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01章 旧景重演
沈熹觉得自己的头嗡嗡响,似是缠着数根铁丝一般难受又沉重。
她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呆呆的望着悬挂在高处的淡蓝色帷帐。
随后扑面而来的是焚香炉里那久违的梅花香味,在自己八岁那年父亲幸遇一名制香大师,为府中公子小姐各做了一盒。
她的就是梅香膏。
“三姑娘该喝药了。”王婆子的声音传来。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药香,虽不难闻却让沈熹心底反胃起来。
她转过头去看向王婆子那满脸褶子的脸,脸上还带着假笑,一如既往的招她厌恶。手中是青瓷碗,碗里是她每日要喝的药。
那味道在她换药后的数年里都能够回想起来。
她慢慢支起身子,抬眼盯着王婆子,王婆子一副惶恐的模样,眼底却不将那敷衍抹去:“三姑娘,让老奴扶你呀。”
话虽这么说,却依旧凉凉得站在那里。
怪不得曾经他们都说自己还是个小姐的时候,便是跋扈又没有脑子。
这么不上心的奴才自己也使了那么久。
沈熹已然半支起身,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枕头,身上轻抚了一下上面娟秀的梅花刺绣,这是母亲绣的。
这刺绣的质感落在她手指尖,她才觉得真真实实的活着。
王婆子心暗道,这三姑娘今日是怎么了,虽未说一字却莫名让她恐慌。
随后又摇了摇头,她怕一个十二岁姑娘作甚!
沈熹伸了伸手,王婆子将药碗放在她手中,她接过来只是搅拌着闻了闻味道。
熟悉又让她厌恶至极的味道。
“姑娘可是不想喝?这药若是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沈熹抬眼望了王婆子一眼,轻启樱唇,轻轻的问了一句:“王妈妈,你觉得我喝了这药真的能好起来吗?”
面前沈熹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王婆子竟一时间有些脚软心虚起来,随后定了定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喝了药定然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如那碗药一般熟悉又叫她生厌。
曾经的她亦是每日喝完这碗药,十分担忧的问王婆子,她亦是这么答的。
可等她身子却一日比一日虚弱,直到数年以后外祖父的隐居山林的好友归来,只看了她便说,中毒已久。
毒?何来的毒,她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可那人却告诉她,她的那一碗药里有着一枚粟明散的东西,其融在药中随着药香发出浓郁的香味,并不难闻,却是慢性毒药。
沈熹轻轻叹了一口气,端起那碗药,那王婆子顿时心松一了下。
还以为沈熹看出了什么端倪,不过是自己睡得早胡思乱想了,这三小姐还是这般好糊弄,只等她喝完自己便回去奉命。
她正得意的想着,一只碗随着药直接摔在了王婆子的脚上。
不偏不倚沈熹正砸在了王婆子脚背之上,如今已是春深时节,鞋子早已换成单层的。那青瓷碗最为坚实,一砸下去碗只缺了个角,可王婆子的脚却痛的要死了。
王婆子惊叫连连,不顾礼节的一边抱着脚一边叫痛,坐在一边凳子上,就这么当着沈熹的面前把鞋子脱掉,查看起了自己的伤势。
沈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怎么以前就没发觉王婆子这么猖狂。
王婆子见沈熹笑了,一时间拿不住注意,这沈熹是怎么了?
“王妈妈,是谁借给你的胆子,敢在主子面前这么堂而皇之的脱鞋露脚。”沈熹声音十分平淡,却目光之中毫不掩饰的冷光闪闪。
王婆子揉脚的手一顿,随后也觉失礼,只慢慢穿上鞋子道:“不是姑娘不小心把药碗砸老奴脚上了嘛,老奴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门外迟迟进来了一名丫鬟,是竖着双髻的杜若。
“姑娘这是怎么了?”杜若满眼焦急,望着地上的翻了的药碗,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熹望着杜若,目光莹莹,心中欢喜。
转而换上一张平静的面容,语气平平:“杜若你来得巧,把王妈妈带下去打十大板子。”
屋内顿时静了一下,王妈妈有些不可置信道:“姑娘您说什么?”
沈熹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望向杜若,重复道:“还傻愣着做什么,去喊几个婆子来拖王妈妈下去领板子。”
王妈妈见沈熹似乎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急忙跑到床边,哭喊道:“我的三姑娘啊,老奴尽心尽责的照料你,真的豁出老命都想保姑娘平安啊。”
“豁出老命?”沈熹被这句话逗乐了,掩嘴笑了起来,又笑着扬高了声调道,“既是如此忠心,那你便去豁出老命老保我平安吧。”
王妈妈顿时心一惊,傻了眼望着沈熹。
这个素日蹙眉不语的沈熹,虽时有发脾气的模样,却不曾对她这个婆子说过一句重话。
“姑娘,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你可不能这样,老奴虽不说立过什么大功,可自打姑娘生下来,姑娘的事情老奴皆是亲历而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老奴什么也没做错,您便要将老奴拉去打板子,老奴身子虚,为院子里cao劳了那么多年可经不起这十大板子。”
沈熹听着聒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她以前也不曾想过,母亲身边的人竟也有歹心。
“闭嘴!”
她有些恼了,直接扬手掌掴了下去,伴随着动怒牵动了她的咳嗽。
杜若急忙上前给沈熹顺着气,她不明白沈熹为何对王妈妈动怒,可她素来也是瞧不惯王妈妈做派的,如今惹得沈熹咳成这般模样,顿时护住心切的道:“你没听到小姐说的话吗,让你去领板子,你再说下去把小姐气着了,老爷若是知道了可不是十板子的事情。”
王妈妈被打了巴掌,又不知为何,心中正恼火听着杜若的风凉话拧着眉,呵斥道:“要你一个小妮子多管什么闲事,何时轮到你一个二等丫鬟来主子屋里头了?”
“现在她便是一等丫鬟了。”沈熹缓着气。
王妈妈心一惊,而杜若得了沈熹赏赐,顿时说话有了底气,对着那王妈妈道:“是我喊人拉您去呢?还是您自己走去呢?”
王妈妈还愣着,杜若立马去屋外喊了素日看不惯王妈妈的婆子来了。
两个粗役婆子力气大,一下子把王妈妈拽了起来,王妈妈这才傻了眼,哭喊了起来。
可沈熹不为所动,等王婆子在院子口被打得鬼哭狼嚎的时候,沈熹才忽觉得心里的一口气顺了下去。
她悠悠的起了身,拨弄着香炉旁的梅花膏,这熟悉的味道让她静下心来。
她原以为一根白绫一了百了,没想到一睁开眼自己回到了从前。
无论那是前尘旧事还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她沈熹都将捍卫住自己拥有的。
第一卷 第002章 世事难料
不出几日,府上皆是传了个遍。
那三小姐沈熹不知为何对一向倚重的王妈妈又打又罚,那王妈妈以前最得脸,因此常在这梅清小阁横行霸道,几乎没有她欺压过的丫鬟婆子。
如今三小姐算是开了眼,命人打那王妈妈十大板,粗役婆子正愁着没机会报仇,趁此机会每一下都是牟足劲的。
这十板子下去那王妈妈算是屁股都烂了一半,瘫在坑上叫唤了几日。
她是怎么都想不通,昨日还赏了她的沈熹,怎么今日一睁眼就变了个人似得。
正在众人吃惊于她的变化时,她无缘无故抬了平时默默无闻的杜若为一等丫鬟,又把院子里王妈妈的侄女翠月贬为低等丫鬟。
若是按着那如梦似影的剧情,她是知晓了,这府上要害她的可不止一人。
她若是再喝这药一年,性子便愈发不定了,打罚婢女时常,最后得知那王妈妈的侄女翠月竟偷偷的给自己扎小人下蛊,一怒之下直接乱棍打死了。
出了人命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只字不提扎小人之事。
因着之前性子暴躁得罪贵女众多,竟无一人帮自己辩驳,直到后来自己的堂姐李轻月来府上问了情况,这才出去帮她压住了风头,辟了谣言。
那时她还未察觉外祖父家人都是待她真真好的,只是她一味想着要嫁给陆秉。
陆秉…
想到这个人沈熹脸上便挂起了轻嘲的笑。
“三小姐。”门外传来杜若的声音。
沈熹正了正色这才让杜若进来,杜若进来后便连忙禀报起了她嘱咐自己的事情。
“正如小姐所料,那翠月去了安宁居。”
安宁居是二夫人的院子。
沈熹点了点头,只端着茶,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这王妈妈和翠月可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姑娘您待他们这般好,他们竟与安宁居有勾结。”
沈熹扬起唇:“我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那王妈妈和翠月恐是想在这沈家安身立命的,自然是要讨好那人的。”
顿了顿又道,“而且,怕是从一开始王妈妈便是她的人吧。”
杜若听完心一惊,连忙道:“可王妈妈不是夫人留给您的吗?”
