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废院废人   齐明帝三十五年十二月初八。   宫里的梁公公带着圣旨来到了渊王府,多年来被百姓称赞不绝、有情有义、俊美无双的渊王终于被封为太子。七日后,乃良辰吉日,即可祭拜宗庙,入住东宫。   得此消息,渊王府上下一片欢腾,下人们皆是喜气洋洋,他们的笑脸将这寒冬都映衬的有几分暖意,好像都要将地上的冰雪融化一般。然而这暖意永远都照不到渊王府最西边的一个院子,那里的冰雪永远都是渊王府最厚的存在,无论春夏秋冬,那里永远都是最寒冷的地方。   院子里,除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外,处处杂草丛生。小路的尽头,有一间小屋子,那里门窗皆被钉死,只留下了一个送饭的小口,寒风从那里汹涌的挤进来,然后又从窗户的缝隙之中呼涌离去。   顾卿云将自己缩在角落之中,那个曾经眉目如画的上等美人,那个曾经绝代风华、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的奇女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疯婆子。寒冷的冬夜,她赤着脚,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头发在头上团成一络一络。   她本是宁国候府的嫡女,外祖父乃是手握兵权的安国候,就因为错爱了一个人,她便落得如此下场!   “我劝你不要被你所谓的爱情晕了头,娘已经错了一次,我不希望你再重蹈覆辙!”秦朔无力的躺在床上,告诫她道:“独孤浩,他绝对不会是你的良人,你若是真的嫁给他,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忠言逆耳,她当时跟自己的亲娘秦朔势同水火,自然不会听她的。可后来秦朔的话一一应验,她被他弃如敝履。每每想到那一天,顾卿云的心就如同有人在用刀子深剐一般,痛不欲生。她恨自己认人不清、她恨自己的愚蠢至极!   “独孤浩,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被锁链拷住了手脚的顾卿云挣扎不已,对面的男人面容冷峻的看着她,眼神漠然,不带丝毫温度:“什么错?两年前你就该死了,是我多给你了两年的生命,可你却不知道感恩,竟然日日夜夜的记恨诅咒怜儿,你这个毒妇!”   “我诅咒她?”顾卿云莫名其妙、声音凄楚,“我从未诅咒于她,毕竟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你还有脸说这个词?”独孤浩深邃眼眸之中盛满寒光,他面上带着嫌弃,“若不是你的诅咒,怜儿怎么会小产?”   顾卿云冷冷一笑:“她小产关我什么事,怜儿怜儿,你口口声声都是怜儿,在你的心中可曾还有我的半分位置?你若信我,就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如此善妒、心肠狠毒的女人!本来我还想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留你一命,想不到你却如此嘴硬。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留不得你了!”他面冷如冰,言语之间,竟然是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王爷,不要啊!”一个美丽的女子突然推门闯入,她双膝一弯,就要跪下,独孤浩伸手扶住,女子梨花带雨的哭道:“王爷,求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她一命吧,姐姐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但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怜儿,你真的是太善良了。”独孤浩的声音充满柔情。   “顾卿怜,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问你,我何曾诅咒过你,又犯过什么天大的错!”   “像你这样的毒妇,在安国候通敌卖国、皇上要杀掉你的时候,我就不该为你求情!”独孤浩的声音充满厌恶!   “你以为我稀罕你为我求情么!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你的仁义名声吗!”气急之下,她口不择言!   “啪!”他伸出手,狠狠的甩了一掌在她的脸上,“来人,毒哑她的喉咙,我看她还如何狡辩!”   有人将提着装满毒药的壶往她的嘴中灌,她拼命挣扎,独孤浩在一旁冷声道:“来人,将她的手掌脚掌,全部砍去!”   他曾说,她弹出的曲调能够让他感到安定;他曾说,她用这双腿旋转起舞的时候,美如仙子。   可转瞬之间,这个仙子,连滩烂泥都不如。她被人扔到这偏僻的西院之中,鲜血淋漓。顾卿怜身着锦衣华服,对上她憎恨的眼,她微微一笑,看着她就如同看一只蝼蚁:   “想知道原因是吧?我的好姐姐,你还记得你那天说的话吗?你说我不过只是一个侧妃,如今好了,姐姐永远都可以做王妃了。你知道王爷又为什么要杀你吗?因为王爷喜欢的原本就是我呀,娶你不过是为了权势,而如今王爷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对于王爷来说,还不如一条狗。哦,不,姐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条狗呢。”   她声音还是如从前一样的温柔动听,可却是冷的能够凝结成冰。猝不及防,就好像有一把细针狠狠的扎进了顾卿云的心脏。不过就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她竟然就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报复她,她的心肠何其狠毒!   风雪下得更加大了,寒冷夹杂着痛苦的记忆折磨了她一整晚。早上风雪好像停了,她迷糊着眼,昏昏欲睡。   可是这时,门却是哗啦一声打开,有人低下头来,将一碗冒着香味的饭轻轻的放在她的面前,是一碗沾着肉丝的粥。   “吃吧。”是一个尖细而又轻柔的声音。   顾卿云睁开眼看到一双枣红色缎面的靴子,再往上是枣红色的衣摆,一把白色的拂尘,一个垂着长缨的下巴,一张没有胡须的脸,是一位公公。   她抬起头、面如寒霜,那双曾经璀璨如星的眼睛如今满是寒意、黑如幽深的地狱。   地上的粥,她连看都没有看。那公公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有人拿起来,蛮横的往她的嘴里塞去,她拼命的挣扎并没有半点作用,她的痛苦也不会让他们心生仁慈……   “王妃莫怪,王爷如今已经当上了太子,太子妃说了,您的王妃已经做到了头。特意让奴才来送您上路……”   尖细的声音让她心中一怔,她猛地昂起头,用充满恨意的眼发出这世间最怨毒、最凄厉的诅咒,“我会在地狱之中诅咒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如有来世,誓不与人为善,我的苦楚,你们统统都要尝一遍!” 正文 第2章路遇刺客   一辆双辕青帷小马车在这青石板的官道上徐徐前行,身后跟着十几个整齐的侍卫,这样一支队伍,虽然外面不显富贵权势,但是应该也无人敢惹。   然而到京郊的时候,却偏偏发生了意外,一支箭不知道从哪里射来,倏忽射到了这辆马车上,众人乱成了一团,高喊着:“保护大小姐!”   更多的箭从两旁射过来,马夫哪里见过这阵仗,连忙赶着马儿跑的飞快,侍卫队也是且战且退!   “哐当!”车轮撞到了一块石头停了下来,车厢里面正在闭眼小憩的女子,她的头猛然撞到了车厢,蓦然醒了过来。   睁眼之际,她眼睛之中怨毒之色将身旁伺候的丫鬟吓了一大跳,可再看,这怨毒之色却又是不见了,女子神情安详,并无半点不悦之色。   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马车之上,顾卿云大为疑惑,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吗?她的脑海开始回忆起来,不对,自己明明是被独孤浩和顾卿怜赐死了,又怎么会做梦。   顾卿云轻启朱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不用担心,侍卫会处理好的。”一旁伺候的俏丽丫鬟递过来一杯茶水,并没有正面回答顾卿云的话。   顾卿云掀开窗户的帘子,见到外面有一群蒙面人正在同自己的侍卫厮杀。   这场景有些眼熟,顾卿云放下轿帘,问身旁伺候的紫夏,“今年是什么年份了?”   “小姐当真是糊涂了,今年是齐明帝二十五年呀。”紫夏清脆的声音响彻在顾卿云的耳畔。   “哦,齐明帝二十五年。”顾卿云轻声呢喃,又问道:“那我又是谁?”   “小姐这是睡糊涂了么?