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鸿门宴
定南侯府正堂里灯火通明, 天南地北来的山珍海味流水一样, 被穿着绫罗绸缎的美貌丫环送上来。
堂前, 美貌的歌姬舞姬极力展现他们美妙的歌喉和妖娆的舞姿, 来取悦正堂里宴饮的贵人, 红袖妖娆, 柳腰纤细, 看的人眼花缭乱,心猿意马。
在堂上之人看来,这样觥筹交错, 金碧辉煌的奢华宴席也只是寻常。
这毕竟是定南侯世子回京后的第一场庆功宴。
定南侯世子陆齐林失踪了四年,如今立下大功回京,这庆功宴再怎么极尽奢侈也不过分。陆家人和亲友高朋都言笑晏晏, 冲着今儿的正主儿敬酒说恭维话, 气氛热闹欢乐极了。
这位新立了大功的定南侯世子也是容貌俊美,气度不凡, 加之重权在握, 更显得春风得意, 在众人追捧之下, 整个人面上灼灼仿佛有。
然而现在, 所有一切都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一样暂停了。
歌舞中断了, 如花蝴蝶一样穿梭的丫环也停住了,正言笑晏晏说话的贵人们也静默了。
所有人都看着站在正堂中央的年轻女子,却没有人发出声音。
“你来做什么!”
还是定南侯府的女主人侯夫人王氏先开了口, 看着那矮小瘦弱, 衣衫粗糙的年轻女子,王氏一双上挑桃花眼里快喷出火来。
“人呢!还不把这贱妇拉下去!”
“母亲,这话您说的可就不太合适了,怎么能称呼大嫂为贱妇呢。”
眼见着几个仆妇面色不善的走上来,定南侯右边下手的男子突然开口道,“何况今儿毕竟是大哥的庆功宴,怎么能不让大嫂露个脸儿呢?”
“你!”
王氏看着庶子,眼神又凌厉了不少,如果眼神能化成刀子,她早就把说话的庶子给凌迟了。确实也是她疏忽了,没想到这杂种发现世子之位无望后,竟然还不老实。
那商户出身,地位卑贱的丑妇,怎么可能当她儿媳?!
眼见着庶弟和亲娘眉眼间的刀光剑影,今天宴席的主角,定南侯世子陆齐林一脸莫名,恨不得化身咆哮马咆哮一把。
谁来跟他解释一下。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照着他那好弟弟的说法,他这是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婆?!可是他回京也有两日了,怎么没人对他说起这事。
懵逼程度仅次于他的,大概就是堂上另一个主角——名义上的定南侯世子夫人姜锦了。
她是被骗来的。
被骗来参加了这个鸿门宴!
没想到她信任了挺久的人会这么坑她,但是,不管如,现在她已经站在鸿门宴中,也是个事实。
姜锦不傻,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眼下这架势,她可是卷入漩涡中了,便尽力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可想把她枪使的自然不可能让她闲着。
这不,定南侯府二少奶奶就开了口,瞅着姜锦,笑眯眯的道。
“大嫂,你难道不说句话?别管母亲怎么说,你也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堂上那么多贵客亲友,难道还没有人替你做主的?”
这话一说,定南侯夫人眼刀立刻飞到姜锦那里了。
然而定南侯的庶子们和他们的老婆姨娘们也都一脸支持的看着姜锦,十分有信心。
毕竟,这可是定南侯世子夫人,未来的定南侯,甚至定南公夫人,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够不到的好位置。
这姜氏不过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女,还是两百两银子买来守活寡的、眼见着这样的高枝儿,她怎么可能不去攀?
堂上一时安静,姜锦却头大如斗,她现在还一头雾水,却卷入定南侯府后宅斗争之中,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做。
抬头看了一圈堂上众人,只见众人眼神各异,等她和堂中正坐,一直没说话,却冷冷看着自己的定南侯对视了一眼,姜锦突然浑身一毛,瞬间强行镇定冷静了下来。
堂上众人不知姜锦心中所想,但见姜锦往前走了一步,声音略高,蜡黄面皮情绪倒是不高。
“二少奶奶这个大嫂,我可当不起!”
姜锦这话一说,二少爷二少奶奶的表情瞬间炸裂,气的!
这姜氏是不是傻!
别管当初成亲定南侯世子在不在场,从来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南侯夫人把人娶进来,定南侯也默许结了这阴亲,这婚事就不能轻易不作数!
别管他们是不是把她当枪使了,她一个被半卖半送进来的商户之女,要是能当上定南侯夫人,岂不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定南侯几个少爷少奶奶神色愕然。
王氏的神情却松快了一点,算她识相!她麒麟一样的儿子,怎能娶这样的卑贱之人!
姜锦心里也松快了一下,趁着大家反应过来的时间,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抑扬顿挫的开了口。
“我与定南侯世子并没拜堂,并无成亲之实,这婚事,自是做不得数的!我也无意高攀,毕竟,齐大非偶,这话我还是明白的。”
“你倒确实是个明白的。”定南侯看着堂中站着的丑女,淡淡的道,唇角微微上扬,眼里杀气总算是敛去了。
“谢侯爷夸赞了。”姜锦面上笑着,行了个礼,“晨钟暮鼓,我如今也是带发修行,还要去做功课,就不搀和这热闹了,告辞了。”
“着人送送姜姑娘。”
定南侯发了话,自有两个美貌丫环过来半搀半拉着姜锦出了正院的门。
风里隐隐传来定南侯夫人的怒喝声。
姜锦听着那声音,心中冷笑。
大约是她这个外人走了,定南侯才终于发作呢!一声声胡闹的,这胡闹的到底是谁?
眼见着到了门口,姜锦的唯一的丫环柳叶正跟热锅的蚂蚁一样等着,眼见着姜锦被两个丫环扶着,小眼睛虽然瞪得极大,却忙抢上前来。
“大奶奶。”
“以后叫我姑娘吧。”
姜锦也不理柳叶的诧异,而是微笑着对两个正院的丫环道,“劳烦两位姑娘了,我的丫头来了,让她扶我回去就是了。”
姜锦住的素香院在定南侯府的最西边,远的很。如今十月里天气又冷,这两个丫头乐的清闲,又想着回去宴席上混个吃喝,看看歌舞,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那就麻烦柳叶了。”
姜锦的丫头柳叶虽然心里有千般的疑惑,然而见这情势不妙,到底还是没说话,只扶着姜锦往素香院走。
差不多到了花园里,柳叶见四周无人,方才轻声道,“大奶奶,你怎么让我叫你姑娘?”
“你大奶奶,我日后可不是什么大奶奶了。今儿可被江妈给坑惨了。”
“这可是真的?江妈做了什么!”柳叶知道姜锦在这地方立身本来就艰难,一听这话一面糊涂,一面担忧。
姜锦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轻叹了口气,“也不好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回屋里再说吧。”
柳叶有心再问,然而见月下姜锦本来发黄的面皮都泛着白,到底还是不说了。
也幸亏没说,等穿过花园里,隐隐有奇怪动静,柳叶本想喊人,姜锦一按她的手,摇头。
这定南侯府水颇深,何况她本身立足不稳,何必多生事端?
主仆二人扶持着走到了素香院门口,姜锦这心才提了下来。
冷风一吹,姜锦突然觉得后背发冷,连打了两三个喷嚏,忙走进屋里。
柳叶伺候她换衣服,一转身惊道,“夫人,你背上怎的这么湿?”
姜锦这才惊觉过来,后背衣服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也不怪姜锦这一副劫后余生的表现,定南侯世子归来固然是天上掉下的金馅饼。可是,这金馅饼,她接不住,只会砸死她。
今天这宴席,那可是典型的鸿门宴。姜锦虽然不知道这定南侯世子怎么就回来了,还一副立了大功的样子。
但瞧见今儿众人表现,姜锦是心知肚明,她要是不明确表态,想当个只怕定南侯第一个不放过她!
姜锦看的明白,定南侯夫人还好,只是恨意,定南侯眼里,那可是杀意。
也是,大好前程的嫡子,说不准还能联姻公主郡主,怎么可能真娶个小商户之女?
姜锦心下一面想着,一面换好了衣裳,丫环柳叶倒了热水,想了想今儿个姜锦受了惊吓,又从杨木柜子里面取出个盒子,从里面倒出点香片,放进热水里,杯子里顿时散发出一股茉莉花的香味儿。
柳叶把白瓷茶盏端过去,然后问姜锦,“大奶奶,这到底怎么回事?江妈不是说二太太请你过去说话?”
