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听闻
何谓京都盛况?时人曰:举目则雕梁画栋, 垂首亦绮户楼阁, 雕车宝马驰天街, 按管调弦争酒肆, 八荒来朝, 万国咸通, 数不尽歌舞几何, 道不完家宴数许。
大齐开国已久,京都繁盛之景实在难以历数,却以京中醉仙楼为其中之最。醉仙楼, 珍馐留步四海客,佳酿醉倒洞中仙。数十年间,京都竟未曾有酒楼与之齐肩者。又因其名声过大, 往来之间皆是名贵。
楼中有位说书的百晓生, 上到圣祖贤人之故事,下到鸡毛狗盗之琐碎, 无所不通。这日上午, 百晓生清了嗓子, 说的是本朝大名鼎鼎的太傅大人温庭之。
“这要说朝中清流第一人, 还属三公之一温太傅。本朝有惯例, 非进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入内阁。当年温太傅尚未及冠,已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而后直接入了翰林做了编修, 不过八年而已, 便坐上了翰林学士之职。”
“又五年,先帝深感政事繁多,再启用内阁,拜温太傅为文华殿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一时间权归内阁,压制六部,温太傅本人也是简在圣心,地位赫然。难得的是其不恋权势,一心为国,实在叫人钦佩。先帝壮年时大病,着其为太子太傅,教导国事谋略。而后太子继位,温太傅既是太傅,又是朝中砥柱,勤勤勉勉,未曾懈怠,辅佐圣上叫掌控朝中大权之后,却以不惑之年上书乞骸骨,未留下太傅之虚衔,再不任职。”
他说的唏嘘,显然是对温太傅崇敬依旧,周围人亦是十分尊敬,听得认真。只听他又道,“不过温太傅到底不是凡人,虽然已经乞骸还官,却教出了三个芝兰玉树的好儿子,长子温玉珩青出于蓝,状元出身,如今已经是侍读学士。次子温玉简大理卿右寺丞,三子年幼,尚在户部任职。如今温家虽没有先帝是盛极一时,也是京中名流,只可惜。”
他说话留一半,惹得众人心痒痒,“可惜什么?”
百晓生一笑,摇摇头,“只可惜太傅幼女温姑娘,自幼娇宠,如今被被赐婚于秦王世子。那秦王世子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打架斗殴,吃喝玩乐,样样在行,这位可是京都第一纨绔。想咱们温太傅一世英名,却毁在这唯一的女婿手上,那如花似玉的温姑娘,也真是,真是……唉!”
他未说完,众人也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暗道这温姑娘当真可怜。
二楼厢房处一位红衣少年临窗而坐,闻言接了一句,“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话音刚落,脑袋猛地一疼,少年捂着脑袋回头看。厢房中刚才听得正有趣的那位爷,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百晓生口中的京都纨绔第一人,当今圣上亲侄子,秦王世子萧璟。但见他坐在那里,一袭锦袍,玉冠高束,眉眼之间俱是俊朗,凤目微挑,五官一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又不减精致。此刻即使沉着脸,看着也是人模人样的。
到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少年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了一眼地上的筷子,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摆了个兰花指,嗔道,“世子爷,奴家这话说的不对吗,你怎么忍心就这样打了奴家的脑袋?”
萧璟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连话也懒得说。
这位翘着兰花指的少年郎正是刑部侍郎之子杜黎川,自幼和萧璟玩得开,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也是京都纨绔中的翘楚。他见萧璟不说话,唰地一声打开扇子,仪态翩翩,端地是风流公子的做派,笑嘻嘻地问道,“还真是稀奇,可不像是你萧世子的作风啊,他这般诋毁你,你也不生气?”
“滚一边去,磨磨唧唧地忒烦人。”萧璟没好声地说道。
“嘤嘤嘤,你怎么能这样?”杜黎川抹着眼睛矫情了几声,见萧璟真的没反应,奇怪道,“今日是怎么了,往常你要是见到有人挑衅,还不上去将人揍得半死?”下面这人,开口闭口就纨绔,简直没有把他们纨绔放在眼里。
杜黎川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这几天萧璟不烦事,他一个人也不敢单干,实在是他家老头管地太宽了。
岂料萧璟压根没有斗志,冷哼一声,“要去你去。”
“哟,咱们萧世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低调了?”杜黎川笑道,“让我来猜猜,你这么做不会是怕了你那岳丈吧,呵呵,媳妇还没娶回去了,就先装起孙子来了,这可不像你呀。那温太傅,当真吓人地狠?不过是太傅而已。”
“闭嘴!”
哟,恼羞成怒了。
“算了,你这个正主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杜黎川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终于安分了,萧璟右手之间点着桌子,想起方才那百晓生说的话,心里也是一阵恼。什么叫温太傅一世英明就被他这个纨绔女婿毁了,一派胡言!他是混不吝,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倘若不是他刚刚被赐了婚,不好再生什么事端,以他的脾气,非得把那什么百晓生揍地个天昏地暗,亲爹都认不出来。
混账东西!
萧世子闷着气,连着灌了好几杯酒水。
想起温家令人咋舌的风评,萧世子不以为然,几个舅兄也挺出众的,岳丈也挺有地位的,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娶得是他的小媳妇,又不是连带着温家人也要娶回去。再说了,他也没有多糟糕啊,起码他还是秦王世子呢,虽然小媳妇现在还没有见过他几次,虽然这婚事是他厚脸皮求过来的,但是他敢保证,自己将来一定会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做什么这样瞧不起他。
萧世子心中郁卒,连带着身边的人都差点被感染了。
杜黎川挥着个扇子,三四月的天,倒也半分没有嫌冷,差异道,“没想到你还真喜欢那位未过门的小姑娘。”
“叫什么小姑娘,叫嫂子。”
“好好,叫嫂子。你这么稀罕小嫂子,怎么也没见你几时黏上去,只怕她现在连你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我可听说小嫂子身边一直有位青梅竹马的,你难道就不担心?”
萧璟嘀咕了一声,“都已经赐婚了。”
不过这话说的也没有什么底气。
杜黎川嗤笑道,“世事无常啊。”他眼睛转了转,看着旁边不甚高兴的好友道,“今儿我出来的时候,便听说长公主府摆了宴席,几乎将京中所有的贵女都请了过去,想必小嫂子也在那儿。”
“当真?”
“还能有假,去不去?”
“去。”萧璟随即起身,想也没想地就踹开门往外面走去了。媳妇好容易出府一次,他得去捧捧场。
萧世子的心啊,已经飞到天上去了,不知道媳妇还认不认识他,应该是认识的吧,他生的这么英俊,搁在京中少年儿郎中,那就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他摸了摸脸,颇有些臭美的想到。
杜黎川跟在后面,心里头对这位从未见过的小嫂子也是万分好奇。萧璟那家伙他是知道的,长得精,内里糙,十几年没有开过窍,这回卯足了劲儿要娶媳妇,难不成这位温姑娘真是天下下凡?
怪哉怪哉。
正文 生辰
这日是长公主之女安明县主生辰, 长公主对着唯一的女儿素来疼爱, 这次更是在府中大摆宴会, 给女儿长足了脸面。
三月份的天儿, 园子里什么花都开了, 庭楼水榭, 丝竹绕耳, 往来之间皆是京中贵女,也不知是人更红,还是花更娇。
安明县主作为今日的寿星, 身边自然少不了想攀谈的人。不过周围人眼见着,她似乎无心说话,时不时地还望旁边张望一下, 眉宇之间仿佛有些急切。
“县主, 您是在等什么人吗?”
另一人笑道,“说什么呢, 县主什么样的身份, 还用得着等别人。”
安明没有说话, 那问话之人和回话之人脸上稍有尴尬, 暗道这县主性子真是怪, 一点儿也不好巴结。不过即使这样, 周围人还是没有走,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安明县主显然是没心思听, 只是偶尔一两声。
安明县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长公主虽不是当今太后所生,却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地位尊贵,连带着她这唯一的女儿也是别人开罪不起的。
没一会儿,不远处走来一群人。众人只见,安明县主已经是一扫之前的闷闷不乐,惊喜地看着来人的方向。
“可算是来了。”她说。
这般境况,惹得众人心思不一。等她口中的来人走进,众人才看清了相貌。
颜如玉,气如兰,冰肌玉骨,纤纤细步,当真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半分妙来。这人,不是温太傅之女温妧还是谁。许是女娲造人是分了三六九等,有的人天生好命,不仅家世好,连相貌都是无可挑剔的,硬生生满园子的大家闺秀的比了下去,偏她一人是沉鱼落雁,倒显得别人姿色平平了,怎叫人不恨。
安明和温妧交好,见她来了,立马迎上去,亲昵地挽着她的手抱怨道,“你怎么来的这样迟,叫我好生担心,还以为你来不了呢。”
眉开眼笑的模样,是方才不曾有的。众人不傻,自然知道这里这么多人,怕也只有温家姑娘入了安明县主的眼。倒也稀奇,这位自幼身子不大好,常年在闺阁中养着,少有出门,不知何时与安明县主有了交情。
“你过生辰,我怎么能不来呢。”温妧笑着说道,声音轻细,如碎玉一般,“诺,你要的字画。”
安明县主接过,喜地不行。京中收藏字画最多的大概就是温家了,可惜阿圆也宝贝地紧,轻易不会拿出来。她最喜欢清幽居士的山水画,不过他的画流传至今,也不过十多副而已,找也没地方找。安明县主摩挲着字画,心里知道,这大概就是她求而不得的了,不过嘴上还是说着,“总算是大方了一次,这个我先收着,晚上再看。我可是对你今日送的贺礼期待已久呢,倘若晚上见着了不如我的意,那咱们的账还得慢慢算。”
“放心,不会让你有算账的机会的。”温妧轻轻地笑道。
“前几天听说你身子不好了,是怎么回事?”