您是宁国候府的大小姐呀。”听着她的问题,紫夏有些发蒙,她的声音依旧是清脆悦耳,坐在小姐身旁,安慰道:“小姐,您不用担心,就算你去守了三年陵,回去了,您依旧是宁国侯府的嫡亲大小姐,谁还能够越过你去不成。”   “你说的对。”顾卿云点点头,合上了眼,心中却是如同海啸一般翻滚不已、怒号不止!自己竟然再次穿越回了十年之前!   人不可能两次落入相同的河流,这话是正确的,就算是她又重生了,但是这次重生回来的她,也再不是从前的她了。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她重生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朝代、这具陌生身体里,成了顾卿云。然而现代她却不懂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她以为她是穿越者,就真把自己当真了这个世界的主角!善良愚昧,被一群披着人皮的狼所蒙蔽,最后下场凄惨,连自己是如何输的都不知道!   自己是宁国候府嫡亲的大小姐,外祖是手握兵权的安国候,大舅舅是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小舅舅在外为观亦是政绩出色。这样一首好牌,却被她打的稀烂,如今想来,仍就是让人觉着不可置信。   但是如今,老天再一次给了她机会,她又重生回了十年之前。十年时间足以让她做许多的事情,够了!这一次,她宁为魔鬼,不做天使!发誓要手刃仇人,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咣当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轿子,顾卿云身子一歪,一旁的紫夏连忙扶住了她,并且对轿子里面另一个丫鬟说道:“绿秋,你去看一看。”   绿秋拉开轿帘,又吓得连忙将轿帘给合上了,她颤抖着说道:“小姐,外面有刺客。”   “嗯”顾卿云只是应了一声,并无畏惧之色,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来救她呢。前辈子刚刚重生,就遇上刺客,当时她手足无措,幸好那人宛如天神从天而降,保护了她,从此她对他一直心存爱慕。但是这辈子事情重演,她甚至怀疑这一切事情的都是那人的自编自演!   紫夏年纪大点,为人也算老成,她瞪了绿秋一眼,连忙呵斥:“绿秋,注意你的仪态,区区刺客有何惧之!”   然而她这话刚刚说完,一只手就从轿帘的边伸了出来,绿秋吓得大叫,顾卿云从头上拔出金簪狠狠的刺了过去。   猝不及防,那人惊呼一声,声音之中带着些微恼怒。随即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是顾大小姐吗?在下独孤浩,对大小姐并无恶意,只是刚刚见到有人想要劫轿子,便派人前来相助,却不想冒犯了大小姐,还请恕罪。”   他的声音变得温润起来,就如同三月的春风轻轻的吹过,温润、舒适,又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顾卿云的心中恨意如同地狱之水翻滚不休,因着滔天恨意,顾卿云那柔美的脸变得有些狰狞,就连车厢之内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   “小姐,外面是渊王在叫你呢。”紫夏轻轻的推了她一下。   顾卿云强自压下心中的恨意,面色恢复如常:“原来是渊王,多谢渊王相救,只是小女子乃是女眷,实在是不方便拜谢渊王,等回到府邸,会让派人上门致谢的。”是的,有朝一日,我会亲自上门,将你千刀万剐!   障碍清除,马车继续前行,渊王站在原地,右手还有伤口还在淅沥沥的留着鲜血。但他却丝毫不顾,只是转头看着离去的马车,俊美的面孔微微扭曲,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费尽心机,却没想到,这丫头连他的面都不见,还狠狠的刺了他一下,真是可恶至极。   顾卿云将微微掀开的窗帘放下,她轻笑,堂堂一个王爷,将自己的身份放的如此低微,过来搭救一个女子,谁知道这个女子不但丝毫不知道感恩,还刺伤了他,这换谁都会恼怒的吧。可他却是面色不变,好像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呢。   是了,彼时他虽然也是渊王,但只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王爷罢了,手边无可用之人,又无兵权,当年若不是自己嫁给他,给他带来了权势,又处处帮他,他怎能够斗垮太子,达到那等地步?   可是……   想到自己在废院之中的那些日子,顾卿云的心中又是一阵抽痛,都是她识人不清,她以为他给她的温柔是真的,却不知道他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工具,一颗棋子。等到这颗棋子无用之时,他弃如敝履,别人怎样对待这颗旗子都没有关系。   呵,只是今世,究竟谁是棋子,还未可知。所有的魑魅魍魉,她定要尽数抓起,一个不留! 正文 第3章回府   巍峨的城墙就在眼前,愈是靠近,顾卿云的心就愈加紧上一分,宽大的绣袍之下,她的手紧握,修剪得当的指甲将手心刺出了血。她的敌人就住在这城墙之中,他们戴着人皮面具、穿着锦衣华服,同你说话之时面带笑容、轻声细语。但你根本就不知道,那掩藏在皮囊之下的究竟是人心还是兽心,那面具之下的脸又是何等狰狞!   “小姐,我们终于回来了呢。”一旁的伺候的绿秋开心的笑了起来,守陵之时,整日吃斋念佛,日子十分清苦、并不好过。   “是啊,这京城想必依旧是冠盖满京华的盛景吧。”顾卿云声音浅淡。   “好热闹啊!”绿秋的声音充满喜悦,她将一旁的车帘微微掀开一些,外面热闹的声音就传入了顾卿云的耳膜。紫夏咳嗽一声,绿秋却是不为所动,依旧探出头去瞧着。   “小姐,您别怪绿秋,她就是这样的没规矩。”紫夏跟绿秋一起照顾顾卿云多年,两人早就情同姐妹,尽管时时责备绿秋,但是紫夏更多的是对她的包容。   顾卿云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她前世将绿秋这样的没规矩当做是率真直爽,毕竟她从现代而来,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太过规矩的人,觉得这里的人都活得太过死板僵硬。她将绿秋当做姐妹,一直以来喜欢她胜过紫夏。   但是结果呢?她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上辈子这两个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婢女,有的究竟是人心还是兽心,又在她的身旁扮演着什么角色。那日早上她还在喝茶赏花、下午她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抓起来、施以酷刑。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两个谁对她是真心,谁又是假意。   顾卿云收回笑容,凝视着紫夏,紫夏被她看的有些发蒙,便轻声问道:“怎么了,小姐?您这样看着奴婢干什么?”   正欲说话,轿子却一顿的停了下来,紫夏靠近车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前面有马车过来了。”车夫回答。   “什么人啊,竟然敢阻拦我们宁国候府的轿子!”绿秋放下了手中的窗帘,声音尖锐。   “算了,我们让一让。”顾卿云低声吩咐,她不想将自己的精力放在这无谓的争斗上。   “小姐,您就是心善。”紫夏声音轻柔,绿秋却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在皇陵的时候受那些嬷嬷的气,来到京城,还要这般退让,小姐,你这也太好脾气了吧!”   她拉开门帘出去跟那人车夫说了一些什么,两方好像争吵了起来,对面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嗓音:“对面想必是宁国候府的马车吧,我们让一让。”   轿子继续前行,顾卿云掀开轿帘,见到了一张好看的脸,是逍遥王独孤尘,四目相对,他对她微微一笑。顾卿云低声说了句:“多谢。”那人略微颔首:“不客气。”两人同时放下轿帘,马车错身而过。   转头看向绿秋,顾卿云勾起唇,“绿秋,我这个小姐或许应该由你来做,对吗?”   “小姐不要误会,奴婢只是心疼小姐被欺负。”绿秋不知悔改,还梗着脖子回答了一句,认为自己所做的没错。可是当她对上顾卿云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的时候,她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去。   顾卿云盯了她半响,在快到宁国侯府的时候,她才说道:“这样不知进退,不听主子吩咐的丫鬟,我想我是用不起了。”   