姜锦喝了口热茶,心下有点犹豫,这事该怎么说呢?说真的,她心里还有些糊涂呢。
正文 倒霉的姜锦
姜锦确实是该糊涂的。
她并不是这身体的原主, 而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捡了个烂摊子。
前世里姜锦也叫姜锦, 小日子过得挺舒坦, 毕业后自主创业, 开了三家连锁包子店, 生意红火, 大小也是个老板。好容易找了个符合她颜值要求的小鲜肉, 都准备结婚了,对方跟了个更有钱的白富美跑了。
姜锦受到打击,一气之下出去旅游散心, 没想到出了意外,穿越到了这也不知道在中国历史上是否存在过的大梁朝。
相较于真辛辛苦苦好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姜锦, 原主更惨。
原主和姜锦同名, 不过时人习惯,小名叫锦娘。本来也是殷实人家的姑娘。家里做点小买卖, 虽然不说锦衣玉食, 也是衣食无忧, 偏生母去世了, 她爹给她娶了个后娘。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他爹扶正生了儿子的小妾, 这妾室翻身不作践先头主母生的儿女的可真不多,姜锦娘的日子就难过了。
恰巧定南侯世子跟着朝廷出征吃了败仗,生不见人死不见鬼, 在战场上没回来。众人都说死在战场上的人都是孤魂野鬼, 回不得故乡。
定南侯夫人王氏心疼儿子,一方面,为了牵住儿子的魂魄归来,免得他在外漂泊有家不得回,另一方面,也为了她孙子,定南侯世子的庶长子守着继承人的位子。
在别人撺掇下,王氏便想出了个馊主意,花点钱买个人给他儿子守活寡,民间俗称结阴亲。不过一般结阴亲都是双方亡故,也有这等豪门才有资本买个活人媳妇替死人守活寡。
姜锦娘她爹在她继母的撺掇下,想要攀上定南侯府,把姜锦娘的一辈子变相的卖了二百两银子。
王氏并不是什么慈善人,怎么可能真允许儿子有那么个丢脸的岳家,便把姜家人赶出京城。然把丧子之痛发泄在名义的儿媳姜锦娘身上,不仅常念叨姜锦娘是花了二百两买了来给儿子守孝的,逼着才十三岁的姜锦娘天天咸菜干饼,不得碰一点荤腥,更动不动对姜锦娘发泄怒火,非打即骂。
如是熬了三年,姜锦娘实在是受不得定南侯夫人王氏磋磨,想前路渺渺,活着就是受罪,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姜锦娘死了,姜锦却穿了过来,被迫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姜锦毕竟是经过风雨的成年人,总能想点法子改善生活环境的。折腾了机会,至少有了柳叶这个丑丫头,也把咸菜干饼升级成了青菜豆腐。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日子也确实是一日日捱的,十分难熬。
可想而知,原主的日子有多难过。
在陌生冰冷的环境下,物质苛待和精神虐待一起,无望的条件下还坚持了三年。姜锦自忖自己这个成年人都未必做到。
因此姜锦对定南侯府上上下下这一家不说深恨吧,也是十分厌恶。
就她这一年中接触的情况来,这一家子从上到下还真都是,不把出身低微的姜锦娘当人,不知道多少次姜锦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定南侯世子陆齐林回来了,还立了大功,别说定南侯夫人王氏,就是定南侯也容不下自己。
然而定南侯的几个庶子本以为自己能当上这未来的侯爷,陆齐林一回来心有不甘,今儿闹了一处肯定不算完,必然会想法子给嫡兄添堵,自己一不小心可能还会像是今天这样被当了枪使。
这滩浑水,姜锦可不想继续蹚了。
于她个人生活来说,眼下有机会离开这里,别管是休妻还是和离还是直接翻脸不认账,只要能离府,倒也未必是个坏事。
因此,犹豫过后,姜锦先问柳叶,“若是我出府,你是跟我走不跟我走?要说留在这府里其实也不错,四时衣服,每月月钱,吃穿无忧。”
江妈的事情对她还是有些打击的,因此她虽然素日对柳叶也当亲姐妹一般待,也要问问柳叶的心事如何。
柳叶回答的倒是毫不迟疑,“自然是夫人去哪里,我去哪里!夫人别担心,便是出了府,我有一把子力气,到哪里咱们都不愁吃饭!”
姜锦闻言笑了,伸手摸了摸柳叶的脸,“你也真是实心。”
别管到时候,柳叶是不是真的会跟着自己走,听着这话,她心里到底熨帖了不少。
没人希望在这世上,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姜锦也不例外。
“哦,对了,日后别叫我夫人或者大奶奶了,叫我姑娘就行。”姜锦有想起另外一件事,叹了口气,“我已经说清楚了,这世子夫人,我担当不起。”
柳叶不解,“怎么就不能叫大奶奶?”
“世子回来了,定南侯府当然不会留着我一个小商户之女当大奶奶。”姜锦把粗瓷茶碗里的茶一饮而尽。
这茶还不如她前世里喝的茶,可见她在这定南侯府的地位如何。
从来地位之差,犹如云泥之别。别说是等级森严的古代,就算是现代也真没几个二代会娶普通人家的女儿,更何况姜锦既没有过人才能,也没有出众美貌。
再者,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定南侯世子夫人,姜锦对这位子也没什么执念。
柳叶不是很懂,姜锦便与她掰碎了讲了一遍。
不想姜锦说清楚后,柳叶先替姜锦不平了,“就算您出身低点,您可替世子吃斋念佛四年整,侯府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就是到玉皇大帝面前,咱们也能说道说道。”
姜锦笑,“我只怕,侯爷真送我见玉皇大帝。”
她生的寻常,又年少,从十三岁开始,这四年吃斋念佛下来,头发枯黄,皮肤暗淡,并不美貌,甚至有几分丑陋,不过这一笑起来,眼睛明亮倒是添了几分动人光彩。
柳叶也不是纯粹傻瓜,姜锦这一说,她想起这府里丫环媳妇还真有几个死的不明不白的,想了想,叹口气道。
“也是,现在去见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还是太早了,村头癞皮狗还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姜锦被她这话给逗笑了,而柳叶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念叨着,“那咱就不当这劳什子世子夫人,对了,要不要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咱们还有十几两银子,要不要先缝到衣服里?还有您也有两件首饰,咱们要不要也先收拾好……”
姜锦看着柳叶忙前忙后,靠着床闭上眼,本想休息养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就不说今儿这一场鸿门宴耗费精神,光抄写的那么多经书,也耗费了不少精神。
然而,这晚上注定不是个宁静的夜晚。
姜锦才睡着没半个时辰,定南侯夫人王氏的“特使”樱桃就来了。
姜锦不得不揉着眼睛,披衣服看看王氏想对自己说点什么。
不想,特使是来重申王氏的态度的,旨意也就一点。
绝对不许纠缠定南侯世子,不然小心性命!
然而具体话可就难听多了,什么别妄想当狐媚子妖精,不然剥了你的皮什么的。
饶是姜锦自觉很能忍,此时也忍不住道。
“放心,我也没那本事当狐媚子妖精!我没长那样的脸!更没有那样的心!”
一句话堵得定南侯夫人的“特使”脸色青白,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姜锦心里稍微有点后悔,毕竟人在屋檐下,至少还没离了定南侯府,到底还是该低头才是。
然而,她总觉得,人到底还是该有点傲骨,或者说气性,到底还是要顺从了自己的心。
定南侯夫人处,吃了姜锦一顿排头的丫环当然不会说什么好话。
定南侯夫人王氏本来就看姜锦如眼中钉,肉中刺,此时更气的不行了,与儿子道,“你瞧瞧,就这么个性格,难道是我容不得她吗?”
不想定南侯世子陆齐林却微微笑了下,“虽说是个糊涂账,这人倒比我想的有意思些。”
王氏一听儿子这话,顿时大惊。
“你可别犯糊涂,难得长宁郡主出身高贵,还对你痴心一片,你还真想娶个小商户之女不成?”
尤其这商户之女地位没有,银子也没有,连美貌都没有,还是个丑丫头。
陆齐林见母亲神情紧绷,轻叹,“我不糊涂,只是结了阴亲,这事外界知道的不少,我若是处置不好,名声肯定受损,明天见见姜氏,我再想想怎么处置。”
他说的是真心话,然而定南侯夫人却疑心他其实有点对姜锦另眼相看,心中更恨姜锦了。
毕竟在王氏当娘的看来,千错万错,绝对不是自己儿子的错,都是别人的错。
京城的某一处宅邸,一个男子单膝跪地,轻声道。
“主人,定南侯府的消息。”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拿起折子,看了一眼,轻笑一声。
“这定南侯府,还真是热闹呢……也不知道,我那个好堂妹知道她心上人已经娶妻了吗?”
“是。”
男子轻声应道。
别管夜里有多少暗潮汹涌之事,第二天依旧是晴朗的一天。
因为定南侯立了大功世子回京,这一日破例开了大朝会。
虽说现任大梁皇帝昏庸糊涂,别说开拓疆土了,前几年西边面对羯人连败几次,丢了数城。
但再昏庸的皇帝,他也是要脸的呀!
尤其梁帝沉迷于求仙问道,也会想想日后他上了天,秦皇汉武问起他有什么功绩,多尴尬啊。
陆齐林这次立下大功,可给梁帝长了脸!他也是个开疆破土的贤明皇帝了!
因此,在朝上,定南侯世子被梁帝似夸成了一朵花,就差说他是战神下凡转世了。
然而陆齐林虽然举止正常,可是这正常的在有心人眼里看起来就有点不正常了。
毕竟刚刚立下了那样大功,就算不嘚瑟一下,面对那样的封赏赞誉,怎么也挺难保持平静的吧。
不少朝臣觉得陆齐林稳重,对他更多了不少赞誉。当然,觉得陆齐林是个狠角色,暗自警惕小心的也不少。
然而部分熟悉陆齐林的人却知道他这是心里有事。
等下了朝,陆齐林的表哥三皇子就把这事看在眼里,下朝时候人多招眼,也没跟陆齐林打招呼。
他自己先回了别院花园,然后才派人送信给陆齐林,请他过来一叙。
倒也不仅是问问陆齐林为何心神不宁,更重要的是太子之位的归属。
太子明显不得圣心,三皇子自己颇为争气,生母虽然不是世家勋贵,也是地方豪族,如果再有陆齐林这种表弟帮忙,岂不是如虎添翼?
不过定南侯府那边,陆齐林肯定没有心情想这个,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确切的说,他现在很失望。
正文 好主意
让陆齐林失望的是姜锦的外貌。
昨夜宴席上, 陆齐林却并没怎么看清姜锦的外貌, 光震惊自己莫名多了个老婆去了。何况, 俗话说的好, 灯下观美人, 昨晚上灯火通明, 给姜锦的颜值添了不少光彩, 姜锦五官其实还挺不错的,小脸大眼睛,咋一看至少也成了个中人之姿。
等今儿, 陆齐林能细细打量了,这一看傻眼了。
眼前的女人,确切点说, 女孩实在连中人之姿都够不上啊。
首先矮, 还不到自己肩膀。虽然有人喜欢娇小的,可是他对瘦小的干柴棒子没多少似好感。
除此之外, 这姜氏, 头发枯黄没有光泽, 皮肤蜡黄, 脸型五官虽然不错, 可是这么个病弱矮丫头, 便是天仙的五官也好看不起来,何况,姜锦也就是五官清秀而已。
穿着打扮就更不用说了, 满府里几乎没谁比姜锦穿的更差了, 天香国色也要锦衣华服衬托,更别说,姜锦离国色天香差了不是十万八千里也有一万八千里了。
见姜氏就是这么个丑丫头,陆齐林对姜锦的兴趣降到最低,再想想这丫头出身,陆齐林都后悔昨天和母亲王氏说要来看看人如何了。
若是搁在四年前,他肯定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走。
不过他毕竟不是当年的五陵少年,风流轻狂,而且毕竟身份不同,怎么也要有点姿态。
横竖自己人来都来了,索性还是处置完了利索些。
因此陆齐林硬着头皮笑了笑,准备拿出来当年他年少时候满楼红袖招的魅力,把这丑丫头迷晕,好顺利打发了她。
然而,还没等他正式和姜锦说话,他的小厮就急急忙忙跑来说找他有事。
陆齐林本来就对姜锦完全丧失了兴趣,硬着头皮上阵而已,既然三皇子找他有事,立刻借口走了。
剩下个姜锦风中凌乱。
她准备了一肚子话,结果一句话没来得及说……
柳叶旁观了这进展,也是傻了眼。
“那,夫人,呃,姑娘,世子走了,咱们怎么办?”