转念一想,那二夫人本就是三夫人的表妹,若是在她身边人动手脚,恐是在未出阁年纪就早已收买了。
沈熹知晓杜若是个机灵的,定然是想到了这层。
她曾也以为这府上与她关系亲近之人是多的,既是自己没了母亲,二夫人定是也会照拂自己的。
当初自己丧母,二夫人搂着自己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啊。
以至于到后来她查到是二夫人动了手脚,是如晴天霹雳一般叫她难受不已。
被最亲之人背叛,也怪自己瞎了眼。
“三小姐,我跟着翠月的时候发现二夫人那里似乎有客。”
沈熹抬眼,出声道:“你可看清是何人了?”
“这倒不知,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杜若说着,壮着胆子来了一句,“不会二夫人……”
沈熹摇了摇头,只单凭着直觉,那来客恐是自己认得的人,遂对着杜若道:“更衣,去安宁居。”
梅清小阁位于尚书府的最东面,安宁居则是在最北面。
她的梅清小阁,因着父亲底下并无妾室,子女也就她与弟弟沈明容。他们三房院子空旷无人居住,就给她修了一座小阁。
而那二伯父是个不成器的,仕途平平却姨娘娶了好几个。
因这缘故底下庶子庶女众多,二伯父在府上地位并不高,虽二夫人掌管中馈,却也是因为大夫人早年犯了错,她母亲又早逝。
老太太瞧着二夫人不似二老爷那样混账,便交给她掌府中中馈了。
既是如此庶子庶女们也一同都挤在了安宁居之中,虽是主院偏院之分,却也是挤在一处地方的。
沈熹入了安宁居,远远就瞧见两个庶妹坐在亭子里,一个一脸忿忿不平,另一个则是琐眉不快。
沈熹放轻脚步朝着二人瞧见。
二人说得尽心,未发觉旁边来人。
“你可没瞧见她望那公子的眼神,活脱脱就要贴上去了。还私底下说我们贱胚子,我瞧着她可比我们胆大的很。”沈长倩气的脸微微发红。
另一边的是沈柔拧着眉头的无奈的叹了一口,只悠悠道:“谁让她是嫡出呢,摊上了这么一个好娘亲。”
“嫡出怎么了,嫡出就可以……”
话未说完沈柔轻轻拍了一下沈长倩打断了她的话,随后起身行礼道:“三姐姐。”
沈长倩一听这声,连忙回头,瞧见沈熹面上毫无波澜,只定定的望着二人。
顿时心一惊,哆哆嗦嗦道:“三姐姐。”
沈熹轻应了一声,随后开口道:“你们院里可来了客?”
沈长倩正欲回答,却被沈柔先开了口:“没有。”
沈熹一声轻笑,目光紧紧锁在了沈柔脸上,直到沈柔脸微微发红之时,这才落了一句:“太听话也不是好事。”
她便不再多做逗留直接去了正厅。
二人见她走远连忙松了一口,沈长倩这才好奇的问沈柔:“你干嘛和三姐姐撒谎?”
沈柔凝着眉,开口道:“你忘了沈雪吟之前怎么与我们说的。”
“你怕什么,这个尚书府可是三姐姐最得宠,让她与沈雪吟斗便是了。”说着想起沈熹的那句话,又道,“我姨娘常说三姐姐跋扈愚蠢,我今日怎觉得她明白得很,不然怎会说那一句话。”
沈柔也不明白了,她与沈熹也是接触过几次的,对于她那样的人只要顺顺从从的应答便是了。
如今怎么变了个样。
沈柔拉住沈长倩的手道:“咱们到底也只能住在这安宁居,就算沈熹与沈雪吟斗,我们也套不着好处的。”
沈长倩点了点头,可心里却还想着沈熹那模样。
若是能住在三姐姐的梅清小阁就好了。
入了正厅,二夫人便迎了上来,满脸的欣喜。
“熹儿怎么来了,你身子弱,当心吹了风受了寒。”
一旁坐着的沈雪吟见此,有些不情愿的起身,对着沈熹扯了一个笑道:“三姐姐。”
她素来不喜沈熹,因着沈熹一向目中无人,性子又跋扈,一言不合便不管不顾的羞辱别人。偏生生自己的母亲还万分偏袒她,比宠自己还更宠那人。
于是她虽不待见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府中上下皆宠着这位呢。
“在屋子里闷着也不见病好转,大夫也说过让我们出来转转,透透气。”
第一卷 第003章 玉佩是谁的
二夫人便将其接到上座处,一边拉着手一边关心着,一些体己话说完,便开始提到正事了。
“姨母这几日忙,府上账本也有合计,赶巧你祖母又还未归,你父亲又随他师傅在帮翰林院,府上事务便忙着,我这几日便也没空去看你。”说着满眼皆是愧疚之意,又道,“你不会怪罪姨母吧。”
沈熹摇了摇头,抽出二夫人拉住的手,端起一边的茶水,压下心中的反胃。
二夫人一愣,沈熹虽性子自恃清高,又嚣张跋扈些,可对自己向来是亲昵热情的。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打了王妈妈。”
话落沈熹将手中的茶杯稍稍用力的往桌上一摆,一层层怒意染上眼眸。
“我没有打杀她已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上了。”
这话说得二夫人心一惊。
“熹儿这话说得,王妈妈是你院子的人,要打要杀还不是看你的意思,何时要看姨母的面子了。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姨母了。”
沈熹听着这话,扬起笑来,亲昵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王妈妈素来仗着我器重她,眼里越发没我这个主子了。”
二夫人手又拉住沈熹的手,面带温和的笑道:“虽说姨母确实不该管你院子里下人的事,只是王妈妈毕竟你母亲留给你的,若是苛待得太过了会落闲话的。”
“不过是打了十板子罢了,还未到苛刻呢。”
“姨母知晓熹儿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
一边的沈雪吟听着二人说话,只觉得无趣极了。
自己院子里就是掌掴个下人,母亲都要责骂她一番,如今那沈熹将自己妈妈打了个半死不活,还就这么软言软语相劝。
到底自己是她女儿还是这沈熹是!
心中怒火蹭蹭烧,可又不知如何发泄。
只能搅着丝帕,最后实在恼了便起身强扯出笑道:“母亲、三姐姐。雪儿得回屋习女红去了。”
二夫人点头示意,那沈熹却只是一抬头瞧见了落在沈雪吟椅子旁的碧色莹莹之物。
沈雪吟正急着回去发火去呢,也未曾发觉,抬腿便离去。
沈熹正此时起身捡起了那东西,是一块碧色通透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个筠字。
玉佩上透着她熟悉的甘松香味。
让她不自觉的笑出声来,清脆的声音响起:“这是谁的玉佩?”
沈雪吟已经走到门槛,听着这话不免好奇的回头望了一眼,顿时急忙跑回一把夺过来道:“这是我的!”
夺过来之时,心中满是欣喜。
她认得这玉佩是那人的!
这般想完抬眼正对上了那双幽冷却带着笑意的双眸,才想起自己失了礼数,握住玉佩道:“妹妹粗心大意,把这么珍贵的玉佩给弄丢了。”
一边的二夫人蹙眉,心中隐隐不安。
自己女儿有什么东西她是一清二楚的,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也不好容自己先驳回去。
沈熹眼中笑意未减,直接伸手又将那玉佩拿了回来,沈雪吟傻了眼,一时间没能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恼怒之意。
强撑着道:“三姐姐这是作甚,莫不是要强人所好?”
强人所好?