温妧道,“不过是夜里着凉,有些咳嗽罢了,还能有什么事。你也知道我家中是个什么情况,稍微生个小病我娘亲都会担忧地不行,其实根本不要紧,连太医都白请了一回。”即使是这样,她娘亲还是拘着她好几天,让她待在屋子里休养。
其实也不怪家里人疑神疑鬼,父母生她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她生下来又是个体弱的,他们以为是自己的错,将她看的更紧了,稍微磕着碰着都是不得了的事。
安明听着放下心来,见后面的人离得不仅,走过去小声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同她们说的一样,是对赐婚之事不满意呢。”
“还有这样歪解?”温妧哭笑不得。
“嗯嗯,你一不出门,她们就想着编排你了,可见你平日是有多不招人待见。不过我那表哥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你们俩凑成一对,也是极配。”
温妧对此不作辩解。她是挺不招人待见的,不过那算什么,她身边的人喜欢她就够了。
“咦,你竟然不反驳,不觉得委屈吗?”她那表哥除了一张脸,再没有别的能入眼了,和温妧比起来,无异于云泥之别。她本以为温妧会委屈,怎么瞧着她的样子,一点不像啊。
温妧淡淡道,“太后赐婚,是温家的福气。”
呃,安明觉得,她能这样想,也是好的。
她们俩这样旁若无人的说话,好一会儿才有人插了一句嘴,“看县主这般高兴,叫我们也好奇了,不知温姑娘到底送的是什么画。”
温妧看过去,是个她不认识的,她想来待人温和,见状只道,“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山水字画而已。”
“我们送了这么多东西,都没有让县主笑一下,偏偏温姑娘送的字画,就让县主喜不自禁了。也怪我们没有摸清楚县主的喜好,送的东西不招人喜欢了,若是都像温姑娘一般的玲珑心思就好了,一猜一个准。”
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却也暗藏心机,将她送贺礼的心思都歪曲了。温妧早就习惯了,似乎她到哪里,都有人不喜欢,所以也不在意。
只是安明却不想好友被这样不阴不阳地说道,当下冷笑道,“是啊,我喜欢什么只有亲近的人知道,不相干的人哪里能打听地清楚。”
温妧不厚道地笑了一声,见被说的那位姑娘已经有些恼了,却还隐忍不发,拉着安明的手说,“就你最会说话,行了,上回不是说新得了一只鹿吗,在哪儿,快领我过去看看。”
安明也是懒得理会这些人,她们都是她娘亲请过来的,只为了撑场子,但是在安明看了,实在是没必要。
她不喜,那就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高傲地看了那位姑娘一眼,携着温妧的手边走了。
留下的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只能看着两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真是一桩好戏。”人走后,亭子里坐着的一位白衣女子冷淡地说了一句。
说话的是右丞相之女苏雪盈,之前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自温妧过来以后,她便撑着头再没有往那边看,不过听还是一直在听。她对温妧,总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英雄见英雄,或许会把酒言欢,可美人见美人,却未必会惺惺相惜。苏雪盈自认为,她与温妧便是不能惺惺相惜的。
她的话说完,就听身边的粉衣少女说,“确实是好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温家姑娘同安明县主有过交情,她可是连门也极少出的。”
“只怕是她这门咱们都没见着吧。”
苏雪盈没说话,那粉衣少女却好奇道,“这话怎么说?”
那人道,“倘若她真的不爱出门,怎么就招惹了萧世子呢,还叫萧世子非卿不娶,闹到了太后面前,连赐婚的懿旨都给求来了。萧世子总不会连人都没见过,就巴巴地跑去请旨赐婚吧,这两人肯定也是相熟的,可见看上去正经的人也不一定是正经的。”
“倒也是。”
“不过这温姑娘识人不清,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了这么一个人,那位可是京中排的上名号的纨绔子弟呢,倘若不是太后护着,世子之位还不知道落到谁的头上呢,毕竟□□那位二公子,远远比只会偷奸耍滑的世子爷出彩。”
粉衣姑娘道,“那萧世子当真如此不堪?”
“岂止是不堪。”那人想起自己哥哥和萧世子的恩怨,恨恨地说道,“那位就是一个只知道动武的莽夫,诗词歌赋恐怕一概都不懂,若不是还留有秦王世子的名号,哪里还能潇洒到今天。这人呐,总不会活的一帆丰顺,温家这样的人家,却和萧世子沾上关系,也是温姑娘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和一个莽夫在一起,以后有的她受!”
她说的咬牙切齿,有人就出来打断,“你还是别说了,若让别人听到了,只以为咱们看不惯温姑娘和萧世子呢。”
萧世子再怎么样,也不是她们这些女流之辈能说的,一个不小心,还会给家族招来祸患。说不知道,那萧世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被他知道了还得了。
“这有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几人听到这里不说话了。她们知道萧世子名声不好,但也不会当众这样说出来,只怕说话的和萧世子是有仇的。
众人里头,唯有苏雪盈听到以后,真心地笑了一声,无声无息,没有人看见。
正被安明牵着走的温妧,恐怕也想不到自己刚被赐了婚,就立马变成比人消遣的对象了。
安明这阵子也别憋坏了,她性子独,除了温妧也没有别人可以谈心说笑。温妧几日没出门,最急地就是她了。她甚至还担心,她生病了,会不会连她的生辰都不来了。毕竟以温家人对温妧宝贝的程度来说,这种事是完全可能发生的。
她走的急,温妧跟在后面有些吃力,商量道,“咱们慢些走吧,你的小鹿在哪里养着?”
“就在我院子的后面,小鹿长得可好看了,阿圆你一定会喜欢的。”安明一边走,一边说话,“小鹿是一只母鹿,等她再生小鹿的时候,我给你留一只。”
温妧失笑,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两人正走着,前面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影,吓地众人一跳。
安明瞪大了眼睛,见到那人愣了好一段时间。“赵,赵表哥,你怎地到这里来了?”
赵子昕犹豫了一下,却是看向温妧的方面,眼神温柔。
安明心头一跳,要闹出事了啊。
正文 打脸
赵子昕是安明的表哥, 姑姑家的表哥。不过姑姑和她们家没有什么联系, 关系也不亲近, 对这位表哥, 她也仅仅是知道名字而已。这回她生辰, 没想到他也来了。
但是这都不是要紧, 要紧的是他现在出现地太不是时候。虽说他们俩人是亲戚, 但是这里还有温妧,她是待嫁女,见到外男总是不好的, 何况她的这位表哥还一脸深情地看着人家。
安明见他好像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不耐烦地再问了一次,“表哥, 这里是女眷待的地方, 男子的宴席在前院呢,你若是不认识路了, 我让丫鬟带你过去?”
“不用, ”他没有看安明, 认真道, “我是来找温姑娘的。”
温妧抬头, 诧异地看着他, 确认自己从来没有对他有印象后,便问道,“赵公子有什么事?”
“我……”
赵子昕看家近在咫尺的佳人欲言又止, 在对方脉脉不语的视线中慌了神。他心中有许多话, 想要一吐为快,但碍于她的身份,只好将苦楚独自咽下去。唉,待入相思门,方知相思苦。他踌躇着,“温姑娘,你这阵子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温妧微笑着回道。
赵子昕不信,她过的好?如何好得了,只怕此时也只是强颜欢笑。倘若她好了,也不会传出来卧病在床的消息了。他想,温姑娘定是如他一般,心中愤懑,却又无力排解,才会生生憋出了病。只是她太善良,什么都不愿意说。
一时间,赵子昕看着温妧的眼神,像是感同身受到极点,又是心疼,又是不舍。
那眼神,看的温妧好不自在,连眉毛都皱了起来。
这景象落在赵子昕眼中,又是一阵揪心。“温姑娘,我不是有意提你的伤心之事,我只是出于关心,想知道温姑娘过的如何,身子有没有大好。我,着实很担心,自从上次听闻温姑娘生了大病,便一直担心。”
这话就是安明听着也觉得恶心了,更不用说温妧。
本来半路拦人已经是无礼了,更何况他还说了这番话,饶是温妧对人和善,此刻也不能笑出来,压着怒气道,“赵公子,我再说一遍,我过的很好,没有病着,也没有身子不好。再者,我如今已经是待嫁女子,还望赵公子言语之间能多加注意,赵公子是读书人,怎不知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这人,拦着她们便是为了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好生奇怪,她过的怎么样,还要不认识的人来关心么。温妧拉过安明,直接道,“我们走吧。”
还未走几步,那人又赶了上来拦在前头。
赵子昕急地额头都冒出了汗,暗暗自责。方才是他不好,说话不注意,惹得佳人恼了。可他只是一片关切之情,并没有想要冒犯温姑娘的地方。“温姑娘且等一等,赵某今日前来,确实有些唐突,但是有些话为了温姑娘着想,还是要说的。”
温妧觉得莫名其妙。
赵子昕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前些日子太后赐婚,将温姑娘许给秦王世子,这事我也早就有所耳闻了,深感痛心。秦王世子那人,是万万配不上温姑娘的,温姑娘不要被他给骗了,他只是个不通文墨的莽夫而已。”
“所以,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个温妧说萧世子的坏话?”安明讽刺地看着他,不屑地说道。她虽觉得萧表哥配不上阿圆,可相比之下,眼前这位比萧表哥更可恶。明明知道人家已经赐婚了,还一副深情的样子跑过来,专门说人家未婚夫的坏话,安得是什么心?
“表哥可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这样诋毁温妧的未婚夫,也不怕别别人耻笑吗,真是枉读圣贤书。”
赵子昕惊慌地看了一眼温妧,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想让温姑娘和萧世子有什么矛盾,只是为了提醒一下温姑娘,毕竟那萧世子素来不羁,我也是怕温姑娘什么都没有听说,特来告知。”
他见温妧没有反应,苦笑道,“当日太后寿辰,有幸见到温姑娘,一见之下倾心不已,只恨……”
“赵公子可说够了?”温妧听得甚是羞愤,只觉得污了耳朵。
赵子昕顿住,不知佳人这番是何故。今日一别,以后再难见到她,他只是想将思慕之情倾吐出来,让她能知道还有一个人念念不完地守着他,就算如何她被萧世子那纨绔伤了心了,也还是有他在身后陪着的。
为何,她连话也不让他说完。“温姑娘,你怎么?”
温妧再不想同他说下去,“赵公子,你今日所说的话在我看来,只是没有必要的累赘。赵公子还有大好前程,日后说话行事,还望自重!”
赵子昕愕然,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让他自重,他说错了什么。
见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温妧拉着安明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方才说的话,只期望那什么赵公子真的听懂了。倘若他再生什么事端,她不介意让他断了前程!温家虽退了下来,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她们走的快,后面是个什么情况也没有注意,自然也不知道某些已经愤怒到极点了。
两人一路走,直到过了小路尽头,拐了弯儿才慢下来。
安明自知理亏,怏怏地跟她道歉,“阿圆,都是我不好,竟然将这个脑子有病的人放进来了。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大胆,明明平时都挺守礼的,今日却这般。”
温妧叹了一口气,知道不是她的错,就算是她的错,她也生不起气来。“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是他自己想不开,非要闹了这一出。”
她想着,那人只怕还以为自己是存着善心来提醒她呢。这种人温妧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么不要脸的确实是第一次见。他想的什么,温妧大致能猜得出来,无非是心中所念却不得,想着来当一次知心人,实际上所做的却实打实地在恶心别人。
安明愤愤道,“阿圆你放心,这笔账我一定会帮你讨回来的。他赵子昕再有能耐,也只是嘴皮子上有点功夫罢了,明儿我叫人将他蒙了头,揍一顿,替你出这口恶气。”
温妧惊奇,“你这蒙头打人的招数,又是从何处习来?”
“跟我那个萧表哥学的呀。”安明扔黑锅扔地理所当然。
“还是不要这样了,以暴制人终究不好。”
安明想起温妧一家子都是温文尔雅的儒家子弟,默默地闭上了嘴巴,怎么处置赵子昕,还是个问题,以后再想吧。
她侧头看着温妧,逆着光,她看的有点晃神。其实不怪赵子昕会这样耐不住,若她是男子,也照样耐不住。她摸摸自己的脸,和阿圆比起来,自己这张脸就显得暗淡了许多。
她感叹道,“阿圆,你这张脸生得也太招人了吧。”
温妧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你这是在埋怨长公主,还是在埋怨驸马爷?”