绿秋不明其意,她从小陪着顾卿云长大,又同她一起去皇陵,她自认为自己在小姐的身边不同寻常。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顾卿云以前也如此呵斥过她,但并没有真正的惩罚过自己,所以她并不感到害怕,只是如同以往一样,装模作样的跪下来道歉。   顾卿云见到她跪下,也没有叫她起来。轿子再次停下,顾卿云知道,宁国候府已经到了。   “大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一个穿着宝蓝色绸子的美丽妇人迎了上来,她看着顾卿云,眼圈红红,一副思念至极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是顾卿云的亲娘呢。   “白姨娘。”顾卿云却是不买她的账,她换上一副有些刁蛮的样子,道:“怎么是你来接我?我母亲呢?”   “夫人,夫人她……”白以沫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刚刚被顾卿云罚着跪在轿子的绿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轿子里面下来,她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亲今日去赴宴了,不能够来接姐姐你。”一个穿着浅红色长裙的姑娘从白以沫的侧边走了出来,她乌发如云,头上斜斜的插着一支玉簪,容颜长得跟白以沫有几分相似,看起来柔美娴静,让人心生好感。   “哦。”顾卿云点点头,面上表情未变,她摆足了主子的姿态,让白以沫在前头带路。白以沫也不在意,一路上嘘寒问暖,并且殷勤同顾卿云说着这些年来府上的变化。顾卿云却是不发一言,只是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前,才轻轻的说了一句:“三年不见,我看我们宁国候府的风景依旧,倒是白姨娘你,好像从奴婢变成主子了。”   此话一出,白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她想要解释什么,可是顾卿云连听都懒得听,直接迈步进了院子。   上辈子的时候,白姨娘也是如同今日一样,处处照拂她,细心妥善的对待自己,所以,让她对白以沫是十分的感激。然而突然重生在这具身体里面后,顾卿云却不再买白姨娘的帐。   记忆中顾卿云得知,她去守陵正是因为秦朔为了讨好老夫人而做出的决定。而她此次回来,秦朔又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参加宴会,以前自己拜见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关心自己,只是絮絮叨叨的让她争气,让她尽力的去讨好父亲跟老夫人。甚至每次请安,都要说一堆白以沫的坏话,让她远离她、小心她。   秦朔就好像一个怨妇一样,只沉浸在自己的不满之中,从来没有关心过女儿的内心。可是白以沫呢,处处关心她,还为秦朔开脱,让她对秦朔多加忍让,说秦朔很爱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两者比较之下,时间久了,她也就慢慢的疏离了自己的亲娘。   白以沫原名白霜,乃礼部侍郎之女,因为爱上了顾南亭,才改名叫白以沫,是取相濡以沫直到白头之意。那个时候年幼的顾卿云向往爱情,觉得像白姨娘这样为爱连名字都能更改,定然是个至情至性善良的人,两人往后的相处中,白以沫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印证了她的判断。   只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伪善! 正文 第4章冷漠的亲人   来到老夫人的屋子门口,婢女小心翼翼的拉开帘子,顾卿云款步进入,白姨娘亦是带着顾卿怜跟在她的身后。屋子里面有着清淡檀香味,老夫人坐在雕着五福以及各种花草虫兽的红木榻上,斜靠着一个驼色的靠枕。她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正神色安详的一颗一颗拨弄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婢女跪在地上,动作轻柔的为她捏着小腿。   “见过祖母。”顾卿云走向前去,跪拜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回来了。”老夫人神色冷淡至极,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顾卿云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起来吧。”   “多谢祖母。”顾卿云从地上起来,垂下头,端正的立在一旁。   她知道这次,秦朔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老夫人清河郡主乃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她派自己去为大长公主守陵就是为了讨好老夫人。谁知道,回来之后,自己跟老夫人的祖孙之情反而是更加的冷淡。而因为此事,老夫人更觉得秦朔心机深沉,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反而更加厌恶她。恨屋及乌,所以老夫人对自己也算不得好,以至于自己大老远的回来,她连个笑脸都懒得赐予。   “祖母,来,孙女来为您捏捏腿吧。”伴随这道轻柔动听的声音,顾卿怜跪了下来,她正要为老夫人捏腿,可老夫人却是从榻上坐起来,制止了顾卿怜的动作,道:“你这孩子,我这里有丫鬟呢,哪里还能够用的上你?”   “那些丫鬟虽然比孙女按捏的好,但却不如孙女有心,您就让孙女为您尽一尽孝道吧。”顾卿怜说着已经跪在地上为老夫人按捏了起来,“怎么样,舒服吗?”   老夫人面容慈祥,眯起眼来,皱纹之中都是笑意,“嗯,舒服。”   “二小姐这孩子虽然愚钝了些,但却是真心的孝顺老夫人。”白姨娘在一旁笑着补充。有丫鬟再榻上摆上小几,老夫人让顾卿怜坐在她的旁边,白姨娘很有眼力的走过去,接替了顾卿怜做的事情。   她一边按捏,一边听着顾卿怜跟老夫人说着趣事,偶尔还补充两句,屋内一片祥和之气,真是和美的一家人啊。   “大小姐,您怎么还呆呆的站在一旁呢。”白姨娘温柔的说道:“过来陪老夫人说说话吧,说说你在皇陵的事情也好。”   听到白姨娘的话,老夫人这才将眼光放在顾卿云的身上,见她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看起来就如同一尊雕像一般。   老夫人语气淡漠,慷慨的多说了几个字:“是个规矩的孩子,下去拜见你爹去吧。”   “是。”顾卿云又行了一个礼,这才退下去,帘子放下之时,她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了一道银铃般笑声,悦耳极了。   “大小姐,您怎么这么晚才出来。”绿秋抱怨道,语气十分的不耐烦。   顾卿云不知道上辈子她是怎么样容忍这个不守规矩的丫头的,但是这辈子,她可忍不了一个这样没规矩的丫头在她的身边。   出声让紫夏跟绿秋先行回去,顾卿云又前去书房拜见自己三年未见的爹。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她已经见过了好几个仇人了,而她爹顾南亭,更是一个冷酷无情,上辈子正是他带兵抄了他的岳父、自己的外公家,并因此获得了赞誉。   顾南亭穿着半旧的深紫色常服,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却是依旧是身材修长,相貌堂堂。他面上留着一些胡须,反而更加给他增添了几许风姿,想来,他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一位美男吧。   “回来了?”顾南亭跟老夫人不愧是母子,连说话的方式跟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见到顾卿云依旧是跪在地上,他皱起了眉头,说道:“起来吧。”   “多谢父亲。”顾卿云恭敬的站起身来,她低着头垂在一旁,却是偷偷抬起眼帘打量着顾南亭。此刻,顾南亭的表情漠然,对她视而不见,漠然的一点都不在乎她一般。   “回来了,就去拜见一下你母亲吧。”顾南亭拿着一本书卷走到书桌前坐下,便不再理会她。   顾卿云漠然退出去,是的,她生活的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自己虽然是堂堂大小姐,可是却没有人在乎她,就连下人见到她了也只是象征性的行一个礼,根本就没有任何尊敬可言。   