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西子湖上 娥眉粉黛弄红尘,惹得人怜,无归处,漂泊零落身轻贱。 冰消玉陨羡年少,几多凄凉,天涯路,茕然独立无可依。 钱塘自古繁华,隋朝开皇九年废钱塘郡,名杭州,其发达更甚往昔。隋炀帝为南下游玩下令修建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运河———京杭大运河,南北更加畅通,杭州的繁荣程度更是难以想象。 杭州人杰地灵,不仅造就了无数的文明遐迩的山水,而且人也生的男俊女俏,才子佳人层出不穷。自然而然这里也便成了寻欢作乐的好去处,所以那隋炀帝才迫不及待的要修建京杭大运河,以便其南下游玩。 说道杭州,自然不能不提西子湖,范蠡、西施携手游西子湖羡煞多少世人。“一破夫差国,千秋竞不还。” 这西子湖上有着多少范蠡与西施的足迹呢。 今日的西子湖水依旧,柳依旧,但却不见范蠡与西施的小舟,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花船。西湖白日虽然热闹但却不及夜晚,夜幕垂下,这里才刚开始欢腾起来,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吵吵嚷嚷。因为这里的风月场所如同这里的山水一样的远近闻名。 整个杭州最为有名的风月场所就是西湖上的“寻花渡”。这里大小花船有上百条,占满了整个西湖沿岸。其中最为著名的一条船是“醉红颜”。 船最大,名也不流俗,其中的粉头更是各个貌美如花。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沉鱼、落雁、闭月、修花四大名妓,非公孙王子,富豪绅士不能近身,再就是些有名的文人墨客。亲近些文人墨客主要是为了提高身份,若是无文人问津,而只是些满身铜臭的人围着,即使赚再多的钱,那也永远不会成为名留千载的名妓。只不过是一个风尘中走过一遭的自己同情自己的悲惨女子罢了。 沉鱼坐在窗下,人已老,珠颜黄,先前的几多娇媚早已不见。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最常做的事就是回忆。现在沉鱼也很少再接客人了,只是昔日有些重情不重色的好友来聚下,或是些自称文人的家伙,慕才而来。总之没有人再因其容貌而来了。 回首往昔唯于几多凄凉。 十多年前不知道多少王孙贵胄慕名而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她都不屑一顾。但今天,任何一个来的人,都能让她高兴起来,人到这个年纪,最害怕的就是孤单。 百日红花已过,那些留下过足迹的人,又能有几个记得这百日前娇艳的红花呢。“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迟暮美人,究竟还能有些什么呢?沉鱼几乎每天都把迟暮美人这四个字写在脸上,刻在心里。 现在她只能靠着那些年轻时的记忆挨过每一天。 “年轻真好!”她总是不时的发出这样的感叹。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她的沉思。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身披红纱,步履轻缦。沉鱼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很少见的笑容。她只有在见到她和与老朋友畅谈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欣慰、满足与幸福的笑容。 她是她的女儿,一个妓女的女儿。沉鱼是从来不拿男人当一回事的,但每个人的一生中似乎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让他或她为其动心。她也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他没什么钱,又嗜酒如命,而且为人风流,但沉鱼却爱上了他。比他有财的,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要被她拒之门外;比他相貌要好的她也见过不少;比其有才华的,也大有人在。但沉鱼却爱上了他,没有原因的爱上了。 爱只不过是一种感觉,当那种感觉来的时候,你是根本无法掌控的。 他的举手投足都深深的吸引着沉鱼,再加上他那风趣又不失幽雅的谈吐,使得沉鱼对他几乎到了痴狂的程度,最后以致于她做了一个冲动,但从没有后悔过的决定。她决定为他生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她要和他最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当然她也为此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因为她是不该生孩子的,因为她是一个风尘女子。 那个她深深爱着的人,自从她怀孕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沉鱼没有怪过他,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个浪子,没有根的浪子,没有什么能拴住他,即使留住了他的人,也是无法留的住他的心的,她也没告诉过他自己的愚蠢想法,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有个人为他生了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叫倾城。 沉鱼也有过担心,她不得不担心女儿的未来,难道她也要自己的女儿步自己的后尘,继续做这一行吗。现而今这种担心更加强烈了,因为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出落的如同一朵花一般。 “晚上天凉了许多,出来也不知道添件衣裳。”话语里满含了温馨的感觉,话虽简单,但话语里的感情却是谁都能感觉的到的。 “就几步远,我懒得再加了。每天呆的好无聊啊,一天天都没什么事做。”倾城掘起嘴,坐到沉鱼的身边。 “那你要做什么啊?”她像寻常的母亲一样摸着自己女儿黝黑顺滑的头发。 “我也不知道啊,一天天不是帮二娘买块布,就是帮三娘买盒胭脂水粉,再不就是帮四娘应酬应酬,唱两支小曲。”她歪着头,厌倦的说道。沉鱼和落雁、闭月、羞花都是非常要好的姐妹,所以倾城生了下来,是她们一起将她照顾大的,倾城便称她们三个和亲生母亲一样。 “你四娘又叫你去唱曲了!以后她再叫你,别去。”沉鱼似乎有些生气,她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也像个风尘女子一样。 “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我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啊,你不说我对她们要像对你一样吗。”她显得有些委屈。 “我有时间和你四娘说一声吧,我是不希望你抛头露面,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人家要是说你在这里唱小曲,谁还敢娶你啊,娘是希望你以后能有个好归宿,不用再呆在这地方了。” “这里有什么不好的,我还要当杭州第一名妓呢。”她骄傲的说道。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她只看到了她四个娘的荣耀的一面,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们心里的苦痛。谁不想找一个自己中意的人幸福的过上一辈子呢,即使生活平淡点,也比在这种地方出卖着灵魂与肉体要好的多啊! “你说什么,这种话你怎么能说的出来。”沉鱼显得很生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女儿推开。 “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说这样的话呀?”倾城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我不想你入这行,你以为我们都很光鲜吗,你问问你的二娘她们谁是心甘情愿的做这一行。谁不希望找个好人家嫁了。” “找个好人家,什么样的才是好人家?像我这种出身也就能够做个妾室,你见过哪个得宠的妾室有好下场了。难不成让我嫁个寻常人家,每天围着灶台转,穿粗布麻衣,连好点的胭脂水粉都买不起?更何况为了养我欠下了老妈妈不少的银子,你认为她会放过我吗?做这行当也没什么不好的啊。我们每天都是山珍海味还不用花钱,绫罗绸缎哪个娘那不是一柜,胭脂水粉谁那不是都够用到下半辈子,还不时的要买。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我们还要什么啊?” 沉鱼听着女儿的话,呆立在那。她说的都没错,她们什么都有,她们有的还不只是这些,她们还有更大的名声,她们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一脚踢到床下。但等到她们老了呢,她们不再有这些了,她们什么都没有了,她们也不再需要这些了,她们想的只是安定的过下半辈子,她们不再害怕生活清苦。但这些她即使说出来了也不会有用,因为她女儿根本无法理解这些,即使是若干年前有人和她说这些她也不会听的进去的,十几岁的人并不能真切的理解到能够找个自己爱的人并且爱自己的人过上一辈子是多么重要,多么幸福。她们更加关心的是自己要过上好日子,而好日子在倾城的眼里更重要的是建立在金钱上面,而不是自己心爱的人上面。 “你先出去吧!”沉鱼瘫软的坐了下来,她感觉到很累,一种疲倦的累,也许是她真的老了吧。 “娘你没事吧!我不是要气你的,也不是有意要和你争辩的。”倾城看到母亲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安慰的问道。 “没事的,你先出去吧,我只是觉得有点累。”沉鱼闭上了眼睛。倾城看到母亲确实似乎有些累的样子,只好先退了下去。 沉鱼躺到床上,她希望自己能够睡下,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她不想再想一些心烦的事,但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女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那又似乎不是自己的女儿,似乎是她自己,但到底在意识里出现的是谁最后连她自己也无法分的清了。 正文 第二章 竟魁大赛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她的沉思。她感觉到心里烦的很,吼道:“不是让你出去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啊?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老妈妈的声音,沉鱼从床上坐起整理了下头发,走过去打开门。 “我以为还是倾城那丫头呢,您老怎么来了。”沉鱼陪笑着说道。 “你对我发火,也不能对倾城发火啊!咱们船上的人哪个不拿她当宝贝一样啊。”说着走进屋来,坐了下来。 “都是大家把她给惯坏了。”沉鱼说着给老妈妈倒了一杯茶。 “这丫头长的水灵、标致,像咱这西湖的水一样。”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继续说,“而且人又聪明,学什么会什么。人又懂得来事。谁见了谁都喜欢,哪个能不惯着她点,都拿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呢。” “看妈妈说的,把她夸的和仙子似的。”虽然她嘴里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甜甜的。哪个母亲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 “她本就该是天上的仙子,却被谪落到咱这地方,也是这孩子命苦。这次我来就是和你说这孩子的事的。她也不小了,也可以出道了,挺多的公子、少爷都早打上倾城的主意了。我准备办个竟魁大赛,谁出的钱多就把倾城的第一夜给谁。”她似乎看到了大把的银子已经属于自己了,嘴上都乐开了花。 沉鱼一听,一股火气从肚子里直冲到头发根。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发作,只好陪笑说道。“倾称她还太小,更何况我也不想她再走我这条道。妈妈也不是不知道吃咱这口饭的苦处。” “我也知道,有些委屈了这孩子,我也心有不忍啊!但你为了她已经歉下了不少的钱。我也是要养这一家子的啊!”她故意面露难色道。 “妈妈,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沉鱼乞求的说道。 “你怎么还啊!现在你又没什么客人了。” “我会想办法的。” “我一直把你当女儿才借你那么多钱的,但你也不能让我这当妈妈的为难啊!我们这看着挺景气的,但开销也大啊!挣的钱都左手来,右手去的,我也老了,也想再弄点钱就去养老了。等你的钱还了,我的骨头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妈妈,你就放过孩子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她继续的乞求,她一定要维护自己的女儿,不能再让她步自己的后尘。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好象是我把孩子往火坑里推似的。你们天天吃我的喝我的,我说过你们一句不是吗?你要是能拿出钱来,我决不让孩子出道。你要是再这样的纠缠就别怪我翻脸。”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和气,露出了一个老鸨的本来面目。 “妈妈,都是我这嘴欠。”说着,用手抽打着自己的嘴巴。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左手。“妈,不用再求她了。”倾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屋来。她又转向老鸨。“老妈妈,你去准备吧,排场一定要大,能请到的有钱的公子都要请来。” “恩!还是倾城懂事啊。”她笑着走出了门子。 “妈妈这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你不要当真啊!钱我会还的。”沉鱼朝着老鸨喊道。但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外,似乎根本没听到一般。 “你刚才在说什么?”沉鱼给了倾城一个耳光,打的很重,打的倾城的脸红红的,但沉鱼的心更痛。倾城用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她没有怪她的母亲,虽然她并不能太理解她的想法,但她知道她的母亲是爱她的,这些就足够了,不用再有任何理由,已经够了一个女儿对母亲的宽容。 “我不懂你的想法,我想我也没法懂,但我想走我的路,你有你的一套想法,我也有,我们的想法是相背的,所以根本无法互相理解,也许我走这条路会让我有悔恨,但我如果不走,我想我一定会后悔。也许和一定的概念是再清晰不过的了。”她静静的说着。 沉鱼拿她从来都是没办法的,她从来辩驳不过自己的女儿,因为她太聪明了,看待事物总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论,而且这理论总是让人无法反驳的。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要是自己心愿,我也没法勉强你,只希望你知道无论母亲做什么都是因为爱你。脸还痛吗?”沉鱼摸摸倾城发痛的脸蛋,关切的问。 “不痛了,虽然肉有点痛,但心暖暖的。”倾城笑着回答。 沉鱼走过去,抱住自己的女儿,但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儿感到骄傲,但她却也为着她的未来感到担忧。 这两天把老妈妈忙坏了,一面忙着张罗布置花船,一面写着帖子发往各地常来的公子。趁热打铁,万一倾城要是变卦就又要费上一翻周折了。但也不能太仓促,一来这次要给“醉红颜”挣足面子,所以排场一定不能小,所以布置起来要花些时间;二来有些公子经常是走南玩北的,所以赶来要一定的时间。所以老妈妈决定竟魁大赛在七天后进行。 倾城坐在船边上,风吹的她有点凉丝丝的感觉。周遭显得有些吵闹,但她却感觉到整个夜空寂寥的有点让人感觉恐怖。 夜显得有些静谧,但有这种感觉的人也许在这附近只有倾城一个人吧,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一种对什么的恐惧?水面上映衬着整个船身,鲜红的灯笼在水中摇荡着,弯曲的月亮被一阵吹过的风吹的皱了起来,动荡了一阵又静静的停在水面上。 “在这做什么呢?”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一件外衣批在她的身上,整个身子顿时的暖了起来。她回过头看到二娘站在她的身旁。 “没什么,就是想出来坐坐,您怎么出来了,今天没有客人吗。” “没有,我现在和你母亲也差不多了,都已经人老珠黄了,但她还有个盼头,因为她有你这宝贝女儿。”落雁望着远方,话语里显得有些凄凉。 倾城依偎到她的身边。“你不是也有我这个宝贝女儿吗?大娘、二娘还有三娘和四娘都有一个宝贝女儿啊!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是你们每个人的女儿。” “你个鬼精灵,总是能把人逗的开心。”落雁爱惜的抚摩着她的头,开心的说。 “二娘,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害怕。”她带着迷惘的问。 “既然害怕就不要答应啊!我们都会想办法帮你母亲把钱还上的。” “不是,不是那种害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什么。”她又感觉到有点冷。 “没什么的,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做出了这个决定,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望你以后能有个好的结果,不要像你几个娘一样。”她一想到自己的一生,话语中就会流露出一种凄凉感。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许只是为了刺激和好玩吧!”倾城懵懂的说着。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你以后要为此付出苦痛的代价的,任何人都是要为自己曾经年幼的冲动之举而付出代价的。有时候,这个代价是要用一生去为自己当初的无知而偿还。” 她自己当初是不是也曾经无知过呢,她是不是也在为自己的无知做着偿还呢。 “二娘说的话太深了,我不懂。”她不解的抬起头看着落雁。 “不懂也不需要去懂了,有时候无知也算是一种幸福吧。”她回忆起自己像倾城一样年纪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是一朵花,但这朵花似乎凋落的太快了,连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就那么无声的凋落了。 倾城一夜都没有睡好,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压在她的心头。但究竟是什么她却不知道。 早上的太阳有些刺眼,金黄的大圆圈挂在天边,西湖也显得要比夜晚安静的多,很多的人都还没有起来。倾城早早的就起来了,她很少起这么早的。她洗漱完没什么事,突然想出去走走。倾城游走在西湖的沿岸,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将整个西湖都萦绕在迷雾中,给人感觉一切都不真实,似乎这只是个梦境一般。柳树上的鸟儿叫嚷着,它们在叫些什么她无从知晓,但它们应该是快乐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走了一会感觉到有点倦了,走回到船上,整个船依旧是一片死寂,她心里感觉沉沉的,便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到船上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咚、咚、咚”的敲门声把还没有睡熟的倾城吵醒,她嘟囔着、抱怨着:“这么早谁来找她。”其实天已经不早了,已经快到午时了。 “进来吧!”她推开被子坐到梳妆台前,梳理自己的头发。 “我的宝贝女儿刚起来啊?”一个娇柔的声音,会让人从脑顶麻到脚跟的声音。 “哦!是三娘啊!您怎么起这么早,还这么清闲的有时间来看我。”倾城站起来给闭月让坐,嬉皮笑脸的说。 “你这个鬼丫头,三娘什么时候没时间疼你了,你看看现在都快午时了,还早!”她把倾城按在椅子上,替她梳理着头发。 “哦?我还以为刚清晨呢。”她对着镜子里的三娘顽皮的笑了笑。 “你个小懒猪。”闭月掐了下倾城白皙的脸蛋。倾城假装很痛的叫了一声。闭月把头发梳完,将头上的翠玉发簪取下替倾城插上。 “三娘,这个发簪不是你的宝贝吗,我问你要了很多次,你都没舍得给我。”倾城嘟其小嘴不解的问道。 “这个发簪是我刚出道时一个公子送给我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们懵懂的相爱了,也许只是我懵懂的爱上了他吧。”闭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慢慢的将所回忆的说着。“这是他送给我的,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今天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不要像我一样。”她的脸上露出了倾城从来没见过的惆怅。 “为什么你们都不像你们一样了,一下子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也不了解了。我觉得你们很好啊!”倾城仰起头问。 “你还小,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也不懂的,但走过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太多了,我不像你大娘、二娘已经老了,但我有一天也会和她们一样成为昨日黄花的。”她说完叹息一声。 倾城转过身,抱住闭月“我不太懂你们说的什么,但我会想办法让你们每天都过的开心的。” 闭月笑着点了点头,轻抚着她的头发。倾城也许会让她们觉得开心,但她们的幸福呢,她们想要的幸福她永远无法让她们得到,因为她们都已经错过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 闭月走后,倾城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她将三娘送给她的簪子取下,放在手中。她知道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簪子,它的不普通并不是因为它的名贵,而是它其中的意义,这里装着三娘对她的祝福。她虽然不能全都听懂三娘的话,但她知道她也是像大娘、二娘一样的爱她的,她感觉到很幸福,因为有这么多的人疼爱着她。任何一个得到很多人的爱的人都会感觉到幸福的。 “大小姐,四姑娘让你到她的屋子里去一趟。”羞花的丫鬟在门外喊。 “哦!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倾城将簪子插回到头上,洗了下脸,将衣衫好好的整理了下,走出屋子,向四娘的屋子走去。 门敞开着,四娘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四娘,你找我?”她走进屋子。 “哦!现在没什么客人,我一个人闲的很,便想找你过来说说话。倾城坐下吧!说过多少次了,要你管我叫四姐,我可没那么老!”羞花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倾城倒了杯茶。 “你年龄怎么也要大上我不少啊,我叫你姐姐倒没什么关系,但要是让大娘和二娘她们听见,心里不是会难受吗。”倾城嘟起小嘴。 “你总有说的。”羞花拍了下倾城的脑袋。 “我又不是强词夺理,每次说的是不是有道理?”她把脸歪向羞花。 “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还管我叫四娘,你和你大娘她们不敢这么说吧?”她假装生气的说。 “我俩关系不一样吗,我私下里可以叫你姐姐的啊!”倾城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叫一声姐姐,让我听听。” “姐姐!”倾城像个孩子叫了声,把头抬起看着四娘。 “这才乖吗。”羞花像抚摸一个孩子一样摸着倾城的头。“你三娘把这簪子给你了?”她突然看到倾城头上翠绿的玉簪问道。 倾城点了点头。 “你三娘可真够疼你的了。我可没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你。” “这件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珍贵的,最珍贵的是三娘对我的爱护。四娘也一样啊!我只要知道你们爱我就足够了啊!”倾城感激的看着四娘。 “你说的对,但这个簪子是有来头的,它是你三娘的幸福的寄托、是她的希望,她一直在等着那个送她簪子的人来给她幸福。她今天把它送给你,是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啊!”她似乎回忆起了些什么。 “我不懂。” “你现在不用懂,这些东西也没人能教会你。有一天你自然会懂的,希望那个时候不是让你用一生痛苦的代价换来的。” 屋子里静静的,没有半点声息。羞花一直在抚摸着倾城的头发,眼睛不知道望向什么地方,空空的。似乎她所望的地方根本就望不到。倾城也只好静静的跟随着发呆。 正文 第三章 争花魁 这些日子,每天都陆续的有人到来,都是些公子、少爷。整个花船已经容不下了,只得让他们住到其他的花船上去,看到这个景象,陈妈妈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因为她看到倾城这棵摇钱树终于要结果了。陈妈妈翻来覆去都无法睡着,因为她真的太高兴了。她相信明天一定会是她们这个道上的一次盛况,会被传为佳话。她的“醉红颜”一定会更加的有名,她们的生意也自然会更加的好。 天蒙蒙的亮了,陈妈妈感觉这一晚上,似乎一点也没有睡着,但她却没有疲倦的意思。她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更加镬铄。一晚上没睡着的不只她一个人,沉鱼也是一晚上只是合着眼睛,但却没有片刻的睡眠,她替女儿担心,像任何一个母亲一样替女儿的未来担忧。 倾城也同样的没有睡着,她有些兴奋,对明天和未来的未知的兴奋;也有点担心,同样是对明天和未来的未知的担心。人就是这个样子,当某些事明天将要发生的时候,心里总会产生莫名其妙的矛盾。 倾城这一晚上先在窗口站了一会,窗子是开的,柔和的月光柔和的洒了进来。窗外的天空柔和而干净,月亮虽美但星星却也不逊色,在眨啊眨的希望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向远望去是漆黑而平静的湖面,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倾城感觉这里一定藏着许许多多的东西,许许多多的秘密。风吹的倾城有些冷了,有些湿润的风打的倾城凉凉的,她也感觉到有些累了便关上窗子走到床边将桌子上的油灯吹灭,连衣服都懒的脱便躺在了床上。她想要让自己睡着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重复着过去的日子,想着明天的日子。到了早上的时候她可能是睡着了,但感觉刚合上眼睛便被吵醒了。她的四个娘都来了,是来给她装扮的,因为这一天她一定要是最美的,这一天就像那些寻常的女子出嫁的那天一样,她甚至要比她们的那一天要更加漂亮。 倾城看着镜子中变得越来越漂亮的自己,听着四个娘在耳边轮流的絮叨着。她突然感觉到心中沉沉的,就像是一个将要出嫁的姑娘一样,眼中流出了泪水。 “怎么了,倾城?我刚化过的妆可都要从化了。”在帮着倾城化妆的羞花看到了倾城流下的泪水。其她三人听到羞花的话,也都关切的问。 “没什么,不知道怎么就流泪了。”她用手揩掉泪水,笑了笑。 “你要是后悔还可以。”沉鱼关切的说。 “没什么,继续吧。”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变的沉沉的,因为倾城,也因为心里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倾城化过妆后又和几位妈妈闲聊了一会,因为竟魁将在今晚进行,所以她们还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便都各忙各的了。沉鱼走的时候看了看倾城,希望她能够说出些后悔的话,但倾城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倾城随便的吃了点东西,便走出屋子来到船尾的甲板上,这里很少有人来,因为要经过船底的仓库才能过来,而仓库的钥匙则在她的手里。她走到甲板上坐了下来,把脚上绣着荷花的白鞋子脱了下来,用脚趾触着坚实而平滑的船板,给她一种安稳而舒适的感觉。远处水、山、天,连成一体,鹅蛋黄也已经挂在了天边,这是一副多么美的画面 盛夏的湖水翠绿,水底的石子、游鱼清晰可见。水中映出了太阳的影子,还有几只在太阳下展翅飞翔的鸟儿。生命是如此绚烂而鲜活,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这里是属于她的世界,不会有人走来,决不会有她厌恶的人走来,但同时也不会有让她开心的人来访,但是她没有想到后一点,因为她现在已经足够开心了,她现在只想舒舒服服的享受这景致,她躺了下来,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她已在这优美的景致中陶醉,似乎在这湖水的拥抱中入睡。 舱门打开了,人的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倾城没想到这里会有什么人来到,她惊讶的睁开了眼睛,慢慢的坐起。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优美的景致被人破坏掉,她更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的舒适的享受。 一个干净而清秀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看了倾城一眼,便望向远方,他和倾城一样被这优美的景致所迷醉。他坐在了倾城的旁边。 “你……。”倾城本打算等他道个谦,便原谅了他的擅自闯入,因为他确实不是让人讨厌的样子,他的面容有一种有形的吸引力。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还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倾城确实感觉有些恼火。 “嘘……。”他用手指抵着嘴边示意倾城不要再说。然后舒服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看他的面容似乎很陶醉的样子。倾城本来感觉到火气很大,但一看到他的面容便什么火气都消了,也跟着躺了下来,继续享受着这优美的景致。 “我是在楼上看到你便下来的,找了半天才发现是从仓库过来的,这里确实很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开口。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充满了诱惑力。 倾城这才想到自己进来的时候,竟然忘记了在里面将门插上。她睁开眼睛看到他依然紧合着双眼,双手压在脑下。 “就这样安静的躺着真舒服,什么凡尘俗世都可以忘却。你就是倾城吧。”他继续的说着,但眼睛依旧合着,若是别人这个样子的对她说话,她早就发火了,但再一看到他的脸,她便所有的火气全消了。 倾城自然的点了点头,但突然想到他看不到,又答应了一声。 “确实如同人们所流传的一般,果然并非俗世的那些胭脂俗粉。也算作非浪得虚名了。”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倾城。 “你不觉得这样谈论人家很不礼貌吗?”倾城被他的眼神看的有点脸红了,便把目光移到了别的地方。 他只是笑了笑也把目光看向了远方。 “看你长的仙貌神骨的,为什么要沦落到这种烟花之地呢?” “你也不像是纨绔子弟啊,既言这是烟花之地又何必来呢。” “哈、哈、哈。”他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回到仓库,捧出了一坛酒来,打开便喝了起来。豪爽却不失风雅。 “你倒真不见外啊,这酒是要花钱的。”倾城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但她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觉得有点觉得很好笑。 他还是在喝着酒,没有回答倾城的话,似乎没听到一般。 “你叫什么啊?也是来竟魁的吗?”倾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我?一个浪子而已,本来只是来凑个热闹,现在也想竟下试试,若能抱得如此美人,也算是人生一大畅事。”他说着又躺了下来,他喜欢这样躺着,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这种舒服的感觉让他喜欢。 “一个浪子?谈谈你的过去吧。”倾城对他产生了兴趣。 “我有什么过去,一个浪子能有什么过去。我没有过去,似乎也不会有将来。”他闭上了眼睛,似乎也不想再说什么。 倾城知道他一定有什么痛苦的回忆,他已经不愿再想起,而且让他对人生都看的淡了。倾城看出他不想再说什么,也只好静静的躺下。 天边的额蛋黄越来越大了,也变的越来越黄了,天边已是一片鲜红,映的水色也泛起了红晕,红晕在水中褶皱的动荡着。 他们分开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对着倾城笑了笑便走进了仓库,倾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坐了一会穿上鞋子便也离开了这快小天地。 鹅蛋黄已经只剩下一点头了,湖水被映的有些许发红了。 灯火通明,西湖的夜色因为这无数的花船增色了不少,倾城站在敞开的窗子前,任凭湿润的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吹动着她的绿裙,就连床帏都跟着在摇摆着。 “醉红颜”共三层,倾城的房间就在第三层上,站在高处看东西总是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因为既要俯瞰又要仰望。看着上面一片未知,下面则是一片茫然,没有哪里觉得会是自己的归宿。 白天西湖的水动荡着,清晰可见。