“哼,就你会说,我看你日后嫁给萧表哥,还能不能继续这样能说会道下去。”
安明一说完,不想对方竟然没声音了,她打量着温妧的脸色,结果什么也没有打量出来。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安明小心地问道,“阿圆,你是不是不喜欢萧表哥啊。”
“胡说什么呢。”
虽然这样说,但是她也没有否定。安明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她岂不知道,阿圆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子。萧表哥那一种,本来是万万入不得她的眼的,偏偏这赐婚来的这样突然,叫人措手不及。但是太后的懿旨,温家也没有办法。
要是按照阿圆的性子,她以后就算喜欢也应该是宋祁那样的贵公子。文采出众,卓尔不凡。
温妧和萧璟关系不差,听到这里少不了要为他说两句,“阿圆,其实萧表哥人也不错的,并非像赵子昕那般知会动武。他只是情势所迫,你也知道秦王|府是个很么情况,他若是没有武艺傍身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同他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他偶尔行事虽然出格了些,但是本性不坏。”
温妧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太后赐婚之后,温家就将秦王|府查了个清清楚楚。说实话,单听那些事迹,温妧就对这个没有印象的丈夫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安明说的话,她并不想多做回应,只好道,“罢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安明没有办法,只好闭上了嘴巴。
长公主府是京中难得的大府邸,单单是一个后院,就叫人走了许久。不多时,温妧突然感觉不对,忙停下看看腰间,果然,她的玉佩不见了。
“怎么回事?”
“玉佩。”温妧想起,方才她在园子里和安明说话的时候,腰上还是系着玉佩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温妧身后的连个小丫鬟闻言走上前来,急忙上前看了一眼。
明玉急了,这玉佩可是大公子送给姑娘的礼物,平时宝贝着呢,若是丢了可怎么好?她想了想,道,“小姐,该不会是刚才和赵家公子说话的时候丢的吧?”
温妧迟疑了,若真的是那样,岂不是还要那条路?
明言看懂了姑娘的脸色,忙道,“姑娘,这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那位赵公子应该早就走了。”
难不成他还会巴巴地站在那里?站着晒太阳吗,明言没好气地想到,对于这位赵公子也算是打心底地厌恶上了。
安明站在一边,看样子说了句,“行了,既然玉佩这样重要,现在就过去找找吧,今日园子里人多,被人捡到了就麻烦了。”
温妧歉意地朝她笑笑,提着裙子朝着原路返回去了。
原本只想着找玉佩,哪里想到她们回到原来的地方时,看到却是这般境况。
安明再次愣了,看着地上已经被打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赵子昕,再看到他身上骑着的,打红了眼的俊脸公子哥,一时间只觉得脸好疼。
她刚才夸人的话,都是放屁么?呵呵。
安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萧表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正文 变脸
萧璟是长公主侄子, 即使没有请帖, 长公主府的看守也不会不放他进来。
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媳妇和安明在哪里, 一路跟过去, 哪里知道会遇见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不仅对他媳妇心怀不轨, 还一个劲儿地在他媳妇跟前抹黑他, 倘若不是杜黎川拦着, 他早就忍不住将人给撕了。待媳妇一走,萧璟立马就从后面出来,怒气冲冲, 什么也没说就将人踹倒在地,那人立马就吐了血。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一直打到现在, 犹不解气。
这赵子昕也是个软骨头, 没挨几下就服了软,这样无能懦弱的人, 还敢跑到媳妇跟前丢人现眼, 萧璟更加不能忍了, 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求饶, 下手更狠了几分。他掂量着劲儿, 既不会打中要害, 有捡着最疼的地方打。
萧璟毕竟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又是京中纨绔中的头子,赵子昕不过是个读书人,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拳头, 早已经躺在地上没有知觉了。
打着打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萧璟拳头一顿,挥在半空中停下,望向前头。
猝不及防间,看到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
萧璟讪讪地收了拳头,将赵子昕踢开。朝温妧那边瞄了瞄,暗道不好。他知道,媳妇可能不喜欢武人,这下偏偏让她看到自己揍人,真是不该,不知道有没有吓着她。
“阿圆,我,”萧璟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怕自己最笨,解释了反而不好。
温妧突然被他这样喊,有些不习惯,她的小名,只有极亲近的人才会喊。这萧世子,除了赐婚之事,好似他们从未见过吧。又或许是见过了,她不记得。
安明再次被忽略,都已经习惯了,她看着地上已经不省人事地赵子昕,不善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可没记得请过你们俩。”
一个萧璟,一个杜黎川,好家伙,京城第一和第二的纨绔都来了。安明才在温妧面前夸了萧璟,眨眼间就被萧璟打了脸,怎么会给他好脸色。
萧璟没有说话,杜黎川摇了摇扇子,风姿绰约地从后面走过来,“我和萧兄是来给县主贺寿的。”
安明对这个红衣服的也没什么好感,冲他问道,“贺礼呢?”
杜黎川拿出一个盒子,心里得意着自己早有准备,“县主请笑纳。”
安明看都没看,直接将东西丢给一边的婢女。“贺礼收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滚吧,都滚!
两人都没有动,萧璟更是看着温妧,看样子像是受了委屈一样。温妧被他看得不自在,可是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即使不自在也要受着。不过这下,温妧确定了一件事,她和萧世子,应该是真的见过面,在她不经意间见过面,否则对方也不会这样。
温妧看他这样,没了脾气,柔声问道,“萧世子可是方才就已经在了?”
萧璟点点头,凤眼睁地大大的,想努力表现地无辜一点,可是他这张脸做出来真是没眼看,也只有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温妧知道他听到了赵子昕的话,也就不怪他会做出这种事了,毕竟那人说的着实太过分,怨不得旁人。只是,他看着赵子昕,他现在已经完全瞧不出以前的样子了。
萧璟一见不好,忙解释道,“阿圆,我只是打了他几下,谁知道他竟然这样不经打,这才没多久就晕过去了。”
温妧道,“你既然将他打晕了,这事就这样算了吧,往后别为难人家了。安明,你让人将他送回去吧。”她也是听过萧世子的传闻的,人都这样了,她不想他再揪着不放。赵子昕这种人,放着不理会就好了,也不是什么死皮烂脸之辈。
他现在晕了,温妧也不敢让萧世子处置,还是交给安明好,毕竟他和安明是亲戚,什么话也比较好说。
安明会意,向两边的婢女招了招手,没一会儿便来了几个家丁,将地上的人给抬走了。
期间,几人之间都没有人说话,温妧对着这场景觉得尴尬,尤其是面对萧璟的时候,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许久,萧璟才凑近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圆,你回来可是为了这个么?”
他手上拿着的,不是温妧的玉佩还是什么,温妧惊喜道,“这玉佩怎么在你这里?”
“我方才在这里捡到的。”
“多谢。”温妧说的真心实意。这是她大哥给的,真的丢了她该心疼死。
萧璟捡到温妧笑了,自己也傻呵呵地笑起来。得亏地他还有一张别人比不上的脸,否则这样子,还不知道有多傻。
杜黎川在一边,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他认识萧璟多年,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平时的萧璟,可是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的,一言不合就甩脸子,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只是现在看着,萧璟还真是稀罕上了这未婚妻。
杜黎川摸了摸下巴,抽空打量了温妧一眼。温太傅的小女儿,自然是出众的,不说相貌,气度也是不凡,但他也知道,凭着这两样,绝对不能将这京都第一纨绔调|教成这样,且这两人还没成亲呢。
这中间肯定有事是他不知道的,真是有趣啊,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萧璟这么狗腿的样子。他下定了决心,待会回去定要问个清楚。
他在这边想着,那边萧璟已经将玉佩物归原主了,又连带着说了许多关心的话。
听得旁边的安明酸的牙疼。
温妧收回玉佩,又对萧璟表示了一次感谢。虽然两个人有婚约,婚期也定了,但是这样说话毕竟不好,温妧没有待多久,便再次走了。
萧璟留在原地,感慨媳妇还是个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不仅长得美,心也美呢。他就喜欢媳妇这样温温柔柔的性子,就是看到她也会幸福地冒泡。
不过,对他温柔就行了。至于不相干的人,萧璟沉下了脸,眼中都是阴郁,和方才的傻样完全不同。
杜黎川却是笑了,果然,现在这样的才是萧璟嘛。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怎么了,这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小媳妇了,还不高兴?”
“那赵子昕是赵时的儿子?”
“嗯,怎么你出手之前,连人家的是什么身份都没有想过?”果然是一遇上温家姑娘就不正常了,以前每回出手,不都是挺有理智的么。
萧璟冷笑道,“他算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去想他什么身份!”
“行了,你想要怎么办?”
萧璟想了想,忽而问道,“赵家是太子一派的,听说赵家二公子和太子更是亲厚地不行,说的应该就是这一位了吧。我听说,下个月太子邀众人去马场赛马?”
“好像,是有这回事。”
那正好,萧璟脸上一片阴郁,“赛马这种事,断了一条腿也是正常的吧。”
杜黎川打开折扇,轻轻挥了几下,像是再说今天要吃什么饭一样,神情再正常不过了,无关痛痒地点点头,“确实。”
……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温妧已经有些累了,之后陪着安明去见了她新养的小鹿,就没有再多留,兀自辞别了。
安明好生舍不得,但是想想温妧身子才好,也没有让她多留。
回了温府,温妧直接去了母亲那里。难得的,几个嫂子都在,两个小侄子也被带过来。
两人见到温妧,立马冲了上来,一个抱住左腿,一个抱住右腿,闹的温妧走也走不动,只能任由他们闹。
温家的孙辈,长孙是她大嫂赵氏所处,小名远哥儿。次孙是二嫂秦氏所处,小名晨歌儿。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便是再听话,再像个小大人一样,也沉稳不大哪里去。尤其是看到了小姑姑,更加不得了了。
温父成婚晚,二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长子。等到陈氏生下温妧的时候,已经年逾三十了。温妧今年刚及笄,同这两个小侄子也只差十岁,说是姑侄,其实相处起来更像是姐弟。他们愿意亲近温妧,温妧也愿意宠他们。
陈氏见到小女儿回来,面色有些苍白,当下就紧张了,连忙将两个孙子叫到一边,扶着温妧关切道,“怎么脸色这样不好,是不是在长公主府出了什么事了?可要请太医过来?”