沈熹忽的想起前世暮秋时节,自己身为陆秉的夫人,却遭沈雪吟显摆。
那娇羞着在自己面前炫耀她说:“沈熹,你自幼皆爱夺人所好,如今你大势已去,你瞧瞧陆郎可还来看你?他今年的中秋月圆夜可是同妹妹度过的。”
……
沈熹退了一步,笑意盈盈的盯着那玉佩,眼底的冷意却未敛去。
“我是很奇怪,我记得五妹妹你一直都用的是桃花膏的熏香。怎么这玉佩上自里到外都一股子松香味。”
她再仔细嗅了嗅,又道:“这味道应当是宫中御赐的上等甘松香,我以前在外祖父那闻见过,听说都是男子用的。”
继而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沈雪吟的脸上,轻启樱唇道:“难道五妹妹有心上人了。”
虽北端国民风开放,男女之防不似前朝,可私相授受却也还是大忌。
可沈雪吟被这一句心上人弄得羞红了脸,竟没反应过来这回事。
“胡闹!还不好好交代,可是认错了玉佩!”二夫人对着沈雪吟冷声呵斥。
沈雪吟却未反应过来,傻乎乎的来了一句:“我没认错。”
二夫人起身正欲发作,门口进来了一个通报丫鬟,身后还领着一名别府的小厮。
二夫人见此,压下怒气问道:“何事?”
“我家公子的玉佩不知丢在何处了,来问问夫人可瞧见了?”
这话落下,二夫人的脸色愈发阴沉了,那沈熹却煞有其事的跑到小厮面前,晃了晃手中这块玉佩道:“可是这块?”
小厮抬眼望了一下,面露喜色,点头应是。
沈熹将玉佩递给了小厮,随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小厮好奇的望向沈熹,沈熹摆了摆手道:“你快去把玉佩交给你主子吧,别落入有心人手里传个私相授受的说法,可不光彩的。”
沈熹素来说话直接了当,不顾情面。
她前世是这般,今生亦是如此。
她可不怕惹火一个沈雪吟,有些人你不去找她麻烦,她也会来找你的麻烦。
何况她亲手把自己的小辫子交到了她手上,哪有不揪的道理。
等小厮离去,那二夫人扬手直接掌掴了沈雪吟道:“不成规矩!这几日给你请的教习先生都白请了吗?竟会了这些不上台面的事!”
沈雪吟捂着红肿的半张脸望着板着脸的二夫人,满眼的不可置信:“母亲,你竟打我。”
沈熹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的望着:“该打。”
平日里饶是有理智还在的,所以沈雪吟忍着,如今先是被羞辱了又被母亲当众掌掴了,哪有理智在了。
她一把扑向沈熹,含着泪大骂道:“你说什么风凉话,若是没有你我怎么会被母亲打,我看该打的是你!”
又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这一次出手之人是沈熹。
沈熹目光幽冷,下手狠厉。
沈雪吟被打得晕头转向,随后眼泪哗哗落下,只委屈又恶狠狠的道:“这府上就你沈熹一人只手遮天吗,不过是个死了娘的克星,凭什么天天作威作福。”
话落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的望向沈熹。
二夫人也急了,连忙对着一边下人道:“还等什么,不把五小姐拉下去,关进房门思闭三日,罚抄女戒三遍。”
沈雪吟连忙哭喊道:“女儿不服,母亲偏心!”
身边的两个丫鬟生怕这五小姐若是在说下去指不定蹦出什么话来呢,连忙也不管她哭喊准备直接将她架去房间。
“且慢。”
沈熹起身拦下,绝美的面容覆着一层薄冰:“一味的抄女戒是没有用的。”
她说着这话已经起了身,径直走出了院子,便听到后面二夫人传来狠下心的声音。
“再跪一·夜祠堂,好好反省一下!”
第一卷 第004章 母亲托梦
五日后,老夫人上山祈福回来,一同随行的还有在山上寺庙住了两年的侯府夫人温氏。
老夫人刚回来,沈熹就去老夫人的荣安堂看她了。
若说二夫人待她好,是目的不明,是在捧杀她。
那这府中唯一真心宠她,把她捧在心尖上宠的就是自己的祖母了。
只是前世温氏到自己出阁才回了侯府,怎如今不同了。
沈熹走在去往荣安堂的路上,一边想着这事情。
温氏正是大房正妻,早年不知犯了什么大忌,惹怒了祖母,后自请去了侯府修缮的寺庙中为侯府烧香念佛。
她记忆中温氏似乎一直处于不痛不痒的位置。
到了荣安堂,老太太原本肃穆的面容在瞧见沈熹来时露出温和的笑意。
“祖母。”沈熹瞧见熟悉的面容,心中欣喜,不自觉眼角眼泪有些盈出。
在那孤苦冷丁的深院之中,她独自一人最贪恋的就是曾经在祖母膝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老太太瞧着素来神采飞扬的沈熹此时两眼汪汪,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
顿时心疼不已,拉住沈熹的手,又觉得冰凉忍不住斥责起身边的丫鬟,沈熹摇着头只伏在老太太怀中道:“是几日未见祖母,太过思念了。”
“祖母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沈熹摇了摇头,又道:“这府上哪个敢欺我。”
她虽这么说,却着实不忍将自己知道的府中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一一告诉祖母。
“我听府上人说你打了王妈妈?可是她做了什么欺主之事。”
沈熹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老太太摸了摸头道:“这等奴才就应该打发出府,何必还留在府上。”
沈熹正坐起来,凑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一下,老太太顿时面色大变,随后反问道:“这可是真事?”
沈熹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双通透的眼睛不疑有假。
“不信祖母你等着,等晚些时候定有父亲的人来通报。”
等傍晚时分,府上的姊妹们也都去老太太那请安,一同用下晚膳。
沈雪吟这几日抄女戒跪祠堂已然又打磨成原本那副乖巧的模样,老太太心里明镜似得,也未关心沈雪吟,两人本也就不亲近。
老太太筷子刚放下,身边的冯嬷嬷便说有三老爷手下来府上禀告喜事。
因着三老爷沈泰安入仕以后得了翰林院的一位大儒眼,后拜了师。
前些日子皇帝修订政策,数万条政策条例一一修正,翰林院忙得不可开交。朝议郎本就散官,又是大儒的徒弟,便随着大儒一起着手条例的增减。
这忙起来便是数月,如今上半册已经修正完毕,呈上以后皇帝十分满意。
后大儒又举荐沈泰安,此次修正条例之中最得龙心的乃是他亲笔。
于是沈泰安顺理成章的面圣,竟让圣上觉得这番人才区区一个朝议郎太过屈才,便直接给他调去翰林院做了正五品的学士。
内阁又正在翰林院选拔一名学士,圣上虽未点名,但却给了沈泰安参加这次选拔的机会。
内阁处理机密事务决策,三年才纳贤一次,只要入了内阁便是正二品官衔。
且不说入选的难度,那选拔机会便就是难得的了。
听沈泰安的随从说完皇上的赏赐,老太太顿时大喜,若说最像老太爷的便是自己这三儿子沈泰安了。
二夫人徐氏也在一旁,面上一阵欢喜,沈熹有些好奇,却又觉得徐氏的欢喜不像有假。
老太太将其他人遣回了,独留了沈熹一人。
等人走了,老太太这才拉住沈熹的手去了她的里屋,随后满脸的不敢相信道:“怎会被你猜中了。”
“不是我猜中了,是我母亲托梦的。”
老太太诧异极了,又让沈熹细细说来。
“前些日子我病得厉害了,却忽的做了一场大梦,梦到母亲面露怒色说,那王妈妈是个吃里扒外的主。”
话落老太太便眉头紧蹙。
“我数年未见母亲,自是难过,只说要打发了那王妈妈。母亲还与我说,那药不得治,还需要另寻大夫。”
“那日我醒来,瞧见王妈妈端着药过来,就想起母亲梦里和我说的话。我便动怒打了她板子,把药也给摔了,你说那药那般难吃又不见好,既是母亲托梦说的我何必要去吃他!”