“凉拌!”
果然小白脸都不靠谱,她前世碰上的那个是,这个陆齐林长得人模狗样,更是不靠谱!
姜锦气呼呼的冲进了佛堂,她觉得,她这下堂下的不顺利,得多烧几炷香。
定南侯府正院里,,王氏却面色焦急,略带狰狞,连素日端庄大度的姿态都维持不住了。
她从听说陆齐林下朝后直奔姜锦住的素香院,就紧张了起来了。虽然说她觉得自己儿子眼光挺高的,应该看不上姜锦,可是万一呢。
见她派去素香院打听的丫环回来了,她忙开口问道。
“樱桃,世子怎么说?素香院没闹起来吧?”
立在王氏面前的丫环容貌俏丽,见王氏着急,忙柔声道,“太太莫急,虽然不知道世子爷和姜氏说了什么,但是转头姜氏就去偏房佛堂烧香,世子爷出来时候脸色也不好,想来不会相谈甚欢。”
“你说的可真?”
“可不敢欺瞒太太,若不是三皇子殿下派人来找世子有要事相商,想来世子爷早过来找太太,商量着如何写休书了。”
“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定南侯夫人王氏听了樱桃的话,情不自禁的念了句佛,“不是我心狠,我儿人中龙凤,又新立了大功,怎能有个低贱出身的儿媳妇!”
樱桃忙附和道,“可不是,她那品貌也妄想攀上世子爷!真是痴心妄想。”
她生的比素香院里的那位美一百倍,也不过巴望着当个通房!
王氏不知樱桃心中贪念,却突然想起另一事。
“那姜氏在烧香?可不能让她在菩萨面前进了谗言!”
“这不至于吧?”樱桃有点不以为然。
“很至于,她昨儿那一招以退为进,要不是宝丫头提醒,我还真差点被蒙骗了过去!别让她把佛爷也蒙骗了,你也去烧香去!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听了定南侯府夫人王氏吩咐,樱桃心中觉得无此必要,但主子发了话,还是忙应了声是。
她正要出去,王氏却突然站起来,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声音也不由自主抬高了。
“不行,还得我亲自去烧香,你去岂不是显得我不够虔诚?”
总不能让那黄毛丫头真当了自己儿媳,当上这定南侯府未来的女主人!
因没得儿子一个准信儿,定南侯夫人心中总还有点不安。
等去了她后院那大佛堂,看着供奉的佛祖菩萨,王氏的心方才安定下来。
她供奉的佛像铜塑金身,那黄毛丫头供奉的不过一尊泥菩萨。
她烧的香是上上等的檀香,供奉的是岭南佳果,那丫头也不过烧几柱杂香。
她这里,什么都比那黄毛丫头好一百倍!想来佛祖便是同时听见了两边的愿望,也该应承自己这边的。
再说了,她总是占着理的!那黄毛丫头不过是因为当年自己以为麟儿死了,花了两百两银子买进来结阴亲的,还真当自己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不成?
这边,定南侯夫人王氏虔诚的上香上供,希望能顺利打发走看不顺眼的姜锦。
那边姜锦也在虔诚拜佛。
不是她迷信,这穿越的事都发生了,大约神佛也是有的。
不过,这两人虽然敌对,所求的却不让佛祖为难。
毕竟严格意义上,姜锦和定南侯夫人祈求的是却是同一件事,大可一起满足了。
佛祖,菩萨,求您大发慈悲,让我(她)赶紧离开定南侯府吧!
京城三皇子的别院花园里,陆齐林也在想这事。
“阿林,你今天心神不定的,怎么回事?”三皇子萧庭笑道,“难道是回来后发现被我那五弟萧容给抢走了京城第一美男的风头心里不忿?”
“那算什么事。”
定南侯世子陆齐林虽然口上嗤之以鼻,面上还是情绪不高,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放下青瓷酒杯,却转头看向花园里鲜妍的秋海棠。
三皇子萧庭看着他俊美的侧颜,挑了挑眉毛,带着些调笑道,“那难不成是我那堂妹长宁缠你缠的太紧了,让我们的大英雄心中厌烦了。”
“不关郡主的事。”陆齐林也确实烦恼,便跟表哥萧庭交了底,“还不是我娘搞出来的那个糊涂账!”
“你说你娘替你买来的那个小媳妇?那有什么好烦的的?给几两银子打发了就是。”萧庭根本不把姜锦的存在看在眼里,只管开玩笑,“还是那小媳妇长得特别好看,你舍不得了?”
“好看什么,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头发枯黄不说,个儿还特别瘦小,都不到我肩膀高,就一双眼睛挺亮。”
陆齐林提起姜锦,还是有些厌烦,让他这个世子失望了,就是姜锦的原罪。
“那你还有什么犹豫的,要是个天仙,你想坐拥齐人之福,我倒是可以理解。如今长宁对你痴情一片,身份也高贵,人也美貌,你还有什么犹豫的。”萧庭哈哈一笑。
“不是因为她替我守了四年么,不好显得太凉薄,不然我管她做什么。”陆齐林薄唇一抿,神色冷淡。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三皇子萧庭笑的有几分轻浮,“你府里也不缺她一口饭吃,去问问她,若是愿意做小,容她在府里就是了,多几房姬妾的事。不过纳妾的话,也要小心我那堂妹找你闹。”
“这主意倒是不算坏。”
陆齐林挑了挑眉毛,“反正长宁不是爱拈酸吃醋的人,她连我庶长子都忍了,一个名义上的妾而已,她见了就知道的,我是绝不可能看上那样的黄毛丫头!我心里只有她,如今不过拿个名头,堵世人的嘴罢了。”
“呵呵,你也是有手腕,长宁那丫头,只怕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呢。”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对长宁也是真心实意的。”
萧庭却不信陆齐林的话,嘲笑两声,然而他与堂妹长宁郡主并不亲近,与陆齐林却是亲表兄弟,如今又站在一个阵营里,自然偏向陆齐林。
“看你说的,我既然打算娶她为妻,这夫妻一体,这有什么?”
然而话虽然这么说,陆齐林回到定南侯府的时候,脸色并不好。
他半路上遇上了五皇子萧容七皇子萧颜以及他预定的妻子长宁郡主。
正文 哥们,你是认真的吗?”
陆齐林碰上的就是那个抢了他以前京城第一美男子称号的五皇子萧容。
这位真·美名在外的五皇子和陆齐林年少时候似乎就气场怎么不和, 在无数场合互相别苗头, 虽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却也相看两相厌。
前几年陆齐林战败陷在南疆不能回京, 世人都以为他死了, 萧容虽然说不得幸灾乐祸, 却也觉得清静不少。
如今陆齐林带着九山十八寨的黎民归顺, 立下开疆拓土之功,闹的满城夸赞少年英雄。更何况,传言里, 梁帝同胞弟弟亲王的嫡女,美貌的长宁郡主也倾慕与他,痴情等了他数年未嫁。
爱情, 战争, 英雄,美人, 这都是京城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 偏还聚集在一起, 可以说陆齐林的归来在京城瞬间卷起了热潮。
然而陆齐林的回来, 却彻底把五皇子的风头给盖了下去。
要知道秋日赏花会上, 五皇子因是玉容墨发, 红衣拈花的姿容被当世画圣李承道入画,都说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因此风头正劲, 备受京城群众追捧。
如今倒好, 京城里市井里,倒是有一半提起的定南侯府的陆世子赞不绝口的,而五皇子也就成了只有外貌的草包了。
五皇子萧容本就厌恶陆齐林,如今更厌恶他了,这路上遇见了陆齐林,自然要说几句酸话。
不过萧容的段数不高,陆齐林也非吴下阿蒙,虽然身份有差,言语往来应对的也挺轻松。
让陆齐林比较头疼的是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风声,听说了昨天宴会上的事,还说陆家要承认姜氏的身份,哭着跑过来找陆齐林求证。萧容正好撞见,他和陆齐林关系又不好,自然跟过来看热。
这一下可是让陆齐林十分头疼。
要说起来长宁郡主哪里都还好,容貌美艳,家世尊贵,才华也有。只这性子,被秦王保护的太好了,柔弱娇惯,每次有言语争吵,都是陆齐林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她哄好。
这次本来如果没有五皇子萧容煽风点火还好点,偏偏长宁郡主耳根子软,陆齐林说的话她信,萧容的话她也听个四五分。
如果不是同行的七皇子萧颜帮忙陆齐林解围,别说天黑前陆齐林根本不能脱身,说不准第二天他这个定南侯世子的绯闻又要上京城的八卦头条!
只是因为长宁郡主这么一闹,等陆齐林回到侯府的时候,也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他身边伺候的小厮墨阳便问陆齐林道,“世子爷,咱们还去素香院么,这个点儿了,要不先回去用饭?”
陆齐林横了墨阳一眼,怒道,“气都快气饱了,还吃饭!”
“世子爷说的是,小的糊涂!”
墨阳状似在扇自己巴掌,实际上并没用力气。
陆齐林没察觉自己小厮玩的小把戏,而是在那里继续狂喷自己的怒气。
“萧容简直是条疯狗,见人就汪汪汪的吠个不停!汪汪汪就罢了,还去撺掇长宁来找我麻烦!简直是贱人杂种!什么京城第一美男子,我看也没比他旁边的萧颜好看多少!”
