄的社长,居然也这么体谅下属。 然而社长接下来的话让我内心的激动如同海边的浪花,刚刚翻腾了一下,就退回到了海里:“社里研究了一下,觉得这次这个案件很有新闻价值,也很有教育意义。这样,你们就在那边多待两天,把这次案件好好调查报道一下。丘山镇那边,我们已经和刘镇长联系过了,有什么事情就找他好了。我回头把他电话发到你手机上。就这样,你好好休息吧,社里的其他工作不用操心,好好把这次的新闻挖掘好。明天先发个消息回来。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这样,拜拜。” “嘟……”电话里一阵忙音,我沉默了。 这意思,我们要在秀水村驻扎一段时间?我想骂娘。 “主任?老总……说什么?”小张小心地问我。 算了,这就是命。谁叫老子当初一腔热血要学新闻,当记者呢?这样自我开解完,我疲惫地倒在床上,对小张说:“咱们要在这驻扎一段时间了,搞不好在这边建个分社,咱仨就这儿办公了。” 小张差点没跳起来,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什么?不会吧?老总真这么打算?” 看着他的表情,我差点没喷出来。真是单纯的孩子啊,说什么他都信。 小张看我一脸笑意,轻松了不少,也知道我在开他玩笑,不好意思地说:“刘主任,你就别逗我了。” 我叹了口气道:“我没逗你,起码这两天咱们走不了了。社长让咱们跟这个案件的新闻。” 小张“哦”了一声,旋即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道:“主任,你绝不觉得这个村子里有古怪?” “古怪?什么古怪?”我来了兴趣。 “关于那条路,你说那司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觉得好像蛮玄的。你听赵书记昨天怎么解释了吗?说是地方太偏僻,所以工厂都搬走了。可是这跟修好的公路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放着那条路不用呢?”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小张见我听得出神,没有反驳他,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还有,你看昨天赵书记跑到山脚下面来接咱们,好像料到了咱们会翻山过来。你说奇怪不?明明村里还有一条新修的公路,正常来说,谁都会从新修的公路过来啊,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老路过来的?”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来,把小张吓了一跳,以为我要发火,不敢继续说了。 我想的却是小张刚才说的话。的确,我们来的时候虽然在镇里逗留了一会儿,听到了镇里的工作人员打电话通知村里我们要过来,可是出租车是我们自己叫的,我们三个都不认识到秀水村的路,走哪条路都是司机自己的安排。难道赵书记认识这个司机? 不对,上了车之后小张一直在和司机聊天,他并没有接打电话,不可能通知赵书记在哪里接我们。 除非,赵书记根本就知道我们不会走新修的路!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二章 被隐瞒的真相(3) 我看向小张,他正小心地看着我,见我望向他,急忙坐正身子,摆出一副准备挨训的样子,那副好像做错了事的学生面对老师的训话一般恭谨的表情让我忍俊不禁。我笑道:“小张,可以啊,你说的很有道理。” 听到我突然表扬他,小张兴奋地直搓手,说:“刘主任,你也觉得是这样?” 我点点头:“你说的很对。看来赵书记跟我们隐瞒了什么,关于那条新修两年却被废弃的公路。” 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如那个司机所说,这条路有古怪? 接二连三的疑问让我头都大了,原本和徐辉谈完之后有些清醒的头脑又感觉晕眩起来。我正准备给小张下逐客令,没想到他先发制人来了句:“刘主任,晚上……咱俩能……不能睡……一个房间?” 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张急忙解释道:“那个……那个……我是怕万一有什么情况,两个人一起好有个照应。” 他这么一解释,我算是终于明白了。看来今天小张是被那个场景给吓到了,所以不敢一个人睡。小姚是个女孩子,他不能提出这个要求,只好来求助我了。哈哈哈,真是可爱。 我心里明白,嘴上也不说破。老实说,我今天也被吓得不轻,有个人在身边,心里也安心一点。我假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低头思索。小张见我不说话,连忙补充道:“我就睡沙发就成,不会打扰您的。” 我强自忍住心里的笑意,点头对小张说道:“好吧,正好社长让咱们明天发个消息回去,具体的内容我也想跟你沟通一下,那就委屈你了。” 小张乐得跟朵花似的,连连摆手说:“不委屈,不委屈,那我过去拿点东西过来。”说着一溜烟跑了。 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女孩的尸体在流水中漂浮,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她头上的十字架不停地摇摆着,仿佛是老式的钟摆一样,滴答…滴答…我惊恐地往前跑着,但跑了很久,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女孩的尸体一路漂浮着跟在我的身后,不近不远,始终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我想叫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突然赵书记出现在我前方不远处,一脸笑容地看着我,好像没有看到我身后那个恐怖的场景。我急忙跑到他面前想要求救,突然发现他的面容变得扭曲而狰狞,像是哈哈镜里看到的一样…… 于是我被惊醒了,在凌晨3点钟的时候。身旁的沙发上,小张没心没肺地打着呼噜,睡得十分香甜。奇怪的是我却并不觉得刺耳。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噩梦之后,身边感觉到有人的气息,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我打开床头灯,靠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噩梦。我承认我是很胆小的,尽管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疲乏提醒我应当继续入眠,却不敢再合上眼睛。该死的凶手,不但毁了一个女孩子的生命,还毁掉了我的睡眠。 凶手是谁呢? 现有的线索太少,无法支撑起一个真相。我要从哪里去找到它? 我靠在床上,借着床头灯的微光看向对面的墙壁。墙上的时钟正在滴答、滴答地走着,让我想起了梦中那个摇摆的十字架。或许是因为在浅眠中听到了时钟的声音,所以才梦到那个十字架的吧。 等等……十字架? 脑海中突然闪过的这个想法让我一激灵,仿佛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看到了光明的出口一般,喜悦的心情从内心中一划而过。