关心则乱,陈氏最见不得小女儿有什么差错。
温妧安慰她,“娘亲,没事的,我不过是今日走的久了有些累,睡一觉就好了,不用请太医的。”
陈氏四十多岁的人,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是有皱纹的。温妧不想她再担心,将人劝着坐下了,又给她捏捏肩,说着今日听到的趣事。
陈氏很给面子,温妧说什么她都高兴,又有几个媳妇在旁边说笑,一时气氛极好。
两个小子深感自己被忽略了,不高兴地看着温妧,“姑姑,你还没有陪我们说话呢。”
“哟,你们想要说什么呀?”温妧逗着他们。
“想听姑姑说,街上有什么好玩的。”
远哥儿生的和大哥一样,性子却不像大哥,欢脱地很。相反的,晨哥儿倒是和二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性格都差不多,平日挺爱装正经。听到远哥儿说了,他也点点头,赞同道,“晨儿也想听。”
温妧怎会不知他们是真想听还是假想听。
每次都是这样,她早就摸透了他们的心思。立刻叫来明心,将她在街头带过来的东西拿过来,“甘味堂买回来的糕点,快拿过去吧,省得在缠着我要听故事了。”
远哥儿接过糕点打开一看,一脸餍足。晨哥儿则是面无表情地一张小脸,不过还是踮起脚尖瞄了一眼,偷偷地抿了抿嘴角。
真是可爱,温妧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
陈氏担心小女儿的身子,见她将两个小的哄住了,忙叫她回去休息。
天还早,如今也还是下午。温妧很是听话的将觉给睡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儿已经黑了。
外头传来声音,不多时有人进来,温妧一看,见识三嫂谢氏。三嫂和温妧差不了多少岁,相处起来也是最融洽的,几乎是无话不谈。
温妧正好奇三嫂为何会过来,却见她已经在床边坐了下来。
谢氏晚上过来,也是因为下午见到温妧时她神情不对。温妧什么样的性子,有时候她比陈氏还要了解。她选晚上过来问,也是因为在某些方面,阿圆晚上比白日直率地多。
当下就问道,“老实说,今儿在长公主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你那脸色苍白的样子,若是没出事,我可是不信的。”
温妧脸一黑,分毫没有白日的温婉,嗤笑道,“到真是遇见了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正文 劝解
温妧说的一点面子也不留, 见白日放在心底不好说的, 不能说的, 全都说出来了。
“不仅没脑子, 还自以为是, 真是蠢得没眼看。知道的只当他是赵家二公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二皮脸呢。莫名其妙地拦着我和安明, 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堆话,也不看看今日园子里人有多少,倘若真别人听到了, 莫说是他了,连我都要被连累。”
谢氏听了,好笑地望着她。阿圆晚上说话的时候, 都是这种风格, 和她三哥像地很,她也早就习惯了阿圆白日晚上这种转变。想起这件事来, 谢氏也挺心疼的她, 好好一个女孩家家的, 偏偏因为一场病变成了这样, 连门也不常出了, 大概是怕别人发现吧, 小心又敏感。
她从温妧的几句话中听出了一点东西,只怕那位赵家公子是对阿圆有意思,遂问道, “赵家二公子?我倒是也听说过他, 听说也是个相貌堂堂的郎君呢,真没料到他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他又是从哪里认识你的?”
温妧撇了撇嘴角,不屑道,“谁知道他从哪里认识我的,真是疯魔了。”
她这样子,好玩地紧,和白日里温柔贤淑差了不止一点点,嘴巴又毒又不饶人,偏偏生地一张好脸,即使冷着脸也好看。不过也怪不得她会这样,谁遇上这种人都会生气的,谢氏想了想问道,“那之后呢,就这样放过他了?”
“我也没想着把他怎么着了,毕竟这样的人,实在是不想理会。不过他也没有落着好,我再回去看的时候,他已经被他打的不省人事了。”
温妧想起赵子昕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痛快,早该有人这样教训他了,叫他还最贱!
谢氏听得目瞪口呆,“是谁打的?”
温妧犹豫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说道,“是萧世子。”她那个毫无印象的未婚夫。
“萧世子,他竟然也在那里,还听到了赵二公子的话,他有没有误会啊?”谢氏问地急切,这种场景,谢氏真的担心那萧世子会多想。毕竟阿圆和萧世子已经被赐婚了,这时候再叫他见着阿圆和旁的男子有瓜葛,即使是那男子一厢情愿,也难免萧世子心中不愉快。
温妧道,“三嫂放心,他没有多想,只将赵家那位给打了,旁的没有多说。”
“这可说不定,有的人就是这样,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现在只盼着那萧世子真的是个心大的。”谢氏才说完,话锋一转,问道,“你今日瞧见了萧世子,觉得他为人怎么样?”
“人模人样的啊。”温妧只能这样回。
她对这未婚夫一开始就没有期待,毕竟她从未接触过这种人。听说不管是打架斗殴,还是偷鸡摸狗的事,他都做过。即使这中间有夸大,但是不可否认她那未婚夫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
今日看到他,说实话温妧是有些惊讶的。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差,至少还会护着他。
至于品行,暂且不提了。
谢氏却是送了一口气,阿圆这么说,就说明萧世子还没有多不堪。她对温妧说,“你能这么想也是好的,我估摸着,京中那些关于萧世子的流言大多都是假的,他算是程家养大的,程老将军是个忠肝义胆的,教出来的外孙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们俩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多想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这样想开一点,日后也相处起来没没有那样麻烦。”
温妧皱眉,“你怎么还替他说起话来了?”
“到底是你未来的夫君,咱们家未来的姑爷,我不是也盼着你们能好吗。”难不成她也像阿圆那几个哥哥一样,对着人家萧世子横竖看不上眼?这是嫁闺女,又不是结仇,只要两个人能处的好,其他的管那么多作甚。
温妧虽然对萧璟没有什么反感,但是好感也是没有的。听到谢氏说这话,她有些不以为然。
谢氏看她,又道,“你别觉得我是这是在帮他,我帮一个没见过面的外人做什么。这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尊重。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动粗的人,但是即使不喜欢,日后也要学会谅解,否则你们两个还有的磨合。”
谢氏同温妧关系好,以前还未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当她是妹妹的,想在待她更是极好,否则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温家这一大家子的男人貌似都看不上萧世子,她也担心温妧到时候想不通,将夫妻关系闹僵了可就不好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家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夫妻之间,若是有了矛盾,以后总归是不好的。”
这话说的隐晦,毕竟是自己家里的,她也不好多说,但是温妧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们温家也不是一直这般和和美美,大哥和三哥这边都好,唯独二哥那里,真是一桩糊涂事。
温妧的二嫂秦氏,是三个嫂子中生的最娇美的,只可惜出声不高。当初她和二哥是在中秋灯会上相识,随后二哥就央着父亲上门提亲了,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温妧二哥温玉简,素来是个冷清性子,原本他们以为二哥娶了媳妇,会慢慢好起来,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地步。
要说秦氏,也是没得挑的,上慈下孝,知书达理,连陈氏也十分喜欢。可是她心思敏感,嫁到温家后,依然过的小心翼翼,加之二哥身边有个贴身丫鬟作祟,夫妻两人的关系每况愈下。虽说现在有了小侄子,关系缓和了许多,但是看着依然是不尴不尬的。
这事他们不是不想管,实在是不好插手。
当初陈氏知道那丫鬟的事以后,本想着将人赶出去。谁料就在那当口,秦氏却想不开,和二哥赌着气,硬是将那丫鬟开了脸,做了通房。温妧是个局外人,只看到她二哥和二嫂每日过的都不好,但是这心结难解。她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但却觉得二哥和二嫂应该都有不对的地方。
现在两个都是倔脾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温妧叹了一口气,想想都觉得脑子疼。对着谢氏道,“好了我的三嫂,这些事我都知道,放心好了。萧世子再不济,也是我的未婚夫,未来的丈夫,我不会对他心存偏见的。”
这话不假,她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这便对了。”谢氏笑笑,意识到她还在床上,站起身来说道,“一说话就说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你是才睡醒了。快些起床吧,别赖在床上了,否则骨头都睡软了。”
温妧咕哝道,“这不是正要起床吗,偏你又过来了。”
谢氏点了点她的脑袋,“都是我的错,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行了吧?”
温妧颔首表示赞同。
这样子,真叫人恨得牙痒痒,谢氏无法,“你和你那三哥还真是像,每回都能顶的人说不出话来。好了,我今日要问的都问了,要说的也说的,就不打扰了你,你三哥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我也得回了。”
温妧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羡慕他们夫妻恩爱。“三嫂快些去见三哥吧。”
谢氏对着温妧嘱咐几句,便朝外走了。
她想的不错,温玉笙如今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那里等着她。
温家三个儿子,长子儒雅,次子清冷,三子俊俏,各有各的不同。谢氏成婚两年,早已经不算是新婚了,可面对丈夫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脸红。
“又去阿圆那里了?”温玉笙知道她们姑嫂关系好,谢氏空闲的时候都会去阿圆那里坐坐。
“嗯。今日阿圆去长公主府,发生了点事情,我过去问了一下。”
温玉笙让人将晚膳摆上,一面拉她坐下,一面关心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谢氏便将事情告诉他,赵家二公子的事情、萧世子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瞒着。
温玉笙听罢,顿时怒从心起,拍着桌子骂道,“温家这阵子是太低调了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过来招惹。明知道阿圆被赐了婚,还说出这样的话,真实无耻至极!”
那混账,今日之事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阿圆的名声便毁了。赵家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上了太子的船,行事竟这样没有猖狂。
“别生气了,那赵二公子应该没有多大的心思,顶多求而不得,过来膈应人,没你想的这样严重。况且,萧世子不是已经将人揍了一顿吗。”
温玉笙对此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道,“那姓萧的也不见得是个好人。”他为什么会去长公主府,要说是去贺寿,他是一万个不相信的。他不仅去了,还恰好找到了阿圆她们,偷听到了赵子昕的话,等阿圆走了才揍了人,可见也不是个好东西。
“也是,整个京城只有你们温家有好人,一家子全是好人。”她睨了一眼温玉笙,没好气地数落着,“巴巴地将人娶回来,却又闹了一个通房,将人给晾在一边了,多好啊。”
谢氏和秦氏好,对上他二哥就有些埋怨了。
温玉笙被她说的不自在,忍不住为自家二哥辩驳,“那件事情并非是二哥的错,他本来就不太注意这些琐事,谁知道那丫鬟包藏祸心,现在那通房不是过的也不好吗,二哥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编,继续编。谢氏反正是不信的。
自古至今女子过的都比男子苦,二哥就是有再多的苦衷,也不能否认他到底将二嫂伤到了。
温玉笙见自家媳妇这样,知趣地没有说下去。算了,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他在这里瞎操什么心。下个月,二哥就会回来,希望他这次回来事情会有好转,总是这样冷着也不是个事啊。
正文 王府
如今正是三月尾, 还没有到四月, 算得上春日正浓。春三月, 此为发陈。天地俱生, 万物以荣, 夜卧早起, 广步于庭, 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 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 养生之道也。
温妧素来注意养生, 每日夜卧早起,所以从没有什么春乏之感。
翌日一早, 温妧起身, 待洗漱完毕, 用过早膳, 方出了门, 沿着石子道儿慢慢去了正房处。温妧到了的时候, 就看见父亲立在门前,像是要出门,陈氏站在他面前, 替他整理衣裳。
温父再过一年便是知天命的年岁, 但是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想来她大哥那周身的气质便是传自父亲。温父穿着一身青衫,即使是私底下站着时脊背也挺得笔直,浑然没有岁月流失的痕迹。
两个相对,没有多少言语,只是一个整理衣衫的动作,却做得异常温馨。
这便是她的父母了,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与默契。温妧站在不远处,没有急着上去打扰,等他们两个将话说完了才上去。
温庭之看见小女儿,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笑着提醒陈氏,“阿圆来了。”
陈氏回过头,赶紧过去将温妧拉过来,一面问道,“昨儿闹得那么累,今日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就过来了。”
温妧笑笑,“每日早上醒的早,想多睡也睡不成。”
三人进屋,温妧想起方才看到的,问道,“爹爹方才是要出门吗?”