除开陆齐林的偏见,这话其实也没夸张。
五皇子萧容和七皇子萧颜的生母都是当年从各地采选上来的绝色美人,在梨园坊里精心训练过了,被昔日的权臣老陈国公送到皇上面前。
一个是歌姬,一个是舞姬,都是堪称绝色,不过是五皇子生母歌姬运气好,活的长,混成了宠妃,七皇子生母舞姬失了宠,被人诬陷,见罪于皇帝,早早死了。
因此要单论起姿容,五皇子萧容还真未必稳压七皇子萧颜一头,毕竟五皇子自是俊美无俦,红衣黑发,拈花一笑时候美的动人心魄。
七皇子萧颜却也清朗如月,玉树芝兰,气度清华,一袭白衣胜雪,行走时候恍如琼池月宫的仙人。
不过因为这七皇子出身低微,皇帝不喜欢他,生母又早逝,还命硬连克死了三个未婚妻,因此梁帝总觉得这儿子命硬,不是很喜欢他,自然并没人爱提起他。
不过这七皇子萧颜为人也十分低调,又四处与人为善,大部分人倒也不讨厌他。
起码陆齐林不讨厌他,只喷完了五皇子,想起这次七皇子帮忙了一把,素日朝中口碑也不错,又想起另一事来,便要给这七皇子萧颜些颜面。
“后日里摆宴,不要忘了送张请帖给七皇子。”
吩咐完了,想起宴会,陆齐林就想起姜氏那个闹心的麻烦,便想先解决了。
“不吃饭了,先去素香院。”陆齐林招呼了一下小厮,抬脚往素香院走去。
不管怎么着,都要在正式摆宴前把素香院的那个麻烦给解决了。
家宴上发生那样的事还能遮掩,要是庆贺大宴上,姜氏被几个庶弟当枪使出现,他就算是捏着鼻子也不得不认了这个妻子。
少了一门姻亲臂助不说,他也会从被全城追捧的功臣,变成全城的笑柄。
而且陆齐林下月过了生日,就有二十三了,还未娶妻。便是男子,他这婚事拖得也太久了,长宁那里,不管是出于联姻秦王,还是为了名声,都要尽快上门娶亲了。
陆齐林思考起正事,神情又恢复了冰冷,他厌恶五皇子和五皇子厌恶他是一样的,完全是童年积怨,说到底也不至于傻到因为这些积怨影响到正事。
如果他真是个傻子,就不可能从南疆或者回来。
素香院里,姜锦和柳叶正在准备做饭。
定南侯夫人王氏厌恶姜锦娘,便强迫姜锦吃素。开头厨房还送些素菜。时间久了,大厨房的管事嫌弃麻烦,便借口大厨房做饭油荤太多,锅灶不干净,禀了王氏让姜锦自理。
王氏索性就叫人在素香院里弄了个小炉子,又初一十五送些米面过来,让姜锦这个名义上的世子夫人自做自吃。
所以素日里,姜锦的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动手。后来柳叶来了,她是个勤快姑娘,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丫环,另一方面姜锦对那炉灶生火不甚擅长,每日里还有许多功课,王夫人要检查,便大多是柳叶接了过去。
不过要论手艺,还是姜锦好些的,毕竟姜锦以前也是餐饮业小老板,厨艺还是有的。
本来柳叶心里烦,想煮个粥,姜锦却心情好的想吃葱油饼——虽然大厨房送的只有白菜豆腐,但她在素香院的玉兰树下种了好多葱。
因此陆齐林走进来的时候,见小院子架了个面案,柳叶在揉面,姜锦在切葱。
陆齐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娘应该是给他结阴亲娶了个媳妇啊,这,好像不是找了个厨娘?
姜锦倒是一脸淡然,见陆齐林来了虽然有些吃惊,却直起腰,看着他,笑了笑道。
“世子?您怎么来了?”
姜锦眼睛亮而大,看人笑着的时候很是动人,陆齐林本来有点出神。
然而看着姜锦发黄干枯的头发从包布上漏出几丝,虽然是小小的脸儿,却是蜡黄面皮,那瘦小的身板儿跟豆芽菜没两样,一下子就拉回现实了。
他娘也真是,结阴亲也不找个长得好看点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也已经进门了。
至少,陆齐林觉得自己是个挺很厚道的男人。
看着姜锦过的这样辛苦,世子大人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瞬间下定了决心。
他给姜氏一个妾室之位又如何,不过是个摆设!堂堂定南侯府还能养不起个人?不过每年花些钱粮绸缎,外面还有个好名声。
就是长宁郡主那里,要费点心思哄她了。
打定了主意,陆齐林对姜锦这个未来妾室多了几分宽容,淡淡的道。
“我没什么急事,你先梳洗一下再说话。”
世子大人所熟悉的都是衣饰华美,妆容精致,举止优雅轻慢的贵族女子,姜锦这样的,恩,他觉得还是先梳洗一下,对自己才会显得比较礼貌。
然而对于姜锦来说,陆齐林这个傲慢的样子可真是碍眼,自己又没想着真嫁给他,那日也说得清楚了,做出一副大爷样子给谁看?
因此,姜锦只洗了下手,然后就坐下来,冷淡的道。
“也没什么好梳洗的,就这样罢。”
陆齐林心道,昨儿晚上逼着她自请下堂,想来还是有些过分的,姜氏有些情绪也正常,因此他便额外宽容了点。
“我这次过来,还是想谈谈上次没说完的话题。”
“好。”
姜锦一边听着,一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刚洗葱切葱,忙了半日没喝茶,有点口干。
面对姜锦的淡定,陆齐林是有些诧异的,不过他想了想,平静也好,只怕自己提出建议,她也不会太反对。
“你的出身,对于我们定南侯府毕竟太低了。”
“是啊。”姜锦一边点头,一边喝茶。
“相貌么,也不好看。”
陆齐林觉得有那么点不对,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于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正妻的位子,我是断不可能给你的。不过考虑到,你也算是为我吃斋念佛三四年,府里也不是容不下你。”
“呃,这是什么意思?”姜锦突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我的妾室,也不算辱没你了吧。”
陆齐林对自这话信心满满,他出身高贵,自己是侯府世子祖母是长公主,表哥是皇子,相貌英俊,还立有大功,姜锦这样的黄毛丫头,这样卑贱的出身,给自己当妾,也是烧了高香了。
然而,下一刻钟,他信心满满的英俊面孔便被喷了一脸茶水。
姜锦被他这一句话给呛着了,一口茶全喷出来,咳嗽半响才出了声。
“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陆齐林再傻,也知道喷了自己一脸茶水的姜锦,对自己的宽宏大量是个什么态度。
也正因为此,陆齐林心里非常恼火!
给自己当妾,哪里屈就她了?一个丑丫头,出身还那么低微!
自己可是为了他,说了长宁几句,又哄了她半天,竟然这么给脸不要脸!
“真是不识抬举!”
陆齐林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茶水,狠狠的瞪了一眼姜锦,就要起身。
姜锦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不好,陆齐林这是记恨上自己了!可是刚刚,她还真不是故意的!
“世子请留步。”
姜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挽留了一下陆齐林。
她不能真的得罪陆齐林,不然她怕自己命都保不住。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说刚刚的陆齐林,还有些大男人的洋洋自得,现在的他脸色就阴沉极了。
毕竟,姜锦的反应也太打他的脸了。
想到这里,陆齐林冷笑了两声,“后悔了?爷我也后悔了,就凭你这张脸,跟我当妾也不配!”
正文 以妻为妾
和姜锦不同, 陆齐林的外貌还真是挺不错, 京城第一美男子虽然有些虚浮, 但是绝对也是前世里电影明星级别的英俊了, 更何况人家也是侯府世子, 气度尊贵。
身材修长, 脊背笔直, 脸型完美,五官深邃立体,剑眉星目, 高鼻薄唇,一身玄色锦衣,越发衬出他面容如玉, 气度不凡。
这样耀眼的人物, 就算是个纨绔都值得夸一夸的,何况陆齐林本身能力应该也很出众, 不然也立不下大功。
此时被那双修长明亮眼眸一瞪, 姜锦都觉得心跳略错开了一拍。这么个男人, 搁在前世, 也是移动的荷尔蒙, 绝对的男神。
但是姜锦最讨厌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人了, 要不是前世那个小白脸,她哪里至于倒霉出现意外穿越?
眼下这个男人,也间接害了姜锦娘的一辈子。
姜锦不是什么圣人, 更只是一个凡人, 没本事凭借一个孤女的身份,替姜锦娘复仇,但是不代表她不感同身受。
至少眼下,她对陆齐林的观感降到最低。
也许陆齐林在战场上保家卫国,也替大梁开疆拓土,可是即使承认他的功绩,也不能否认他一家子间接的杀害了姜锦娘!
更何况,姜锦对整个大梁都没多少代入感,更何况对陆齐林了。
然而此时,姜锦还真不能把陆齐林得罪死了。
因为她还不想死!
生死面前,犹豫了一下,姜锦还是违心的道,“世子误会了,我知道世子是好意。”
好意你还笑?还喷我一脸茶水,陆齐林狠狠的瞪了一眼姜锦,然而看着姜锦那一双沉静真诚的眼睛,又把话吞了回去。
且看看她说什么吧。
姜锦柔声道,“我知道世子怪我笑,只是这事我也要为世子考虑的。”
“你笑出声,还说是为我考虑?”
陆齐林翻了个白眼,然而此时姜锦却低下头了,她本就矮小,陆齐林这么也只能看着她的头顶和尖尖的下巴。
她下巴形状倒是挺好看的,小巧精致,陆齐林有那么一瞬间出了神,不过很快又被姜锦温婉的声音给拉回来了。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法律,到底也知道一点,勿以妾为妻,想来反过来也是一样。”姜锦轻声道,“我虽然没有三书六礼,但是婚书还是有的。”
“怎么,你还想威胁我不成?”
“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姜锦见陆齐林又起了疑心,忙道,“但是世子如今在京中风头正劲,只怕有人拿着个做文章。”
“哦?”