“那你如今是把药停了?”老太太问。
沈熹点了点头,随后似是不解一般道:“说来也怪,停了药以后我身子倒是没以前那么弱了。不然也不能祖母您一回来就能够来看您。”
老太太听着沈熹无心的话,眼眸却深了深。
“后来我又梦了母亲几次,大多都是说我身边之事,也都一一灵验了。”
“直到昨日,母亲与我说父亲仕途又要发达了,等到今日傍晚便会得消息。我今日便与祖母说了这事。”她抿了抿嘴,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一眼祖母。
“我只与祖母说了这事情,因为……”
老太太有些奇怪的看向沈熹,沈熹素来不是吞吞吐吐之人,便温声示意道:“有什么直说无妨。”
“母亲让我千万告诫祖母您,后年这个时候千万别去山中祈福了。”
话落空气凝了两秒,沈熹扑在老太太身上,难过道:“熹儿不知这是何意,却也希望祖母能一直好好的。”
老太太心疼得抱住:“好孩子,祖母不会有事的,有你母亲在天保佑着咱们沈家,都会平平安安的。”
沈熹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愈发难受起来,回忆到前世之时自己因为违抗婚事,执意嫁给陆秉,老太太为此和她生了很久的气。
到底还是自己不孝!
从原本的低泣转而大哭起来。
最后好好哄了一番,这才送回去了梅清小阁去了,许是压抑太久哭了这么一阵回去倒头就睡了。
另一边荣安堂的内屋里,老太太拿出上山祈福时自己在静怡师太那里求的符。
思绪也回到了庙中之时,与那静怡师太的对话。
“是大凶之兆,侯府三年后恐有命案发生。”
“可有法子解?”
静怡师太拿笔在纸上写下,老太太拿来一瞧,蹙眉道:“这是我孙女的八字。”
“数年前,老夫人和坤爵公的茹安夫人在我这里一同求过签。在那大劫过后,还订下一桩亲事。”
“彼时双方并未定下人选,只互相留了八字,若是可以老夫人您这位孙女务必要嫁去那敬亲王府。”
“此劫方可化解。”
第一卷 第005章 烧尾宴
随着沈泰安回府,圣旨也跟着下来了。
侯府宴请结好的群臣,又请了一些翰林院院士前往。
虽说沈熹的母亲李氏离世的早,但因着沈泰安一直没有后娶,沈熹又在沈家被捧在心尖。沈泰安与他的丈人李家也是交好的。
李家是三朝元老,在朝中极有威望,虽老太爷是个认贤不认亲的,但许多朝中官员卖侯府与李家面子,又知晓是圣上钦点的。
因着这缘故,这一场烧尾宴倒也请来了不少人。
此番来的京中贵女无几,也只是交好的几家同带了贵女前来,更多的都是带着府中公子前往。
贵女公子皆先安排到了百花园之中。
公子居多,大多十三五左右,聊的不亦乐乎。而府上小姐以大房嫡长女沈月为首领着贵女在百花园的小厅闲聊趣事。
那份宴客名单沈熹大致看了一眼,与前世并无差别,只目光落到敬亲王时顿了顿。
坤爵公不光来了世子周士钦与郡主周墨茵,连那茹安夫人也一同来了。
周墨茵。
若说京中性子脾气与她最为相似的便是这郡主了,与她一般跋扈任性,骄傲的不可一世。
沈熹一边想着一边看向不远处的周墨茵,她有些鹤立鸡群的坐在那里,面上讪讪,有丝尴尬。
想来府中并无与她关系好的贵女,又因着她性子关系,不敢与她接触。
前世自己在这烧尾宴上和她大吵了一架,就是这周墨茵不小心在府上迷了路,还不小心打碎了她最爱的五彩琉璃鱼瓷。
她硬称并不是自己打碎的,是那东西不知为何自己看倒了。
彼时自己哪里信她这话,觉得是狡辩,又瞧着她气的脸涨红着指着她鼻子骂她污蔑人,心中也恼火起来。
于是二人大吵一架,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后来自己心许那陆秉,可偏生生没几日自己便被订下了亲事,说是早年老太太与茹安夫人订下的亲事。
自己还气着那周墨茵呢,如今又一桩定亲阻挡自己嫁给陆秉。
对那敬亲王府气的不行,后来闹得两三年,两家人关系也愈发僵化。直到后来老太太松口,把这定亲给取消了。
也因着这缘故,后来侯府倒台,坤爵公府无人出手相救。
沈熹坐着不自觉想出神了,一边的柳月轻轻的推了推沈熹道:“小姐小姐……”
“什么事?”
“老夫人唤您过去。”
沈熹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对着身边的杜若道:“你留在这里,瞧着那郡主,若是她有事你帮着她些,别让她迷了路。”
她总觉得以周墨茵那般性子的人不似打碎东西不承认之人。
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周墨茵,那又为的是什么呢?
沈熹正想着,一下子撞在了别人身上,撞了一个满怀。
她蹙眉抬头望去,那人一双凤眼透着如云如雾般光彩,如一泓清透的湖水,让她心神一怔。
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闭上眼都能勾勒出这张脸的轮廓。
心上的钝痛随着这一泓清水蔓延至全身上下。
她蹙眉退了几步,垂下眸子道:“失礼了。”
随之绕开那人,亦是不管那人再说什么话皆是头也不回的快步朝着荣华堂前去。
“小姐不喜那位公子?”柳月是个心思敏感的,瞧着沈熹复杂的面容出声问道。
沈熹苦笑,她险些忘记当年就在这一条道上遇到了陆秉,只一眼便沦陷与那一汪湖水之中。她原以为那里有她渴望的温柔,却在那一泓湖水之中感受到了永无止境刺骨的寒冷。
原来再见那人的时候自己还会惶恐不安。
她用手帕擦干手上的手,换上寻常神色,与柳月道:“不喜。”
那站在原处的少年凝眸望着远去的少女,一旁的小厮跟着说道:“那位就是之前与公子说的捡到玉佩的姑娘,我觉得她是侯府中最好看的小姐了。不对,应当是我见过所有姑娘里最好看的了。”
“你见过多少姑娘就说这样的话。”陆秉带着温和的笑打趣道。
小厮刚想反驳就听到自己主子不轻不重的又来了一句,“不过她确实长得好看的。”
那小厮呆呆的愣了几秒,随后跟上陆秉的脚步,十分兴奋道:“那公子去提亲啊,也就公子您这样谦谦如玉的男子才能配得上那样好看的姑娘!”
陆秉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稍纵即逝。
小厮见他不答便也没有再问,只快步跟上主子,心里却还暗暗想着若是沈熹能成为少夫人该多好。
屋内,沈熹绕开竹菊屏风。
微微抬眼瞧见屋子里正坐着的几人,似乎与前世有所不同。
一道较为炙热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在自己身上,沈熹并未转头看向那道目光。
“是我家熹姑娘来了。”老夫人脸上绽开笑来,温和且宠溺。
众人皆侧目望去,来人虽十岁出头的年纪,面上已然初展绝色,微微抬起头来,许是生病的缘故小脸瘦的巴掌大,却也显得极为可人。
“快到祖母身边来。”
等沈熹落了座,左侧的雍容贵妇人开口道:“熹姑娘已经几岁了?”
沈熹抬眼望去,凭着记忆知道那应当就是坤爵公的茹安夫人。
前世自己性子骄躁,路上遇上陆秉又耽搁了时间,到祖母这里的时候已是迟了时辰的。因此那时候的夫人并未像如今这般喜颜相对。
“回夫人的话,今年十一了。”
老夫人见沈熹似是有些怕生,便一一与沈熹讲了一遍在座之人,沈熹也乖巧的一一行了礼。
来人除了那茹安夫人,其余二人是茹安夫人的亲妹是如今兵部侍郎的夫人月氏和陆秉的母亲陆夫人。
前世之中她并未在这里见到这位陆夫人的,莫不是自己到这荣安堂的时间比前世早了一阵,所以这才遇上了她。
面对这陆夫人,沈熹心中滋味复杂。
回想前世她与陆夫人的婆媳关系不说恶劣却淡漠似陌生人。
这位陆夫人她看不明白,就像她一直都看不懂陆秉一般。
正发愣的功夫门外进来了二夫人徐氏,她细眉轻抬望向一边的茹安夫人,随后很快敛下了面上的情绪,温顺的请了安行了礼。
随后就听到老夫人开口道:“陆夫人都等你许久了,你们姊妹以前就是手帕,京中谁不知你们二人关系好得亲姐妹似得。想来许久未见,还不带着陆夫人好好去说说你们的体己话。”
这话倒是让沈熹呆住了,她不曾知晓这二人竟有这层关系。
藏在袖中的小手微微握紧了,她这才恍然明白,恐怕早在自己不知晓的时候那沈雪吟就早与陆秉珠胎暗结了。
难怪她会说自己是强人所好了。
若是如此,自己早该识相的退一步,让他们徐家就受灭门之灾便是了!