“你章伯父相邀,让我去他府上替他鉴赏一副古画。”
温妧一听也来了兴趣,“章伯父也是个鉴赏的行家,连他都不能确定,恐怕也古画真有些故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画。爹爹你今日可要好好看,回头再和我说说。”
温父笑道,“阿圆相看,为父找章伯父借过来不久好了。”
“那怎么行?”
“如何不行,你章伯父早就相看我们家里的那副《秋日山居图》,大不了换着看一天便是,他定是乐意之极的。”
“如此,阿圆先谢过爹爹了。”温妧欣喜,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她自幼是由温父启蒙,爱好上面也随了温父。以前温父收藏书画的时候,也会让她陪着一起鉴赏,久而久之,也成了一项嗜好。
温庭之既然这样说,肯定就会给温妧带回来,所以揭过不提,又问道,“对了,你昨日去长公主府可有人为难你?”
温妧立马想起赵家二公子的事。不过,这件事实在不好和父母说,且那赵家公子,已经被打成那样了。若是她现在说了,不提赵家公子还会怎么样,爹爹肯定会气坏的。所以温妧避重就轻,没有提出来。“有是有,不过女儿都没有放在心上,若是因为这些事情闹得心情不好,才叫得不偿失呢。”
温庭之听她这样说,以为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便放下心来,陪着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才出了门。
屋子里只有陈氏和温妧母女两个,温妧赖在陈氏怀里,颇有些不想出来的意思。爱娇的模样,让陈氏慈母之心一下子被溢地满满的。
三个儿子大了,也都娶了媳妇了,幸好还有小女儿能让操心。只是,小女儿也在家中待不了不久了,想到这儿,陈氏就一阵心酸。强打起精神,李氏抚着温妧的头发好笑道,“都及笄了,还赖在娘亲怀里,若是给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别人也看不到。”
她不想起身,李氏也不再说了,问道,“阿圆,你那嫁衣绣的怎么样了?”
“前几日才开了头,这两日绣了一些,虽然不快,但夏末应该是绣的完的。”
温妧的婚期实在秋后。
大齐婚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姑娘出嫁,嫁衣需得新娘自己来绣。倘若你绣艺差了,出嫁那日别人一眼就能瞧地出来,到时候名声肯定会不好听。温妧是个大家闺秀,不仅和温父学习诗书,还和陈氏学习规矩礼仪,德容言功都是出众的。
陈氏对小女儿的女工极了解,只在她开始绣嫁衣的时候指点了几句,其余时候就任由温妧自己来做。
在她心里,阿圆心灵手巧,做什么都好看。
“嫁衣绣好后,你就要出嫁了,唉,日子过得可真快。倘若不是太后赐婚,定不会让你这么早就嫁出去。”
温妧细声细语地安慰她,“娘,我以后还可以经常回来看你的。”
陈氏笑她天真,做媳妇的,哪能过得这样自在,不说萧世子是不是个疼媳妇的,秦王|府那样的情况,绝对不会像女儿想的那样简单。她愁道,“阿圆,虽说现在和你说这个还早,但是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她将秦王|府的事情细细道来,为的就是女儿以后能不看错人,“秦王的嫡妃是程家大姑娘,程老爷子更是先帝钦封的威列大将军,程家也算是京中第一等显赫的家室。程家和秦王的这桩婚事,是太后一力促成的。本该是一桩好姻缘,无奈秦王心中另有他人,对着正妃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这头王妃难产而亡,那头就将杨侧妃迎入府中。”
“杨侧妃正是现在的礼部尚书之女,身份和地位都是不差的。入王府的第二年,就生下一子,三年再添一女,早已经在王府站稳脚跟,连王府的中馈都是由她掌着的。倘若不是太后不让,秦王早就将那杨侧妃扶正了,哪里还会等到今日。”
他们为何不想让阿圆嫁给那萧世子,不全是因为萧世子人品怎么样,实在是□□的内里太乱了。说是鸠占鹊巢也不为过。
秦王是个糊涂的,那杨侧妃更是不好相与,阿圆真嫁进去,免不了要对上他们母子三人。
温妧听来只觉得不可思议,“秦王妃去了,秦王不服丧也就罢了,竟然还纳了侧妃,难道不怕御史弹劾吗?”
陈氏嘲讽地说道,“他也没有那般傻,明目张胆地将人纳进府里,一顶小轿子,将人抬进去了,之后的侧妃名头,也是生了孩子才加封的。太后虽见不惯秦王的做法,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子,又能不满到哪里去。”
原来如此,温妧不仅想到,那侧妃若不是和秦王是真心相爱,便是心机深沉之辈了。官家女子,还出身不低,又谁会心甘情愿地给别人当妾,何况当初是一顶小轿抬进角门,没名没分的。
只怕这杨侧妃所图不小啊。
温妧突然同情起她那未婚夫了,自幼没了娘亲,父亲又不喜,变成现在这样也情有可原。
陈氏将□□的事情交代完,转而叮嘱道,“阿圆你日后需记着,杨侧妃此人,不是个能说话的。能避则避,若是避不了,也不要怕,你背后可是有整个温家给你撑腰呢。”
换言之,那礼部尚书,他们还没有放在眼里。
温妧心中感动,抱着陈氏嗯了一声。她也不是么有脾气的,倘若杨氏真的对她出手,她也不会轻易算了。
“我这边的周妈妈,是个心思缜密的,她办事我想来放心,以后就让她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些。还有两个丫鬟,一个兰香,一个秋月,你都带回去吧。”
“周妈妈可是娘亲身边的最得力的人,给了我,娘亲这边怎么办?”
陈氏道,“我本来就不太管府上的事,现在多是你大嫂她们管着,平日里没有什么要忙的。等你嫁了人,就更闲了。让周妈妈跟着我,是大材小用了。你身边只有明心和明言能做事,剩下几个小的,手脚还不利索,事情交给谁都是不行的。至于你的孙妈妈,她性格太柔弱了,在□□那地方恐怕也帮不了你。”
“我先将这三个让你放在你房里,你同她们多处处。不过,这三个肯定也是不够的,日后我再给你仔细挑一挑。”
温妧听她还要再找,忙道,“够了,真的够了,我院子里少说还要带去五个人,加上娘亲给的三个人,已经不少了,总不能出嫁一次,还带上十几二十个丫鬟吧。”
“有何不可?”
陈氏不在意地说道。
温妧赶紧劝她。她知道娘亲是在担心她,想给她多准备些人手,以免到时候被欺负了。可是这人多了也不好,过犹不及。
陈氏见女儿这样坚持,也就没有再说找人的话了,将这件事先放下。
一个上午,温妧都是和陈氏待在一起,期间两个小侄子也跑了过来,围着温妧闹了一番。
……
午时刚过,秦王将长子叫进了书房。
还没有等萧璟说完,秦王便沉着脸,劈头盖脸地给人一顿骂。
骂的不过是昨天长公主府发生的事。赵子昕被打成那样,赵家自然不肯这样算了,秦王下朝后,就被赵家家主拦住了。
知道事情的大概,秦王当时就没有好脸色,他知道自己长子是个什么德行,大概又是手痒了,硬是将人家赵家二公子给打地昏迷了。赵家只有两个公子,次子年幼,但着实聪慧,又和太子走得近,如今被打了,肯定要讨个说法。
秦王被人拦着,又听了好些明里暗里的指责,因为没有底气反驳,只好生生地受着了。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只恨没有将那不成器的东西塞回娘肚子里面去。
这孽畜,成日里只管给他惹事。生下来就是跟他作对的。
秦王回了府,四下都没有找到人,怒气更涨,此刻知道长子回府,立马就将人给叫了过来。
“你这孽畜,还不给我跪下!”
秦王看见萧璟那吊儿郎当地样子心里就上火。
萧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父王叫我过来,可有有什么事?”
秦王气地眉头直跳,“那赵家二公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呵,”萧璟冷笑一声,“是不是我做的?父王不是已经认定了么。”
赵子昕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个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宁愿帮着外人,也不愿偏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也是,他眼里恐怕只有那两个妾室生的。
萧璟看着秦王的目光更是讽刺了,难得正经一次,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的混,“若是父王只为了这件事,还是算了。赵家那蠢东西被打,完全是他自己活该,不止如此,赵家人还应该感谢本世子,给他们赵家教训了门中败类。对了,父王不妨好生叮嘱赵家人,让他们看好自己的蠢狗,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混账!”
秦王拿起桌上的茶盏就砸过去。
萧璟身子一闪,避了过去,茶盏摔倒地上给摔地粉碎,可想而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眼神凉了几分,没有再看怒急攻心的秦王,而是直接甩门而出了。
秦王手指着他背影,一口气差点没有吐出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正文 纨绔
萧璟出了王府, 心情不虞, 叫上几个人, 直接去了酒肆。本来只想叫几个玩的过去的, 不想纨绔又叫上纨绔, 一时聚了不少人。
作为萧璟最不离不弃的狐朋狗友, 杜黎川自然也在他旁边。他悠闲地坐定, 看着身边人面色阴沉的喝着闷酒,仿佛丝毫不知道醉一样,不由地幸灾乐祸道, “怎么了这是,是被你家老子骂了还是打了?我想想,是不是因为上回赵家那件事?”
萧璟没有说话, 杜黎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又看他的样子像是真郁闷了,不禁问道, “难不成你还伤心了?”
不对劲啊, 这个没心肝的东西还知道伤心?
萧璟闻言嗤笑一声, 伤心?他还没那个多余的心思来伤。秦王Ⅰ府那位是个什么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作何要因为他觉得伤心。
他只是心中不快罢了, 萧世子纵横京中, 今日却差点被茶盏砸了,偏偏砸他的那人他还不能动,可想而知, 心中有多不愤。倘若不是因为有一层关系在, 照着萧璟的性子,早变本加厉的还回去了。
杜黎川继续聒噪,“你家老子这么生气,该不会是那女人又在身边吹了什么耳旁风了吧?”
“没有那女人,难不成那老东西就待见我了?”
倒也是,杜黎川对秦王Ⅰ府的事都有了解,知道秦王和萧璟这一对父子,是万万没有和解的可能的。他们两人的结,是死结要在秦王妃死的时候,就没办法解了。
想到此,杜黎川不免为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叹息一声。
萧璟不悦,“算了,不想这件事了,想着就一肚子火气。”
杜黎川道,“京中官宦里边,内宅不宁的不知道有多少,可闹得像你家这样难看地着实不多。要我说,你不妨偶尔顺着他们来,阳奉阴违也好过处处被压制。”
萧璟却不屑,他是断断不会低声下气的。迟早有一天,这些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他所受的,定要让他们千百倍地还回来。
只听杜黎川又感叹到,“秦王Ⅰ府这样的情况,以后可要苦了小嫂子咯。”
萧璟一愣,而后肯定道,“不会的,我会解决好的。”
“解决?如何解决?只要你家那个便宜弟弟在一日,王府中就不会少了争斗。可是照现在这情况,你那弟弟没个两三年是死不了的,到时候小嫂子嫁过去了,免不了要碰上这些麻烦事。人家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被娇宠长大的,嫁了你之后还要管这些破事,想想都觉得闹心。也不怪温家人看不上你,或许连小嫂子都看不上你。”
是这样吗?