因为母亲此时不在府内,顾卿云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八年未见,这院子有些生疏了,但是抛去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不谈,这院子里面的一切倒是跟三年前一模一样。花草修剪的很整齐,院子里面也没有杂草,可以看出,是有人时时在这里打扫的。   进入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屋子一旁的博古架,想必这架子上的摆设也跟三年前一样吧,只是她早就已经记不清了。当然,这一切定然不会是秦朔的杰作,想必都是白姨娘安排的吧。   秦朔,她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实则是一只纸老虎,她事情做了,却常常是费力不讨好。她只顾着讨好老夫人跟顾南亭,根本就没有履行自己作为当家主母的责任,所以,这府中的中馈,早就是由白姨娘掌管了。   作为安国候的女儿,她背靠大山、父兄得力,可却让姨娘拿走了她掌家的权利,这可真的是笑死人了。只是可惜的是,秦朔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她觉得自己嫁妆丰厚,也不稀罕从中捞油水,不让她掌管中馈,她倒是还觉得少了许多的事情。   尽管发现了丈夫跟婆婆对她越来越冷淡,可是她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病急乱投医,不好好教养自己年少的女儿,反而让她去守陵,青灯古佛为伴,倒是养出了女儿一个善良愚蠢的性子。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般世家贵族之中,都是犯了过错的女子才回去守陵的,她并没有做过任何错事,可秦朔这样做,无端端的就加了一项莫须有的罪行在她身上。   “小姐,您回来啦。”紫夏见到她进屋,连忙迎了上来,顾卿云左右却不见绿秋,一问,才知道她已经去休息去了,紫夏帮着绿秋来同她告假,请她宽恕,顾卿云只是冷笑一声。 正文 第5章杀鸡儆猴   这个时候,又有两个丫鬟迎了过来,是暮春跟雪冬。顾卿云一共有四个大丫鬟,还有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还有粗使婆子丫头若干。不过一直以来,四个大丫鬟中,紫夏跟绿竹最受她宠爱。   “小姐,一路辛苦了,奴婢们扶您去休息吧。”暮春跟雪冬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嗯,休息一会也好,等到傍晚的时候,你们再叫我起来。”顾卿云说着,往内室走去。   暮春先一步帮她将床铺好,伺候她躺上去,本来是想要在屋子里面守着的,不过顾卿云吩咐她们去屋外守候。   她们哪里知道,顾卿云是怕怕待会控制不住情绪哭出声来,让她们听见。   自己娇小的身躯一躺在床上,手里摸着柔软的被子,她的泪水就已经如同决堤的水一样汹涌的流了出来。   一开始她呜呜呜的小声哭泣,最后,她大声的嚎哭,揭斯底里,直到泪水流干,她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上天对她真是不薄,她还活着,四肢健全,也能够说话,这真的是太好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她要用最锐利的眼,去观察最难测的人,她要让一切的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要让所有欠她的人都血债血偿!   ……   傍晚时分,暮春来到她的房间欲要将她唤醒,撩开帐子一看,顾卿云正睁着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看着她。   暮春一惊:“小姐,你的眼。”   “是不是肿了?”顾卿云问道。   暮春点点头,忙道:“小姐,我去拿些碎冰来,给您敷敷。”说着她让雪冬过来,自己则是出去找了一些碎冰,以及一块热毛巾。   两人冷热交替的帮她敷着,慢慢的,眼睑上的水肿就消下去了,再抹些妆粉遮盖一下,痕迹便更淡了。   上妆之时,顾卿云吩咐雪冬叫上院子里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在那里等她,等上完妆出来,屋子里面已经跪满了人。   顾卿云在贵妃榻上坐下,暮春在她的手边放了一杯热茶,顾卿云拿过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看了屋子里面的人一眼,等到他们内心纷呈,猜测不已之时,她才开口,却是给她们立下了几条规矩:“不得惹是生非、不得乱嚼舌根、不得将院子里面任何一件事情告诉别人,凡事要听主子的吩咐。做不到的,现在滚!”   前世,她一直对白以沫的话言听计从,倒也觉得没有人陷害与她,但是今生她要跟白以沫对上,想必她的手段必不会少。那么,自己院子里面的安危与否,就至关重要了。   众仆人听她如此说道,先是安静,最后都匍匐在地,发誓说能够做到,没有一个人离开。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如果日后有人背叛我的话,”顾卿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会剁掉她的四肢,将她做成人彘!”   她的声音,好似来自地狱的幽灵,带着来自幽冥的寒意。冰寒彻骨的语气让跪下的丫鬟婆子听得战战兢兢的,连忙举手发誓表忠心、再三保证。暮春跟雪冬对视一眼,没有想到,三年不见,小姐竟然变了这么多,看来她在守陵期间,定然是吃了很多苦头。   告诫了一番丫鬟婆子,顾卿云第一个拿绿竹开刀:“绿竹,你可知错?”   “小姐,我……”绿竹抬头对上顾卿云漆黑如墨的眼眸,竟然是半句话也说不来,她有一种预感,她的狡辩不会再起作用,这个小姐已经跟从前完全是不一样了。   “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顾卿云让人摆上茶具,将装满水的茶壶在炭火上咕噜噜的烧开,然后倒进杯子里,让紫夏端着递给绿秋。   精致的托盘就在她的面前,绿秋看都不敢看那杯热水,顾卿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她吓得伸出了手去。   接触的那一刹那,她下意识的就将手抽回,紫夏也是心生不忍,叫了一声:“小姐。”顾卿云面色不变,道:“看来有些人是不想要珍惜我给她的机会了。”   绿秋听到此话,心一横,用手握住了茶杯,紫夏将托盘拿开,回到顾卿云的身侧。绿秋握着茶杯可怜巴巴的看着顾卿云,顾卿云却是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而是随意的点了一个二等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素琴。”这丫鬟低垂着头,看起来甚是老实。   “以后你就是一等丫鬟了,就顶替绿秋的位置,你就叫金秋吧。”顾卿云说着看向绿秋:“绿秋,好好的握着,握好了,以后你就叫绿禾,接替素琴的活计;握不好,那我这里可就留不得你!”   “是。”一向胆大包天的绿秋,此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颐气指使的模样,她握着滚烫的茶杯,眼泪在眼眶之中打着转,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回到府里,顾卿云第一个要整治的人竟然是她。   杀鸡儆猴之后,顾卿云让暮春拿出银钱来,打赏众人,之后,便让众人散去。绿秋依旧是跪在那里,直到茶水慢慢的冷却,不过这一次,她可是不敢自作主张的起来了。   直到吃完晚膳,在紫夏的多番不经意的提醒下,她这才想起了绿竹,“下去吧。”   “谢过小姐。”绿竹挣扎着起来,差点倒在地上,茶杯中的水迸溅了出来,她用衣袖擦干净后,再次蹒跚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将茶杯交给紫夏,又一瘸一拐的离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绿秋有些狠了?”顾卿云目视前方。   紫夏本能的跪了下来,道:“奴婢没有。”   “你不要怕我,绿秋那样的性子迟早要出大事,今天这一路上,你也看都她是怎么样的了,肆意妄为、自作主张。”顾卿云转头看着紫夏,说道:“我喜欢忠心的人,紫夏,你是值得我信任的吗?”   “奴婢永远不会背叛小姐。”紫夏在顾卿云的脚边磕头,她知道顾卿云肯定是因为她为绿秋求情的事情感到不满了,“小姐您放心,奴婢只会听小姐的吩咐做事,再不会自作主张了。”   “那就好,这一路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今天由暮春跟雪冬守夜吧。”顾卿云对着紫夏微微一笑,紫夏恭敬的谢恩行礼离开之后,她才由暮春扶着去了卧室休息。 