到了夜晚虽然看上去不那么清晰了,但动荡的水波依旧能够看到,因为周遭的大红灯笼把动荡的湖面能够照进眼眸。即使看不到,敞开窗子,轻轻的将眼睛合上也是能够感觉到那动荡的水波的。倾城现在就闭着眼睛,她要感觉的不单是水波还有自己。她的想法总是让人难以捉摸,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琢磨不透。 “该下去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可不要怪我。”沉鱼走了进来,看样子有些担心。甚至连门都忘记了敲声,倾城被吓了一跳,走到娘亲的身边。 “当然不会怪你了,苦甜都是自己的,自己的路自己选会踏实一点。走吧。”倾城挽着母亲的胳膊笑着走出屋子,走下楼。 “醉红颜”的厅堂里已经挤满了人,都是些官宦富豪或是官宦富豪家的公子。厅堂里吵吵嚷嚷的。 倾城一袭绿裙走了出来,所有的声息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停止了,每个人都在注视着她。 流云发垂,耳佩明铛,俏脸、明眸,肤若白雪,十指如纤葱。真个比花花解语,比玉犹生香。 厅堂里安静了片刻又聒噪了起来,叫嚷着。 “各位先静一下,这位就是今天的花魁。”老鸨一脸嬉笑的拉过倾城,接着说道。“竟魁大会以价高者胜出,为了不耽误各位的时间,竟魁大赛现在开始吧。” “五十两白银、一百两、二百两……”数目在不断的上涨,老鸨乐的已经合不拢嘴了,她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因为那些有钱的公子还没有叫价呢。 “一百两黄金。”一个声音传来,很多人便安静了下来,因为这个数目确实不小。 “哎呀,是王公子啊,真是阔气。”老鸨听了这个价,真是太开心了。 “二百两黄金。”一个身材魁梧的且趾高气昂的少年报价。没有人认得他是谁,连老鸨也不认得,只得让个丫鬟端上杯茶,然后摇动这丝巾问着他的姓氏。 “四百两黄金。”那个王公子摇着折扇,挑衅的看着那个魁梧的少年。 “五百两黄金。”他咬着牙喊出了这个价。 “我出一千两黄金。”人群中突然坐起一个人,短粗胖,一脸的龌龊相。 “是李公子啊,我还以为您没来呢。”老鸨听到这个数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嘴已经没有办法再合上。一千两黄金已经够买她整条船的了。这些人也已经不是再争一个女人,而是再争一个面子。倾城虽然漂亮,但终究是个女人,只求一夜却要花去千金,谁要是为了这么简单的理由除非脑子进水了。 这李公子也大有来头,他的父亲是南北闻名的大商贾,全国各地都有他的银号,田地房产不计其数。可以称的上是富可敌国。 “敢和我争女人,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镇南王的二公子。”那个魁梧的少年觉得受了很大的羞辱。 “我管你镇南王,镇北王。今天谁出的起价,倾城就是谁的,谁就是今天的赢家。”李公子一脸的得意。 那魁梧少年虽然是镇南王的儿子,但若要出千金而只为了一个女人,他父亲一定会打死他,所以也只好,咬牙瞪着那个姓李的公子。 “好!你等着。”他说罢一赌气走出了大厅。 “公子、公子。”老鸨在后面叫着,因为做这个行当最怕得罪人,尤其是有权的。 “不用叫了,放心吧,他奈何不了我,也不会找你麻烦的。只要我父亲一句话,谁不给面子,不给面子也要拿钱砸到他给面子。”说罢他哈哈的大笑着,老鸨也宽心了些。 “没有人再能出起高价了吧,那我就抱得美人归了吧。”他大笑着向倾城走去,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看着便让人恶心。 “等一下,请问这位公子愿出多少呢?”倾城一直在看着那个在甲板上自称为浪子的少年,她看到他从未叫过一次价,感觉到很气愤也很伤心。 老鸨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倾城提了出来,她也只得走到那人身旁,说几句客套话。 那个浪子把手伸进怀中摸出了一个铜钱。 “我只出这些。”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让人着迷的笑容,但这次倾城没有被她迷住,而是被他气坏了,因为这等同于是在侮辱她,说她在他的眼里只不过值一个铜钱。 倾城在众人的嬉笑中,被那个相貌恶心的家伙抱了起来,抱进了房里,她用仇恨的眼光看着那个浪子,直到看不见了。 沉鱼看到自己的女儿落下泪来,她不希望女儿走这条路,但她却一直坚持,虽然走了,也希望能有个像样的公子竞得花魁,但现实总是这样与人们所想的相背。 李公子抱着倾城来到早已经备好的房间。 这应该是消魂的一夜,但和一个第一次初尝禁果的人来做这种事,根本没什么消魂可言,李公子也被她的叫声嚷的有些心烦,动作也远不如往常灵活。但他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得意,因为今天他是出尽了风头,这段事迹日后一定会被传为佳话。 倾城的这一夜感觉就像一个噩梦,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让人见了就恶心的家伙。 这一夜倾城没有欲仙的感觉,但却有欲死之感,而且还有一头肥猪趴在她的身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来,斑驳的阳光洒了一地。 倾城已经醒了,但她不想动,懒得起床,因为她昨晚太累了,她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累,即使忙碌上一天也没有这么累。李公子也醒了,他又爬到了倾城的身体上,倾城虽然感觉到累,但是却没有阻止他。因为做她们这一行的也是要有职业操守的,她们是绝对不能拒绝客人的,即使客人长的再丑,即使她他有什么异样,只要和客人进了房间,你就不再属于自己,客人给了钱,你就要老实的躺在床上等待着客人,客人要怎么样,你只有听从。她们做的是服务行业,客人是她们的上帝。是她们的爹娘父母。 这也许算是一种人性的缺失吧,但这种缺失没有一个人是自动愿意的,就连倾城也不算,她之所以走上这条路是因为她出生在这里,受到的熏陶也都是畸形的,如果她只不过出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她也一定不会走上这条路。 李公子完事后满意的躺在床上,这次要比昨晚上做的舒服的多了。他躺着休息了一会便起来了,更完衣后摸了倾城一把。倾城用恶毒的眼睛看着他,咒骂着送走了他。 倾城又躺了一会便起来了,她想赶快洗个澡,因为她觉得脏,她并不是觉得自己脏,因为她并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错,她觉得李公子脏,一想到他便感觉到恶心。那张眼睛、鼻子、嘴巴都聚在一起的脸,那龌龊的笑容,那肥的流油的身体。她不敢再想,她觉得这种脏是可以洗去的。 倾城刚穿好衣服,沉鱼走了进来,面容很憔悴,似乎一晚上都没睡。她走到倾城的身边,关切的问长问短。 倾城只是笑了笑,拉着爱自己的母亲的手。 沉鱼无法理解倾城的这种从容,看起来也不像装出来的,因为倾城在她面前从来没掩饰过什么,从来不用装。她记得自己出道的第一天就像是一个噩梦,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那一天她被吓的哭了,而且哭了几天。那个噩梦到今天依然缠绕着她,而且会缠绕她一生,成为她一生的羁绊。她的噩梦是由始而终的,而且噩梦发生的时候她知道那是个噩梦,但倾城却似乎没有意识到,或许她并不觉得那是个噩梦。她脸上依旧挂着那让人看了便也会跟着心情舒畅的天真的笑颜。沉鱼本来准备了好些宽心的话,现在她知道这些话根本就没有用。她只是拍了拍倾城的头,替她打扮梳妆迎接新的一天。 太阳照常的升起着。 倾城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到舒服多了,那种疲乏感也没有了,她现在只想舒舒服服的晒会太阳。她打开仓库的门,来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小天地,她却看到了一个人,是那个自称作浪子的家伙,他正躺在甲板上,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倾城看到她便来气。 “你是怎么进来的?”倾城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你不知道有窗子这种东西吗,而且这种东西敞开了,是可以用来跳的。”他微微的动了下身子。“早晨的风有些凉,但太阳却暖暖的,再吹着凉丝丝的风,也挺舒服的,但景色却比傍晚要差的远了。”他舒动了下筋骨,似乎在这已经躺了很久了。 倾城一肚子的火,但听了他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发,只得坐到边上,看看天、山、水相接的远处,再瞟瞟他。 过了很久,倾城终于忍不住了,因为这段时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昨晚为什么只肯出一个铜钱?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只值一文钱?”倾城怒气冲冲的对着他。 “你在那个像猪一样的什么公子眼里就值千金吗?”他看了倾城一眼,对她微微的笑着,反问道。 “我……。”倾城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她第一次被人说的说不出话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她早就该想到了,出钱的多少,对于她本身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一文?”倾城嘟着嘴。 “那不是用来竟魁的,那是送给你的。”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文钱塞到倾城的手里。 倾城心砰砰的跳着,他的手温温的。倾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好了,我也该走了。”他站了起来,扯了扯有点褶皱的长衫,便转身向仓库走去。 “等一下,你为什么送我这个?”倾城也站了起来。 “没有为什么,我似乎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可送的。”他耸耸肩露出干净的笑容。 “那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啊?”倾城低下了头,她第一次害羞。 “也没有为什么,想送就送了。” 倾城对他的回答有点失望。“那我也送你样东西吧,我可不想欠你的。”倾城想着该送给他什么好。 “就这个吧。”他走过来拔走了倾城头上的发簪。“我走了。”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倾城显得有些舍不得。 “也许能吧。”他说着,笑着走了出去。留下倾城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 呆立了一会她才想到,他是来等她的,来送给她这枚铜钱。他并不希望用金钱来争得她,这枚铜钱是个信物,他是喜欢自己的。 倾城只有一点猜对了,他是喜欢她的,她这样的女子,任何人见了都会喜欢的。他并不是不想用金钱来争得她,而是他根本没有钱,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被别人买去的,如果他有钱,他也会叫出高价,他并不是为争什么面子,而是为了争到自己喜欢的女子,钱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一种方式而已。他的心也很痛,但那种痛他只留着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独享,因为他是一个浪子。 倾城想的自己都乐了出来,但过了一会才想到,那只玉簪是三娘送的,但他已经走远了,她该想接下来该怎么向三娘交代。 天边飘来一朵阴云,给晴空带来了淡淡的忧伤。这阴云难道留下的就只是这淡淡的忧伤,仅此而已? 阴云走过去了,从太阳升起的地方出现,消失在太阳将会滑落的地方。 倾城躺在甲板上,之前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清净,可以独享这片天地,但现在她突然有点寂寥的感觉,觉得这片曾经属于自己的小天地突然似乎缺少了什么。其实不是缺了什么,而是因为曾经多了什么。 倾城不想再呆在这了,因为越呆越感觉到烦闷,已经没有了那种舒适的享受感了。倾城转过身,景致已经都被抛在了身后,她走进仓库,关门的时候偷偷的看了一眼,微微的笑了笑,多少还是有些留恋。 倾城在去三娘房间的路上都在思考着该怎么和三娘交代,她已经想了很多个谎话,又从中挑选了一个自己最得意的。但她走进三娘的屋子,面对着三娘的时候却把实情都说了出来。倾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撒过谎的,所以这次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撒,面对着三娘便把实情都说了出来。 “三娘,你不会怪我吧。”倾城说完后,像个孩子样靠进三娘的怀里。 “怎么能不怪你,你就这样把三娘送给你的东西随随便便送人了。”闭月象征性的在她后背拍了两下,哪个母亲会真的责怪自己的孩子呢,她已经将倾城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也不是送的,我是真心的想送他件东西,但没想过要送他簪子,那玉簪是他自己拿走的。”倾城仰起脸,嘟着小嘴。 “你啊,总有说的。”闭月被她的一翻话给逗乐了,掐了下倾城的脸蛋,把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倾城的这份天真与单纯让她歆羡也让她担忧。 闭月看到倾城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自己,她感觉到自己怀中抱的不单单是倾城也是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像倾城一样,单纯的对未来充满着憧憬,感觉到一切都会是好的,未来的日子会像她所想象的那样发生,即使有点波折,但结果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对爱情也有着懵懂的憧憬,第一次莫名的感觉便深深的陷了进去,以为那个就会是她一生的伴侣。但结果却要在这种守护中去过一生,闭月已经在这种等候中度过了不少岁月,青春也在这种等候中一点点的流逝了。虽然她已经懂得了这道理,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从这种憧憬中走出来,她总觉得那个是最好的,但好在哪里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闭月摸了摸倾城的头发,望着屋顶,眼睛里开始有些湿润。自己的一生已经注定了,没有什么变数了,自己也不再期望什么了,只希望自己能够就像往常一样守着一份毫无着落的期许平静的过完这一生。但是倾城呢,她如同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闭月不希望她再走自己的老路。她希望倾城能够有个好的结果,但是她又能有个什么样的好结果呢?自己也想不出来。她现在只能期许倾城在以后的路中能早点悟透,因为这些话是无法点透的,虽然倾城聪明,但往往是越聪明的人越在这一点上执着。 “啊。”闭月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声。 “怎么了?”闭月看了看怀里的倾城。 “三娘,你搂的我好痛啊,都快断气了。”倾城又嘟起了那小嘴,一脸的苦容。 “你个鬼丫头,事到不少。”闭月松开了倾城,拍了她一下。 “三娘,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啊。”倾城突然看到三娘的脸色有些不对。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吧。休息下就好了。”闭月强挤出了点笑容。 “那我就先出去了,三娘先好好的休息一会吧。”倾城扶着三娘来到床前,然后退出了房间。 倾城刚走出房间被走过的人撞了一个趔趄。她刚想发火,一看是老妈妈。赶紧过去扶了一把。 “老妈妈这么急着去干什么啊?” “倾城啊,刚要去找你,昨天的那个镇南王的二公子还记得吧。他又来了,指名要找你,样子凶神恶煞的,这主可不是咱能得罪的起的。” “哦,他现在在哪呢啊?” “已经带到你的房间去了。”老妈妈说着拉着倾城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你的房间”倾城突然觉得这个词开始有些陌生,听着也不再那么顺耳。那已经不再算做自己的房间了吧。因为谁都可以进去,只要你出的钱不管你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可以进去,可以过夜。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你住上一年半个月,甚至是一辈子都可以。这样的房间还能算做自己的房间吗? 倾城还没有把这个问题想明白,老妈妈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她的房间门口。老妈妈有些胆怯的推开房门。 “大爷,倾城我给您带来了,但她还是个新手,你要多担待着些啊。”老妈妈,露出职业的笑容,她即使在再恐惧的情况下都会透出这种滴水不漏的笑容,这也是多年来练成的一项本领吧。