萧璟皱着眉,不愿深思。他看了翘着二郎腿的杜黎川一眼,这话是他说的,总得让他来解释。至于萧璟自己,他一遇上和温妧有关的事,脑子就不灵活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杜黎川勾了勾嘴角,示意萧璟看窗外。
萧璟伸过头看去。
这是二楼,窗外正对着一条街,铺子林立,窗下正中央是个卖饰品的摊子。
摊子前面是一男一女,看那女子梳着妇人的发式,应该是一对夫妻。男子手上拿着一支玉簪,正在给女子戴。女子也是笑的一脸甜蜜。
萧璟一眼就看出,那玉簪不是什么好货,不过一两银子而已。可饶是如此,在那女子眼中,依然视如珍宝。
“看到了吗?”杜黎川出声问道。
“嗯。”
“那妇人为何会开心,不过是她夫君送了她东西,又会哄她,她高兴了,夫妻感情也差不离。如今小嫂子什么都不缺,你那些名利地位的在她眼里指不定还不值钱,还不如送东西哄着她,将人哄住了她才会一心一意地跟着你吃苦。”
杜黎川仿佛情场老手,说教起来道理一套一套的。
萧璟听着,竟意外地觉得有道理。不过,他想送东西,想哄媳妇,并不是因为想让她陪自己吃苦。
在萧世子眼里,苦让大男人吃就行了,媳妇只需要跟在他身后,继续娇养着,他会替媳妇扫清障碍的。萧世子只对杜黎川口中那“一心一意”执着不已。想到有一天媳妇会对自己一心一意,萧世子就按捺不住了。急切道,“那你说,我要送什么,如何送?”
“但凡女子皆爱美,胭脂水粉,钗环珠宝皆可,到时候你再费些心思,作首诗以表情义,想来也是够的。”
萧璟对他说的却不是很相信了。她媳妇和一般女子不一样,不能送这些俗物,否则她肯定会觉得自己没有才情。
虽然他也确实没有才情。但是缺点嘛,还是能遮掩就尽量遮掩。
他脑子里转了转,结合杜黎川刚才的话,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他觉得,自己回去就该着手准备了。时日短了,只怕弄不出来。
对面之人突然笑的这样渗人,杜黎川顿感不适。“你想到了什么?”
“不劳你操心了,只管喝酒吧。”
“啧啧,过河拆桥。”
杜黎川不再理他,过了一会儿,后面突然过来一个男子,同他倒也挺熟,上来就勾肩搭背。
大概是喝多了,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川,川哥,这,光喝酒忒没意思,要不,咱去找几个姑娘?”
杜黎川一巴掌将他的鸡爪子拍来,摸摸脸颊,思衬道,莫非我生的真这样风流?
“川哥,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一群纨绔聚在一起,还真没有什么正经事可以做。方才他们喝酒时,恰好说到怡红院里新来的花魁,据说那个花魁,不仅长得赛过天仙,身子还特别软。一群纨绔心里痒痒,就忍不住了。
花魁面子大,他们去,不一定能见到,但若是拉上了这两个,可就不一定了。尤其是萧世子,虽然混,但是出身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到时候花魁见了,恐怕也是要动心的的。
那人的眼神太露骨,盯着萧璟一错不错。
杜黎川好笑道,“得了萧璟,人家不是来找我的,是专门来请你过去的。”
萧璟冷淡地转过去,就俩字,“不去!”
“萧世子,您这都快要成亲了,再不去还等到什么时候?”
杜黎川也在一边揶揄,“是啊,万一小嫂子是个母老虎,到时候你想出来潇洒都不行了。再说了,你用不能到成亲的时候还是个童子身吧,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跟在杜黎川身后的纨绔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打量的眼光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童子身?萧世子这么大了怎么可能是童子身?说出去谁信啊。
萧璟被看的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就照着人踢了一脚,力气不大,但是酒喝多了人本来就站不稳,再这么一脚,果断地就磕倒在地。
至于杜黎川,两人比划了几下拳脚,这时萧璟可没有放水,直接将人打地趴在地上。
“叫你嘴贱!”萧璟恶狠狠地说道。
杜黎川比不得萧璟皮糙肉厚几下就求饶了,等被放了之后,又忍不住嘴贱了,“这童子身还为小嫂子留着呢,也不怕到时候送不出去。”
呵呵,他的清白身不为媳妇留还能为谁留,他要一直这样等到洞房花烛夜。萧璟只道杜黎川说的是酸话,没有多管,反而心中嘲笑了他两句,却没想到后来真的一语中的了。
这是后事。
萧璟不回话,杜黎川就接着说,他私下嘴皮子比谁都利润,废话是说不完的。
“真没想到,你一个世子爷还能守身如玉到这个地步,这叫京城里的纨绔都怎么活啊。我还挺好奇的,你同小嫂子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丝毫没有听你提起过?”
“少管些闲事,否则死得快。”萧璟凉凉道。
“嘤嘤嘤~”
这人又开始作起来了,萧璟闭上眼睛,不想再睁开。
不过,他同媳妇是怎么认识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吧。
三日后。
温玉简处理完京外的事,回了温府。
陈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二儿子,心中念想,接到消息后早早地就带着人守在正门前。
温妧站在她身边,见陈氏实在焦急,少不了又安抚了许多。
不知等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地行过来。
陈氏见到儿子,少不了要一顿关心,这话来了口就收不住,站在门前一下子说了许多。温玉简也仔细地听着,间或回两句。
最后还是温妧出来道,“娘,二哥行了一路,恐怕早就累了,不如让他先回去歇息。”
“怪我,都是我太心急了,什么事不能过会子再问。”陈氏只道自己大意,瞧着二子脸上的倦怠又是心疼不已,忙叫人进了府。
温玉简看着门前守着的几个人,将视线落在后面的秦氏身上。秦氏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挪了眼睛,继续跟在后面,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温玉简低头,苦涩地笑了笑。
正文 进宫
午时未过, 温府却已经摆好了家宴, 一来是为温玉简接风洗尘, 二来府上已经许久没有办过家宴了。
不多时, 温父带着温玉珩、温玉笙两人到了正堂。温父二十好几才得长子, 对长子的教养也是万分上心。不同于温玉笙的意气风发, 温玉简的沉着稳定, 温玉珩是一种自始至终的从容,儒雅非常。
这样的人,交往间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故而温家三子, 数长子人缘最好,最有温父当年之风范。不过,温妧可说不上来她大哥和她父亲谁更胜一筹。在她心里, 父兄几人都是无可挑剔的。
温妧正出神, 忽然察觉到身边人在偷偷地拉她衣袖。她转身,就见晨哥儿睁着大眼睛, 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怎么啦?”温妧配合着他, 小声地问道。
晨哥儿没有出声, 抬起小手往他父亲的方向指了指。
因为陈氏喜欢两个小辈, 就让他们坐在自己两侧, 所以晨哥儿和自己父亲隔了好几个人。
他不像远哥儿, 每天都能看见父亲,每天都能和父亲说话聊天儿。他父亲已经出门一月有余了,虽然晨哥儿嘴上不说, 但心里还是挺想念的。
小孩子的眼神太纯粹, 湿漉漉的,一眼就能看透。
温妧心疼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着温玉简道,“二哥,你走了这么久,我们晨哥儿可是好久都没见到你呢。这阵子都是娘亲和二嫂在操心,如今你都回来了,也该让你操心一回了。”
她将晨哥儿抱下去,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到你爹爹那边去。”
晨哥儿感激地看了温妧一眼,捏着拳头哒哒地跑到父亲身边,小人家家的,终于不再装大人了,惹得温妧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晨哥儿跑的这样快,桌上众人哪里还看不出他是想父亲了。但是他们也都知道晨哥儿面薄,不好打趣他。
温玉简如何能不念着妻儿,如今妻子在侧,儿子满眼儒慕地看着他,只叫他心中熨帖。
想也没有想,就直接将人抱到怀里了。
晨哥儿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脸都红透了,父亲很少抱他呢。
陈氏在一边看着,倍觉有趣,“哟,晨哥儿害羞了。”
大户人家讲究多,什么抱孙不抱子的,实际上温父以前也很少抱过他们兄弟三人,当然,阿圆是个例外。温玉笙想着,以二哥那冷性子,只怕抱的比父亲还要少,于是接到,“看这样子二哥私下从来都不抱晨哥儿吧,晨哥儿还真可怜,要是我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儿,肯定每天都抱一抱。”
他又转过头逗晨哥儿,“小侄子,要不以后你去三叔那里,三叔天天抱你。”
“尽胡说!”陈氏瞪了他一眼,责怪道,“要抱自己生去,找晨哥儿算什么。”
温玉笙最怕和母亲说生孩子的事了,当下就闭了嘴。
谢氏恼他多嘴,没好气地扭过头。
这边晨哥儿见众人不说话了,也鼓了鼓脸颊,替他父亲辩解了两句。而后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一直依偎在自己父亲怀里,虽然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种感觉真好。晨哥儿很喜欢。
一顿家宴,晨哥儿愣是比平常多吃了一整碗饭。
秦氏目光一直没有离这父子两人,见到晨哥儿如此开心,低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原本家宴过后,就没有什么事了,陈氏带着女儿和儿媳妇几个坐着说话。
忽然有婢女来报,说是宫里来了人,想请温妧和陈氏去永宁宫走一趟。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想是怎么回事了,晨哥儿和远哥儿就跑来了,拉着温妧直说着他们也想去。
这般大的人都是这样,闲不住的,哪儿都想去。可宫中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吗,到时候冲撞了贵人就不妙了。赵氏无奈地将两人拉开,对着陈氏道,“娘,估计是太后想见见阿圆,特意让她进宫呢。”
陈氏点点头,“也是,毕竟太后对萧世子很是疼爱。”
太后也不是没有见过阿圆,但都是和旁人一起去的,大抵没有多深影响。这回给两人赐婚的是太后,以太后对萧世子的关心,定是要再见见阿圆的。
陈氏当即道,“阿圆,你去换身衣裳,咱们随后就进宫。”
温妧会意,忙带着两个丫鬟回了院子。
一番收拾,等温妧和陈氏出了门以后,宫中来的两位太监已经等候多时了。陈氏是见惯大场面的,面见太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回关键在阿圆不在她,太后届时肯定会盯着阿圆的。
陈氏素来宠女儿,心中不免担忧,吩咐道,“阿圆,等会儿见到太后,只当是去见长辈,不用紧张,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其他人无需理会。”
“其他人?”