正文 第6章侯府规矩   每天清晨,侯府后院各人都要去向老夫人请安,这是侯府的规矩。   老人家睡眠浅,老夫人每天早上都起的很早,为了给老夫人一个好印象,白以沫跟顾卿怜两人每天卯时三刻就已经到了老夫人的屋子外面等候了,而秦朔亦是不甘示弱,她同样来的很早,有时候甚至还要比白以沫两人早上两分。   今日是顾卿云回府的第二天,按规矩是要去老夫人的院子里面请安的。老夫人平日里卯时五刻就会收拾齐整,所以各房各院就算是再晚,卯时五刻也会到来,然而顾卿云却直到快辰时了,才姗姗来迟。   “大姑娘来了。”当巧芝在老夫人的耳边轻声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众位姨娘、小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老夫人的脸上涌现了几丝恼怒:“让她进来!”   帘子被掀开,顾卿云步履款款的走了进来,朝老夫人行了一个礼,“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恼怒她来得晚,并没有让她起来,顾卿云知道老夫人拿捏人的这一套,自己就直起膝盖,并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拿过一叠书纸,将它递过去,语气轻快的说道:“这是孙女在佛前祈福时给您抄的佛经。”   “有心了。”老夫人是信佛之人,既然是佛经,那她不好不收。   一旁的巧芝从顾卿云的手中接过佛经,老夫人翻了两页看了看,一手小楷写的娟秀齐整,她面上终于有了了两分笑意,让顾卿云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顾卿云见到坐在一旁的秦朔惊讶的看着她,便也朝她行了一个礼,“给母亲请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朔忍不住的问道。   “昨天下午才到,母亲当时去赴宴去了,不知道母亲几时回来,一路劳累,早早就睡下了。”   顾卿云语气生疏的好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这让秦朔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红,连忙说道:“回来了就好,快坐下。”   屋子里的气氛又热络了起来,一屋子的女人说着一些夹枪带棍的话,说着说着,大家就将话题扯到了顾卿云的身上,白姨娘含笑说道:“大小姐这次回来,倒像是安静了许多,以前在家的时候,精灵古怪的可讨人喜了。”   讨人喜?是讨人嫌吧,是想要翻起从前自己不懂规矩的旧账是么?顾卿云听罢轻笑:“可比不得白姨娘安静本分,圣上恩师袁太傅羽化登仙,皇上下令素服十日,如今还未出孝,可瞧着白姨娘头上那璀璨夺目的玉簪,一个奴婢竟敢如此,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侯府藐视皇令呢。”   众人将目光放到了白姨娘的头上,那里的确是有一根浅绿的玉簪子,镶嵌在白姨娘的发间,愈发衬托出她发黑如墨,连人好像也娇艳了几分。只是可惜,如今她想必要因为这根簪子引来苛责了。   老夫人的眼睛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落到了白姨娘的身上,她冷哼一声,“原瞧着你是一个规矩的,却没想到竟然也是一个这样不懂规矩的东西!”   “老夫人恕罪,早上天色昏暗,儿媳只是一时匆忙,随便就让下人拿了一根簪子插在头上,儿媳平日为人,您难道还不清楚么。”白姨娘低声辩解,双眼红红的样子,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显得楚楚可怜。   平日里白姨娘对老夫人十分的孝顺,这才慢慢的入了老夫人的眼,老夫人不喜秦朔孤傲清高的性子,难得有一个温柔贤淑顺她意的,她也乐得抬举她,好打击一些秦朔的傲气。这么多年来,事实证明,她的策略是有效的,如今秦朔对她毕恭毕敬,处处讨她欢心。   插错了簪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这根簪子实际上只不过是带了一丁点绿而已,颜色还是很淡的,并没有顾卿云所说的那样、璀璨夺目。   老夫人正准备呵斥她几句,让她去换下了事,谁知道顾卿云这时候又说道:“白姨娘插错了簪子,倒是还怪上天色了,我听着白姨娘这意思怎么觉着倒好像是在埋怨祖母呢,毕竟你早起可是为了来给祖母请安呢。”   听到顾卿云这番话,老夫人的脸色又黑沉了几分。白姨娘知道老夫人好面子,见着她这脸色,连忙跪在地上,“儿媳绝无此意。”   顾卿怜见到白姨娘被祖母呵斥,忍不住在一旁反驳:“我朝以孝为先,娘亲虽然插错了簪子,可至少心中挂念祖母早早前来请安。可是有些人呢,眼里根本就没有祖母,晨昏定省之际,竟然还让祖母来等她!”   这是指责她不孝呢,顾卿云对顾卿怜的指责毫不在意,而是轻笑道:“哎呀,白姨娘刚才口中自称自己为儿媳,在外三年,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区区一个姨娘已经能够在祖母面前称自称儿媳了;二小姐口中的娘亲,已经是白姨娘了呢。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侯府是姨娘大过正室,这若是传到御史大夫的耳中,恐怕要说侯府宠妾灭妻了!”   比起莫须有的不孝来,这个宠妾灭妻的名头想必要大得多,世家贵族,最看中的就是名声了。试想,有哪个世家贵族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进这种宠妾灭妻的人家呢?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如今安国候府在京城威势还在,若是让他们抓住把柄,绝对会找上门来。   “祖母!”顾卿怜吓得也连忙跪了下来,“是孙女口不择言!”   老夫人看到跪在地上的白姨娘跟顾卿怜二人,又看了在一旁冷笑看戏的秦朔,心头闪过一丝失望,这样只顾着自身利益,丝毫不顾侯府名声的人,让她如何能够喜欢得来!   脸色一沉,老夫人身子猛地坐直,厉声道:“秦氏,你作为侯府夫人,是怎么管理这后院的!”   秦朔不知道这火什么时候就烧到了她自己的身上,她连忙站起来,躬身道:“儿媳不知啊,您是知道的,这白姨娘跟二小姐仗着您的宠爱,一向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不光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就连顾卿云也在心中叹息一声,难怪老夫人不喜欢她了,就算是她辛苦讨好她百遍,但有时候一句无心的话,就能够将一个人对你的好感全部消磨。   她自以为是这样控诉能换来老夫人对白姨娘更严厉的处罚,实际上相当于是当众将责任推到老夫人身上,这话也亏她说的出口。 正文 第7章处罚   平日里,秦朔在侯府的确没有权利,管不了事,但事实上现在正是一个揽权的好时机,只可惜,她又错过了。不仅如此,还为自己惹来了麻烦。   重活一世,顾卿云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够乱说。   “秦氏,你这意思是,这事都是我老婆子的错了?”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我倒是要去找安国候府问问,他们究竟是如何教养自家女儿的!”   “祖母切莫动怒。”顾卿云站出来,说道:“当务之急,万万不能让这‘宠妾灭妻’的名声传到外头去,我们侯府一向是长幼有序、嫡庶分明,娘亲一向心善,所以才纵容这些恶奴欺主的事情发生。照孙女看来,这事还得劳烦祖母您来处理。”   “将白姨娘拉下去掌嘴二十,至于二小姐,禁足十日,罚抄家规百遍!”老夫人面容冷酷,雷厉风行,“好了,大家都下去吧。”   众人于是纷纷告退,老夫人仰躺在圈椅上,看起来有些疲惫,一旁的婢女见状,连忙帮她按揉起太阳穴来。   出了门,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顾卿云的身上,尤其是顾卿怜,看着她的眼光几乎是要渗出血来,侯府家规多年不断增加,条条框框的如今累计到百余条,十天之内抄写百遍,这下想必有她受的了。   外面白姨娘受完了刑罚,原本白皙光润的脸此刻肿的的老高,痛算不了什么,她掌管侯府中馈多年,今天被如此责罚,实在是令她难堪。   秦朔从她的身边错身而过,嘴角的一抹冷笑刺痛了她的心,白以沫心中愤恨,却不得不半蹲着行礼目送她们远去。   顾卿云跟在秦朔的身后:“娘亲,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分叉路口,顾卿云躬身行礼,她并没有去秦朔院子的打算。   “你这孩子,难道还在因为三年前的事情恨娘亲么?”秦朔看着顾卿云,侧过身去,冷声道:“我这是是为你好。”   “谢谢母亲的好意,”顾卿云也不反驳,只是道:“女儿不需要!