陆齐林看着姜锦条理清楚,气度平和的说这事,终于肯正眼看还顶着自己名义上妻子的少女了。
“那你甘心离府?侯府富贵,离了侯府,你一个女子的日子可未必好过。”
顿了顿,他还是提醒了一下姜锦。
“你那娘家,能二百两卖了女儿守活寡的人家也不是能靠得住的。”
姜锦却笑了。
“世子殿下进门的时候也瞧见了,我在做什么,又如何有多少留恋?至于日后么,我还真指望世子帮我一把,毕竟,也与世子青灯古佛,守孝四年。”
陆齐林深深看的了一眼姜锦一眼,姜锦则是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
看着那双沉静明亮的眼睛,陆齐林突然如被一盆清水浇在头上,瞬间冷静了。
冷静后,陆齐林突然心生感慨。
眼前这女子,真是可惜了。
聪明的女孩儿很多,如此明白的却不多。如果这丫头出身再好点,哪怕是个知府之女,虽然丑如无盐,他也会考虑认了这门婚事了。
也正因为此,他更不能留着这丫头在侯府里给自己当妾。
那是祸端。
陆齐林闭上眼睛,很快睁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日,我会和母亲谈的。”
姜锦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多谢世子。”
“不,应该是我谢你。”
姜锦略有些不解,陆齐林却不打算继续说了。
他自南疆归来,年少位高,功绩出众,又风姿不凡,的确有点膨胀了。不然也不会生出以妻为妾的馊主意。
以大梁律,以妻为妾,杖五十,徒三年。
虽然姜锦不是正式娶进来的妻子,但是婚书是有的,如果姜锦真答应下来,这就是现成的把柄。大皇子和太子都盯着他们呢,是不是会生出风波,都很难说。
自己,还是应该更谨小慎微的。
姜锦不知道陆齐林心中想了那么多,毕竟她也不了解朝堂上的争斗。
不过她看得分明,陆齐林这里是没有什么异议了。也就等着陆齐林帮自己去协调定南侯夫人王氏处。
等他走了,姜锦坐在椅子上,轻轻松了口气。
她也一点不希望定南侯府这一家子过得好,也不想为陆齐林考虑。
但是眼下的境况来说,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人总要想法子活下去。
姜锦精神紧绷了这几日,终于松懈了下来,顿时觉得饿了。
“柳叶?柳叶你人去哪里了?”
这时,她才发现,陆齐林都走了那么久了,柳叶一直没出现啊。
这不科学啊!
要按照往常的情况,柳叶应该做好了葱油饼,喊自己吃饭了,可是这会儿,天都黑了,柳叶却一直没出现。
“你们见着柳叶了吗?”
姜锦问院子里另一个粗使的丫环,她院子还有三四个丫环,可惜没一个使唤得动的。
此时,那丫环就翻了个白眼,对姜锦爱答不理的道。
“柳叶?她被太太叫走了。”
“被太太叫走了?什么时候的事?”姜锦一听就急了,“怎么没人跟我说。”
“大奶奶和世子正亲亲密密的说话,我们怎么敢打扰?”那丫头酸溜溜的道。
然而姜锦却没心情计较那丫头酸溜溜的语气。
柳叶被王氏叫走,这么久还没回来,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王氏的做派,别看她昨晚上在宴席上表白了心迹,王氏说不准还以为自己以退为进呢!
因此只犹豫了一下,姜锦就急忙回屋拿了件外衣,去王氏所住的正院找柳叶回来。
正文 不要命的
已经是深秋初冬季节, 日头渐短,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姜锦出来的急, 也没穿披风斗篷什么的, 只拿了个外衫, 此时风一吹, 冷的打了个喷嚏。
“谁在后面?”
她的喷嚏声惊动了前面影影绰绰的人,对方不仅停住了脚步,还朝声音的方向走过来, 姜锦眼瞧着躲不过去了,站了出来。
“是我。”
走过来的是侯府三小姐,她名义上的小姑子陆紫玉, 看着她这架势, 似乎是从表姑娘陈宝溪那里回来。
见是她,姜锦心中暗暗叫苦, 陆紫玉向来眼睛看着天上, 十分傲慢, 见到姜锦每每嘲笑, 以前还作弄过姜锦娘。
果然, 陆紫玉见是姜锦, 顿时薄唇一抿,冷笑了两声,“我当是谁, 原来是姜氏你啊, 我还当是贼呢。”
姜锦正想辩驳,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要说她这么过去,定南侯夫人王氏可未必会见自己,到时候也是一番功夫,倒不如借陆紫玉的名头,王氏肯定会见自己的嫡亲女儿。
因此,姜锦虽然非常厌恶陆紫玉,还是开口道,“三姑娘,这就想岔了,我那丫头柳叶去了太太那里送东西,还没回来,这是看我要离府,攀高枝去了!我有心找那丫头说理,又怕扰了太太清净。”
姜锦这话让陆紫玉听得心头一畅,她早就看姜锦不顺眼了,一个小商户出身的丫头,怎么配的上她英明神武,英俊非凡的大哥?
若是识趣,早早的自请去庵里庙里就罢了,偏王氏说了两次,她都不说话,倒拿下堂要挟他们侯府。
陆紫玉眼珠一转,心里十分想看姜锦的笑话,因此也做出好心状道,“我倒是支持你去找柳叶算账,我娘那里,正好我也要去,就带你过去吧。”
姜锦见她答应下来,心中倒是松了口气,面上却有些犹豫,“那柳叶毕竟也是我的丫头,怎么好让紫玉你看笑话呢?”
笑话?看的就是你的笑话好不好。
陆紫玉心下暗笑,面上却十分温和的道,“这话说的,我最厌恶背主的奴才了,可不是看笑话。”
“那好吧。”姜锦有些犹豫的走了过去。
因为营养不良,她这身体已经十七,比十三岁的陆紫玉倒还矮上一点儿,陆紫玉瞅着她,并不觉的同情,反倒是更看不上姜锦了。
长得这么矮,与他哥做妾都不够格!
两人到了王氏所住的正院,王氏本来不准备叫人给姜锦开门的,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了,方才冷淡的皱了皱眉头。
“罢了,叫人进来吧。”
她听了樱桃说,那姜锦和世子相谈甚欢,保不齐会勾搭上世子,来了火气,在樱桃的撺掇下,把柳叶叫来磋磨,好给姜锦一点下马威瞧瞧。
偏那柳叶长得丑,却是个嘴硬的拧种,怎么都不说姜锦的不是,被她关在后院小屋里,樱桃教她学规矩呢!
“太太请三小姐进来,姜氏你也进来吧。”开门的嬷嬷倨傲的道。
姜锦没工夫和那等嬷嬷计较,松了口气,忙进去见王氏。
王氏先是和陆紫玉说话,说完了方才冷淡的看着姜锦,语气里带着厌恶道,“听说你要见柳叶?”
“是的,太太。”姜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愤慨,“那小蹄子,肯定是听说了世子让我下堂,想跑过来攀太太的高枝儿!”
王氏挑了挑画的细细的眉,看着姜锦,突然笑了,“你这么觉得?珍珠,陪着姜氏去后头瞧瞧柳叶去,也让柳叶知道她跟了多好的主子!”
王氏加重的语气里恶意满满,珍珠想着刚刚被用针扎手指尖儿都不肯污蔑姜锦的柳叶,突然有些不忍,不由看了一眼王氏。
“太太,何必这么麻烦?”
王氏还没说话,陆紫玉却先开了口,不耐烦的道,“珍珠,你这是想偷懒还是怎么着?”
她还等着看笑话呢!
“去吧,珍珠。”王氏这声音很平,但是跟在王氏身边颇久的珍珠却听出了珍珠耳边的不悦。
珍珠无奈,只好带着焦急的姜锦和着急的陆紫玉去后院罩坊边角的小屋里见柳叶。
不想,小屋的里却点着灯,里面还有人。
“谁在里面?”
珍珠一边出声,一边推开了门。
门里的景象,让姜锦看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折磨的柳叶,就见柳叶被捆着,无甚生气的躺在地上,身上脸上都有伤痕,衣服也破了,渗出血痕。
就算是这样,樱桃还不愿意放过柳叶!
她弄了块破布堵了柳叶的嘴,一只脚踩在柳叶身上,另一只脚踩在柳叶手指上,用力的搓动!
见姜锦进来了,樱桃还挑衅的朝姜锦笑了笑,原本俏丽的脸上,满是恶意,“呦,大奶奶,来看你家丫环了?”
柳叶人虽然半昏迷了,一听声儿,眨了眨眼,有眼泪从眼睑渗出来!
姜锦心中再有千般盘算,万般的隐忍,见柳叶这样的惨状,也忍不住了,上前冲了上去,把樱桃推翻在地,上去就两巴掌。
樱桃没想到姜锦会出其不意的来这么一下,想要挣扎起来,却被姜锦压住,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下!
姜锦的眼睛都红了,人一发起疯来,力气就大了,因此她虽然瘦弱,一时却把樱桃压着打!
樱桃脸色都紫胀了,一方面是疼的,一方面是气的!
素日里,她哪里瞧得上姜锦半点!
然而此时姜锦眼睛发红,几乎要滴血,其中的恨意也让她有些渗的厉害,竟无力招架。
陆紫玉倒是真看了场热闹,如果她不是吓坏了的话。
她原本尖叫起来,然而被姜锦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看,她又被唬住了,退了一步,不敢出声了。
最后,还是珍珠理智些,自跑去叫了人来,方才把人拉开。
王氏心里是极恼火的,以她的性情,那是要赏姜锦一顿板子才好。
然而看着姜锦通红,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睛,她不知为何又生了点畏惧!
这从来都说,讲理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姜氏眼看着不要命的样子,自己真要像是樱桃那样,脸上被抓得跟个棋盘似得,还怎么见人?
想到樱桃,王氏的怒火有了倾泻之处,如果不是樱桃又去折腾柳叶,何至于此!
倒是姜氏,看着碍眼,还是要先打发了!
正文 耍赖
王氏其实不怕原来的姜氏, 她甚至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姜氏, 不过一个畏畏缩缩, 从不抬头的丑丫头。
然而姜氏自从去年冬日自杀过一次后, 她却多少有点忌惮。
一方面, 人都敢不要命了, 自是不怕死之人, 另一方面,醒来的姜氏,性情明显强硬了不少。
所以在一定范围内, 王氏也就对她稍稍宽裕了一点。
但是今儿,姜氏竟然胆大闹到正院里来了,王氏心里虽然被姜锦那双凌厉的眼睛吓了一下, 到底过往印象还在呢。
加上她早就看着姜锦不顺眼, 近日更是深恨姜锦以退为进,勾搭自己儿子。
只略犹豫了一下, 她就高声道, “你胆子越发大了, 长得这个丑样子, 竟然还去勾搭我儿!”
姜锦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 抬起头来, 冷笑,“勾搭你儿子?放心,我眼还没瞎!”