老妈妈说完领着倾城走进屋来,镇南王的二公子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倾城,但还是没有办法不露出那种垂涎的表情。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今天的倾城似乎比昨天晚上还要美,因为现在的倾城,妆化的很少,衣服也是淡淡的素白色。看起来更近于仙子,那种脱去凡尘的仙子。 “好说,好说。”他目不转睛的看了会倾城。 下人把酒菜端了上来,摆上桌子。老妈妈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端到镇南王二公子的面前。 “公子,这杯酒敬您,还望您以后能常来光顾我们,如果有什么麻烦,还望着二公子您帮着解决下呢。”老妈妈一脸堆笑的说道。 “没问题。”他接过杯子一口喝了下去,但又一口喷了出来,喷了老妈妈一身,但她没有发怒,她的腿开始有些抖了。 “这是什么酒啊,比水还淡。”他把杯子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公子别生气啊,这些下人不晓得客观的口味。小蝶去拿壶上好的竹叶青来。”倾城笑着走到他的身边。这二公子一听到倾城说话,整个人都软了。拉着倾城坐到他的腿上。 老妈妈看这势头,正好是自己逃出去的好机会便灰溜溜的走出门外,剩下的就让倾城来搞定吧,但愿不要出什么大乱子。 酒不一会便送了进来,倾城拿起白银的酒壶倒了满满的一杯端到镇南王二公子的面前。 “公子,请。”二公子看着她整个人都被迷住了,不自觉的端起杯子一口喝下。一股辛辣之气顺着脖子直烧到腹中。 “好酒,这才叫酒吗。”他抹了下嘴,整个身子都立即热了起来。 “那公子再来一杯吧。”倾城又倒了一杯。二公子端起杯子,但喝的却远不如第一杯那么潇洒,因为这酒确实太烈了,虽然入口没什么感觉,但一下腹,那辛辣之气便顿时涌上。 二公子两杯酒下肚,手也开始有些不老实,在这种地方手要是老实,除非这人有毛病。但二公子久居边关,那边刚安定下来才能够回到杭州。倾城又是个绝世美人,他虽是个粗人但也有怜香惜玉之心。他把嘴也凑了上来,倾城差点没吐了出来,因为他的嘴里好大的一股异味,还好是亲的她的脸,如果是亲的她的嘴,她恐怕真的会吐出来。倾城只能强忍着,因为万一要是惹怒了这位镇南王的二公子那可不是说笑的,干她们这个行当的最怕的就是当官的,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你滚蛋,整死你都不知道怎么被整死的。 二公子也坐了一会,喝了几杯酒,闲聊了一会便走了。因为他的父王一项都很严厉,出来这么长时间一定会斥责一番,如果是知道他来这种地方一定会扒下他一层皮来,所以只得回去,但心里还是很舍不得。他很希望能够在这里留宿,一亲香泽,但这对他来说就是个梦。倾城却高兴这样,因为他嘴里的味道让她想起来都反胃,就这么一夜的躺在她身边,她实在是不敢想象。 倾城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的,这桌的客人走了,又被叫到那边去陪酒,那边的走了,房里又有位爷再等着了。晚上的时间更没有一晚能独享,排队的的都可以围着西湖一圈了,累坏了倾城却乐坏了老妈妈。她只是偶尔问问倾城的身体,如果好就说两句好话,不好就安慰两句,从没说过让休息的话。倾城的四个娘却都关心的很,每天都会嘱咐两句,沉鱼是每天都唠叨的,但倾城只是微微的笑笑,弄的她也没法再说什么。 正文 第四章 倾城倾国之争 倾城这个花魁的成功,也让整个西湖上的花船都红了眼。其中隔壁的“怡春渡”最为眼蓝,因为在整个西湖的花船中如果是《怡春渡》认第二,那只有“醉红颜”敢站出来说:“那我是第一了”。所以他们也不甘落后,也办起了竞魁大赛,而且粉头取名倾国。 竞魁谁都可以办,但取名倾国,“醉红颜”的老妈妈就不干了,倾国很明显是用来压倾城的。老鸨跑到床边,手插着腰便开骂起来,对面的老妈妈一听也站到自己船的边上对骂起来。两边要是骂累了喝口茶继续,谁也不甘示弱。 这时两边船上的客人也都走出船舱来凑个热闹,起个哄。他们没有什么偏向方,哪边骂的好,听起来过瘾,便给谁喝彩,即使在这边的穿上听到那边老鸨骂的好,也会给对方喝彩。 船上的姑娘不一样,如果老妈妈输了,那就是整条船都输了人,所以越骂人越多,最后两边的船沿站满了两边的粉头,最后在骂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只听到呜了哇啦,最后两边都感觉没劲了便各干各的去了。一场舌战便算停止了,但第二天有可能会再战上一战。“醉红颜”的老鸨就足足的骂了五天,直到“怡春渡”竟魁大赛当晚方停止。因为那晚若是再骂便显得太不道义,也会让那些来竟魁的少爷公子看扁。 这也算是西湖常见的一项景观,如果哪位客观来过“寻花渡”却没见过这等壮举,那真是等同于没来过一般。 “怡春渡”办的竞魁大赛也很成功,也有不少的公子少爷前来,甚至多过于“醉红颜”举办的,因为那次竞魁已经传为佳话,更多的人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花魁的姿色也差不上倾城许多,那双勾魂的眼眸,再加上那婀娜的几步走,更让男人销魂,所以举办的也很成功。虽然没有了李公子那样的豪客,但所竞得的钱也把老鸨的嘴给乐歪了。 这回所有的花船的老鸨都心动了,如果再不出手那就真是傻子了。第三个竞魁大赛开始了,也有不少人来凑热闹,也得到不少甜头;第四个接踵而至,虽然钱不如前面的,但也可以抵得上一个月的开销了。第五个、第六个,第七八九十个,最后搞到没有人再来了,这场竞魁风才停了下来。 那些损了本钱的只得叹息,步子慢了些许,那些还没来得及办的,就看着那些折了本钱的偷笑。“寻花渡”依旧如往常一样,就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时间悄悄的流逝,只有过去了,你才会发现,那些时间已经走了,时间算是最残忍的东西吧,走的时候从不告诉你,走后却总会让你有些后悔。 倾城还没有这种感觉,她只是叹息时间过的有些快而已。在这段时间里也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的变化,有些东西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倾城已经和二公子做了很好的朋友。他虽然没有来过过夜,但隔两天便会来坐坐,喝点酒,聊聊天。他聊的东西都是些男人的话题,是些让倾城欣羡的东西。他嘴里的味道也淡了许多,因为倾城在和他成为朋友后提过一次,他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过了段时间再回来嘴里的味道就不再那么重了,倾城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没有问,他也没有再提过。 每天的生活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从倾城出道以来,每天的日子似乎都是一样,因为每天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倾城并没有感觉到厌倦,也许是因为每天都会见到不同的人,听到不同的故事的缘故吧。 还有一件事没有改变:那个浪子没有再出现过,也许永远都不会改变吧。她出不出现对于倾城也许根本没有倾城感觉的那么重要,也许重要的只是他出不出现这件事本身而已。 一天又过去了像往常一样的平常,没有什么改变,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夜幕垂下,西湖又喧腾而热闹了起来,某个醉酒的家伙似乎掉到了河里。“噗通”一声,有人再叫,有人在开怀的笑,有的人跳下去把他捞上来。水花在通红的灯笼照耀下变成了微红的颜色,水波在动荡的向两边扩散。 不一会声息停止了下来,人可能被捞了上来吧,也可能找不到了,这都不重要,很多人还是在该乐的乐,该醉的醉着。溅起的水花落下去,没有再上来,动荡的水波扩散扩散着,突然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它到哪里去了,但终究逃不出这西湖。 老妈妈刚刚来过,告诉倾城今天晚上没有客人。 倾城真是难得遇到这样的日子,刚送走个客人,自己去洗了下脸,在床边静静的坐着。 她一直都盼着哪天没个客人自己能好好的歇息一会,但突然真的没有客人她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人常常就是这样,想着要怎么样,有时候就是为了那件事本身而已,当它真的来到了却会感觉到茫然了。 “春桃。”倾城叫进来自己的丫鬟。 “小姐有什么事吗?”一个很俊俏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你去拿个火盆,我去外边呆会。”倾城到衣柜里找了件外衣。 “外面冷的很,小姐好不容易有空闲的时间,在屋里好好休息会不好吗,出去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春桃关切的说。 “在屋里呆着闷的很,没事的,去拿火盆吧。” 春桃答应了一声走出门。 倾城把找出来的外衣穿上,梳理了下头发。春桃不一会把火盆取了来。 天变的越来越凉了,倾城一走出屋子便感觉到寒气吹的整个身子都有些打颤。春桃跟在倾城的后面,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倾城走下楼来,走进厨房,从后门绕到仓库。再次的来到这片曾只属于她的小天地。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也很久没有想过再来这里了,也许是因为太忙的缘故了吧,也许是刻意的不想去想起吧。 倾城来到甲板,风有些凉,周遭也有些暗,她把坐垫放下撩起裙子坐了下来。春桃把火盆放到倾城的旁边,感觉到有些凄冷,周围的黑暗更让她没有办法适应。 “小姐,这里有些暗,我去拿个灯笼来挂上吧。”说着转身准备走进船舱。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挺安静的,也给人安静的感觉。你先回去吧。” “但……。”春桃担心她一个人在这。 “没什么的,这里我以前也常来的,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呆会。”倾城没有等春桃说完便止住了她。 春桃也不好再强留下,只得退进船舱。“小姐要有什么事就喊一声就好了,厨房的人应该可以听到的。” “知道了。” 倾城望这着远处,一团漆黑,越远越黑,越远越神秘。她曲起双腿紧紧的靠在一起,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头枕着手背,轻轻的合上眼睛,她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却似乎看的远方更清晰了。她感觉了一会便让脑子进入空白状态,这样才能够静静的休息下。如果这样的一直去想,她一定会感觉更加疲倦。 “怎么一个人到这来了?”很好听的声音,甜而不腻,如莺啁啾。这样的声音倾城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在“醉红颜”里只有她才有这种声音。 “瑞然,你怎么来了。”倾城抬起头便看见了瑞然。她也长的很美,也是脱了胭脂俗气的那种美。 瑞然刚来“醉红颜”不久,是在竞魁大赛之后才来的。沉鱼和落雁都老了,“醉红颜”也该注入些新鲜血液。瑞然便是新被纳入的。 “我看到你过来便也跟着过来了。” “你今天也没有客人吗?” “恩!难得能好好的休息下,我来了这么久还没和你在一起好好说过话呢。”瑞然说着坐到了倾城的边上。 倾城微微的挪了下身体。“是啊。每次见到只不过笑笑打个招呼便各忙各的去了。” 倾城把视线又投入到远方的黑暗中,瑞然也向远方望着,两个人似乎都像是在向黑暗中探取些什么,倾城的眼中充满了希冀,但瑞然的眼中更多的却是无奈的绝望。 “每一天都好累啊。”两个人静静的向着远方看了一会,瑞然把视线收回,先开口打破这有些沉闷的气氛。 “是啊。但突然闲了下来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只能来这里坐坐了。”倾城还没有将视线从远方收回。 “你很喜欢这里啊?”瑞然把火盆中的火动了下,红红的火炭又都亮在了上边,在黑暗中给与些微的光明和温暖。 “以前是,现在自己也说不清了。” “为什么啊?”瑞然没办法明白她的话语。 “没什么。” …… 沉默,彼此的沉默,黑夜里的沉默。宁静而又孤寂。 …… “听说你是自己选择做这一行的?”瑞然又一次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寂静,她的语气似乎无法相信这一事实。 “是的啊,怎么了?”倾城也听出了她似乎不相信的语气。 “没什么,我总觉得做我们这一行的,没有几个不是被逼迫而做的,几乎都是有苦衷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才走了这条路的啊。” “呵呵。”她似乎带有嘲讽的冷笑了一声。“对于我来说哪还有什么路不路的啊,每天早上我还能睁开眼睛,这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个奇迹。”她的语气出奇的静,她的眼睛也静的深邃,但漆黑的夜里没有人可以看的到。 “怎么这么说啊?”倾城没有办法明白她的话就像没有明白四个娘的劝告一样。因为她是在享受这个过程,虽然很累,但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生活。 “我出身在一个比较穷苦的家庭,母亲很早便去世了,是父亲把我和哥哥养大的。虽然过的苦,但却过的很开心。但哥哥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却因为家太穷,没人家愿意把姑娘许配给她。父亲为了哥哥的事情愁的也病了起来。这时正好我们镇上的李员外看上了我,为了哥哥和父亲,我嫁了过去,嫁给了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子。我过去之后还好,老员外对我很好,过的还算不错。但不到一年老员外就过世了,他的那些太太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等他去世后便把我卖到了这里。”她说着抽泣了起来,因为觉得自己的命苦,也有些想念年迈的父亲和哥哥了。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让我们无法选择,让我们无奈,然后狠狠的把现实抛给我们,告诉我们这不是在做梦。”倾城搂过瑞然的肩膀,轻轻的拍打着,安抚着她。瑞然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突然间泪水如同泉涌,她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了,她把头歪向倾城的肩膀,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太需要一个可以靠一靠的肩膀了,需要一点慰藉了。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在怎么无奈都不会改变。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坦然的面对吧。当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的时候,我们就该必须去面对。与其每天都生活的痛苦之中,折磨着自己,倒不如开开心心的去过活。我现在真的没法理解你现在的状态,但即使我像你这样我也不会这样的折磨着自己,我也会开心的去接受。在有些事面前我们有时候真的太弱小了。” 倾城说完,瑞然的哭声也渐渐的停止了,倾城掏出手帕擦了擦瑞然的眼泪。 “我要比你大上几岁,你倒像个姐姐,真是不好意思了。”瑞然笑了笑。 “这没什么大不大的,有时候我娘还要我来开导呢。” 火盆里的木炭已经快燃尽了,天也越来越凉了。 “回去吧,天很晚了,也越来越凉了。”瑞然站了起来。 “恩。” “今天真的要谢谢你,现在心里好多了。” “以后有时间就可以找我来聊天,我有时间也会去找你的。” “会的。” 炭盆还在甲板上,一点点火星也消失了,但天上的星星却越来越亮了。 深秋的早晨有种孤寂的寒冷,倾城睁开眼睛但还是不舍得离开被窝。 她又裹了裹被子,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瑞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所说的话,她也想起了那个浪子。但她又迅速的将这些记忆抹去,她不希望带着这些东西开始新的一天,新的一天一切就都该是新的,昨天的东西,快乐与不快乐的都该抛弃。 瑞然这一夜也睡的很安稳,她自从来到这第一次睡的舒服,心里轻松了很多,做了个好梦,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没有去想什么,只是简单的爬出了温暖的被窝,离开她第一次感觉有些喜欢的床。 新的却如同昨天一样的一天又开始了。但心情却有了些微的变化,这样的一天不算做和昨天完全一样吧。 何暮云闻得杭州山水如画,便邀了不能算做挚友,但却对玩乐精通的好友欧阳潜一起南下游玩。 何暮云的父亲也算是京城里响当当的生意人,家财也攒下了不少,在京城也可以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也是富家子弟。 何暮云因为这次科举不第,所以心情有些差便想出来散散心情。他本来可以让父亲花些银子打通关系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考取功名,但他觉得这样的功名要来也无用,便要自己考。但他不使钱别人却都拿钱来买路子,所以他落第是自然而然的,虽然他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他就是心里不服,他不信就没个识才的人。