第一卷 第006章 是谁打碎的
下人传来自己的五彩琉璃鱼瓷碎了的事情沈熹并不意外。
倒是老夫人惊得心了一跳,生怕沈熹当场就发作起来,给那茹安夫人一个极不好的印象。
这府中上下谁人不知这沈熹对这五彩琉璃鱼瓷的喜欢,那是她外祖父一掷千金买来的送她做十岁诞辰礼物的。
另外二位夫人也都听说过那五彩琉璃鱼瓷的来头,茹安夫人瞧着沈熹面色镇定,对她更是刮目相看三分。
她素来喜欢美人,这沈熹更是得她眼缘。
她先前打听过沈熹,说是个性情骄躁跋扈的病秧子,因着身子娇弱又在沈家最得宠,所以骄纵的很。
她本想着贵家小姐难免有些性子,只要不太逾越她倒也能够接受。
可如今来瞧了,这姑娘不仅长得俏丽可人,这性子也不似那些人说的那般。
这样一来她心里倒是有些气那些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的了。
虽说病秧子不假,那沈熹看着是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了一些。
可等她入了他们爵公府,还不给她养的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
茹安夫人自个儿这么想着,看那沈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慈爱,她连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她已然默许了沈熹能够嫁入他们爵公府。
全然把她当做自己儿媳看待了。
那另一边的沈熹莫名觉得那道炙热的目光越发狂热了……
那五彩琉璃鱼瓷放置在梅清小苑的第二间屋子旁的架子上,平日里一向是有丫鬟盯紧着苑中财物的。
也因着如此沈熹十分好奇,到底是这么大能耐能打碎了那鱼瓷嫁祸给别人。
沈熹走近了梅清小苑,候着许久的杜若连忙跟上沈熹,面色凝重。
里面站着周墨茵,涨红了脸却还强撑着板着一副面孔。
一旁的下人跪了一片,生怕久久不来的沈熹降罪她们,另一边则是碎成好几瓣的琉璃鱼瓷。
说不心痛也是假的。
沈熹确实最喜欢这物,前世加上今生,倒也还是没能保住这鱼瓷。
硬生生看着碎成渣渣两次。
沈熹先没问罪,偏过头去看向周墨茵道:“郡主怎会在这。”
周墨茵一声不吭,并不答话。
沈熹便又将目光放下跪在地上的众人,语气虽不重却不失严厉:“今日何人值班,这鱼瓷怎么碎的,倒是与我一一说来啊。”
底下众人皆是一阵发抖,只哭喊着:“姑娘饶命。”
“我还未怪罪你们,你们便在这里哭着求饶。若是给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平日里多嚣张跋扈,苛待下人呢!”
底下人更是心惊,只觉得这姑娘比平日里气势更为凌冽。
沈熹盯着一个身形娇小的丫鬟看了许久,那丫鬟终于动了动,唯唯诺诺的爬到了跟前道:“郡主误闯进了梅清小阁,说是身体不适,而后那宝物便碎了……”
随后猛地磕头道:“都怪奴婢看管不严,还请姑娘责罚!”
沈熹心中冷笑,正是掐准了自己的性子,知晓先来领罚的人素来不会下狠手。
另一边的周墨茵也是沉不住气了,如前世一般喊了起来:“你这贱婢说什么胡话!把这脏水往我身上泼?”
“那东西自个儿滚下来碎了个精光,怎么就与我有关联了!”
“污蔑郡主,给我掌嘴。”
话落,柳月与杜若都愣住了,随后杜若最先反应过来,揪起那跪着的丫鬟便是一掌。
响亮巴掌落在了那丫鬟脸上,刚落下那苑子外面就来了人。
来人是沈雪吟带着一干姐妹,沈雪吟面上满是关怀,快步上前望着地上的琉璃碎片,很是吃惊道:“我听闻下人说,姐姐那宝物不知被谁弄碎了,我本还不信,如今一瞧。”
沈熹斜睨了她一眼,随后开口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那沈雪吟干干的笑了一下道:“姐姐可找到是谁做的了。”随后瞧见那周墨茵,惊讶道:“郡主怎会在这里。”
周墨茵正欲发作,那沈熹就先开了口:“妹妹恐是女戒抄的不够啊。”
沈雪吟脸一僵,顿时黑了下来:“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沈熹不再理睬她,转向看着底下的丫鬟们,厉声道:“是不是我病了几日,梅清小阁的规矩全都忘了。”
“你们若是不给我找出这琉璃鱼瓷是怎么碎的,便各自领十板子去。”
话落,贵女们皆是睁大了眼睛,暗道这沈熹跋扈之名果不其然。
“姑娘饶命啊!”底下的奴役们哭着求饶。
“求饶有何用,我又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之人,这五彩琉璃鱼瓷价值千金,你们不是不知晓的。”
“今日能碎一个琉璃鱼瓷,明日我这梅清小阁是不是都得给你们烧了?”
说着转头看向柳月,道:“给各位小姐赐座,一同好好来看这场好戏。”
人群中一人出声道:“沈三老爷今日喜宴,熹姑娘这样打罚下人恐是不好吧。”
沈熹扬起下巴道:“他们吃他们的宴,我教训我的下人,这有何干系?”
“如今我的下人非说这事与郡主有干系,他们既是说不出郡主为何来我小阁,又给郡主泼起了脏水,那到时候给你们各位一一泼脏水,坏的可是我院子的名声。”
见沈熹这般众人也不好说,却有好奇心起不愿离去,便一一落了座。
一个婆子挪了出来:“姑娘老奴有话说。”
“讲!”
“这琉璃鱼瓷先前好好放在架子上的时候我见翠月一直鬼鬼祟祟的在那转悠。”
翠月?
沈熹扬了扬眉,扫了一遍人群,厉声道:“不说翠月我倒是没发现,她人呢?”
“前些日子王妈妈受了罚,还在床上养着伤,想来翠月应当在王妈妈那呢。”
杜若闻言大骂道:“这王妈妈受罚倒是过上主子的生活了。”随后转身道,“姑娘我去把翠月那贱妮子揪出来?”
沈熹摆了摆手,指着先前说话的婆子道:“就你去把翠月抓过来吧。”
婆子得了令连忙起身朝着下人院子前去,很快就揪着翠月耳朵扔到了沈熹面前。
翠月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抬眼引入眼帘的便是沈熹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容。
她身子颤栗着,唯唯诺诺道:“不知奴婢犯了什么罪……”
第一卷 第007章 银丝
“琉璃鱼瓷破碎之事你可知晓?”
翠月身子一僵,随后摇摇头道:“奴婢一直在王妈妈那,并不知晓。”
“你胡说!先前就是你给我指了路,我才来到这里的。”周墨茵坐不住了,她仔细瞧了那丫鬟好半天,虽换了一身衣裳她却是认得脸的。
翠月被这话弄得一惊,连连摇头道:“小姐一定是认错了人!”
周墨茵起身直接过去,一把将翠月的头抬了起来,气道:“我不可能认错人,就是你!”
翠月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依旧不松口道:“我一直都在王妈妈那,王妈妈可以给我作证。”
“你是王妈妈的侄女,她自是会帮你的。”婆子跟着呵斥了一句。
“打到她说为止。”沈熹眉也不抬一下,落了这一句话。
翠月被婆子架着,顿时慌了神道:“奴婢冤枉啊!”
沈熹哪里听得进她的求饶,刚一板子落下去,那翠月就叫道:“姑娘饶命,奴婢什么都交代!”
沈熹这才抬眼瞧了一下翠月,余光又扫到沈雪吟。
她那张俏丽的脸上被抓住露出的一丝慌张。
“奴婢确是给郡主指路过,可是不知道郡主为什么走到了梅清小阁了,我听说这里出了事,就不敢认了。”
杜若骂道:“你不是说你不知晓琉璃鱼碎的事情吗?”