“你!”
“我这话先放在这里, 这天下死光了男人, 我也不会和你儿子再有什么瓜葛!”
姜锦看着王氏,一双眼睛里几乎漏出寒芒,冷笑,“真以为是什么阿物么!老子现在就写了休书给你那儿子,脑子搞清楚点,真当我想嫁进定南侯府不成!”
“你,你个贱人!”
王氏被她气的嘴皮子都哆嗦了,她其实不擅长斗嘴,更擅长动手,伸手就要扇姜锦的巴掌,这也是当年她经常对付姜锦娘的手段。
“看我怎么教训你!”
王氏是准备先扇姜锦几个巴掌,然后抓着她头发,叫人发落了王氏。
然而姜锦毕竟不是姜锦娘,她一抬手就捏住了王氏的手腕,然后反手一转,擒拿住了王氏。
这下王氏可傻眼了,堂上众人也傻眼了。
陆紫玉急急忙忙跑过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顿时惊叫起来,“姜氏你在干什么!你怎么挟持了我娘!”
姜锦一开始还真没这个意思,然而陆紫玉这一句话却提醒了她。
“真是多谢陆三小姐了,我本来还没这个打算呢,如今就委屈王夫人陪我一会儿了,陆三小姐要不要过来陪陪你娘?”
陆紫玉听了这话,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得手足无措,“我,我不过去。”
王氏听了陆紫玉这话,本就惊惧,更有一分伤心。
姜锦却笑道,“不来就不来吧,反正我呢,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怕死,再带上一个,更不赔本。”
王氏一听姜锦这话,更吓得哆嗦了,“别杀我,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婚事也可以坐实了,我让我儿子娶你。”
“你是不是傻啊,我不是说了么,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嫁他。”姜锦冷笑,皱眉头,“先去找人给柳叶治伤,要是柳叶有什么事,咱们就一起去阎王爷那里说道说道吧。”
一个丫环忙跑去找人,迎头却撞上了陆齐林,抬头看着冷峻的俊美男人,心跳乱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陆齐林一把甩到地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还是珍珠灵性点,叫人去叫了定南侯和定南侯世子,如今人已经到了。
“娘!”
王氏见了自己儿子,立刻就有了底气,在她心里,她儿子可是大英雄!
“快杀了她!”
姜氏听见王氏叫嚣,却冷笑起来,“我是不是死,不好说,但是你死在我前面,这点我还是能肯定的。”
陆齐林见姜氏这是玩真的,眼里杀意翻动,又惊又气,对姜锦道,“下午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怎么又害我娘?”
“害她?”姜锦冷笑,“根本就是你娘害我!我倒是想安安生生解决此事,但她不给我活路,我当然要拉着她一起死!”
“你,你好样的!”
陆齐林眼里寒光内敛,也动了杀心,只是他摸不清姜锦的底细,只怕到时候杀了姜锦,姜锦却伤了他娘。
“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定南侯突然开口了,他是个稳重硬朗的中年人,声音浑厚。
“这件事,也算是阴差阳错,大家各退一步吧。我想,姜姑娘也无意于我儿,对不对?”
“自然。”姜锦看着定南侯,神色郑重,“但是尊夫人不信,连条活路都不给我,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不过,说到底,我也不想鱼死网破。”
这会儿陆齐林也反应过来了,傍晚的时候,姜锦还十分冷静,也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异样。多半是他娘做了什么事情,让姜氏发疯了。
“爹……”
定南侯看了他一眼,“你现在不要说话,我和姜姑娘聊一聊。”
陆齐林闭嘴了,他爹那一眼,还是威严十足。
定南侯又一次看着姜锦,淡淡的道,“现在,我们来谈一谈,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想要回家可以吗?姜锦心中一叹,到底还是回归现实,细想了一下,开口道。
“其实昨儿晚上说的话,就是我的真心话。写个和离书,各自嫁娶吧,日后侯府不许找我麻烦,我也对侯府之事闭口不提。另外,柳叶那个丫头,我要带走,再给我准备一千两银子。”
“没问题。”
定南侯还没说话,陆齐林抢先答应了下来。本来他就答应了给姜氏赡养之资。侯府虽然不敢称豪富,也确实不缺钱,一千两银子真不算什么。
定南侯本来还想砍个价的,他对自己老婆早就没多少感情了,不过总要看在儿子的面上。
“侯爷,您说句话吧。”
姜锦早看出来这里面说话算数的,还是定南侯,因此虽然陆齐林应了下来,定南侯没说话,她还是有些犹疑。
“就这样吧。”
定南侯看着姜锦,点了点头,“早点了结了这个麻烦,早利索。”
姜锦见他应了,也松了口气,“我信侯爷,也望侯爷莫要食言,人,我先放了,写了和离书与我,明早我就离府。”
说完,姜锦就松开了王氏,她也到了极限了,她那三拳两腿的,也就是王氏整日养尊处优,不然早就挣扎开了。
其实,姜锦心里也明白,定南侯父子俩这也是投鼠忌器,不然他们武将出身,要是真想弄死自己,也很容易。
见姜锦识相,定南侯果然露出一丝微微赞许,王氏倒是嚷嚷了两句,然而却被定南侯训斥了。
“你还有脸嚷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也是,如果不是王氏节外生枝,把姜锦的丫头柳叶弄来毒打折磨,姜锦也不会鱼死网破,自然也不会这么大半夜的折腾。
定南侯本来正在和儿子一起研究朝中局势,被硬生生的拉来处理这烂摊子。
就连陆齐林,心里也有点说不清的滋味,本来傍晚时候,他和姜锦聊得挺好的,姜锦也很为他打算。本来不生不响就能处理好的,他娘来的这一出,确实横生枝节,还和姜氏彻底翻了脸。
好在姜氏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好,想来也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姜锦此时却淡淡的了,横竖都撕破脸了,还装什么。
纸笔是现成的,让陆齐林写了和离书,两人都签字摁了手印,一式两份,两人各自收好。
只是银子却没有现成的,要去账房支钱。因此姜锦收好和离书后便与定南侯约定了,拿婚书交换这一千两银子。
闹腾了这许久,也到了五更时分,姜锦自然无心睡眠,只去守着柳叶。
定南侯和世子陆齐林两人都要上朝,却去小憩了一下。王氏恨恨地瞪了姜锦一眼,也走了。
留着姜锦守着柳叶,然而柳叶中间醒过来几次,身上伤口疼厉害,也睡不太着。
主仆二人好容易挨到了天亮,不想事情又生变!
“和离书都签了,你还想要那一千两银子?”
王氏也半宿没睡,想了小半夜,终于想出了个法子折腾姜锦。姜氏不是想要钱吗?想的美,和离书都签了,婚书还有什么用?何况天下当官的是一家,就算姜氏去告,也没什么凭证。
不过王氏也吸取了教训,这会不亲身上阵,而是带着一大堆人,堵在门口,嘲讽的道。
“我也不是那等刻薄人,利索的拿着你的陪嫁滚吧!”
“你们侯府是打定主意要耍赖了?”
姜锦没想到都已经在和离书上签字了,堂堂侯府还因为一千两银子赖账!
“就是耍赖,你还能怎么着我不成?”王氏见姜锦脸上变色,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也顾不得形象,哈哈大笑起来,“谁让你那么早就签字的?”
这确实姜锦的疏忽了,昨夜那样的慌乱情况,她对古代的离婚协议也不了解,也觉得定南侯那么个侯爷,应该是不会食言。
想到这里,姜锦按捺下怒火,问道。
“侯爷已经答应了我,你这么做,他知道吗?”
“他是没点头,但是也没摇头啊。”当了那么多年夫妻,王氏对定南侯的还是很了解的,这基本上就是默许了。
姜锦看王氏得意洋洋的神情,心下就是一沉。
王氏没多少脑子,但是定南侯不一样。如果定南侯真的准备不要脸的耍赖了,
这钱,自己还是要不要?
正文 出府
姜锦迟疑了一下,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 这根本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事情。
且不说现在她并有什么底牌要挟王氏。王氏已经命人把姜锦的几件衣服卷了个包袱, 扔到了她面前。
“走不走?不走, 我只好叫人请你走了!”
王氏在请这个字加重了读音, 想也知道, 这个请不是寻常的请 !
姜锦心里也明白, 眼下这情况,不论如何,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了。
只是想到柳叶, 她方又硬气起来,“别的我可以暂时不管,柳叶的身契呢?”
“什么身契?哦, 你是说你那个丑丫环啊。”
王氏哪里把柳叶这么个丫环记在心里, 早就把这事给忘了。然而姜锦心里明白,柳叶这情况, 在府里肯定活不下去, 就算是什么都不要, 她也要把柳叶的身契要回来。
王氏却觉得捏着姜锦的把柄了, 不过, 这也的确是姜锦的软肋。
“身契我能给你, 但是——”
“但是什么?”姜锦深吸一口气,王氏的无耻,或者说定南侯府的无耻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拿着你陪嫁的那两身衣服, 立刻马上给我滚!”
姜锦抿了抿唇, 正要答应,后面突然传来柳叶的声音。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阿锦,你别管我了!”
听着她声音虚弱,姜锦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鼻头一酸,眼泪一下涌出来。
然而在王氏面前,姜锦并不想示弱,到底还强行按着崩溃的冲动,转头对柳叶道。
“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出府后找个大夫,很快就好了。”
说完了,姜锦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氏。
“我答应你,身契拿来!”
王氏被她恍如寒芒的眼睛一看,不知道怎么就退了一小步。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她身边奴仆环绕,还怕姜氏做什么?
不过她也想到了昨晚儿的那一出,丢了好大的脸,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到底有些心虚。
“自有人送来,你急什么?”
不过片刻,果然有人拿了柳叶的身契过来,还刻意羞辱的扔在地上。
王氏还嘲笑,“就在地上,你捡啊。”
姜锦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恨意滋生,可还是慢慢捡起来。
从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她就不信,定南侯府就一直能笑道最后!
郭子仪当年七子八婿,位极人臣,又如何?墙还没塌,家就败了!
定南侯府还不如郭子仪呢!何况,就算是她是女子,在封建社会男权时代,也不代表她什么都做不了!
