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爷出关 第1章 二公子出手 大乾帝都云中城,十月份开始飘雪,到了十一月初已经冷的厉害,不管是低矮的百姓住房,还是高大威严的王侯将相之家的屋脊上。都挂着长短不齐的冰挂,大半年都不会融化。 十一月初三,天气冷的尤其厉害,天还没大亮,训诫院门前已经站满了人。这些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呼出的白气凝结在胸前,许久不散。 训诫院隶属于大理寺,而大理寺是大乾王朝执法最高署衙,犯错的将相子弟都被关在这里,每三年训诫院开门一次,今天正是放人的日子。 武威侯府的仆人在人群中非常显眼。这些人衣衫鲜亮,大声喧哗,占据了训诫院门前最好的位置。领头的江飞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那马头上两撮白毛,长成龙角形状,正是传说中的化龙驹。据传是蛟龙和野马所生的异种。可以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东方发白,参醒院的门缓缓打开。一群人从侧门鱼贯而出,夹在中间的江天朗分外显眼。 他年纪超不过十六岁,皮肤雪白,蓝灰色的眼睛分外醒目,偶尔嘴角上扬。一股跋扈气息扑面而来。 大乾王朝王族的眼睛是蓝色,人们称之为皇蓝。这是王族和老百姓最大的区别。 “果然禀性难移,关了三年,还是老样子。” “他的老爷子武威侯,权倾朝野,谁敢惹?如果不是当年江天朗惹祸太大,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又有人嗤了一声,小声道,“关在这里又怎样,还不是走走样子?三年一过,照样大模大样的出来。从今以后,云中城没有安宁了。”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江天朗眼神如刀扫过,那些人马上闭嘴。 “少侯爷,您还是风采依旧!”江飞小跑着上去,用艾草沾着清水,甩在江天朗身上。按照大乾朝风俗,这样做可以驱除少爷身上的晦气。 “少侯爷,晦气除尽,请您上车更衣!”江飞指向不远处,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正等在那里。 高冠金带,广袖白衣,焕然一新的江天朗从马车上下来。眼睛却向训诫院大门方向张望,好像是在等一个人。 下人们把少侯爷换下的衣服烧掉,灰烬用雄黄圈住。接着有人噼噼啪啪燃起鞭炮。 “少侯爷!请上马!”江飞把化龙驹牵了过来。 被突然响起来的鞭炮声惊吓,远处一匹瘦马加速冲过来。骑马的人手忙脚乱,手里的东西正好掉在江天朗的头上。 江天朗抖落金冠上的烧鸡,一点点拿下荷叶饼,狠狠咬牙,“打!”江飞挥拳向骑瘦马的小个子打去。他对付骑马的小个子一点不费力气。 嘭嘭嘭! 江飞拳脚很重,每一拳下去都像擂鼓。那个小个子被打的不住咬牙,却始终不求饶。 江天朗再次咬牙,“打死!” 武威侯府打死个把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大家只能侧目,却没人敢管,完了,再过一会儿,小个子就死翘翘了。 嗖! 有人影掠过。 嘭! 江飞忽然离地飞起。撞的训诫院厚重的大门一阵摇晃。他瘫坐地上。脑袋一阵阵发疼,脖子咔嚓嚓响了好几声。 完了,脖子碎了! 是谁打我?!谁敢打我?江飞茫然四顾。鼻青脸肿的样子让围观人群大笑。 一个灰衣灰袍的人背对着江飞,正弯腰把许小棍儿拉起来。 小棍儿眼里满满都是惊喜,“二少爷!”那个背影,属于镇远将军夏铁衣的小儿子,夏明河。 训诫院守门人向外张望,“刚放出去,又在这里闹事?再把你们抓起来……”守门人没有官阶,薪俸比打更巡夜的还少半串铜钱。之所以敢对这些王侯将相子弟大呼小叫,无非是依靠着训诫院的威名。 夏明河冷笑,“欺负到头上,不打怎么办!” 