“太后身边指不定会有一些妃嫔和公主,深宫之中,少不得要养一些古怪的人。有些人性子高傲,看谁都不顺眼,有些人爱挑刺,多管闲事。这些人,你不用理会,便是将来见着了,也不用同她们多说。说起来,咱们家同秦王|府结亲,还不知道是谁只亏呢。”
陈氏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为的就是让温妧更有底气。她不怕太后刁难,不仅是因为太后不是这样的人,更因为她们温家有不怕。
温妧听着,忽然觉得好笑。她本来就没什么感觉,所以体会不到陈氏话里的担忧,反而对她口中说的那两种古怪的人哭笑不得。
她和三哥有时候嘴上不饶人,或许是随了娘亲吧。
好在,这样的人今日没有出现在永宁宫。
陈氏母女二人来的时候,太后身边只坐着三个宫装少女。大公主年长,早些年就嫁了出去,四公主年幼,还不会走路,所以这里应该是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
太后坐在上首,面容慈祥,头发有些发白,但是看着精神还不错。不过,宫里面的贵人,有几个是真正慈祥的,温妧不敢大意。
太后一辈子顺风顺水,虽然没有女儿,但是如今的长公主就是自小养在太后身边的,同亲女无异。先帝去世后,嫡长子继位,幼子被封为秦王,久居京城,膝下孙子孙女众多。
这么多孙子孙女中,最得太后疼爱的,还数萧世子萧璟。今日突然叫陈氏母女来,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温妧随陈氏行了礼,便被太后赐坐。太后一直看着温妧,等她终于抬起头,才看清了相貌。
温妧回之以一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的起国色二字。太后心中满意,脸上却丝毫不显。
“温夫人见谅,今日哀家实在是忍不住,想见一见未来的孙媳妇,这才叫宫人接了你们娘儿俩过来。”
太后说的亲密,陈氏连道不敢。
“总是温姑娘温姑娘这样叫着,实在不好,哀家也算是长辈了,便唤你阿妧好了。”
温妧微笑道,“太后娘娘,臣女确实有个小名叫阿圆。”
“哪个妧?”
“圆满的圆。”
今日叫她们过来,本就是为了多说些话,多了解一些,故而太后感兴趣地问道,“可有什么故事没有?”
陈氏代温妧答道,“回太后娘娘,小女年幼时瘦弱多病,便给她起了个这样的小名,一来望她日后圆满,二来也望她能圆润一些。”
“你也是一片慈母心。如今看来,这圆字实现了一半了。这体态丰腴是不行了,不过等她成了亲,了不就圆满了么。”太后说道亲事,又为自己孙子说起好话来了,“阿璟那孩子,是个可怜的,不过难得的有孝心,人又上进,这两人站在一起,才真正叫做郎才女貌。”
不说陈氏和温妧听着有多尴尬,就连在座的几个公主也是不敢苟同。
萧璟会上进?真是天大的笑话。
太后就像没见到众人脸上的神情一般,继续赞道,“说起来,温大人和温夫人果真不是常人能比的,教养出来的儿女一个比一个有气度,像阿圆这般的人,满京城里再难找到一个第二来。”
话落,坐在太后身边的三公主不甚欢喜地说道,“皇祖母这话可叫我们听的不高兴了,满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个来,难不成皇家公主也比不上温家女?”
“三妹!”二公主叫她说的不像话,连忙斥责道。
私下蠢就算了,如今在外人面前也蠢地这样不像话,她以为温家是好惹得吗?
太后笑笑不说话,将目光放到温妧身上。
三公主的话,好接也不好接,接的不好少不得叫别人以为她是个孤傲的。若是今儿换了让人,说不定就示弱了。可是温妧从小到大都是个“没眼色”的,别人好好说,她自然会笑脸相迎,别人横眉冷对,纵使你身份再高,她也不会理会。
所以,温妧听了这话连头也没有抬,仿佛不关她的事一般,悠闲地饮着茶。
三公主见她这样,心中暗恨她不识相,正要发作,太后却突然道,“原来阿圆也是个性情中人,和阿璟一样。”
既懂得礼数,又不卑不亢,家世品貌都不俗,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帮得了她孙儿。太后这样想,看温妧就更满意了。
温妧无奈,不懂太后这一样是从何而来。
不过太后没在意她怎么想,唤她过去,直接从手上褪下一个白玉镯子套在她手中。
长者赐,不敢辞。温妧只好笑着谢过了。
倒是二公主,看到那镯子眼神恍惚了一下。
正文 相见
太后没有让温妧留多久, 便嘱咐三个公主领着温妧去御花园赏景了。
殿中只留下太后和陈氏, 陈氏因为丈夫受先帝和皇上赏识, 时常出入宫廷, 和太后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人走了, 太后和陈氏说话也就随意了些。毕竟有些话, 在她们这些小辈面前不好说。
温妧同三人出了永宁宫, 还未走远,三公主却突然停下,一脸不悦地盯着温妧, 半晌才决定道,“我还有事,便不陪温姑娘去御花园了, 温姑娘还请自便。御花园里哪里都是好的, 温姑娘没见过,正好今日可以好好看看, 涨涨见识。”
她说完, 朝几人道, “失陪了, 诸位。”
于是便领着众宫女走了。
许是温妧对三公主的印象极差, 所以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找茬儿。且这位公主很是傲气, 她这傲气同嫡出的二公主又不同,总有种咄咄逼人之感,让人难以亲近。
就如这一回, 二公主和四公主都还没有走, 她却先走了。这样未免太过于张狂。
二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嘲讽得冷笑了一声。她这个三妹,还真是被淑妃给宠坏了,真把自己看成什么东西了。
她转身,略带歉意地朝温妧道,“温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三妹打小性子就怪,只要她不想谁也奈何不了她,这是令人头疼。”
温妧装作没听懂,“三公主,好似不愿与咱们同行。”
之前在太后那里就想着给她下绊子,这回又大张旗鼓地将她们丢下,独自回去了,不是甩脸色还是为了什么?
温妧能确定,她以前从未和这位娇气又难伺候的公主有任何交流。
二公主不想她会这样问,怔了一下。莫说她和三公主关系不好,就算两人关系好,她也不会让温家同淑妃又一丝一毫的联系。因而直接说道,“温姑娘有所不知,皇室公主之中,数三妹最得父皇看重,所以行事未免无状了些。她倒不是对温姑娘有什么恶感,最多是处于嫉妒吧,毕竟方才皇祖母那般喜欢温姑娘,还将这么多年来一直带在手上的白玉镯子都给了你。”
温妧晃了晃手上的镯子,白玉质地晶莹剔透,做工也是上等。
“莫看这镯子没什么花样,这可是皇祖母的心头好呢,三妹求了好几次也没有求过来,却不想这次温姑娘一来,皇祖母就给了你。三妹是个不饶人的,心中如何会不在意?”
“没想到这镯子这般珍贵。”
“是啊,皇祖母从进宫前就一直戴着它呢。这回温姑娘得了它,可要好好保存。”
“那是自然。”
温妧心中知道,太后给她这个镯子,恐怕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萧世子。
早就听说太后最宠秦王世子,如今看来真不假,不仅将她接到宫里亲自考察,还赐下贴身的镯子给她长脸。
如今在外人看来,长她的脸,便是长萧世子的脸了。这镯子不说质地如何,价值如何,单单看太后对其的珍重,已然象征着一份荣宠了。
难怪三公主会那样看不惯她,应该是觉得自己被打了脸吧。不过温妧觉得,这脸还可以打的更狠些。
一路上,都是二公主在和温妧说话,四公主则跟在后面,仿佛不存在一般,悄没声息的。
这三个公主,每个性子都不一样,不得不让温妧心生感叹。
她这阵子,在陈氏跟前听了许多事,对皇家众人也都有些了解。
当今皇上可以说是一位明君,一个守城之主,膝下共有六子四女。
皇后杨氏所出为一子一女,大皇子本身又是嫡长子,早些年就被册为太子。一女便是温妧身边的二公主。
二皇子乃贤妃所出,据说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不过温妧从来没有见过,不好说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宫妃之中,唯一能与皇后抗衡的,只怕也只有淑妃了。淑妃母家也算是后起之秀,到如今才封了侯。淑妃原以美人之位入宫,诞下三皇子之后才升了份位。只是三皇子却没能养在淑妃身边,被皇后接过去了。
这中间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两年,等淑妃又添了四皇子和三公主以后,已经是彻底放弃了三皇子。三皇子虽有生母又有嫡母,却是几个皇子中过得最不如意的。
相较于三皇子,与他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可就风光多了,母家显赫,淑妃又是个受宠的,不管是身份,还是才能,都不在太子之下。
余下的两位皇子还年幼,尤其是六皇子,刚满五岁,对这几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
至于四公主,生母是林婕妤,不是太低,但也绝不算多尊贵,有二公主和三公主在上面压着,难免性情会温吞一些。
四公主不说话,温妧也不好突然找她。
不知走了多久,后面突然跑来一个小宫婢,急嚷嚷地叫道,“二公主,先等一等。”
几人停下,二公主面露不快,对这冒冒失失的宫婢并没有多少好感,斥责道,“如此慌张的成何体统!”
宫婢忙跪下,“公主,奴婢确有急事,特来秉报。”
二公主道,“什么事,快说吧。”
那宫婢起身,没有直接说,反而走过去,附在二公主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声音很小,生怕别人听见了。
不过这里还真没有几人对她说的感兴趣,温妧和四公主,从来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自那宫婢过来,就没有多留意这边的情况。
二公主听完,脸都黑了,挥挥手让人退下,斟酌着对温妧说,“温姑娘,真是抱歉,恐怕我也不能陪你逛御花园了,殿中出了些棘手的事。
温妧白日最是善解人意,当下就道,“不妨事,二公主先去忙吧。”
“四妹,我先回去了,你好生招待温姑娘。”
一直没有说话的四公主这才出了声,声音细小,仿佛有些怯懦,“知道了,二姐快去吧。”
要是平时,二公主是不会放着这四妹来招待外人的,她那性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用说照顾别人了,一个不好指不定什么话也不说。
二公主自幼被皇后教导,待人处事分毫不差,既不会冷落了谁,又不会丢了皇家的脸面。温家地位不低,她本想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好好拉拢一下这个温家唯一的姑娘,未来的秦王|府女主人,可偏偏事与愿违。
今天是实在没有办法,那边的事确实急得很,她在不放心,也只能走了。
她走后,四公主突然拉着温妧,朝旁边的小路走去。
奇怪的是后面的宫女都没有再跟着,好像之前就商议好了一般。
温妧不知道四公主要做什么,忙问道,“公主,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四公主浑然不似方才的木讷,朝温妧眨眨眼睛,却也不解释。温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到对方毕竟是公主,也就没有拒绝,任由她拉着。
四公主顾忌着温妧的身子,没有跑太快,穿过一条小径就停了下来。
她也没有在这里留着,放下温妧的手就跑来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这周围没有人,原本跟在她后面的宫女也都没有过来。温妧怎么看怎么不安全,原本想着,四公主同她没有恩怨,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坏人,这才跟着她,谁想这才多大的功夫,她就把自己给甩了?