见姜锦低头弯腰,柳叶呜呜的哭了起来,却又不敢大声,十分凄凉。
而同样见姜锦弯腰低头,王氏这口气终于顺了,抛却了形象,哈哈大笑起来。
姜锦捡起身契,扶着柳叶,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氏,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王氏笑的太早,这才到哪里?
姜锦也有所耳闻如今朝上局势,夺嫡从龙之功,本来就是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是,她现在低微如尘埃,可是只要有心,十年,二十年,总有一日,她会做到的!
姜锦心中沉默,一句话没说。
柳叶却伤心极了,伏在她肩头,眼泪瞬间沾湿了姜锦的衣服。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我……”
姜锦却笑着拍了拍她,“不要这么想,说到底还是因为王氏。”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扶你走,接下来就是新生活了,应该高兴才是。”
至少不用强迫吃素了,不过姜锦还是有些惋惜自己和姜锦娘抄的那些经文,四年时间,她抄了差不多一屋子经书,便宜定南侯府了!
不过王氏也没闲着,她本来想畅快的笑一笑的,然而门上来禀报说,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一起来了。即使侯府也是显贵,这些皇子龙孙还是要小心伺候着的,定南侯父子又不在,王氏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
此时姜锦都到了定南侯府门口了,想也知道,走的肯定不是正门。姜锦一面扶着柳叶,一面还要挎着包裹,多少有些困难,跨过门槛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
侯府的门子还在那里冷嘲热讽,哈哈大笑。
姜锦虽然心智坚韧,此时也有些忍不住脾气了,要不是带着柳叶,真恨不得回头就放把大火把这定南侯府烧个干净。
而几乎是同时,侯府正门前,一行人正在下马,看他们神骏的宝马,华丽的马车,也知道这些人出身不凡,也不知道哪家的王孙公子来侯府拜访。
姜锦不是很关心这些,她现在自顾不暇,也没心思看西洋景。
然而对面似乎有人察觉了姜锦的境况,很快就有个侍卫过来,问姜锦道。
“我家主人看姑娘有些麻烦,要不要搭把手?”
姜锦虽然硬气,然而此时的情况,也让她很难拒绝好心人的帮助。何况柳叶的情况也不好,还需要找个大夫看看,因此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谢过了对方。
“还请这位大哥帮我叫个软轿或者马车,我想送柳叶去找个大夫。”
那侍卫虽然长得凶了点,壮了点,人倒是心挺好,看姜锦艰难,犹豫了一下道,“我去跟我家主人说一声,亲自送你过去吧。”
姜锦点头,她在侯府逞了很多强,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也是精疲力尽了。
好在侍卫大哥请示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送了姜锦和柳叶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馆。
下了马车,姜锦诚恳的朝侍卫大哥表达了谢意。
“真的很感谢您了,对了,你家主人是谁,日后我好登门去道谢。”
“没事,我也是举手之劳。登门致谢就算了,我家主人是七皇子,如今还住在宫里呢。”侍卫憨厚的笑了笑。
姜锦了解的点头,“我明白,那还请大哥帮我向七殿下道谢,只恨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有那么一瞬间,姜锦是考虑过,要不要搭一下七皇子的船,然而想想对方毕竟只是偶然好心,到底还是按下了心思。
侍卫不知道姜锦这会儿心思已经转了几转了,只管笑道,“殿下只是好心人,姑娘好好过活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对了,大哥你怎么称呼,登门致谢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姜锦其实已经很累了,她其实相当于两天两夜没怎么睡了,又闹了这么多事,今天也没吃饭,不过勉强笑着,眼前已经有点发黑了。
侍卫笑道,“我姓蒋,行二,都称呼我一声蒋二郎,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这可真巧,我姓姜,虽然不是同姓,却是同音。”姜锦声音也有些微弱了,“真的很感谢二哥——”
一语未了,她眼前突然彻底一黑,话也说不上来,整个人往后倒去。
蒋侍卫本来还想说笑两句,眼见着她倒了下去,忙伸手扶住了她,一面掐人中,一面叫大夫快过来。
其实姜锦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过度疲劳,而且低血糖了。不过看着挺吓人,柳叶本来就觉得愧对姜锦,此时又被吓的大哭。
蒋二见这样情况,也只好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安慰了一下柳叶。
不过柳叶心思单纯,不似姜锦心智成熟,倒让他套出不少话来。蒋二本来就是他主子派来了解情况的,如今可算是完成任务了。
柳叶又是这几日侯府发生事情的直接见证人,知道的再清楚不过,对着蒋七把这几日的事情倒了个干净。
蒋二听了后,也挺愤慨的。没想到定南侯府从上到下,都这么不要脸。
何况定南侯府这真是糊涂了,其实这事也挺好解决的,姜锦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或是收个义女,或者与姜锦些厚赠,日后谁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今这样子,纵使写了和离书,官府管不着,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因此,他犹豫一下,就给这对主仆支招,对柳叶道,“你们今儿就该跪在定南府门口的,说被侯府逼着写了和离书,实际上该给的银子不给,不给你们活路。”
柳叶叹道,“我倒是没什么,但是姑娘肯定不同意。姑娘性情坚毅,之前就说过,我这双膝盖,跪天地神佛父母,绝不跪这等无耻之人。”
蒋二想了想,笑道,“你去跪也没什么啊,反正也没谁说一定要姜姑娘本人去啊。姜姑娘病着,你这个被打的贴身丫环出面,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柳叶有些迟疑,到底还是被说动了。主要她心里总是有愧,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姜锦就算是和离出府也不会怎么狼狈,那一千两银子也不会打了水漂。
“不过这事,我就不能出面了,毕竟我上面还有我家主人呢。”蒋二叹道,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与了柳叶,“这钱你收着,虽然不多,想来也能派上用场。”
柳叶犹豫了一下,虽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去侯府闹,还是收了这钱。她也知道她和姜锦的身家,如果不是之前她和姜锦在衣服里缝了点散碎银子,看大夫的钱都支付不起。
办完了事,蒋二走的很痛快,他主子还在等着看热闹呢。
正文 好生热闹
此时, 侯府确实也挺热闹的。
因为定南侯他闺女, 定南侯世子他同胞妹妹, 王氏的亲闺女陆紫玉, 见着了七皇子萧颜, 一见钟情了!
萧颜的相貌, 清朗皎皎如月华, 如果不是生母早逝,自己也不怎么受宠,追捧者绝对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然而敢嫁萧颜的还真没几个。
原因么, 也很简单,萧颜命硬啊!他今年十八,光定亲就定了三次, 然而三位未婚妻全军覆没, 全都挂了。
美人虽然好,敢不要命的还是很少的。
不过, 还是有人傻大胆, 比如说陆紫玉。
陆紫玉在家里那真是被千疼百爱的, 尤其当初王氏以为儿子陆齐林死了, 对还没出嫁的小女儿, 那真是千疼百爱, 把陆紫玉的脾气惯坏了。
看上了就一定要到手,说一不二,唯我独尊!这种种的坏脾气, 陆三小姐都有, 若不是忌惮一点父亲和长兄,陆紫玉那真是要上天的。
然而萧颜人家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啊。萧颜又是有名的不近女色,被纠缠的无法,还是二皇子出面解围的,把陆紫玉半劝半赶走了。
饶是如此,陆紫玉走之前还指着萧颜说,“我就认准你了,除了我,你不能娶别人!”
闹的三个皇子一头黑线,七皇子萧颜更是难得的发作脾气,起身拂袖而去。
大皇子说话也不好听,“从来都没听说过,哪个臣女指着皇子说不能娶别人的。”
王氏一身冷汗。
还是二皇子厚道店,而且定南侯府也算是他的母系,表弟也是他的支持者,打了个圆场,“小丫头胡言乱语,都是娇惯坏了。”
“娇惯的不少,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可不多。”大皇子冷笑,“七弟脾气从来好,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脾气呢。”
王氏冷汗如浆,忙赔罪。
她知道,女儿是认真的,真的不许对方娶别人,可是对方毕竟是皇子啊,那点霸道蛮横,用错了地方!
再温和的皇子,那也是皇子啊,真闹了起来,肯定定南侯府吃亏。
皇帝昏庸,自然帮亲不帮理,皇帝圣明,自然帮理不帮亲,偏这事定南侯府一不占亲,二不占理,对方计较起来,可真不怎么好处置。
别看王氏对姜锦蛮横,那是她觉得姜锦在她手里捏着磋磨了四年,惯性思维也不觉得姜锦能掀起什么风浪,对着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她还是很知道怎么缩头的。
不过好在七皇子是被大皇子生母刘妃收养的,一直算是大皇子的附庸,大皇子还是打算拉拢定南侯府的,眼下不至于翻脸。
府外,七皇子萧颜的表情却很狠厉。
他还真有点后悔来看热闹了。
如果不是昨晚上收到了消息,觉得有热闹瞧,他才不会来定南侯府。
不过今天早上大皇子的意思,他也明白,不过又是拿自己做个联姻对象。萧颜本来也有点无可无不可,陆紫玉的身份也勉强够了,眼下他和大皇子还没撕破脸,多一个未婚妻也无所谓,反正也不过是未婚妻而已。
但是此刻,萧颜忍不了,他可没法忍受自己的名字和陆紫玉这样的蠢货连在一起!
萧颜一面托着腮想事情,马车一面慢慢在路上行着。蒋二也终于找到了大部队,赶了上去。
“怎么才来?”萧颜淡淡看他一眼,“有什么收获吗?”
蒋二跟了萧颜那么久了,如何不知道现在自家主人的心情极差,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话的时候声音就低了不少。
“收获谈不上,不过倒是知道了一些热闹笑话,讲给殿下取乐?”
“哦?有什么?”
蒋二便尽量声情并茂的把前日晚上到今日早上定南侯府发生的这一出出的讲了一遍。
探子虽然打听的清楚,到底不是亲身经历,十分概括,哪里有蒋二这里的二手消息来的详细。
萧颜听完了,闭上了眼睛,轻轻一笑,“果然挺有趣,倒不妨更有趣点儿。”
“是。”
“聪明人不多,傻子倒是不少,关注点儿姜氏的消息,倒是个明白人,说不准能掀起点风浪?”