心若怀千书,岂恐凌云志。 何暮云早闻得扬州是个游玩的好去处,但一直没时间南下游玩一番,这回正好出来玩玩散散心。他来到扬州休息了一下便来到西子湖,早便闻得西子湖风景如画,当然要看上一看。 眼见的终究不如听说的好,西子湖虽美但何暮云看罢远不如自己想的那般。水清但终不如画,柳垂但干也已弯,草长但不整,莺飞却无序。画上画的,书上写的都已经被那些人渲染的如同仙剑一般,但慕云来的终究是人间一角。 同他一起的欧阳潜对景色更是没什么兴趣,他从这里面没办法欣赏出什么美。所以便急着邀同慕云到花船上去坐一坐。 何暮云虽生在富家,但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恶习,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便不想去,但欧阳潜非要让他一同去。“这西子湖虽美,但这处还有比这西子湖更美的景致,那便是这上的这些花船,你要是不去见识一下,那纵然来过西子湖也算是白来一趟。”何暮云听他这么一说也想去看上一看,他终究是个男人,也算不得什么圣人,平日不去耍玩面子上的原因应该是要大过原则的吧。再说现在是白天无非是听听曲、喝喝酒,也算不上有违其道,便不再拒绝。 欧阳潜是玩遍大江南北的主,吃喝玩乐是最在行的,当然要去最好的地方,便带着何暮云来到“醉红颜”。 “把你们这最红的叫来。”欧阳潜冲迎上来的老鸨吼着,“再弄上一桌上好的酒菜备下,这位爷是从京城来的公子,有花不完的银子。” “好好好,两位里边请着。”何暮云显得有些不适应,吵嚷的声音让他觉得有些心烦。再加上这里的一个个看上去都不是正经人的人,更是不爽。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欧阳潜看到何暮云停下,知道他可能是不想进去了,便硬将她拉到了房间。 正文 第五章 暮云倾城 老妈妈安排好他们便去叫倾城了,她知道倾城这个时候一定没有起来,而且也一定很不想起来,但若要让这两位生客变成熟客,自然要拿出点能吸引他们的地方,而她最好的杀手锏便是倾城。 倾城还不想起来,但老妈妈已经在外边叫了,因为有两位面生的客人,说是从京城来的,这样的公子,若不多留他两天,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但若要将他留住,自然不能随便找两个人去陪,清早便来叫倾城起床。 “倾城,来了两位京城的客官,看样子是肥羊,你快点洗漱,我让她们先招呼着啊!”老妈妈在门外喊着。 “哦!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倾城不得不有些厌倦的说着,一边掀开被子。一天的工作又这样在带有厌倦的情绪中开始了。 倾城一走进客房,何暮云顿时打起了精神来,他旁边的女人摸的他有些反感,他也不搭理人家,最后两个人都去陪欧阳潜了,他也得到清净,但还是有些不习惯,只好不断的玩着酒杯,望着门,期待着这段时间能快点的过去。 正在它期待着时间快流逝的时候,倾城走了进来。 何暮云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不是漂亮,他突然觉得这是太俗的一个词,但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却实在想不出来。倾城也注意到了他在看着自己,便走到他的身边。 “公子是第一次来啊?以前没有见过啊。” 何暮云点了点头,觉得有些尴尬,端起杯子准备喝口酒,但当酒杯碰到嘴唇,才发现杯子是空的。倾城看到她的举动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何暮云也尴尬的跟着笑了笑,虽然有些丢脸,但他觉得这丢脸是值得的,因为她的笑太美了,很多女人都会在笑的时候用手遮住嘴,倾城也一样,但同样的动作,在她做出来却比她人做出的美上百倍。她那一笑不生百媚而生千娇,简直比酒更醉人。嘴角微动,鬓发飘垂,一张侧脸,何暮云已经被迷住了。她虽然是个风尘女子,但却不见风尘女子之态。 “抱歉公子,小女子刚刚有些失礼,敬公子一杯以表歉意。”倾城将何暮云杯子中的酒注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什么,没什么。”何暮云有些害羞,不敢看倾城的眼睛,只好把眼睛移向酒杯。然后端起一口喝下,手里把玩着酒杯,眼睛从酒杯移到倾城的脸上,再移向门;又从门再移到倾城的脸颊,从倾城的脸颊又再次移回到杯子。 “我这朋友是第一次来,你要好好的照顾下他啊。暮云,这么美的姑娘你要不要,我就也要了啊,这要是和别人一起来,我早就抢过来了。”欧阳潜也看到了倾城,他出入烟花之地有多少年了,但这样的女子确实从没见过,但何暮云是他拉来的,如果自己抢过来自己也有些太不够朋友了。 欧阳潜说完,何暮云觉得更尴尬了,不仅眼睛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整个人都觉得比刚开始更有些不自然了。因为出现了一个让自己有些心动的女孩,因为出现了第一个让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的女孩。 倾城看出了何暮云的尴尬,他是她出道这么长时间以来见到的第一个这样的人,傻傻的,有点可爱。“公子可能在这有些不习惯,不如到我房间去吧,聊天也方便些,这里有点吵。春桃,你再备一桌酒菜端到我房间里。”倾城说着将何暮云拉起来,往外走。何暮云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有些不好意思,不去,那肯定不是自己的本意。只得把视线投向欧阳潜。 “你小的艳福倒不浅,你先去吧,走的时候我再叫你。”欧阳潜觉得她在这也实在是不太好,像个木头似的呆坐在那,有些扫兴,倾城的提议也很合他的心意。“我这兄弟对这方面有些木,麻烦姑娘好好照顾,也让她多学些本领。”欧阳潜一脸坏笑的继续说着,笑的何暮云更有些心里发毛。但倾城已经将她拉了出来,他的脚步似乎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两个人来到倾城的房间,酒菜不一会便端了上来,何暮云依旧木讷的坐着。倾城把酒斟满,端到何暮云的面前,何暮云尴尬的笑着接了过来。“谢谢!”便一口喝了下去。 倾城被他的一句“谢谢”又逗的笑了起来,因为她从入这行以后从没见过哪个来这种地方的人说过这两个字,她在的十几年来,也从都没见过。 “怎么了,我又犯什么错误了吗?”何暮云不知道倾城为什么笑。 “没有,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笑而已。”如果这也算是错误,倾城真希望每个人都犯这样的错误,到那时这烟花之地便干净的多,红尘女子也会少了许多愁闷。 “敢问公子贵姓?”倾城给何暮云的碗里夹了些菜。他还没有动过筷子,在刚才的客房里也没有动过。 “我叫何暮云,为何的何,暮色的暮,白云的云。不知姑娘芳名。” “倾城。”倾城说着又将酒杯倒满。这次没等倾城说,他便将杯子端起,一口干尽。因为他觉得这谈话太尴尬。 “听老妈妈说公子是京城中人,这番南下是为了好好游玩一番吧。” “算是吧,因为举试不第,又听说这的风景好,便想来散散心。”三杯酒下肚,何暮云的话开始变的多了,也不太觉得尴尬了,只是觉得有些发热。 “科考之事,谁又能说必中呢,有中者,也必有不中者。此等事不必看的太重。” “话虽如此,那中者若有我之才,我也无什么怨言,但脓包者也能中,而我却不中,我又怎么能不气呢。”说着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 “那想必是何公子,没有做些打点。” “我父亲也要如此,但我希望能自己考中,我本就不在乎那功与名,若是打点而来的,不考也罢。” “公子果然和常人不同。”小女子佩服,敬公子一杯。 何暮云本就不胜酒力,这几杯下肚已经有了五六分的醉意。 “姑娘又是为何沦落至此呢?” “沦落好凄凉的词,我不太喜欢谈自己,也不想谈,也没什么可谈的。” “好!那喝酒。” 何暮云七八分醉意的时候已经开始拍着倾城的肩膀诉苦了,他已经忘了坐在旁边的人是谁,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人在这个时候是最真的,什么都会说,说的都是心里最真的东西,有时候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何暮云也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洒脱,他并不是那么的轻视功与名的,他是希望自己能够建功立业的,唯一与其所说的相符的就是他希望能够靠自己的本领来将它达成,而不是靠白花花的银子。 何暮云现在是十成十的醉了,嘴虽然还有点动,但根本听不清楚是再说什么了,最后说着说着,竟然一头扎到了桌子下面。 倾城看着躺在地上的他笑了笑,因为他实在是个可爱的人。他和其他来这的人不一样。 何暮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屋子里只有灯笼映出的点红光和月亮洒下的柔和而微弱的亮光。何暮云揉着有些发痛的头,试着坐起来,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最后又躺了下来,肚子里空空的,感觉很不舒服,今天他一点的饭都没吃,一口菜也没有夹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枕边也溢出淡淡的香气,何暮云更没办法坐起来了。这感觉实在太舒服了,舒服的让他迷醉。最后她闭上了眼睛,闻着这淡淡的气息,回忆着发生的事情。但只记住了一个宛若仙子一般的女孩,自己似乎还和她喝了很多的酒,其他的记忆全都荡然无存。 也许这只不过是个梦吧,每次他做美梦之后,总是试图去回忆那梦中的一切,但最后能记起来的只不过是些零碎的记忆而已。 正文 第六章 君子闺房 门发出吱吱的声音,轻轻的被打开了。何暮云闭上眼睛,假装的睡着了,因为他害怕尴尬,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里,也不知道进来的会是谁。 灯被点亮了,何暮云虽然闭着着眼睛,但是他可以感觉的到,而且还能听到人的细碎的脚步声,并且声音越来越近,到床边停了下来。 “何公子,醒醒吃点东西吧,一天不吃东西对身体很不好的。”很温柔的声音,轻柔而动听。 何暮云微微的动了下身子,慢慢的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又进入到了令一个梦境,因为上个梦里的女孩又出现了。他盯着她,这一次她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么近。 “你怎么了?”倾城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没什么。肚子一定很难受吧,我端来了些饭菜你先吃点吧。”倾城替何暮云掀开被子。 何暮云确实感觉非常饿,他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使出全身力气坐了起来。一坐起来头又剧烈的疼开。何暮云想怎么在梦里头还会疼。他用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然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倾城坐到床边扶着何暮云。 “这不是梦吗?”何暮云疑惑的问着。 “什么梦啊,你脑袋喝坏了吧!”倾城被他的话弄的有些莫名其妙。 何暮云听完这话又显得有些害羞。他往床尾移了移,穿上鞋子赶快站了起来。 “这是姑娘的闺房?”何暮云又再次的不敢再看倾城。倾城却很喜欢这样,因为这样的他很可爱。 “什么闺房不闺房的啊,你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吗?”倾城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了,在这种地方竟然说出什么闺房。 “那这是哪里啊?”何暮云试着去回忆昨天的事,但一想头便痛起来,便索性不想了。 “你现在在一条花船上,这里是我的房间,但不是什么闺房。”倾城说出这话的时候竟然有些痛。也许她也希望这里是个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闺房吧,也希望自己能是个小姐吧,而不是一个红尘女子。 “哦!”何暮云似乎记起了些,但不如不记起。因为他有些失望,原来他的仙子竟只不过是个风尘女子。 “过来吃些东西吧,一定饿坏了吧。”倾城拉过何暮云,给他乘了碗汤放到他面前。 “谢谢。”何暮云端过汤,还是那么有礼貌。这种礼貌让倾城感觉有些不自然。 “我的那个朋友呢?”何暮云喝了一口汤。汤的味道很好。 “他也喝的有些多了,今晚可能不会走了,在芙蓉的房间呢。” “哦!”何暮云现在能做的只是继续喝汤。 “别一直喝汤啊,菜也很好吃的。”倾城给何暮云夹了些菜。何暮云又开始一直的吃着倾城给夹到碗里的菜。“吃些米饭吧。”倾城看着何暮云可爱的样子笑着说。 “哦。你叫什么?”倾城扒着碗里的饭。 “倾城。你已经问过了啊。” “哦。不好意思,我可能忘了。”何暮云尴尬的笑了笑。 倾城喜欢他这种带有孩子般可爱的样子,但却更喜欢和喝醉后的真实的他交流。 “我吃饱了,该走了,今天打扰了。”何暮云吃完后,站起深施一礼。他的话,他的行为总是那么可笑。因为他在错误的地方做了对的行为,说了对的话。 “你去哪啊?”倾城真的没法理解他的想法。 “还不知道。” “那就在这睡吧。” “在这?那你去哪啊?”何暮云很真挚的问。 倾城再次的笑了,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真挚的眼神和语气。这一天倾城笑了很多次,是很开心很真的笑,不是为了笑而笑。 “我到别的姐妹那去睡就可以了,你的朋友今晚好像也不会走了,你也就留在这吧。” “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的,春桃把桌子收拾一下。”何暮云也确实不太想走,因为他希望在这个房间多留一会,希望能够多看到她几眼。 倾城安排好一切走出屋子,这一天实在是太不同的一天了,是一个会有个不错的记忆的一天。发生的事,遇到的人都是新奇的。 倾城来到母亲的房间。“娘,今天我要和你一起睡。”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沉鱼关切的问。 “没有,因为今天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在我的房间,一个人,却不要我在房间里。”倾城躺到床上笑着说。 “你得罪客人了?” “没有,他是个傻傻的君子吧。”倾城闭上了眼睛回忆着这个傻傻的君子,回忆着他的话,他的举动。 这一晚倾城又睡了个难得的香甜的觉,睡的很安稳,因为她的心里是甜甜的,高兴的。因为碰到了一个好玩的人,而且还是睡在母亲的身边。 何暮云的这一晚也睡的很安稳,因为这个屋子,这张床,这房间里所的弥漫着使他能入睡的气息。 之后的时间何暮云便常常的来这里,不再是被欧阳潜拉来,而是欧阳潜被他拉来。 欧阳潜常来这种场所,所以没什么留恋的,玩完了就想换个地方。但何暮云不是这样,他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所,但吸引他的不是这地方,而是这里的一个人,一个貌若天仙的人。虽然她知道倾城是个风尘女子后有些惋惜,但他相信他是落了凡尘的仙子,虽在风尘中,他的心灵一定是圣洁的,她的精神一定是干净的。她依旧还是能给他一种仙子的感觉。 何暮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自然了,和倾城也开始变的不再尴尬了,但他来这里只不过是聊天喝酒。每当倾城被别的客人叫走了的时候,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似乎缺少了什么一般,空空的。所以何暮云做了个冲动的决定,将倾城包了下来。当然这样的想法不是何暮云想出来的,是欧阳潜教给他的,如果欧阳潜要是教他为倾城赎身,他也能做的出来。老鸨知道倾城是船上的招牌,所以只将她包给了何暮云一个月。何暮云身上带的钱不够,还向家里要了不少。虽然倾城的身价不便宜,但这点钱对于何暮云的家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何暮云每天吃住都在倾城的房间里,但住却还常是一个人住。直到一天他喝多了,倾城和他睡在了一张床上,何暮云也第一次在半醉半醒中做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从此便也喜欢上了此次,男人总是再不知其滋味前装圣人,一旦尝到了这其中甜头便什么都不管了。倾城也终于在晚上可以睡在自己的房间了。 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冷冽的风,鹅毛大雪弥天。而是湿冷的风,冷冷的雨。更给人一种孤寂的寒意。 何暮云已经在扬州呆了三个多月,家里已经催了几次了。不是因为他玩的太久,也不因为他留恋青楼,而是因为他,因为包了倾城而招致了不少的公子的记恨,以至于他父亲在生意上经常碰壁。所以希望他能回去帮些忙,也希望他能够离开那个倾城,在生意上少树些敌人。 倾城也经常劝他让他回去,因为倾城已经不把他当成普通的客人,而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但何暮云已经对倾城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答应,除了让他离开她。 温柔迷醉温柔乡, 英雄埋没英雄冢。 何暮云已经不再是那个倾城所喜爱的何暮云了,略带青涩的可爱。胸怀大志,她也第一次开始想自己真的难道是祸水红颜。 “何暮云,我们该好好谈谈了。”这天倾城正视着满眼温柔的搂着她的何暮云。 “有什么事吗?” “你在这也呆了几个月了,也该回去了吧,好好的准备下继续科考。” “既得如此红颜,又要什么功名。