还请娘亲您日后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要再像今日一样还需要我为你解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你亲娘!”顾卿云的反应出乎秦朔的意料,她转过脸来斥责她的时候,眼眶通红。顾卿云知道秦朔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前世也是,没能够好好对待自己,却一直都想要获得母女之间的亲密无间,那怎么可能。   顾卿云知道她没有坏心,却也不想就这般轻易的原谅她,更何况,这一次,她选择的是孤军奋战。   看着顾卿云的身影消失在另外一条小道上,秦朔面上出现一丝挫败感,十几年母女,如今归来后的顾卿云与自己竟是这般疏远……   顾卿云在暮春的陪伴下慢悠悠的将这整个侯府逛了一圈,许久未归,这侯府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的生疏了。娘不疼、爹不爱、祖母也对她十分冷漠,三月暖春、阳光明媚,可在这侯府,却让人觉着处处冰冷。   “娘亲。”西侧的一处院子里,顾卿怜坐在茶厅之中看着白姨娘,“这大姐从皇陵回来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你看她从前虽然嚣张跋扈,却是一个没脑子的。可是如今,三言两语,竟害得娘你被苛责,害得我必须要禁足十日、抄写家规百遍,是百遍啊!等到家规抄完,我的手腕都会断掉!”   “好了,二小姐,您忍一忍吧,如今看来,我们之前的拉拢是行不通的了。”白以沫说道,“不过她也别得意,她虽然是嫡出大小姐,可是那又怎么样?爹不疼、娘不爱的,连老夫人都不喜欢她们母女,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丢尽脸面,在这府上待不下去!”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是哪一天!”顾卿怜一扭头:“我现在看到她就十分窝火!”   白姨娘听罢一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顾卿怜附耳过来,她在顾卿怜的耳边耳语一番,顾卿怜听罢,面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来。   “对了,日后,你在人前还是叫我白姨娘吧,可千万别再叫我娘亲了,若是让那丫头知道,恐怕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行了,我知道。”顾卿怜不耐烦的挥挥手。   “这些日子,二小姐还得多加忍耐,我去筹划一番,到时候,有得她好看!”白以沫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有顾卿云这个嫡女在前,自己的女儿的地位永远屈居在下,更无人看到自己女儿的风华……   顾卿怜被禁足,白姨娘也安静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每次去跟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大家都言笑晏晏,和和气气的,然而每个人的心中究竟如何,顾卿云就不知道了。在这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着她行差踏错,将她拉下马呢。   当然除了想要将她跟秦朔二人拉下马之外,更多的人还是嫉恨白姨娘的吧,毕竟她们同样都是姨娘,可就偏偏是她,受尽了侯爷的宠爱。   暴风雨欲来之前,她们选择静观,可是顾卿云却不想平静下来,总该朝着自己的仇人讨点利息才是,罚抄家规、被禁足,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想着,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一抬头,见到湖对面有一个风姿卓越的男人站在顾南亭的身边,是独孤浩。看到他,顾卿云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婊子配狗,才能天长地久,上辈子顾卿怜不是一直都觊觎自己的渊王妃之位吗?那么这辈子,不用劳烦她使用阴谋诡计了,自己直接给她制造机会,将这个头衔送给她好了…… 正文 第8章逍遥王   十天的时间转瞬而逝,顾卿怜终于恢复了自由。这日大家请安之后,老夫人向大家交待过几日要去京郊的护国寺礼佛,几位小姐包括白姨娘都会一同前去,秦朔作为侯府当家主母,老夫人让她在侯府留守。   四月初八,乃是佛祖圣诞,初五,老夫人就带着白姨娘以及四位小姐来到了护国寺中。   护国寺主持早就得知侯府老夫人要来,一早就在那里等候,见到老夫人之后,行了一个佛礼,然后请老夫人去大殿。而一旁的小沙弥则是带着白姨娘以及四位小姐去禅房之中稍作休息。   众人将行李放下,沐浴更衣之后,都穿着灰色的素服,由小沙弥领着去佛堂。   佛堂大殿,佛祖还是那么的慈眉善目,高大的佛祖金身十分高大,当顾卿云跪下的时候,竟感觉自己在佛祖脚下是那么的渺小!她抬起头看着佛祖,只见佛祖面容安详、悲天悯人,拈着手指冲她一笑,仿佛早已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在劝诫她道:回头是岸。   可是她真的能够回头吗?顾卿云点燃一炷香,插在佛前的香炉之中,檀香阵阵、香雾袅袅,向四周散去。   两旁站立的金刚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他们瞪着眼珠,似乎要让这世间的一切妖魔鬼怪无处隐藏!   其实,她所要做也不过就是做一个怒目金刚,让一切该下地狱的人全部都下地狱!   拜完佛祖之后,这些小姐们为了讨好老夫人,都三三两两的去听主持讲经,顾卿云对这些可没有兴趣,她记得这护国寺的风景不错,便跟小沙弥说了一声,自己去后山走走。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话真的一点都没错,后山有一大片桃花林,此刻开的正艳,粉红的桃花,偶尔风一吹,花瓣便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真是美丽极了!   顾卿云不由自主的就走桃花林中,越往深处走去,树干密密丛丛。眼见四下无人,她忍不住的深吸了一口气,轻舞起长袖,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愉悦的舞蹈起来。一支舞毕,她站在原处,突然发现头上的桃花瓣飘落下来,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顾卿云不经意的抬手开始整理头发,竟然看到一个男人侧卧在这桃树之上。此人身着一身白衣,一头长发仅用一根锦缎在头上微微一束,长长的发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他微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如同收拢翅膀的蝴蝶轻轻的停在眼睑之上,皮肤雪白,薄唇轻抿,好似就是生在林中的仙人一般,几乎要与这桃花融合在一起。   顾卿云两世以来,曾经看过无数长相俊美的男子,但是当这个人如同谪仙一般躺在这里的时候,自己的心竟有一瞬的停止跳动,眼前的这位男子,俊美的让顾卿云惊呆了!   “咳咳!”回过神来的顾卿云咳嗽一声,这人的眼睛立刻睁了开来,看到除了树下站着的顾卿云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竟然视而不见般的,闭上双眼,继续小寐。顾卿云站在原地,不禁有些恼怒起来,突然飞起一脚朝树干上踹去,树枝颤动了一下,花瓣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那人却是躺在树干上稳如泰山。   “逍遥王,你就不要再装睡了。”顾卿云认出这就是那日为自己马车让路的逍遥王,她冷声道:“你躲在这里,究竟是有何目的!”   “顾大小姐,这应该是本王问你才对吧?”独孤尘睁开眼,看了顾卿云一眼:“本王好好的躺在这里睡觉,你偏偏闯了进来,还跳了一知孔雀舞,来扰乱本王的清梦。”   他的声音极其动听,带着一点特殊的磁性,可是说出的话却是让顾卿云忍不住想冲上前去扁他!   顾卿云嗤笑:“由来只知道声音会扰人睡眠,从来没听说轻柔的舞蹈也会让人从梦中醒来。”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你舞蹈的样子有多美,冥冥之中,我的神魂一下子就被牵引住了。”独孤尘从树上跳下来,站在顾卿云的面前,他的眼睛灿若星辰,表情极为认真,使得顾卿云忍不住想要往他的俊脸上揍上一拳。   “登徒子!”顾卿云冷哼一声,往外走去。   逍遥王独孤尘,是当今皇上的胞弟,长相俊美,最是喜好声乐。