凶手不会去做他认为无谓的事情。在死者已经溺死的情况下,凶手还要在她的头颅上钉上十字架,说明十字架对于凶手来说,有什么特别的象征意义。 这个意义是什么? 我开始动用我所有知道的知识来寻找答案。一说到十字架,首先让人想到的是耶稣。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是一个基督徒?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死者头颅上钉十字架?在古代,十字架是一种处刑的刑具。犯人的双臂被钉在十字架的横木上,双脚被钉在竖木上,在竖起的十字架上慢慢死去。十字架上的耶稣,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处刑,并在死后三日复活,复活后四十日升天。 这是基督徒都明白的道理,但似乎和本案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那它究竟代表着什么?神秘力量?太阳?生命?似乎都有点牵强。那到底是什么? 第一卷 十字架束缚的灵魂 第二章 被隐瞒的真相(4) 我的思维变得灵活,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触到了大门的手把,只差一点就可以开启真相。这种感觉让我心痒如挠,恨不得立刻找到徐辉,告诉他我的这一发现。然而还没等到我去找徐辉,徐辉先来找我了。 我是被小张叫醒的,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徐辉站在旁边,一脸喜悦的表情。奇怪,我还没把我的发现告诉他呢,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徐辉很有耐心地等我洗漱完,我们一边吃着早点一边说话。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言语里却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们找到嫌疑人了。” “什么?”我握着玻璃杯的手一抖,差点没把一杯牛奶倒到他身上。这才过了一晚的时间,就找到嫌疑人了? “是谁?” 徐辉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走访了死者在村里的同学,证实死者有一个男朋友,名叫李水生,17岁,镇中心高中高三的学生,比死者大一届,在镇区街道居住。据死者的同学说,张红霞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密切,每到节假日的时候,张红霞都要到镇里找他,有时候周末直接不回村了。由此推断,张红霞此次出行,和同学在车站分手之后,很可能就是跟着李水生走了。” “这个李水生,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是美术特长生,高三开始集训,放完假就和班里的同学集合去杭州了。我们已经跟他们的带队老师取得联系,同时派出警力去当地调查了,不过至少要等明天才会有结果。” “可是,你真的相信一个17岁的高中生能够如此精心地布下杀人的局?”我问徐辉。 徐辉苦笑道:“不相信。但是从我们搜寻到的线索来看,不管是作案时间还是作案动机,李水生都是嫌疑最大的。”他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秀水村出了这样一起恶性杀人事件,整个市里都在关注,我们的工作压力也很大。只要有一点线索,我们都不能忽视。”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徐辉。 徐辉听完我的分析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么说来,死者很可能是个基督徒,或者相信宗教的某些神秘力量……”他一边说,一边皱眉思索着。 我接着他的话问道:“秀水村里有没有信奉基督教的人?”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穷乡僻壤的地方,信息都不是很流通,这种外来的宗教很难传的进来。” 沉默。 我们都在思索着,努力运用自己的智慧去向真相靠拢,整个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种安静,是徐辉的手机。他接起电话说了几句,接着挂掉电话对我说道:“我得走了,所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处理。谢谢你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多帮助,有什么发现记得联系我。” 我点点头,说道:“我们报社也准备对此案进行跟踪采访和报道。今天我们准备去村里和受害者家属谈谈,顺便采访一下村民。如果有什么发现,我再和你联系。” 我留下了徐辉的手机号码,送他出门。转回来吩咐小张收拾器材,准备去村里开始工作。刚收拾停当,第二位访客上门了。 赵书记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脸黑得有如锅底。我很明白他的心情。好不容易取得了建水库的工程,突然出了这么一起恶性杀人事件,而且尸体就在水库里被发现,监管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了,万一要是传开来,老百姓闹到政府,后面的配套工程就保不住。我开始有点同情他了。这哥们,点太背了。 赵书记勉力从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配合他此刻抑郁的心情并不协调,看上去多少有些狰狞,反倒让我吓了一跳,昨夜梦里他那张扭曲的脸又情景重现了。 赵安国语气沉重地向我说明来意,其实他不说,我也大致知道他的想法。自己村里监修的水库突然出了这么个事件,而且就在记者眼皮子底下,瞒是瞒不住了,只能尽量减少负面影响。估计他不知从哪探听到我们报社要做全面报道,所以他只好上门找我,让我笔下留情。 我看着他一脸沉痛的表情,出声安慰道:“赵书记,是这样。关于这起案子,我们媒体的责任不过是引导舆论,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不要造成群众恐慌。凶杀一类的案子,之前我们也报道过,无非就是做些受害者的情况采访,主要还是弘扬正能量,谴责凶手,所以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 赵书记面色稍霁,不停地点头称是,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然这要是哪天领导来视察的时候现场出丑,那真是……”我客气了几句,道:“正好我们准备到受害者家里,还有村子里去采访一下。赵书记如果不忙,能带我们一起去一趟……”我话还没说完,他连声道:“不忙不忙,正好我叫了辆车在楼下,咱们这就走?”我点点头,叫过小张小姚一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