“接着打。”
那婆子牟足了力气,似是想趁机免除罪责立下功劳一般。
每一板子下去打得众人心惊胆战的。
打了五板子下去翠月已经奄奄一息,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边的沈雪吟不忍开口道:“她许是撒了谎,想逃了罪责。翠月是府上的家生子不应当会没分寸去做那等子事情的。”
沈熹冷哼一声,对着一边的婆子道:“留她一命,还等着她开口说话呢?”
转而望向另一边早已冷汗连连的丫鬟们:“你们可想到什么线索救自己?”
“奴婢是亲眼看着那鱼瓷掉下来的,郡主确实没有碰到那鱼瓷,但不知为何会掉下来。”一个丫鬟吭声道。
另一边柳月轻声解释道:“那位是专门负责看管那间屋子的丫鬟。”
“倒是蹊跷了,莫不是那五彩琉璃鱼成了精,真的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摔了个粉碎?”院子口传来一个男声。
众人诧异的望过去,那男子生的眉目如画,美如冠玉。
沈熹愣了两秒钟,那人是周士钦,他比自己记忆中要年轻的许多,不过弱冠之年,便已有俊朗不凡的容貌。
沈熹记忆中的周士钦还停留在前世的那一场大火之中,沈家旧宅熊熊烈火烧起,她不顾陆家家规毅然决然的冲去了沈家。
就看到大火之中踉踉跄跄的跑出了一人。
他满脸尘土,却无法掩盖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他似是讨好一般冲着自己展开笑来,摊开手掌。
手掌中心是母亲的遗物秋香簪。
他说,这是她第一次要求他做的事情,他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自外祖父家出事后,周士钦总变着法子想要帮她,甚至问过她是否愿意和他逃离陆家。
彼时她觉得他居心叵测,也不愿再接受任何人帮助,早已心如死灰还谈什么希望。
他再一次问及自己,她只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拿回沈家之中她母亲的一根簪子。
周士钦说好,她也只是笑了一笑。
直到她拿着周士钦从大火之中取回的簪子,沈熹也不明白到底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能够让周士钦愿意冒着大火去拿这一支簪子。
可她再也没有见过周士钦,没有机会问问为什么。而自己被囚在了这陆家大院之中,直到死去。
回忆让沈熹有些恍惚,望着面前那个眸若星辰的少年,心中异样情绪泛起。
“哥哥!”
周墨茵心中委屈忍了许久,这里本就没有她相识之人,忽见自己亲哥到来,鼻子一酸,半分哭腔的喊了一声。
这一喊各个贵女才知晓来人是那坤爵公的世子爷周士钦。
“这事情事关我妹妹的清誉,沈熹姑娘能否带我一同去见见那琉璃碎片。”
沈熹没有犹豫,直接带着众人拐向阁楼后面的屋子,其中有一间摆设各式各样的宝物,字画悬挂在上面。
见琳琅满目的珍奇宝物贵女们眼中皆是露出羡慕之色。
她沈熹有一个权高位重的外祖父就能得这么多宝物,若是等来日沈泰安升迁了,沈熹这阁中宝物岂不是更多。
谁也没注意到愈发紧张的沈雪吟此时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素来一根筋的沈熹,怎么如今脑子转得这么快了……
要是查到自己的头上来,那她就完了。
若不是她前几日在安宁居害的自己出尽了丑,让她受了母亲责罚不说,硬生生跪了一、夜的祠堂。
跪得直到现在她的膝盖都隐隐作痛。
这笔账她一定要和她算的……
只有夺了她心头之好,她抢不过来,那就弄碎了让她心痛些许日子她也痛快了!
沈熹低头看向琉璃碎片,越看越是心痛,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是自己每日推开阁楼窗户就要看见的琉璃鱼瓷。
因着这东西放在阳光会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
所以她一向都将她摆放在外面,并没有找个盒子悉心包好。
“你看这根东西。”
周士钦拿起一片琉璃瓷,若不细细看过去未曾发现上面有一根细细的银丝线缠绕在上面。
“这是什么?”
“成精的证据。”
众贵女皆是互相望了一眼,皆是不明白周士钦是何意思。
正等着下文的时候一个下人就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是奴婢失手打碎了琉璃鱼瓷,都是奴婢的错,要打要杀都让奴婢都自愿领罚。”
沈熹斜眼望去,跪下的丫鬟瘦小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世子爷继续说。”
“将银丝系在这鱼瓷的间隙之间,只需要轻轻一拉,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鱼瓷弄到地上去。”
那丫鬟抖得厉害,说话也跟着哆嗦了起来:“是奴婢把银线串在了上面,想嫁祸给别人的。”
“刚才还说是失手打碎的,这么快就变了卦?”沈熹凉凉的开口,那丫鬟一阵哆嗦。
周士钦剑眉微挑,笑道:“那沈家给下人的月钱定是十分高的,否则怎会买得起这种一寸便要一两银子的银线,为的就是去弄碎主子的心头宝。”
那丫鬟急的抬起头,辩解道:“那线是我偶然得到的。”
“这倒是稀奇了,这等东西竟还能随意捡到。”
杜若插着腰骂道:“你一个五等丫鬟,平日里也只是做一些粗活罢了,哪里这种胆子去毁小姐的宝物?”
“因为我与翠月姐姐走得近,前些日子姑娘罚了王妈妈和翠月,我气不过便……”
“那你倒是重情重义,在这深宅中能为了自己好友去毁主子价值连城的宝物。”
一边的沈雪吟站出来怒道:“如今真相大白,还不把这个贱蹄子拉出去打杀了,竟敢毁姐姐宝物!”
第一卷 第008章 重新被众人定义
来看戏的各个公子贵女谁都没想到,最后沈熹以一句“父亲烧尾宴之上见不得血光”便将那丫鬟关进了柴房,让沈雪吟带着众人又回了花苑。
经过此行,众人给那沈熹又多了一个标签。
阴晴不定。
她们素来知道她跋扈,却不曾想这性子如此古怪。
与沈雪吟交好的韩素素一边和沈雪吟吐槽着,却发觉沈雪吟面色愈发难看起来,再关心几句,沈雪吟也只是神情恍惚的说没事。
沈雪吟内心纠结无比,她只觉得这沈熹太可怕,莫不是猜中了是自己做的事。
否则在自己说完那句话后那个眼神与气势,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依着沈熹性子应当当场打杀了那丫鬟的,莫不是留着那丫鬟下来,继续拷问其中缘由,若是那丫鬟经不住拷打。
把她说出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手一抖,手中的瓷杯直接摔在了地上。
一转头就瞧见了自己母亲徐氏身边的大丫鬟冬梅,冬梅低下头轻声道:“夫人让小姐放宽心。”
沈雪吟瞳孔猛地一缩,随后站起来把冬梅拉到了一边去,神色紧张的问道:“母亲知道这事了?”
冬梅点了点头,随后叹了一口气:“小姐以后莫要这么莽撞了,若不是夫人安插在那的人偷偷回去禀告了这事情,这事都不知怎么办。”
沈雪吟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个出来认罪的丫鬟是母亲指派出来顶罪的。
她吞了吞口水,随后又紧张道:“可是那丫鬟没有被她打杀了,若是逼问出来了该怎么办?”
“小姐放心吧,夫人自然会安排好的。”
等冬梅走了,沈雪吟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看来母亲还是向着自己的,也因着如此才会在那梅清小阁暗插她们的人吧!
梅清小阁。
周墨茵在沈熹阁中换好了衣服,出来之时脸颊绯红,难得的有着女子的扭捏状。
沈熹见此扬起笑道:“倒正合适。”
若非她让杜若跟着那周墨茵,她也不知晓原来这一天,周墨茵在这沈家急着去如厕,并非内急。
而是她来了月事。
难怪前世自己与她大吵一架后,那周墨茵气的直接坐轿回了坤爵公府。
周墨茵是个不善表达的,朋友又极其的少,一时间面对如春风般温暖的沈熹有些不习惯。
“你为何会信我?”周墨茵瞄了一眼沈熹。
沈熹轻笑:“你可是郡主,不至于和我一个琉璃鱼瓷过不去的。”
周墨茵紧紧的抿着嘴,一双杏眼一转不转的紧紧盯着沈熹,脑子里措辞无数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示好。
憋了半天,吐了一句:“那琉璃鱼瓷是一对的。”
沈熹一愣眨巴了一下眼睛,很是疑惑道:“诶?”