圣上虽然疑心深重,但对他却十分的信任。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圣上的胞弟,更是因为他狂放不羁的性子,不恋权势,终日纵情于声乐之中,爱自由胜过一切。   此人常年在外游荡,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听说江南出了一个名妓,一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世间绝无仅有,竟然不惜花费数月,亲自前去江南寻觅;又听人说,东海珞珈山出了一种神鸟,叫声如同歌唱,他便亲自前去东海,在珞珈山林之中待了足足半月。   若不是因为袁太傅仙逝,想必他是不会回来的吧,毕竟这京城暗流涌动,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前世,顾卿云记得,也就是这次袁太傅仙逝他回来过,并在不久后长公主举办赏花宴上大放光彩,惹得京中众多姑娘对他爱慕不已,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这种人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得罪,让他口头上沾点便宜得了。顾卿云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却不知道在她身后,独孤尘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低头捡起地上的一块玉佩,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顾卿云穿过佛堂的时候,恰巧碰到了顾卿怜等人。   顾卿怜面上带着欣喜之色,她娇声道:“大姐,你刚刚去哪了?”   “没去哪。”顾卿云冷冷的回答,然后快步往自己的禅房走去。顾卿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眯起眼,本能的觉着顾卿云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三妹顾卿蓉看着顾卿云态度高傲,恨恨的一跺脚,“大姐可真是无礼。”   “好了,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人家是嫡女,我们怎能比的上呢。”四妹顾卿玥阴阳怪气的说道。   顾卿怜听到‘嫡女’二字之后,面色一寒,刚也想要说两句愤恨的话出出气,又想起白以沫的教导,便换上一副笑脸,轻声的安慰道:“好了,两位妹妹,大姐或许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吧,她不是故意要这样对我们的。”言谈之中,顾卿怜将一个尊敬长姐、爱护幼妹的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恰巧白姨娘扶着老夫人走过,听到她们一番话后,老夫人停了下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卿怜连忙行礼:“回祖母话,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老夫人扬手让她们三个起来,“没发生什么事情?那三丫头跟四丫头,怎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呢?” 正文 第9章护国寺风波   “是大姐!我们朝她打招呼,她连理都不理我们。”顾卿蓉第一个告状,一旁的顾卿玥也是低下头表示认同顾卿蓉所说。   听罢,老夫人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这个丫头,实在是太没规矩了,我回去再收拾她!”   “祖母,没事的。”顾卿怜连忙说道:“我知道祖母疼我们,我们受点委屈没有关系,只要大姐不要对祖母心生间隙就好了。”   “哼,我还怕她同我生分?”老夫人冷哼一声,由白姨娘扶着往禅房走去。   顾卿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又在老夫人的面前给她上眼药了,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反正老夫人不喜欢她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表现的再好也没有用。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堵不住。   况且她现在也没时间管那么多,她正在想一个请君入瓮的法子。   上辈子的时候,顾卿云就是在这里,又遇上了一波刺客,话说这事情就是有这么巧,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内宅女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遇上刺客,而救下她的人恰巧又是独自己前世的夫君独孤浩。   重来一次,她几乎能够断定,这根本就是孤独浩早就预谋好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嫁给他,好获得宁国候跟安国候两家的帮助。   可是当时的她没有想这么多,只觉得是自己和独孤浩的缘分,因为那次遇上刺客,众目睽睽之下,独孤浩为了帮她挡刀,将她扑到在地,所以她才不得不顾及名声嫁给了她。不过当时她对独孤浩早已是心生爱慕,反而心中暗自窃喜,以为这就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的缘分。   可是如今,她想要换一个故事的女主角,事情就发生在今晚了,她该怎么做呢……   黑暗之中,独孤浩应该看不清她的脸,刺客当时是直接到她的厢房的,所以她要想个办法跟顾卿怜换个房间。   在两个厢房之间转了一圈,顾卿云想到了一个主意。顾卿怜平日里不是装作一副伪善、大方的模样么?那自己就直接的跟她明说就好了。   用过晚膳之后,众人洗漱一番,然后又同老夫人一起跪在佛堂礼佛,一直到了亥时初刻,老夫人才起身,让大家各自去休息。   灯光憧憧,顾卿云走到了顾卿怜房门前,敲了敲门,屋子里面传来顾卿怜的声音,“谁呀?”   “是我。”顾卿云回答。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顾卿怜此时正在屋内和白姨娘密谋,二人不禁有些发愣,难道是被她发现了?不过还是让丫鬟把门打开。   “姐姐,这么晚了,你来我有什么事吗?”顾卿怜让丫鬟奉上茶水,尽管恨不得给她倒一杯毒药,但是她面上还是带着笑,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姐姐看到妹妹这窗户前的芍药开的争艳,风景独好,便想着和妹妹换一个房间。”顾卿云抬眼看着顾卿怜说出自己的来意。   顾卿怜走到窗户前,看到自己这窗外的风景的确是不错。她看了白姨娘一眼,白姨娘不置可否的点头,顾卿怜便答应了下来,“当然没问题了。”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妹妹善解人意!”顾卿云说着就拍拍手,暮春跟紫夏两人走了进来,手上还带着行李物品,显然是早有准备。   尽管刚刚已经答应了此事,但是看到此情此景,顾卿怜的心中仍旧是有些恼怒,她这是哪里是在同她商量?这分明就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只过来通知她一声的吧。   强压下心中的怒气让丫鬟帮着收拾屋子的东西,走到顾卿云的屋子之后,顾卿怜面上已经是怒气冲冲。   “好了,二小姐,你消消气,下半夜有的她受的了。”白姨娘笑道,“她这样跟小姐你换房间,就是帮着洗脱我们的嫌疑。”   “娘亲你说的没错,她这是自掘坟墓!”顾卿怜冷哼一声,面上露出阴冷的笑来。   尽管已经换好了房间,但是顾卿云却仍旧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她打定了主意,今晚彻夜不眠,于是在上床前,又狠狠的喝了一杯浓茶。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长夜漫漫,她又不能够靠看书打发,连眼睛都不敢闭,只能够睁着眼躺在床上,任由那痛彻心扉的记忆将她侵蚀。   到了下半夜,顾卿云终于听到了鬼鬼祟祟的声音,她放下心来,想必马上就可以看好戏了。但随即,她心中一惊,怎么这鬼鬼祟祟的声音好像就是发生在自己的窗户外面?   这时屋子弥漫出一种奇怪的烟味,顾卿云连忙将自己的口鼻给掩住,随即爬下床来,用茶水将手帕打湿捂在脸上,然后爬到床下躲藏起来。   真是失策啊失策,没想到她已经换了房间,可是仍旧是被独孤浩发现了,莫非他一直都派人在监视她?独孤浩果真是心机深沉!   