一时间,温妧脑子里浮现了许多阴谋论,宫女不再在,她的丫鬟应该就在不远处。
正要开口叫人,忽然看见前面冒出来一个人影吓得温妧差点坐在地上。
她眼神好,看清了来人,更不知道做何感想了。真是,哭笑不得。
萧璟今日听说皇祖母要召见媳妇,就忙不迭地跑进宫来,为的就是能和媳妇见上一面。
上次见面,他觉得给媳妇留下的印象不太好,所以这回还精心准备了一番,衣服都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还拉着杜黎川来参考。
不曾想,这样小心,还是将人吓着了。
萧璟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扶着温妧,急切地问道,“阿圆,你还好吗,我方才太心急,吓着你了。”
这也不能怪他,从她进宫到现在,他等了快有一个时辰了。乍一听到媳妇的声音,心里难耐,这就蹦出来了。
温妧稳定了心绪,立即他手里将胳膊抽出来。
萧璟看她这样避着自己,有些沮丧。这么大个人,失落起来却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温妧只当做没看见,说到底,她还是不习惯同一个陌生人这般亲近,即使是未来的夫君也不例外。而且,萧世子对她的态度太过奇怪了,好感来的莫名其妙,让她心里没有底。
所说倾慕者,温妧也见过许多,但是没有一个像萧世子这样,每次都让她手足无措,温妧不喜欢各种感觉,本能的不喜欢,所以她才会对萧世子的示好不予回应。
“萧世子早就知道我会进宫是吗?”
萧璟蔫蔫的,感觉媳妇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只好点了点头。
“方才萧世子一直等在这里?”
“嗯。”
温妧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这是早就摆好了阵,等着她过来呢。只怕之前二公主被人叫过去也是他设计的,而四公主,四公主原本就是她叫过来的!
亏她还挺相信四公主。
温妧也不看他,生起了闷气。虽然他也没有做错什么,但这样被人设计,温妧还是不开心。
萧璟见状不好,连连解释,“阿圆,我承认我一早就知道皇祖母想叫你们过来,也确实用了点法子才让你走到这里,但是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见见你。”
温妧依旧冷着脸,“没有恶意?萧世子这样做,同那赵家二公子有什么分别?”
萧璟听了,一下子就阴了脸,“别拿我和那畜生比!”
“萧世子既然知道这种行为不妥,就应该引以为戒,而不是明知故犯。”温妧坚决不惯着他。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这回串通了四公主骗她过来,下回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这个人,无法无天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温妧不行,她骨子里还是恪守理教的。纵使两人有婚约,没有成亲前,依然不能逾越礼俗。
萧璟只得道,“好了,只此一次,再不犯了,你也别拿赵家那畜生和我比,怪恶心人的。”
温妧不说话。
萧璟继续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着外人骗你过来。我今日,只是太想见到你了,上回一别,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而且我在这边也等了好长时间,腿都站麻了。”
他说的可怜兮兮的,温妧就是再硬的心肠也软了点。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看我?”
“不止,我来还是为了送东西。”
正文 礼物
萧璟说完又跑回假山处, 没一会儿便取回来一个盒子。
金丝楠木的盒子, 长宽都和温妧房中常见的盒子一样。温妧看他那兴冲冲又一脸得意的神情, 暗自思衬道, 里头莫不是什么书画吧。
萧璟走过来, 直接将东西塞到温妧手上, 怕她会拒绝, 一边说,“阿圆,这是我之前就想送给你的, 一直没时间,这才等到现在。”
不过没关系,现在送也是一样的。萧世子对自己送的东西充满信心, 他觉得媳妇一定会喜欢的, 还会大大改变对他的看法。
说起来他也不是对诗书一窍不通,只是不敢兴趣而已, 加之他行事有时太过, 才会给人不学无术的印象, 萧世子送给媳妇这个, 就是不想媳妇和外人一样, 对他有什么偏见。
他态度真诚, 温妧再不收就伤人了。她本来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默默地将盒子抱在怀里,问道, “我可以看一下吗?”
萧璟却卖了一个关子, “你可以晚上带回去再看。”
晚上看了,媳妇还会带着感动入眠。萧璟对于自己的手笔无比的自信。
温妧体贴地遵从他的意愿,果真没有再问盒子里的东西。
萧璟将东西送出去之后,又问道,“阿圆,你平常都喜欢做什么?”
温妧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热情到底从何而来,礼貌又不失温和的回答他,“闺阁女子,所能接触的不过是琴棋书画,其他的少有涉及,更谈不上喜欢了。若真要说喜欢什么,我倒是挺喜欢读书的。”
萧璟听了很惆怅,原来他和媳妇的爱好一点儿也不相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我会很谨慎不会让人发现的,或者找人代为通信也可以。”毕竟两个都快成亲了,萧璟觉得自己的要求还挺正当的。
他说的期待,温妧却只能委婉地拒绝了,“温府家规甚多,即使有婚约,也不能私自见面。”
萧璟退而求其次,“那你最近还会出来吗?”
媳妇不让他主动去找他可以等媳妇出来了再来一次偶遇,这样的话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比今天这样。
温妧不好意思道,“近期,只怕也不会出来了。”
“为什么?”萧璟委屈。
温妧没有理会他的悲愤,兀自说道,“因为要绣嫁衣。”
这个理由,萧璟听来尤为顺心,还乐呵呵地回了一句,“那你慢慢绣,不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阿圆的手艺,绣出来的一定很好看。”
他想象着媳妇穿着红嫁衣的样子,心里美地不行。再过几个月,就能亲眼看到了!
萧璟这副尊容,也幸好没有被旁人看去,若是被传出去了,指不定要笑掉京都一众公子哥的大牙。萧璟在外面的形象,一直都是嚣张跋扈,偶尔冷心冷清,不择手段的,谁会想到他还能有今日。
便是温妧见了,也觉得不太适应,虽说上回就觉得这未婚夫和传言中不太一样,但此时这种想法又加深了一层。
她尝试和他说一下别的话,遂问道,“四公主,和你很熟吗?”这样帮着他。
“四公主的母妃和我母亲私底下有些交情,不过知道的人并不多。皇家的这几个公主里头,数四公主最好接触,以后你在宫里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她,她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懦弱。”
说完又道,“二公主是皇后所出,平日里待人还行,但不能深交。至于三公主,那就是个蠢的,仗着淑妃娘娘的面子整日在宫中颐指气使,你不必理会她。”
萧璟提起三公主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话里的鄙夷,显然是厌恶透了她。
温妧着实惊讶了一番,不为其他,只为萧璟和四公主的关系。
她从未听过他和哪一个皇子皇女走的近,原以为是他不屑,现在看来只怕是他不想让人知道而已倘若今日他不说,温妧怎么也不会知道。那其他人呢,他会不会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哪一位皇子又走地近呢?
温妧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时辰不早,温妧又担心在这里会被人看见,于是道,“现下四公主还在外面候着,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萧璟一急,“她在外面候着就候着呗,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这就要分开了?
温妧无奈道,“人家毕竟是公主。”
萧璟脸色阴沉,那是你不知道她趁机敲诈的时候有多可恶!
“再说了,这里是御花园,人来人往的,纵使你有人看守也不一定是安全的,我还是先回去吧,想来太后娘娘和我娘亲也已经说完话了。”
萧璟没有办法,说了好这话,不过温妧是决心要走的。
磨蹭来磨蹭去,终究是将人送回外面。萧璟找到四公主,悄悄吩咐了一句,让她好生照看温妧。
四公主笑的很腼腆,呐呐地说自己知道了。这样子,又和在永宁宫的时候重合了,让别人瞧见了,指不定以为她又受欺负了。
萧璟撇了撇嘴角,只差没有揪着她的脑袋说,装!继续装!
不管萧璟怎么不情愿,温妧还是跟着四公主走了。他站在原地,远远看着温妧的背影,不自觉眯了眼睛,六个月,貌似太长了。
温妧随四公主往回走,四公主时不时地看温妧两眼,确定她没有生自己的气之后才放下心。
温妧知道她看自己,不过想到她和萧璟是一伙儿的,就不想多开口说话。
两人一直沉默着,走到小道尽头。四公主其实也挺好奇,想知道她那不拘一格的堂哥是如何讨好媳妇的,无奈她和温妧才第一次见,不好贸然去问。
原本将人家带到这里来,就已经是出格了,再胡乱开口,指不定人家就讨厌了她。
等走了许久,温妧才见到自己的丫鬟,正在被几个宫人拦着,脸色急切,直到看到了温妧和四公主出来,宫人才将明言和明心给放了。
两人急急忙忙跑到温妧身边,明言终于看到姑娘,眼睛都红了,忙问道“姑娘,您方才去了哪里,这些宫人一直不让我们跟过去,若您再不出来,我们恐怕要回去叫人了。”
四公主尴尬地低下头,不说话。
温妧道,“方才四公主带我去亭子里赏花,那里路窄,容不下多少人,看了一会儿,这便出来了。”
“姑娘果真没事?”
“真的没有事,否则也不会瞒着你们。”
明言素来以温妧为天,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听了之后还以为是真的,拍了拍胸,吐出了一口气。
“那就太好了,夫人让我们过来,本来就是为了护着姑娘的,是我们没有用,被人一直拦着,才叫姑娘离开了。好在姑娘不曾出事。”
她心想,若不是她们两人实在太弱了,指不定要和那几个宫人打起来。
这话四公主听来更不好意思了,她不但私自带走了人还讲人家的丫鬟也拘着了。
这一切都是萧璟的错!
明心眼睛转了转,对姑娘的说法很是狐疑,不过姑娘不说,她们也不能多问,只好闭上了嘴巴。
温妧见两人不再担心,又将盒子递给明言,“这也是四公主给的,你替我收着。天儿也不早了,咱们回永宁宫吧。”
明言抱着盒子,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待到了永宁宫,太后又赏了温妧一些东西,因陈氏母女还有事,便没有留她们了。
马车上,陈氏问起了今日温妧同三个公主出去的事。有的时候是四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女儿和四公主。
女儿性子软和又好说话,陈氏担忧那两个公主欺负了她。
温妧安抚母亲道,“没有什么事,三公主不愿同我们游御花园,一开始就回去了,至于二公主,她是临时有事儿,被人叫回去了。”
陈氏皱眉,“这三公主做的也太不像话了。”
“皇家出来的公主,有些傲气也是正常。”
“下回别理她了。”陈氏不愿自己女儿被别人冷落,哪怕是公主也不行。三公主一看就是个不讲理的,显然是被淑妃教坏了。
温妧听完乐了,娘亲这话和萧璟说的可真像。
说起萧璟,她又想起他送给自己的盒子,连带着陈氏之后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到了晚间,温妧沐浴完,让明言将盒子取过来,自个儿坐在床上看。
盒子打开,里面果真如温妧想的一样,是一副画。不过,并不是什么名家所做。
画上是一副美人图,背景是白雪红梅,那美人不是她人,正是温妧。鹅蛋脸,精致无暇,可是画工并不出彩,原本十分的相貌只画了六七分。
唯有那神|韵,还是相似的。
可以,这很符合萧璟那纨绔的水平。温妧心里没有什么失望的,因为本来期望也不高。
画旁边有两行小字,温妧凑进了看,上面写着,“沅有芷兮澧有兰,思佳人兮未敢言。”
温妧啧了一声,忍不住吐槽,这么明明白白地写着,还未敢言呢。待将字又看清了一边,脸一下子就黑了,没好气地将东西扔回盒子里,再也不想看一眼。
谁能告诉她,那个“澧”字缺了两笔是什么意思!
字写的丑就算了,还缺斤少两!
温妧气地喘着粗气,心她对这些事要求一向都很高,这点随了温父。故而这一次,她心里头对萧璟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好感,一时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好吧,她的未婚夫,也就是个草宝美人。唯一值得安慰的,恐怕只有他那张能看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