凡尘俗世抛,红颜怀中抱。把酒几多盏,快活似今宵。”他笑着,说着。 倾城真的对他越来越失望了,因为他竟然真的变的和那些常客一样的俗。 “你不想在考取功名了吗?那是你的心愿啊!” “人生一世图个逍遥快活,人生苦短,何不对酒当歌。” 他真的变了,变得已经不再是倾城认识的那个人了,世事真的无常,短短几个月里每天在身边的人却不知不觉的就丢了。倾城懒得再去理他,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让她有些讨厌的客人。 春桃推门走了进来。“何公子,你的家人让送来的,说是你家里出了大事。”春桃很递过来一封信说,但何暮云并不着急,因为他不觉得能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也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大事。 何暮云慢慢的打开信,读完整个人呆立在那,因为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大事了。由于他包倾城这几个月来得罪了不少的公子,所以他们串谋一起搞跨了他家里的所有的生意,他父亲也因此一病不起,没几日便被气过去了。 何暮云收拾好东西,让春桃带着他找到送信的人。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何暮云父亲的尸体被停放在一个茅草屋里,因为何家的宅子也被他们霸占去了。他们没有准备给何家的人留一点活路。何暮云趴在父亲的尸体上痛哭着,因为他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而这结果也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何暮云之后的下落没人知道,倾城也差人四下打听过,但都没有打听到。倾城希望能多少的帮助他下。因为他是她的朋友,而且今天的结果不可以不能说是因她间接导致的,她希望能够偿还点,让心里也好过些。但何暮云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了一点消息。这么大个隋朝,要想找到一个不想被找到的人确实是件很难的事情。 倾城站在窗前发呆。 何暮云刚来的时候,是个可爱的傻傻的如同孩子般有些羞涩的人,她很喜欢他。 在一起时间长了,他被沾染的带些纨绔子弟的样子,倾城渐渐的有些反感,反感着他现在的样子,反感着每天要面对他。但是突然这样的一个每天都会在他自己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心里突然有种空空的感觉,总像是丢了什么,现实丢了什么没关系,但心里丢了东西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那种感觉会有种刻骨铭心的记忆。 冬天来了,还没来的及去欣赏就悄然的走了,时间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一点点从生命中消失的,催促着人慢慢的长大、变老。 这段时间倾城没有怎么感觉到冷,因为身边一直有个人,虽然渐渐的没了开始的那种感觉,但对他还不算是太讨厌,比其他的那些客人要好的多,至少他是她的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客人。如果不发生意外,也许他会在这呆上一辈子,至少他们可以做上一辈子的朋友,他们可以一直都在一起谈论着彼此喜欢的事情,谈论着彼此的过去,畅想着彼此的未来。但现在过去还是回忆,但未来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天下这么大,也许他们再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两条延伸的线,可能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交会的点。 只剩下一段有些遗憾的回忆。 初春了,一切都该是欣欣向荣的,倾城却有着淡淡的忧伤。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倾城的眼中却始终有着淡淡的灰色。一切都过去了,有一天甚至连回忆都淡了,但心里始终都还是会有一道或深或浅的伤痕。这也是人生的阅历吧。 倾城开始审视自己每天所做的事情,开始审视自己。她在渐渐的带着痛的一点一点的成长。 一件突如起来的事件更让她的心无法平复下来。 正文 第七章 瑞然死了 瑞然死了,她们没有成为朋友多久,才刚刚谈的来。 一天窗外吵吵嚷嚷的,一听便是老妈妈的嗓音,她那尖亮的嗓门,是少有人能赶的上的。倾城让春桃出去问了问。 原来是一个衣衫破烂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叫花子的人进来了,浑身的一股味道,很多人不满意,老妈妈便嚷了起来。 因为这种人不可能是来这里玩的,不是谁瞧不起谁,因为这一身的衣裳根本就不是来这地的主,更会影响这里的生意。所以老妈妈便吵了起来。平时来这里乞讨的叫花也不少,但从没有人敢走进这船上来的,只不过在门外说两句好听的,随便的给些剩菜饭或是几个铜钱便打发了,但这人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也难怪老妈妈骂了起来。 “我来找瑞然的。”叫花子一直低着头,听着老妈妈骂着,趁着她稍有停顿的时候说。 “我们这是寻乐的地方,你要是来玩的,只要有银子就行,你要是来找人的,麻烦你换个地。”老妈妈掐着腰说着。然后唤过来伙计,示意把他拉出去,以免影响生意。 那个叫花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递了过来,但头依旧低着,似乎有些害羞。 老妈妈看到银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刚才的话已经说了,如果这时候再将他赶出去,一定会被同行数落,但让他这样又会影响客人们玩乐。 “小玉把他带到瑞然的房间去吧,瑞然好像没接客呢吧。”老妈妈只得将他安排了,也就是这一次,如果丢了人让同行们见笑了,那就是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这人是瑞然在家乡的发小,他们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从小便定下了娃娃亲,如果不是为了让哥哥娶上媳妇,自己不嫁给李员外,他们已经成亲了,已经成为了一对平平淡淡但却幸福着的夫妻。 虽然瑞然嫁给了李员外但他从没有将瑞然忘记,他依然相信着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他依然在心里默默的爱着她,他依然在关心着瑞然,在时刻的打听着她的消息。 当他知道瑞然在员外府过的很好的时候他替她开心,他知道她幸福了,她这辈子可以过上富人的生活了,他没有怨恨而是默默的祝福,虽然心里有时候会莫名的难过,但他知道自己是替她高兴的,因为她过的很好,他一直放不下她,是因为他爱瑞然,希望她过的很好。现在他的爱没有变,她也过的很好,他觉得满足了,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不是他所给予的。但他依旧为她高兴。 直到他听说李员外过世了,而瑞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似乎突然间就从员外府消失了,他开始担心。他开始四处找寻,但没有下落。最后他卖了房,卖了地,卖了所有的一切,出来找瑞然。因为他不希望她受苦,因为他依旧爱着她。 他一路上乞讨着、找寻着,因为他知道了找到了一定要花钱,所以他卖房,卖地的钱都还留着,因为他知道有一天一定会用上。 在路上他没有花过一分从家里带出的钱。最后终于听人谈起过瑞然,他便带着一点希冀的试探着来到了“醉红颜”。 瑞然见到他后,心里不清楚是喜是悲,她落下了泪。 泪水里有高兴也该夹杂着有哀伤。她觉得对不起他,没有脸再见他,因为她已经不再值得他去爱,但她又多么的希望能够见到一个亲人。 其实她错了,因为一个人值不值得再去爱,不是被爱的那个人决定的,而是由去爱的那个人来决定的。 瑞然没有办法正视他,他也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他从来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蔫蔫的。现在已经成人了依旧还是这样。 “吃点东西吧。”瑞然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但还是先说了话,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的话,他们能这样的一直坐着,坐到天亮,也许还能坐到地老天荒。但瑞然知道地老天荒的事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自己已经没有权利再去亵渎这么圣洁的爱情。 他慢慢的抬起了头。“最近你过的还好吧。” “恩!”瑞然含糊的回答着,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她倒上酒,递到他的面前。 他拿过酒一口喝了下去。“我真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他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所以继续说着。但他不是那种阳刚的语气,声音柔柔的、低低的。也没有把杯子用力的摔在地上,而是慢慢的放了下来。 “这怎么能怪你呢,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瑞然的语气显得很无奈。她真的越来越相信命了,相信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的,在以前她从不相信这些东西,但现在,走过了这么多。她不得不相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予自己稍许的慰藉,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不这样又能怎么样的。 “命里注定?那为什么我们的命就被注定成这样,我们做错了什么?”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别说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在提了。”瑞然真的不想再想过去的那些苦痛,因为那根本无益,无非是多添些回忆的烦恼。 “过去的都过去了,是啊。什么都会过去的,好的、坏的,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再开始。”他似乎露出了些笑容。 欣然不忍心伤害他,点了点头,也微微的笑了笑。她也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她清楚这对于自己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是一个只能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梦。 他们坐着喝了很多酒,但却说了很少的话,即使到稍有些醉意的时候,他们的谈话似乎还是那么谨慎,显得那么陌生,这一刻他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老妈妈本想让他进去坐一会便把他赶出来,好让瑞然可以继续接客,但老妈妈进去显露意思的时候,他又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老妈妈,老妈妈也不得说什么,只得寒暄几句走了出去。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和老妈妈说一句话,没有正视她一眼。有些害羞,也有些憎恨吧。 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了,他没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想的只有现在,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多在一起一会。 夜里他没有留在这里。 瑞然没有要他留下,他自己也没有想过要留下。 他们的心里都有着一种芥蒂。 他走的时候瑞然拿出了自己在这以来所有的积蓄。 “你回去吧,这些钱可以做些买卖,再给我父亲些,也帮着我照看下他。不要告诉他找到了我。就当我消失了吧。”说出这话的时候,瑞然的心在滴着血的痛,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希望其他的人把自己当作不再存在了看待的。但有的时候却不得不如此。 “我不要。”他就像个孩子,似乎别人给了他不该要的东西,像是妈妈曾经告诉过自己不该要的不能要的那样的做着,回答着。 “你的钱应该花光了吧,这些也不都是给你的,一部分是给我父亲的,拿着吧。”瑞然塞给了他。 他要放回到桌子上,想要转身走出去。 “你觉得这钱脏?”瑞然故意露出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她这话却是真的,但并不是给说给他听的。 他又转过身,摇了摇头。 “那就拿着。我在这也没什么地方花。” 他点了点头,走到桌边拿了起来。 …… 第二天,他并没有走,又来了,换了身光鲜些的衣服。 这回老妈妈也礼貌多了,笑着打着招呼,像是个很熟络的客人一样。 瑞然看到他有些生气,因为她希望他能够走,希望他永远都不再回来。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他低着头,依旧有些害羞,依旧像个孩子。 瑞然看到他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这刻才明白自己并不是那么的希望他走的,甚至还似乎希望他能够再来,因为她希望能够见到自己的亲人。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有走,欣然有些生气,但却并没有发作,因为她知道,如果他真的走了,自己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他花光了瑞然给她的所有的钱,最后连首饰都荡掉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法再走了,因为他没有办法离开瑞然,瑞然也没有办法再离开他。 那天的夜黑黑的。瑞然和他来到了那块甲板上。这里是属于倾城的私人地方,但瑞然要是想去,倾城绝对会欣然的答应。因为她是自己的好姐妹。但她却没有想到那里却成了她们的永别之所。 那天的天很黑,夜很静,没有半丝的凤吹过,水也是静静的。瑞然和他一起投进了西湖,安静的下去,没有挣扎,静静的告别这个给他们太多的痛的世界。 由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瑞然没有提过,他也没有说过来,因为老妈妈去问的时候,他总是一副腼腆的笑容,老妈妈说山半天换不来他一个字,最后便放弃了,因为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肯来这里花钱的都是爷。 倾城的心里空空的就像是现在瑞然的房间一样,她脑海里总会出现出才她看到瑞然和他抱在一起的样子,脸苍白的,但却似乎有着笑容,一种解脱的笑容。 她没有办法理解,她想要去忘记,但却总会浮现。 正文 第八章 走了的人 一件事发生了,人们总会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即使是过去了也会还心有余悸,抬头看看天,天还好好的才稍微的放心些。虽然已经过去了,但还会认为只不过是一时庆幸而已,如果一个不小心天可能真的就已经塌了。 倾城这几天经历的似乎对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一切都可以当作与她无关,但在她的心里面,天已经塌了两次。 她开始想自己是否是祸水,她开始反思,她所做的这个行当到底有多坏有多脏,她们的行当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问题是她没办法想通的,她就不再想了,这个问题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她依旧只不过是个寻寻常常的小女子而已。 一件事发生了,她以为天就要塌下来了,过去了,她以为天差点就塌下来。但并没有结束,一件事又发生了,天几乎是真的要塌下来。但依旧并没有结束,又一件事发生了。这次她不再会认为天要塌下来了,因为她已经开始习惯了。她开始知道以前所发生的,天并不会塌下来,一切都还会依旧正常的进行,就连所发生的这件事她也不再会有什么惊奇。 一切都显得不再那么让人失措,开始变得就如同每天都会拂面的风一样。 暮云刚刚走不久,他的味道还留在倾城的房间中没有散去,他像孩子般的举动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一切都还有着新鲜的味道,但却也只剩下味道了。 瑞然也刚刚死不久,倾城感觉到似乎她还没有死。她觉得一觉起来似乎还能够再碰到她,瑞然应该还在自己的房间中。但她却不可能再碰到她,瑞然的房间也空空的了,过不了几天还会住进去别的人。 暮云走了,瑞然死了。这些对于倾城来说都算得上大事,但对于其他的人来讲就如同这两个人根本就没出现过一样,没有人记得,没有其他的人认为这值得记。 