顾卿云蜷缩在床底的角落里面,听到有人从窗子里面爬进来的细微声响,那人摸到了床上,可却没有摸到人,不过被窝还是暖和的,门锁也是好好地,便知道了顾卿云就躲在屋子里。   “小娘子,快出来吧。不要让大爷久等了!”猥琐的声音在屋子里面响了起来。   事情已经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此刻只怕不是独孤浩用计谋想要陷害自己,而是另有他人!否则,独孤浩会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安排刺客调戏自己!   顾卿云猜测,此时自己是落入了白以沫的圈套里了!   这人在屋子里面四下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人,最后低头往床底探去,不待顾卿云大声呼救,这人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出来吧!”这次的声音让顾卿云很熟悉,从床底上爬出来,顾卿云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的确是逍遥王。   独孤尘递给她一方手帕,“擦擦吧。”   顾卿云接过手帕往自己的脸上胡乱一抹,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此刻她的心中有许多的疑问,张张嘴,却只是说出了四个字:“多谢相救。”   “一句多谢就好了?救命之恩难道不是以身相许吗?”独孤尘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卿云。 正文 第10章护国寺风波(二)   刚刚对他的好感因为这一句话消磨殆尽,顾卿云白了他一眼。独孤尘便笑了起来,“逗你玩呢。”   淡淡光下,他这一笑,可谓是颠倒众生,顾卿云瘪瘪嘴,一个男人干嘛长得这么好看呢!   “走吧,带你去看好戏。”独孤尘说着从窗子跳了出去,顾卿云想了想,搬来一条凳子,踩着凳子爬到窗户上也跟着跳了下去。   独孤尘带着顾卿云来到了顾卿怜的房间外面,他点燃一支短香,将它顺着窗缝伸了进去。不多时,有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将屋内刚刚被独孤尘打晕的男人搬了过来。   顾卿云瞬间知晓了独孤尘的用意,他竟然是想要帮她报仇,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顾卿云却是制止了他,道:“不必了。”   独孤尘听到这话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顾卿云轻笑,道:“今晚还会有黄雀过来的。”   “明白了。”独孤尘一挥手,黑衣人就又拽着昏迷的男子消失了。   “我今天无意听到了你庶妹跟姨娘的话。”独孤尘主动跟顾卿云解释。   “无论怎么样,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你早点休息吧。”顾卿云站在窗户口,与独孤尘挥别,独孤尘却是抱着手在一旁,毫无离去的意思,想要看她怎样越过这窗户。   其实只要独孤尘一走,她便可以爬过去,但是眼下,她是一个世家贵女,无论如何都不好当作他的面爬窗子。   看到她的窘样,独孤尘觉着有些好笑,他走过去,伸出一条腿、半蹲,示意顾卿云踩着他的腿迈进去。   顾卿云见他将脸别到一边,她便真的踩上去,然后顺利的进到了屋子里面。等她回头,独孤尘已经不见了,她关好窗子,到床上躺下,心想着,自己可能还不够狠,这两人竟然想要设计毁她的清白,可她却是心地仁慈的赐予顾卿怜一个好夫君!   躺下还没有多久,就听见有人大喊有刺客,不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顾卿云从床上爬起来,掌灯走到外室,却发现暮春跟紫夏睡的正熟。   走过去踢了暮春一脚,她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顾卿云知道她们肯定是被下药了,也不再管她们,自己点燃了灯火,打开门出去了。   只是她出去的有些晚了,刺客已经被打跑,她只看到顾卿怜躺在地上,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然而她还在继续撕扯着自己的衣裳;独孤浩在一旁脸色青黑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刚才自己进屋救人,不料被她缠住,衣衫凌乱。   一些小沙弥用手挡住了眼睛,想看又不敢看。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白姨娘惊呼,黑暗中,她一时没有看清人,只是恨恨的捏着手帕,觉得她可真是好运,竟然被渊王给救下了!   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脸色黑沉的几乎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了,有婢女快步跑过去按住了顾卿怜,又有人端来一盆冷水狠狠的倒在她的身上!   “渊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颤抖着声音问道,她刚刚看到这一幕,让自己都有些懵了。   “今日本王和逍遥王恰巧也住在此处,听到打斗声,便赶来查看,谁知竟然有贼人打算掳走贵府大小姐。”独孤浩的声音不偏不倚:“本王出手相救,至于她为何会这样,应该是被人下了药。”   “究竟是谁,竟然在佛门圣地做下此等腌臜事,实在是可恶至极!”老夫人愤怒的斥骂一声,然后说道:“今日还真的多谢渊王爷了,若是让贼人得手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无事,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独孤浩风度翩翩。   “只是今日这事……”   “今日这事本王断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独孤浩的回答正是老夫人想要听到的。   “老身在此谢过。”侯府名声大于一切,这事万万不能够传出去。众人正欲散去,突然一个带着疑惑而又迷糊的声音从老夫人的身边传了出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位姑娘是?”独孤浩看着顾卿云走了过来,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一旁的白娘娘更是大为吃惊。   老夫人转头看到是她,开口向独孤浩介绍道:“这是老身的大孙女顾卿云。”   独孤浩听到顾卿云这个名字太阳穴隐隐跳动,“侯府大小姐?那这位姑娘是?”   “是二小姐。”两个压着顾卿怜的婢女低声回答。   听到地上衣衫凌乱的是自己的女儿,白以沫赶忙冲了上去,手忙脚乱帮她将衣服整理好。   顾卿云嘴角的嘲讽跟冷笑不加掩饰,倒要想要看看,这辈子,没有自己做他们真爱的障碍,她提前将顾卿怜送给他,他又是否会喜欢上顾卿怜这个坏他好事的女子呢?   独孤浩的眼神隐藏着阴鸷,今天这事明明万无一失,他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最后救起的人,竟然只是区区一个庶女!所有的安排前功尽弃!   此事又事关女子名节,只怕侯爷府不会就这么过去,然而宁国侯顾南亭兼管吏部,万万不能够得罪,此事又是自己所策划,独孤浩只能够打碎牙往肚里吞。   “原来是二小姐。”独孤浩面色闪烁,恢复了原样,他朝老夫人拱拱手,告辞离开。   众人渐渐的散去,德高望重的寺庙主持一脸罪孽深重念着阿弥陀佛。老夫人面容慈悲的同他行了佛礼,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而转过身后,却是面目阴沉。   独孤尘跟顾卿云打了个照面,在她的耳边说道:“没想到你这么的善良,可怜渊王孤身一人,竟然特地送位美人儿给他。”   顾卿云挑眉看了他一眼,“也可以送给你。”   “你可以将你自己送给我。”独孤尘抿嘴回答。   顾卿云对他怒目而视,他从她身边错身而过,去老夫人身边见礼,看似是在安慰老夫人的样子,可瞧着老夫人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这人究竟是有何目的?顾卿云想不明白,前世可没有这一出,不知道他来此处究竟所谓何事,还是仅仅因为无聊,所以才来掺和一脚。   好好的一场佛家盛会被弄成这个样子,老夫人的脸上阴云密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再也没有心情礼佛,第二天就携着众人启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