“我哥哥那里有另外一只,你这么喜欢这东西,我赶明儿抢来送你。”
抢来送你……
见沈熹楞在那里,周墨茵似是把被拒绝,就直接提着裙子扭头就走了,还落了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就派人送到你府上来。”
等周墨茵走远了,沈熹脸这才沉了下来。
这一出闹剧算是让她明白了,这梅清小阁之中可不光光只有王妈妈和翠月二人是那安宁居的人。
她思索片刻,便起身朝着荣安堂去了。
到了荣安堂,门口候着的秋月就对她笑道:“容儿爷刚回来,姑娘就又过来了,老夫人定然开心。”
沈熹一愣,随即原本稍稍有些晦暗的眸子一下明亮了起来。
快步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里面人眼尖快一步的从椅子上下来,直接扑了一个满怀。
“姐姐!”
沈熹被撞着一下,换做以前她定然要板着脸嘴上不饶他的责怪他一番。
如今哪里舍得责怪,只有满眼的欣喜。
沈明容如今才十岁,袭了父亲沈泰安俊美的长相,模样粉雕玉琢,一双眼睛总是灵动着光泽。
一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他,沈熹眼睛一红,就哭了起来。
坐在上面的老夫人见此,顿时心疼不已,连忙喊道:“明容你这个臭小子,不知道你姐姐身子骨不好,撞痛我的心头宝我可饶不了你!”
随即连忙由着身边婆子扶着下来,步履蹒跚的走到沈熹边道:“熹姐儿可别哭了,哭得祖母心都要碎了。”
“姐姐我错了,我下次不撞你了。”沈明容一下子傻了眼,傻巴巴的道了句歉。
沈熹摇了摇头擦干了眼泪道:“不怪你,是姐姐许久没见你,太过思念,一时间没收敛住情绪。”
这话一落沈明容更紧张了,谁人不知她姐姐是何等嚣张跋扈的人,那张樱桃小嘴一张一合怼起人来,能把人说得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的。
虽说他是她弟弟,自幼到大被沈熹护在身后,可是沈熹对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可如今她又是落泪又是说思念这等子肉麻话,沈明容的心抖了三抖。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姐你是烧糊涂了吧……”
老夫人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沈明容的脑袋,骂道:“我看你是念书念糊涂了,哪有这么说你自己亲姐姐的。”
沈明容随外祖父举办的墨院私塾读书,如今正是功课紧的时候,都往外祖父家中住着。加上那里玩伴多不似沈家,都是三四个月回来一趟的。
沈明容摸着脑袋哭丧着脸道:“祖母偏心的很。”
沈熹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沈明容更紧张了。
祖孙三人就这么坐下聊了会天,沈熹这才瞪大眼睛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明容如今回来,莫不是跟着外祖父一道来的。”
沈明容点了点头,随后道:“不过外祖父只去祝贺了父亲几句,又有了要紧事回去了。”
“外祖母可来了?”
沈明容摇了摇头道:“只来了外祖父和表哥。”
“那你今夜可住下?”
沈明容又摇了摇头,那老夫人忍不住蹙眉道:“这会子回来,没多久就又走了。再过几日怕是要把我这老婆子都给忘记了。”
沈明容连忙撒娇起来,露出招牌笑来:“怎会忘了祖母,我可是天天做梦都梦见祖母呢。”
“只是明日早上我要同世子爷一起去参加诗会。我与他说了来沈家接我和表哥,若是我住在这里,让人跑两趟总是不好的。”
“世子爷?哪个世子。”老夫人一听这话,原本不高兴的脸上平添几分悦色。
“周士钦。”
老夫人的眼睛一下子笑得眯了起来,声音温和道:“无妨,你祖母与那周家世子爷的母亲相识,等会与她商量一二,又或者让李信今日住下便是了,到时候让那周家世子直接来我们沈家接人。”
末了,又补了一句:“那劳什子诗会能带你姐去吗?”
第一卷 第009章 暗示
沈明容原本面带笑意的小脸一垮,皱着眉头道:“祖母,您莫不是开玩笑?”
老夫人满脸的褶子拉下来,微闭眼睛,语气一变道:“熹儿,你去不去?”
沈熹发现老夫人把球提给自己,微微一愣,看向沈明容的眼神有些揶揄:“要是荣弟带我,我就去。”
“姐姐!”沈明容震惊的叫,祖母也太宠姐姐了。
随即坚定语气道:“不行,我不同意。姐姐一个为出阁的女儿家,怎好跟一群男子同处?”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边笑还挥手,“哈哈哈,就这点事,瞧把你急的。”
边上的李妈妈递上帕子,老夫人擦擦眼角的泪,一样笑意满满的看着沈明容。
“祖母,您又戏耍我。”沈明容鼓着小脸,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
“你小子,祖母戏耍你作甚?让你带上姐姐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老夫人最疼爱沈熹,这个孙女是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她自然是不会害沈熹,让沈熹去那个诗会提前见见周士钦,是为了看看沈熹对周士钦有没有意思,殊不知自家孙女刚才就见过了。
言毕,拍拍沈熹的手背,“熹儿,到时候准备准备,和你弟弟一同去。”
沈熹看老夫人的模样顿时明了她的用意,这是想撮合她和周士钦,前世她是和周世子有过婚约,但是后来被她给强行退了,然后闹着死活要嫁给陆秉,现在想想......沈熹暗自冷笑,如今她也没什么奢求的,祖母怎么安排她照做就成。
想到这里,沈熹也没再拒绝,便答应了。
听见老夫人的话,沈明容小嘴一撅,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这要是带上姐姐,以姐姐那个性子不得把周世子吓到,更何况他可不想要那些参加诗会的文人志士笑话他,真真是愁死他了。
“祖母......”沈明容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老夫人打断。
“怎么?祖母的话都不听了?”说这脸拉的老长,不甚高兴的看着沈明容。
“孙儿不敢。”沈明容委屈的低下头,“只是姐姐这个性子......”
沈熹如今见弟弟情绪低落,一时不忍,“好了,明容你放心,姐姐不会在你同胞面前使小性子的,姐姐有分寸。”
沈明容见沈熹听出来他的意思,顿时觉得自己度君子之腹了,但还是小心的问了句:“当真?”
沈熹有些失笑,她这是在自家弟弟面前有多不堪?
“当真!”
三人聊天不久,李云浩的小厮来寻,沈明容先行离开。
老夫人壮似无意的开口笑问道:“熹儿,刚才你梅清小苑怎么如此吵闹,我听闻几家贵女都在?”
“方才,我的琉璃鱼瓷碎了。”沈熹一副不知道该如何说的为难模样,缓了口气又道:“还牵扯到了郡主。”
“怎么回事?”老夫人转着佛珠的手一顿,似乎没想到居然扯到了郡主。
“也是我管教下人不严,前几日我责骂了翠月,翠月的好姐妹打碎了我的琉璃鱼瓷诬陷郡主。”沈熹喝着茶,慢悠悠的说着前因后果。
“一个小丫头,哪有胆子敢诬陷郡主。”老夫人一语中的。
沈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调笑道:“说来也巧,这丫头用来诬陷郡主的银丝竟不是凡品,想来也是计划周全吧。”
“怎的还有银丝?”老夫人被拉起了性质,好奇的询问道。
“这丫头也有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呢。”沈熹先感叹一声,然后才说道:“把银丝栓在琉璃鱼瓷上,郡主从那一过琉璃鱼瓷就摔坏了。”
“看来这刁奴是早有计划。”老夫人一点都没想到,她的乖孙院里还有如此狠毒之人。
“李妈妈,你去把这刁奴带过来,好好问话。”老夫人显然是气着了。
李妈妈领命出去,老夫人还是不能平静,这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是自己不在了,乖孙女可怎么办。
“郡主没有责罚你吧。”老夫人关切的话让沈熹心里一暖。
“幸亏有周公子,不然还真要跟郡主交恶了。”
“周公子?”老夫人自觉听到了重点,忙追问道:“哪家的周公子?”