人的一生原来就是这个样子,走了的时候只能给他人留下那么一点的记忆,而且只是留给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而已。 这些天倾城真的累了,以前是身体上的疲倦,这回是心里的厌倦,但有关她的故事依旧没有结束,她的心里还要继续的累下去,她的人生没有开始变得平淡,她依旧活着,依旧要把自己的故事讲完。 这段日子她忘记了该怎么去笑,心里始终有着一些阴影,想挥也挥不去,她也没有想过要执意的讲它挥过,她觉得可以让它们在自己这留上一阵。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一个浪漫的季节,一个欣欣向荣的季节,但在倾城这,冬天的阴霾并没有散,在她的眼前似乎始终都罩着一层冰霜。 西湖的水依旧在无情的荡漾着,人们都说这西湖的水是有情的,但倾城无法从这里看出任何的感情动荡。 花船上每天依旧还是喧喧嚷嚷的,生意依旧盈门。 暮云走了又会来新的客人,只要给钱,谁来谁走对于老妈妈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对于倾城来说,走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更重要的是丢掉了一份情谊。 瑞然死了,老妈妈过不久会再找一个新的人,老妈妈虽然有些心疼,因为要再花一份银子,但过不多久便会忘记了。倾城却永久的丢掉了一份友情。 人之所以还怀念着走了的人,不是单纯的因为那个人,而是因为彼此间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一点的积下了无数的羁绊,真正让人留恋的,就是这些羁绊。 夜已经有些深了,倾城站在窗子边上,这些天她一直都没什么心情,心里一直乱乱了,似乎总有什么需要梳理,但她却没办法从乱糟中找到头绪。 风从窗子吹进吹动了她的裙子,吹起了她的头发,也吹动了她的心吹出了她的眼泪。现在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即使连她自己也不是十分的清楚。 窗子外黑黑的,天上没有悬挂的皎月,半点星星都看不到,这样的夜也许是为了隐藏什么而存在的吧。 镇南王二公子坐在桌子旁一个人喝着酒。 这些天一直都是他陪在倾城的身边,倾城希望能够有个人陪在身边,这些天不想再接那些让她感到恶心的客人,所以便让二公子把这些天的场包了下来。二公子的父亲也因为有事进京了,所以他也可以有很多的时间留在这里陪着倾城。 二公子这一天一有时间便来这里,即使没时间也会抽出时间来陪陪倾城,但这几天却不及往常两个人一个时辰说的话多,倾城的大部分时间似乎都是站在窗口发呆,他来之后没有见到她笑过,以往的她笑颜是从不从脸上褪下的。 倾城是真的没法笑出来,虽然二公子依旧还算是她的客人,但他们最真的关系是朋友,她在他的面前不用强装笑颜。 “外面飘雨了,有些寒,把窗子关上吧。”二公子看倾城已经站了半天关切的说。 …… 倾城依旧站在那,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一动不动。她似乎真的碰到了很大的难题,在心里有了一个已经被打了个死结的结,这个结根本无法打开。 二公子站了起来拿起床上的衣服批到倾城的身上,和她一起站在了床边。 “陪我去走走吧。”倾城转过了身子,而且露出了她那几天都不见的两个小酒窝,她的心里感觉有一丝的温暖,两个浅浅的酒窝便是这种暖意的传达。 “好吧。” 倾城和二公子走出了屋子,但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在以往,她一定会去仓库后面的甲板上,但现在她没法去面对。 那是她和瑞然相遇,第一次在一起谈心的地方,正是在那之后她们才成为了好姐妹,但那里也是送葬瑞然的地方。她还记得那天瑞然来到她的房间要仓库的钥匙,倾城没有一点的迟疑,直接把钥匙递给了她,她还记的那天瑞然是笑着来的,也是笑着走的,倾城从没看见过她笑的那么开心。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那是一种释然的笑,是一种摆脱后,感觉到轻松由心中发出的笑。 她和二公子走下了船,来到岸上。 岸边有着些许的花船的灯笼露来的红色的光亮,洒在草地上,洒在枝叶上。不时的有喝醉的公子被下人搀扶着走下花船也不时的有着人兴高采烈的走向花船。 “你为什么喜欢来这里。”倾城突然转向二公子问道。 “因为你在这啊。”二公子被她的话问的一愣,然后说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从来不会说假话,也不懂的掖着藏着,更不知道什么是含蓄。倾城最喜欢他的就是这点,这一点也是他们能成为朋友的最重要的原因。 “那他们呢?”倾城没有质疑他的话,因为她知道他说的一定是真话。 “这里有他们的快乐吧。我也不懂。”他认为应该是这样的,但他却不敢肯定,他认为应该是这样的。 倾城环抱着胳臂不再说话,在西湖的沿岸慢慢的走着,徜徉着。 一切都在继续着,有开始也有继续,太阳没有因为心情不好而拒绝露出头来,也没有因为心情舒畅而在天上飞速的转着圈。 欣然回到屋子。这几天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呆着的,虽然镇南王二公子包下了她,虽然他的父亲去了京城但他还是不敢在这里留宿的。他从没有在倾城这里住过,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而是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他是个单纯的有点傻傻的但却很够意思的大男人。 倾城这几天一直都睡的不踏实,甚至一直到天亮都睡不着。她的心里似乎一直在装着什么,她的脑袋一直没法空白下来。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一张一张的闪过,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它们在折磨着她,她也在用它们折磨着自己,她总觉得发生的这些事都与她有关,这些事她都可以避免的,他们是她圈中的朋友但她却没有能力去保护的了,她觉得这是自己做朋友的失责。 倾城觉得每个人的一生都该有个圈子。刚刚出生的时候这个圈子很小,其中的人也很少,只有自己的亲人,随着慢慢的成长,圈子变的越来越大,圈子里开始融入自己的朋友,继续慢慢的成长,朋友越来越多,圈子也就更加的大,同时也有一个责任那就是保护这个以自己为基点的圈子内的所有的人,这是她开始这个圈子的使命。 现在在短短的时间内她的圈子里失去了两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一个不见了,有她的缘故,而一个却已经死了,就是在她的身边,她更没办法说服自己推掉这责任。 倾城在翻来覆去的折磨中度过了又一个夜晚,她不用因为要接客而早早的起来,她可以继续躺着,直到她自己想要起来。 老妈妈不会把她叫起,因为这几天她已经被包了出去,二公子也不会这么早的到来,他来这地方还是要很小心的,即使他来了也不会叫倾城起来,倾城可以继续的躺在床上,他会安静的坐着。这就是朋友与客人的差距。 倾城又闭上了眼睛,虽然晚上她无法睡着,但天一亮到了每个人都该起来的时候,她却能够睡下了,也许她只是害怕黑暗吧。 倾城刚闭上眼睛,老妈妈便来叫了,叫的倾城有些烦,因为一定是碰上了什么麻烦的事,来了什么难缠的客人,或是根本得罪不起,就连镇南王的二公子也要让他三分的客人。 “什么事啊?”倾城没有好气的说着,这个时候再淑女,再有修养的人也不会忍的住的,因为她真的已经够烦了,她这些天根本不想接任何的客人。 “二公子来了,后面还跟着不少人,他的父亲也来了,凶神恶煞的。看来事情有些不妙,他叫着要找你。”老妈妈的话有些发颤。她虽然平时也很凶,但真碰到更凶的主,她比谁都胆小。 “哦,我这就过去。”倾城赶快的起床,穿上衣服,因为她也意识到事情不妙,因为她听过二公子说过他的父亲有多严厉。倾城并不是为自己担心,更不会为“醉红颜”担心。现在即使有人把“醉红颜”砸了,她恐怕只会站在一边看着,稍许的会带些惆怅,但绝对不会去拦阻,她是为二公子担心。因为已经有两个朋友出事了,她不想再有一个。她入行后一共就结识了这三个朋友,如果三个都离开她,她恐怕真的没法在坚持下去。 倾城刚准备出门,门突然被撞开了,冲了进来了两个穿兵甲的士兵。跟着进来了个看起来便很威严的长者,后面跟着进来了二公子,他低着头,抬起来看了下倾城便又低了下去。 不用问倾城便知道那个很威严的人便是镇南王了。 “你就是倾城?是你把我儿子勾引到这来的?”倾城本来想问候下,寒暄几句,但还没等开口,镇南王便先说了这样的话。 “父王……。”二公子听父亲这样说倾城,听的有些不舒服,想替她说两句话,但刚说出两句,便被止住了,看到父亲那圆睁的眼睛,只得再把头低下。他知道如果把父亲给惹火了,今天就别想这事能好好的解决,不仅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就连倾城也得受连累。 “王爷,这种事没什么勾引不勾引的,再说您儿子来这也没什么,我跟他只不过是朋友而已。我们只是喝喝酒聊聊天,我有不开心的事,我说他听。他有不开心的事他说我听。”倾城听到这话确实有些生气,但她在这种地方,受气的事是常有的,已经懂得了如何去忍。 “我儿子来这里只是为了交朋友,你觉得我会信吗。真是荒谬。”谁听了这话应该都不会相信的。 “我听了我也不会相信,但如果你了解你的儿子,我觉得你应该相信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倾城说的很坚定,她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会显得谦卑。 “我知道我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一直都相信他,但是他来了这种地方,他不是被别人绑来的吧,我所相信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个在疆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儿。而不会来这种地方。但他已经来了,你觉得我还该怎么相信他。”镇南王虽然看起来很威严,有点蛮不讲理的样子,虽然样子很凶,但他从进来一直没有拿凶来吓人,而是开始和倾城说理,而且说的还很有道理。 “您说的不错,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也许只是为了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会有那么多的人,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但我知道他后来再来确实是因为我,因为我是他的朋友。自从我们做朋友之后他从没碰过我。”倾城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说服。 “真不是男人。”镇南王突然从嘴里串出了几个字,声很小,但伴随着倾城话语的停止,房间里变的很静还是听的比较清晰。 “什么?”倾城想确认下他说的话,也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镇南王遮捂着。“我今天来也不是来问罪的,只是我镇南王的儿子不能出入这种场合,但我了解我的儿子,如果要他不再来,我看是不太可能。所以我准备把你接到镇南王府。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管,你先住在府里,等我儿子娶完妻后在纳你做个小妾,给你个名分。”镇南王继续说着。他对倾城的印象并不坏,是个有胆有识的女孩,但若是要一个风尘女子做真难王的儿子的正房,那肯定会贻笑大方。 倾城还没有说话,二公子站了出来。“父亲,我和倾城只是朋友,没有其他的关系。”他知道这话要是让倾城说出来,他父亲一定会很生气。所以只得自己先站出来,虽然他对倾城感觉很不错,也曾想过有进一步的发展。但他知道这一步迈出似乎很难,倾城的心里似乎装了什么已经,很难再装下别的什么。况且是在父亲的逼迫下,他不想这样的委屈倾城。 “不用再说了。你们护送倾城小姐回府。”镇南王指使着两个随从,虽然说是护送但是等同于押送。 “这赎金。”老鸨在旁边一直不敢插话,但这时候已经关系到了她的财路,她不得不说了。倾城是她们这里能生金蛋的鸡,她哪舍得就这么让人抱走,更何况现在是产蛋的高产期。 虽然现在不舍得,但她知道不让人抱走是不可能了,但这赎金也不该少了,没有个千金,她是绝对不能放人的。 “你如果还想要这船就滚开,不然我一把火烧了它。”镇南王绷着张布满沧桑的黝黑的脸。老鸨看见镇南王的脸便不敢再出声了,她怕再出声,这船没了,这命也没了,只得忍着痛让开。 倾城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反抗,她觉得离开换个地方呆呆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知道二公子一定会替她想办法。即使没办法了,真的要嫁给二公子也不算件太坏的事。 她知道二公子也一定不会薄待了她,虽然她并没有喜欢过二公子,只不过是拿他当朋友,但当没办法真的要做他的小妾的时候,也并不是太坏。她也没有想过要争什么正房。因为她知道自己没那资格。 倾城被带到镇南王府,以歌妓的身份先安排在府里,虽然都是妓,但歌妓的身份却比在青楼、花船的女子身份要高贵的多。她们卖的是才艺,虽然有时候也要牺牲下美色,但不是时时,也不算她们的主业,而且她们是住在石头城里;但妓女则是天天在卖着肉体和灵魂,她们是住在满是污泥的沼泽中。 倾城被带着饶了一圈又一圈,走了很长的路才到被安排的房间。二公子替她换了些布置又配了个丫鬟。 “你怎么不反抗啊?”一切都安顿好了,二公子问道。 “反抗什么啊,莫非你不想娶我啊,连你也嫌弃我?”倾城开玩笑的说着。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差点被你吓死,我以为你会和我父王打起来呢。”二公子一脸严肃的说着。 “不会的,我还是有分寸的。我也只能先这样了,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解决,我知道你以后会有办法的,我昨晚一晚没睡,现在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下。” “那好吧,你先休息下吧,有什么事招呼下人就好了,我已经都吩咐过了。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带你逛逛府里,熟悉下。” “恩。”倾城答应着,坐到床边。二公子走出去关上了门。 倾城真的感觉很累,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些不习惯,但由于太累了,一头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小姐,你起来了。”倾城睁开眼睛,床边的丫鬟说着。 天已经暗下来了,外边应该已经没有太阳了。倾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晌午的时候,二少爷来过,看你没有起来,便没有让我把你吵醒。小姐现在一定饿了吧,我去给您端点吃的去。” 倾城确实感觉有些饿了,因为这一天她都没有吃东西呢,她点了点头。 不一会丫鬟便把饭菜端了过来,倾城吃了很多,也吃的很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多了,也很久没有吃的这么开心了,因为这里的东西真的很好吃,虽然食材没什么特别,但一尝便知道这里的厨师一定是有名的大厨,无论味道还是色泽都堪称一流。 正文 第九章 夜湖美景 倾城吃完饭后天已经很黑了,外边的光亮已经是由星星和月亮带来的,还有一些是灯笼照射出的,地平线上太阳发出的那一点光亮已经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 二公子来到倾城的房间。 “白天把觉都睡完了,晚上应该很难睡着了吧。” “恩,现在很精神了。”倾城拿起个杯子,倒满了茶递给二公子。 “那我们出去坐坐吧,夜里虽然看不清什么,但那股宁静你应该比较喜欢。” “你应该是不喜欢的吧。”倾城知道二公子不喜欢安静,喜欢热闹,久在沙场的人是没人会喜欢上这种安静的。 “也许我也该尝尝这种感觉了吧,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到战场上呢,这种安静也许也能让我冷静下来,一味的只想着在场上厮杀并不是件好事。 “那走吧。” 倾城和二公子走出了房间,二公子带着倾城窜来绕去,来到一片假山前,倾城没办法看清周围的景色,只能凭借着灯笼的灯光看着附近的景色。 二公子带着倾城窜过一个石拱门,走上一道蜿蜒的路,不用看周遭,只走这路便可猜想到假山非常的大,因为这段路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才来到山顶。 山顶有两个凉亭。 倾城和二公子坐了下来。 天空离的更近了,但地面却离的更远了。 下面没什么可以看的清晰,只有一潭湖水还能看见,因为水面折射着天空照下的微弱的灯光。在黑夜离亮泽而光鲜。 “夜里的湖更美。”倾城不禁的发出感叹。 “你常在西湖上不是常常能看到夜里的湖水吗。” “有看过,但没有过这种感觉,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去看过,在西湖只看近前的或是远方的,而在这看的是脚下的。换下自己的方位原来就可以收获到不一样的景致。”倾城像是一个捡到玩具的孩子一般,显得很开心。 “我也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但对于湖水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新奇。