蒋二也应了,应完了,见萧颜情绪好了,便笑道,“我也觉得,那姜氏可能有几分出众。今儿她那丫环说,姜氏素日就说过,我这双膝盖,跪天地神佛父母,绝不跪这等无耻之人”
萧颜笑,并不以为意。“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关键看她怎么做,别一不小心先死了,什么都是假的了。”
“这倒是。”
“不过这人还是有点脑子的,不然她现在根本没法从定南侯府出来,陆齐林还罢了,定南侯陆长嵩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现在定南侯府里,定南侯就阴沉沉的看着女儿陆紫玉。
“爹,你帮我好不好?”因为定南侯神色不渝,陆紫玉声音也有点小,小声的撒娇道,“我是真的看上他了。”
然而定南侯是真的不吃这一套,他又不是王氏!
“这些休提,我只问,你知道错了没有!”
“爹!”
“跪下!”定南侯冷喝道。
“我知道错了。”陆紫玉虽然不甘愿了,还是小声道。
“既然知道错了,自己去佛堂跪着吧。”定南侯淡淡的道,“什么时候,你哥的封赏下来,你再出来!”
“这少说也还要半个月啊!”
“你也知道,这少说还有半个月?”定南侯冷笑,“半个月里有多少变数?你哥用性命拼来的功劳不是给你作践的,趁着我心情还好,快去!不然,可不仅仅是跪佛堂了。”
陆紫玉知道自己这个爹话虽然不多,但是从来不说废话,他说可能不仅是跪佛堂,如果自己不赶快走,肯定不仅是跪佛堂了。
想到之前几次,陆紫玉浑身一个哆嗦,飞快的跑了。
陆齐林见她走了,方才进了书房,与他爹道,“妹妹一年大两年小,这个性格也的确是该管管了,不然也只能低嫁了。”
“低嫁?”定南侯皱了皱眉头,突然道,“你觉得七皇子怎么样?我觉得,把你妹妹嫁给他也不错。”
“怎么可能?”陆齐林大惊,“妹妹可是刚刚把人得罪了。”
定南侯却微微的笑起来,“可是她的确是痴心一片,不是吗?只要外面传开了,七皇子还有克人的名声,你妹妹都肯嫁,运作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七皇子对妹妹观感也不好,毕竟是一辈子的事。”陆奇林这个当哥的还是很关心妹妹的幸福的。
“可是你妹妹喜欢他,这就很难得了。而对男人来说,妻子是不是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定南侯对着儿子语重心长的道,“七皇子不是傻子,他会明白这一点的。我们与他联姻,也是帮他一把,大皇子那可不是条好船。”
“也是。”陆齐林也有点被他爹说动了。
“对了,姜氏既然离府了,你和长宁郡主的事情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了。”定南侯筹划着道,“长宁虽然不是公主,但是秦王是皇上的同胞弟弟,秦王只要帮你说几句话,你的前程说不准就能更上一层。”
陆齐林的注意力也很快转移到自己前程身上,妹妹陆紫玉的事情也顾不上了,更别说其他。
而对于他们来说,姜氏更是已经踹开的石头,更无须关心。
王氏倒是畅快的,然而因为她是宝贝闺女吵着闹着要嫁给有克妻之名的七皇子,在家里摔摔打打,又添了新愁。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侯府大门还没打开,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
柳叶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听从了蒋二的建议,跑到侯府门口跪下了,宣扬了一番侯府做的好事。
热闹么,人人都爱看,何况柳叶一身伤,更给这事添了几分佐证。
等定南侯府反应过来,事情已经闹大了。
定南侯和世子陆齐林下朝的时候,就见着侯府门口围着一堆人,指指点点。
定南侯命小厮上前去问,“看看怎么回事,没事的话,把人赶走。”
不想片刻后,小厮回来了,脸色不太好,小声道,“侯爷,姜氏的事情闹开了。姜氏的丫环在门口跪着呢。”
定南侯瞬间脸色阴沉,陆齐林当即炸了,“姜氏这是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闹?”
小厮小声道,“听说是和离书上许下的一千两银子没给。”
“姜氏好生无耻,我们侯府又不缺这一千两银子,怎么会缺了她的?”陆齐林压根不信。
定南侯却问小厮,“你说是她的丫环跪在那里的?姜氏人没来?”
若他想的不错,姜氏不是会再闹一出的人啊,她应该急于脱身才是!
正文 潜龙
陆齐林觉得他爹这话问的稍微有点奇怪, 不过还是问道, “姜氏人没来?”
“没来, 那丫环还说姜氏被咱们侯府磋磨着病倒了。”小厮其实也有点怀疑定南侯父子做了什么, 让人找上门来。
“难怪。”定南侯皱了一下眉头, 道。“先把人给赶走吧。”
“不好赶啊, 门口围着那么多围观的呢。”
“围观的人一并赶走。”
“这样的话, 咱们的名声……”陆齐林忍不住道。
定南侯看了陆齐林一眼道,“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但是现在, 无论赶不赶人,我们的名声也好不了。”
侯府侍卫还是有几分水平的,这一动了真格的, 围观人群很快被驱散, 柳叶也不傻,虽然门子请她进门说话, 她说怕被害了就要走。众目睽睽之下, 侯府也不好来硬的, 到底放了他走了。
医馆里, 姜锦醒来, 睁眼一看, 就她一个,傻了眼,问医馆大夫, “与我同行的那个姑娘呢?”
“说是去什么侯府讨说法去了啊, 姑娘你身子虚,先歇着吧。”大夫昨儿听了个全场,也很同情姜锦,安慰她道,“料想侯府还是要点脸面的,这钱说不准能讨来呢。”
“问题侯府要是不要脸呢?”
如果侯府就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路子上狂奔,他们还有什么底牌对抗?偏这个可能性还很大。
姜锦急的直跺脚,那一千两银子的事情,就看出来了,别说王氏了,定南侯他也不要脸啊!
犹豫了一下,她不顾走起路来身子还打晃,还是站起身来往定南侯府去了。
定南侯府书房里。
陆齐林惊疑不定,“那一千两银子,真的没给姜氏?”
他本来还以为,是姜氏无耻,拿了那一千两,又贪心不足,跑来侯府敲诈,没想到竟然是他们侯府无耻。
“也是我疏忽了,没特意叮嘱你娘。”定南侯犹豫了一下,叹道,“眼下这样子,倒是骑虎难下了,也只好咬准了已经给了钱,横竖她也没有凭证。”
陆齐林想了一下,也明白了其中道理。柳叶过来一闹,侯府的名声肯定受损,这无论如何都是避免不了的。
若是不给钱,咬死了只是姜氏敲诈,谁也没有证据说就一定不是姜氏敲诈。再找人散布点消息,这脏水还能泼到姜氏头上,只是他们定南侯府倒霉。
若是给了姜氏银子,反而是坐实了他们定南侯耍赖,所以这钱也是万万给不得。
陆齐林对姜氏的观感还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两人的的确确有夫妻之名,对方也确实给自己守了四年,吃斋念佛四年,他也好,侯府也好,多少有点对不住她。另一方面,姜氏虽然也颇为聪敏,但貌丑无盐,出身低微,性情也不好,并不讨人喜欢。
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愧疚,但是勋贵子弟,良心早就给狗吃了,那也不过一瞬间的闪过而已。
他和定南侯商量起来,如何处置这事,如何影响舆论,给姜氏泼脏水,又可能给他的仕途前程造成什么影响。
商量处置了一上午,等到快用午膳的时候,定南侯才叫陆齐林自去。
出门前,陆齐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钱不给,到底是不是爹你授意的?为什么?”
定南侯府说是他疏忽了没有叮嘱王氏,陆齐林总还是有些不信。
一方面,他爹真不是一个会轻易疏忽一件事的人,另一方面,他娘王氏怕他爹怕的要死,很多事,如果没有他爹的默许,是绝对不会做的。
比如说,当年的结阴亲,他爹其实也是默许的。
定南侯看着儿子冷峻高傲的面庞,突然叹了口气,“我有些忌惮姜氏,此人其实不是人下人,我不能给她机会。”
定南侯只见过姜锦两次,第一次是那日晚上洗尘庆功宴上,姜锦当众表白心迹,第二日就是前晚上彻底撕破脸。在他看来,姜氏是个能软能硬不怯场脑子明白的女人。
说着简单,可是这样的女人真的没有那么多。他自己的老婆就是,小事处精明,大事处糊涂,这还是出身湘地豪族,还有当贵妃的姐姐呢。
本来侯府和姜氏也算不上敌对,但是前晚上的事情一出,王氏把人得罪狠了。而一千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如果姜氏真的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要十年,这一千两她也能折腾出不少家业。
何况,她是个女人,有这份嫁妆,她还能嫁个好人家,谁知道她未来夫家如何?
既然已经注定了不是朋友,那就不要给她凤凰涅槃的机会,提早折断她的翅膀,让她飞不起,更好。
不过王氏愚蠢的再度折辱,柳叶出头闹事却不在定南侯的预计内。按照正常的预计,以姜氏的脾性,她是不会再去侯府门前闹的。
她还是太傲气了。
不过这个就没必要跟陆齐林说了,倒是另外一件事,定南侯想叮嘱一下他儿子,“你娘的性格,你也瞧见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很多事情,你不要听她怎么说,重要的事情也不要托付她去做。”
定南侯在某种程度上,颇后悔娶了这么个老婆,不过好在儿子还是聪明的。
陆齐林点点头,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不过,还是没说什么,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姜氏那里,还要不要再关注一下?”
“也没多少必要了,姜氏大约是怕我们耍赖害她,再过分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这父子俩还不知道这事不是姜锦主谋呢,根本就是某人想看热闹,撺掇了柳叶去闹事。
姜锦此时心里也是挺卧槽的。
她不像是柳叶那么单纯善良,自然知道这一旦去侯府闹了,这一千两肯定拿不到了。
然而,柳叶已经去闹了,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何况,“也不是没有好处,闹了这一波,在外界挂上号,定南侯府肯定不会出手害我们。”
这话其实也就是安慰柳叶而已。姜锦观定南侯做事,十分稳重,是有的放矢的聪明人,害了她们没多少好处,还徒增罪证,他是不会做的。
“这事翻篇了,别管定南侯府如何了,我们先筹划眼前再说。”
她毕竟不是土著本地人,虽然也大约知道些情况,但是穿越的时候就在侯府里,出不来,还得筹划着,怎么在外界生存。
然而,还没等姜锦想好,下午事情又起了波澜。
柳叶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