“敬王府的周公子,周士钦。”沈熹心里咀嚼了两遍这个名字,顿觉有点苦涩。
“你看那周公子为人如何?”老夫人眉开眼笑,觉得两人是真有缘,完全不用她出手,两人就见上了。
沈熹微微回想,上辈子的周士钦官居三品,圣上都称赞他的才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个大才子。”
“熹儿难得如此之高的评价,那应当是个不错的少年郎了。”老夫人点头称是,旋即催促沈熹离开。
“你去陪客人吧,祖母有些乏了。”
“孙儿告退。”沈熹从荣安堂出来,还觉得奇怪。祖母这几日精神颇好,怕是有什么事情要避着自己了。
思及此沈熹脚步一顿,吩咐杜若道:“去煮一碗满山红梅给郡主,端到百花园小亭里。”
“是,奴婢现在就去。”杜若领命离开。
荣安堂里,老夫人一家沉思。
大丫头绿枝凑近老夫人,悄声问道:“老夫人,已经给你铺好床了。”
老夫人一言不发,好似没听到一般。
半晌,老夫人突然开口道:“绿枝,你去把茹安夫人请过来。红林,你去请三老爷。”
不多时,三人对坐。
沈泰安想不通母亲此刻叫他所为何意,他今日同僚长辈颇多,实在不便久留。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看了一眼绿枝。绿枝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张纸条。
“茹安夫人看看吧。”老夫人喝了口茶,静待结果。
“老夫人。”茹安夫人看到这生辰八字就已经明了,之前没见过沈熹时还有些犹豫,如今一见,满心欢喜。
现下也不挑破,就是模糊回道:“士钦定然是愿意的。”
沈泰安也看了纸条,想到了是定亲,又觉得不回这么草率,转头看向母亲。
“那就这么定了。”老夫人一锤定音,沈泰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定局。
老夫人补充道:“熹儿还小,再过两年吧?”
“娘。”沈泰安急忙打断,他今日见了周士钦,也见了别家少爷,沈熹还小,不着急定亲。
“老三,娘自由道理。”老夫人坚持着,对着茹安夫人开口道:“今日交换了八字,两家这亲就定下了。”
第一卷 第010章 出丑
烧尾宴是出仕之人最重要的席面,有九热九凉九干九汤九酒九花。
这九花最为特别,女主人精心编排的舞蹈,为了祝贺亲人升官之喜。
沈家是徐氏主持中馈,沈家三房唯一的女主人几天前还病歪歪的躺在床上。
徐氏从三天前就开始准备烧尾宴,隆重程度让人咋舌。
至于九花的舞,除了沈熹,必然是沈月和沈雪吟。
烧尾宴上,周墨茵从换完衣服回来,就一直粘着沈熹。
周墨茵慢悠悠喝着沈熹准备的满山红梅,身体顿觉舒畅不少,便拉着沈熹窃窃私语。
“熹姐姐,你为何不去跳舞。”周墨茵以前并不了解沈熹,只听传闻中沈熹飞扬跋扈,很不好相处,如见倒是觉得比其他女眷好相处多了。
“回郡主话,臣女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不便下床活动。”沈熹一本正经的回答。
“熹姐姐,你我私下相处不必如此拘谨,我叫你熹姐姐,你叫我茵妹妹,可好?”周墨茵平日是个话少腼腆的,今日得到沈熹莫名的信任,便认定了好友。
“这......不合礼数吧。”沈熹推拒着,虽然打心里很喜欢这跟自己一样倔脾气的主儿,但是才见第一面多少有些让人落了口舌。
“合的合的。”周墨茵一口打断,又亲亲蜜蜜的跟沈熹咬耳朵道:“熹姐姐,我朋友很少,你不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茵妹妹,我自是愿意的。”沈熹无奈只能称呼茵妹妹。
周墨茵狡黠的笑着,不容拒绝的开口道:“那熹姐姐过几日来我家里看花,我家的处荷开了,可漂亮了?”
沈熹听见周墨茵的话,有些愣神,怎么今生自己老跟那个周士钦扯上关系?
茹安夫人远远看着女儿和沈熹咬耳朵,抛给过来胜利的表情,就满心欢喜。她是真的喜欢沈熹,看一眼就觉得肯定是自己儿媳妇。
烧尾宴上,男女宾客隔着一道屏风。屏风这边男客席上,沈泰安一扫视了几遍周士钦,满脸的不悦。
屏风另一边,周墨茵外出解手。
沈熹想起上辈子,自己掉进那汪湖水里,真的火烧了父亲的烧尾宴。
上辈子的她,烧尾宴时,中毒已深,四肢无力。因为能被那人看到,逞强上了九花。
结果舞到一半,晕下台子,砸到烛台。纱制的屏风从头烧到尾,所有宾客早早离开。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沈熹成了霉运火。
沈熹猛喝掉一口酒,心里暗暗下决心。
一定要让父亲有个完整的烧尾宴。
久卧病榻的沈熹哪能经得住借烈酒的刺激,猛烈的咳嗽眼角都开始泛红。
旁边有人轻轻拍着沈熹的背,又是温茶,又是帕子
一阵折腾,沈熹才慢慢平静下来。剧烈的咳嗽是掩盖不住的,宾客们视线不住的飘向沈熹,和沈熹背后的人。
终于察觉到奇怪。
沈熹一回头,发现是背后照顾自己的竟然是沈雪吟。
沈雪吟穿着九花上的舞服,白色的羽衣,发间的海棠,衬得沈雪吟人比花娇。
沈熹仔细看着沈雪吟,毕竟上辈子出丑的不止自己一个人。沉吟几吸,沈熹叮嘱二姐道:“二姐,这海棠花,你可选好了。”
沈雪吟眼睛微眯,语气顿时冷了一截,嘲讽道:“妹妹等会可看着仔细了。”
言罢转身离开,白色羽衣滑过沈熹的脸。
徐氏请了名家教导,沈家两姐妹也是争气,姣好的身段,艳丽的颜色,单是转身都别有一番风情。
沈月先行,沈雪吟紧随而上,半大的台子,竟也略显狭小。
许是两人速度太快,海棠花掉的时候沈雪吟都没有发觉,等到青丝飞舞,沈月摔倒,沈雪吟才发觉,可惜为时已晚。
丫头婆子,一拥而上,众多宾客交头接耳。
沈月被抬走了,沈雪吟还留在台上。
台下的沈熹看着手忙脚乱的微微蹙眉,到底还是毁了父亲的烧尾宴,不过还好问题不大,倒是某些人出了丑,心中不快,府里又要不安生了。
而台下的徐氏狠狠瞪了一眼沈雪吟,只顾着安排提早离场的宾客了。
宾客散尽,徐氏气冲冲的回到永安居,见沈雪吟不知何时回来,安静的躺在床上。
徐氏有心责骂两句,看着女儿面无表情的脸又于心不忍。
良久,沈雪吟才看到徐氏,娇小的女子扑倒娘亲怀里失声痛苦,边哭边喊道:“她们嘲笑我,沈熹嘲笑我,一定是有人加害于我!一定是!不然好好的海棠花怎会有问题?”
猛然的,沈雪吟想到上台前沈熹的话。
“母亲!一定是沈熹!我上台前她跟我说,海棠花,你可选好了。”沈雪吟说话的口气不善,顿了顿又说,“本来觉着就诡异,现在看来定是她有问题!”
徐氏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此事我会查明,若真是沈熹,我自会处理这件事。”
沈熹如果知晓沈雪吟的心思只会觉得失策,倒是不知道沈雪吟不仅没脑子还有癔症,不然怎么老觉得有人想要加害与她。
“母亲,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徐氏抱着女儿,发觉女儿浑身冰冷,初夏的天气,虽不热,却也不至于冰冷。
当即唤来沈雪吟的大丫头流沙前去请郎中。
沈雪吟哭闹了一阵,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郎中把脉,只说是气结于心,开好药方就走了。
徐氏遣人送走郎中,吩咐丫头熬药,便离开了。
等药端来沈雪吟哭喊着不吃药,药碗摔了一地,安宁居本来就小,沈雪吟住在侧屋吵吵嚷嚷的,所有人都心烦意乱。
此事可惊动了不少人,包括沈熹。
沈熹现在也是恼怒,本想着烧尾宴结束再来审问那个小丫鬟,谁知被人抢先一步。
现在人被劫走,不用想都知道是徐氏干的,奈何徐氏手段厉害,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真是让人恼火。
沈熹站在柴房,扫视着四周,暗自思索,良久才开口问到看门老婆子,她到不相信这徐氏手段通天,在她眼皮子底下能将人变没了,“当真没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