觉得它还是白天的那湖,没什么两样。” “单用眼睛看也许看到的真的没什么,但有些东西是要用心去感觉的。” “不懂。” “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很笨吗?”二公子很认真的问。 “算是比较笨的了。” “真的?” “开玩笑了。每个人的认知是不同的,该去认知的东西也是不同的。有些人就适合写写诗词,有些人就适合冲锋陷阵。”谁又能很公正的说出谁好谁坏呢。 “你总是把话说的那么深。”几乎每天都有先生在教二公子书,是他父亲安排的,镇南王觉得他儿子虽然打仗披靡,但这样只能算一介武夫,只有文武兼具,那才真能算做人才,所以一直要求着他学习,但他所学到的真是少的可怜。 “这样才能显得我比你学问多啊。”倾城调皮的说着。 “我觉得我应该把你举起来扔到湖里去,让你更近的去接近那谭湖水。” “我会抓住你的衣角,不会松开手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在这样的夜里。 倾城很久没有这样的开心了,也许换个环境真的能让心情好些。 二公子也很久没有在家里这样开心过了,也许他的身边真的需要更多的像倾城这样的朋友,即使只有一个能常常陪在身边也是非常好了。 倾城虽然以歌妓的身份住在镇南王府,但她平时不用像她们那样去练习,也不用去应酬客人,所以惹得许多其她的歌妓的妒忌,常常的说她些闲话,背地里骂上两句,碰了面。有时候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但她总是笑笑便过去了,从来没有在心里记恨过谁。 倾城的房间也是位于歌妓们住的厢房中的,倾城的房间的周围,住的也都是那些歌妓,所以交谈起来不至于没话题。 因此她也交到了一些朋友,而且是歌妓中的绝大多数,因为她的性格确实很让人觉得很好相处,很谈的来。 雪儿是这些歌妓中和倾城的关系最为要好的一个女孩。 雪儿是个很乖巧的女孩,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她在这些女孩中算是最小的。因为她还小,心里对任何人都没有芥蒂。所以对倾城只是单纯的喜欢,觉得她是个很不错的大姐姐。而别的人则不一样,因为她们都希望成为二公子的妻子。而倾城是一个新进来的,而且看上去还很强的竞争对手。她们并不知道倾城的来历,如果知晓了,也许就不会有这种猜测了,而且还会拿此来歧视倾城。 雪儿的嘴很甜,永远都是带着笑颜的,见到倾城总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有什么开心的事也会和倾城分享,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应该会和倾城分享,但倾城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没有见到她不开心过。 至于雪儿的身世,她从来没说过,倾城问过她一次,但她只是微微的一笑,似乎并不想要说什么,倾城便没有再问过。 从那以后倾城知道她也该是有不快乐的,每个人都该是有不快乐的,就像每个人都该是有快乐的一样,只是有的人长而有的人那种感觉短的差别,没有谁会一辈子都不幸,除非你提前结束你这一辈子。 只是有些人觉得那些不快乐事不该时时记着,甚至不该多停留一刻,便把它埋藏了起来,雪儿便是这样的人。因为倾城看到了她嘴角的笑容并不像往常笑的那么自然。 倾城本想向二公子打听下雪儿的身世,但后来又作罢了,既然她自己都不想再提起,自己又何必去打听呢,既然她自己都想要忘记,不想在提起,那就该让它永远的尘封住,最好永远不会再现。 那样倾城在雪儿的嘴角看到的笑,永远是那么干净那么纯洁的,而不再带有一点感伤的的痕迹。 因为那样的笑是最痛苦的,甚至比哭还要痛苦。 倾城在府里的日子就是每天和这里的新认识的姐妹们聊聊天,谈谈心,听着一些姐妹在她面前讲某个姐妹说她的坏话,然后第二天听着那个昨天被告发的姐妹为自己申辩去讲昨天在这讲她的坏话的那个人的坏话。不断的重复着,虽然她厌烦,但还是会听,因为不听时间会更难打发。 雪儿来的时候是她一天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一看到雪儿便会开心。 二公子也会不时的来看看他,陪她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觉得生活中好像缺失了什么,但到底缺什么她却想不出来。 她开始有些想念“醉红颜”了。想念自己的大娘、二娘、三娘、还有四娘。甚至连老妈妈都有点想了。 正文 第十章 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人们常常会突然感觉到缺失了什么,但常常在那一刻却没有办法想出自己到底缺少了什么,倾城已经想了几天了,但还是没有想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但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她觉得自己缺失的东西离自己就很近,但却有种咫尺天涯之感。并且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得到,她只能抓到些模糊的东西,但没有办法具体的指出自己到底缺失了什么。 她真的开始想念“醉红颜”了,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她知道母亲一定比自己更加思念,因为她可以说是母亲的唯一寄托。 这一天镇南王不在,二公子带着倾城溜出了镇南王府,倾城已经求了二公子好几天了,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出来。 倾城已经在府里呆的快闷死了,府里不准随便的出去,而能够见的人就那么几个,能够做的事也就那么几件,以前天天从早忙到晚,从晚忙到早,突然的闲了下来,有点很不适应。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再去接你,我先在府里,出什么事了好应对。”出了镇南王府后,二公子看了看左右说。 “哦!这也好,但万一有什么事了,不要往自己的身上揽,就说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就可以了。”倾城嘱咐着二公子。她知道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二公子一定会说是她让倾城回去的,但倾城的这番话还是要说的,不是因为客套,因为这样简单的一番话可以让自己的朋友感觉到很温暖,感觉到舒心。 二公子确实感觉到心里美滋滋的,虽然他知道倾城还只是拿他当作朋友,但有这番话已经够了,他不图别的,只希望倾城能够真心的对他就好了,即使只是朋友,他可以没有倾城这个妻子,他也没有奢求过,但他绝对不能缺少了倾城这个朋友。 “知道了。”他笑着说,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在杀场上刀头舔血,但现在笑起来却像个孩子。“快走吧,一会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恩。”倾城笑着转过身,朝西湖走去。 二公子看着倾城渐渐的走远,她的背影也是那么的美。在二公子的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么的美,她从来没有介意过她的出身,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直到倾城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他才转过身走回府内。 倾城离西湖越来越近了,离“醉红颜”也就越来越进了,离她思念的归宿也就越来越近了。 她看到已经感觉离开很久的西湖了,还是那么美,一种静谧的美。她也看到了“醉红颜”,白天虽然没那么喧嚣,但也是不断的有人走下,有人走上。 她看到“醉红颜”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在镇南王府感觉缺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是一种归宿感,一种对家的思念的归宿感。 她开始明白自己那时的感觉了,因为这种归宿感,一旦失去了,即使它离你只有几步远,你也如同在天涯海角一般,因为那个时候你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了根,已经如同一个浪子。 “醉红颜”虽然只不过是条花船,但那却是她的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那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儿时的记忆,有她十几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 家永远是唯一的归宿,心灵的和肉体的。即使破一点也没关系,哪怕它只不过是一条花船,是一个供人消遣,花钱玩乐的地方。 家永远都是家,也许有人会嫌弃,但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找不到它了一定会怀念,那也许就是缺失了那种归宿感的缘故吧。 倾城像个孩子一般,跑向西湖,跑向“醉红颜”。脸上绽开着春天般的笑容。 倾城踏上船板的那一刻,感觉到整个人舒服极了。船板是那么的光滑而轻柔,那船板发出的细微的吱吱声是那么的悦耳,她知道现在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再缺失了,一切又都回来了,她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同时她也属于那里的地方,那是她的家。 第一个看到她的是老妈妈,因为她每天早上都习惯早起,来到船板上呼吸下新鲜空气,活动下筋骨,因为她听说这样可以多活上个十几年,她觉得这是很划算的买卖,虽然每天要起的早点,但换来十几年的寿命还是很值得的,没人知道这是真假,老妈妈也不清楚,即使到了她死的那一天也不会知道,但她似乎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所以每天都起的特别早。 只要老妈妈知道倾城回来了,就等同于整条船都知道了,甚至连隔壁的船都知道了,因为她的那嗓门,熟睡的人都能够吵醒。 老妈妈一把搂住倾城,虽然她依旧很心疼那赎金,但看到倾城的第一个想法还是见到了很久不见的亲人。她的鼻子有些发酸。毕竟倾城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每天都能见到,突然一段时间看不到了,心里也像是缺了什么似的,这突然又见到了,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倾城一直都知道老妈妈是个不错的人,但她也始终是个生意人,做这个行当的,如果心不稍微的狠点,那是绝对做不下去的。 船上的很多人都走了出来。 倾城看到了大娘、二娘、三娘和四娘还有一些一起的姐妹,还有和她要好的丫鬟,也有几个常来的熟客,也走了出来。 沉鱼看到倾城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用手帕挡住了脸,怕让倾城看见。倾城虽然没有看见,但看到母亲的举止便知道她一定是哭了,心里有些酸酸的。 四娘走了过来。“快进去吧,别一回来就站着啊。你的房间还给你留着呢,没给你动过。春桃还每天都会给你收拾呢。” 四娘过来从老妈妈身边把倾城抢了过来,倾城跟每个人或寒暄两句或点点头,然后走上搂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四个娘和春桃,别的人也不好意思进来打扰,老妈妈要去准备这一天的事情,所以只说了几句话便出去忙去了。 “大娘你还好吗?”倾城在其她的娘在的时候从来都叫自己的母亲为大娘,这样便显得,她们在她的心里都是一样的重,没有孰轻孰重。但她第一个问的还是自己的母亲,四娘往常肯定会吵着问怎么没有先问她,但今天没有。她端过春桃倒的茶递给倾城。 “恩,还好。”沉鱼淡淡的说了句,母亲在儿女的面前无论有多不好,都会说还好。 “好什么好,都瘦了一圈了。”羞花在一旁插嘴道。 “四妹。”落雁看了羞花一眼。羞花吐了吐舌头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错了,但她的嘴永远都比脑袋要快上一拍。 即使四娘不说,倾城也能看出来,因为母亲真的瘦了很多,看上去也老了很多,她拉着母亲的手,泪水开始在眼中打转,但她闭了下眼又把泪水送了回去,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哭,会带的这间屋子里一片哭声。那样的情境她并不喜欢。 “你在镇南王府怎么样还习惯吧,那个镇南王也没有难为你吧。”沉鱼关切的问着。 “我在那挺好的,也认识了不少的姐妹,二公子也对我挺好的。一切也都还算习惯,只是有些闷,有些想这里,想几个娘。”做儿女的有什么苦在父母面前很少会藏着掖着,甚至有时候还会将苦痛放大,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关切的慰藉,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往母亲的怀里一躺,母亲说些关切的话,再像摸小时候的自己一样,轻轻的抚摸几下头,所有的委屈便都会荡然无存。 四娘拉着倾城的另一只手,不停的问着,说着。三娘也在旁边插着话。二娘只是在旁边看着,笑着什么也不说。 “二娘你怎么不说话?”倾城也注意到了二娘。 “二娘不用说话,只用这么看着就够了。”她笑着摸了摸倾城的头发。 倾城也能感觉到,只要能和四个娘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坐着,就足够幸福了,因为每个人的脸上都不会有愁容,因为她们是一家人,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三娘和四娘为了倾城都没有接客。老妈妈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下西沉。二公子已经来了,因为父亲晚上便要回去,所以来准备把倾城接回去。 几个娘都很不舍得。大娘和二娘都落下了眼泪,毕竟她们的年经都已经大了,最见不得的就是别离,即使是短暂的分别。倾城也是该哭的,但她没有哭,因为这个时候最该坚强的是她,更何况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过不多久也许倾城就可以再回到这里。 “大娘、二娘,你们哭什么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倾城笑着擦去她们的眼泪。 “是啊,大姐、二姐,你们别哭了,这样倾城的心里也会很不好受的,看着她笑笑多好,你们要是把她再给带哭就不好了。”羞花也跟着说。 沉鱼和落雁便都止住了眼泪。 “我想再去船舱后的甲板看看,挺想那里的了。”倾城又想到了那片曾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在船上的那些日子,她曾经因为瑞然的事无法去面对这块自己的小天地,但在镇南王府这么久,她已经释怀多了。 “哦,那好吧。我和你一起过去吧。”沉鱼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看看就好了。”倾城想一个人再看看那里。 “那好吧,我给你收拾些东西,带到王府去。” “恩。”四个娘都走了出去,走回自己的房间,准备着要送给倾城的东西。 倾城一个人走进船舱,打开那道门,又来到甲板上。 甲板上已经积下了些灰尘,踩到上面留下清晰的脚印。以前她在这里的时候绝对不会这样,因为她会常常的来这里打扫。 天边又是一个又大又圆的鹅蛋黄,照的远山近水发出略带微红的黄晕。 在这里,黄昏的景色是最美的。 这里有着她太多的记忆。这里有她许多成长的记忆,她儿时便常到这里来,开始的时候是母亲常陪着她来,因为她还小,等她渐渐的长大,便喜欢上了一个人在这独处。这里本是母亲的天地,但她长大后便霸占了这里,因为母亲已经不再需要这里,以前母亲是在这里望着那个自己曾深爱过的人,但随着倾城渐渐的长大,自己也已经沦为迟暮美人,便不再需要这份期待。 在这里倾城遇到了第一个让她有些心动的男人,但他们的故事却似乎还没有开始便结束了;在这里她十分要好的姐妹结束了她的生命,瑞然和她最爱的人,从这甲板上跳进西湖,结束了生命。 这里有喜有悲,哪里都该是有喜有悲的。 倾城走回船舱,将门关上,没有再去留恋,她不仅仅在关门,也在关着一些快乐和不快乐的过去。 四个娘给倾城准备了很多的东西,有吃的、有玩的,也有穿戴的,虽然这些东西都比不上王府里的,有些还没什么用。但倾城都开心的收下了。 转身的那一刻倾城流下了泪,第一次走的时候她没有这么心痛的感觉,那个时候有一种更大的痛遮盖了这种离别的痛,现在她才真切的体会到自己的离开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多么大的痛。四个娘也都哭了,但脸上还都挂着笑容。 倾城和二公子走着,四个娘就在她的旁边,走了很远很远。倾城多么希望这走是没有尽头的,可以走到天荒地老。因为她知道这一分开,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回来,王府是不比寻常人家,想走就走,想进就进。再者说她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寻常的歌妓,镇南王也不会让她随便的出去的。 什么事都会有个终结的。 倾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边只剩下了二公子一个人。有些想大声的哭,有点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