守门人满脸讪笑,“原来是二少爷,小人多嘴,多嘴了。”打了自己几个响亮的嘴巴,然后咚的关了大门。 三年前,夏明河敢在九王爷的金阳宫内杀人,九王爷是当今弘光皇帝的叔叔,跟金阳宫相比,小小的训诫院又算什么? 许小棍儿惊魂未定,“少爷,三年过去,你身手还这么厉害。” 夏明河微笑:“这样的杂碎,,不值得我动手!动了我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捅一个窟窿!我的人,不能受气,除非我死了!” 江飞抱着主子的双腿不住摇晃。“少爷,你替我出气。”江天朗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他心里很清楚,夏明河武功高强,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父亲的名气就臭了。 “夏明河,你堂堂大帅府二公子,骑这样的马,有点太失身份吧。”江天朗嘿嘿冷笑。有意把声音提高。小棍儿带来的那匹马,个矮毛长,还不如一头健壮的毛驴。他不打算和明河动手,却还是要想办法羞辱明河一下,给江飞出气。 小棍儿脸上发烧,大声说道,“我们将军府里,好马多得是。”转身向明河小声道,“少爷,他们不让我用好马接你……” 夏明河也跟着大笑,“品相是差了点,毕竟还是纯种,有的马看起来不错,其实却是杂种。” 江天朗脸色发黑,“你知道什么!整个大乾王朝,也只有这么一匹化龙驹!当今弘光皇帝,富有四海,也……”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妥,后面的话全都咽下去。 夏明河微笑,“你的意思,当今皇帝不如你了?何况我又没说化龙驹是杂种,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围观人群再次大笑。 “嘿嘿,夏少爷好厉害!” “当然,整个云中城,只有他敢和江天朗这么说话!” 江天朗差点吐血,又抖抖身上衣服,“我这身衣服,总比你好太多吧!” 一群人风一般从江天朗身边掠过。领先的是个锦帽貂裘的年轻人,两腮旁长长的狐狸尾随风飘扬。十几个下人紧跟在后面跑的吐血。 “二哥,我们来晚了!”季岳还没下马,先大喊一声。 “哼,没想到,过了三年。这些死党还想着夏明河!”江天朗狠狠咬牙。这里很多人他都认识。刚才那个年轻人,是永化候季风伯的儿子季岳,紧跟在后面的,是铁刀将军铁公然的儿子,铁宽。 “还有铁宽!季岳不讨好我就算了。你父亲铁公然,不过是我脚下一条狗!居然也不讨好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用什么迎接夏明河!” 下人们打开打来的盒子。在场众人眼前一亮! 天冠轩的貂裘帽! 全富贵的箭衣袍! 四方平的登云靴! 天冠轩、全富贵、四方平都是云中城响当当的铺子,很多富贾官宦的衣帽,都在这些铺子定制,当然价格也相当昂贵。 据说四方平铺子的两尺裹脚布,都可以卖到三两赤金。而平常人家辛苦一年,也攒不下十几两赤金。 不远处,一辆驷马驾辕的马车,正粼粼的跑过来,四匹马毛色、身材一样,步伐齐整。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敲出火星,两盏红灯在车上摇曳,季府两个大字非常显眼。 整个云中城,只有永化候府,才敢挂这样的灯笼。季岳的父亲,正是永化候季岚云, 季岳挥手。“请二哥上车,更衣!” 夏明河摆手,“不用!这么好看的衣服,必须让大家看着我穿上!”向江天朗说道,“少侯爷,我说的对不对?!” 江天朗只能点头。“当然,就算你打算裸奔,我也没意见。” 第一卷 少爷出关 杂种就是杂种 夏明河换上衣衫。张开双臂在江天朗面前转圈。“少侯爷,我这衣服还不错吧。” 江天朗再次点头。他很识货,夏明河的衣服,的确比他的好太多。 “二哥,这匹奔雷豹,兄弟给你留了三年!我们在真味楼摆好了酒席,给你接风!” 夏明河翻身上马。轻轻抖动缰绳。奔雷豹一声长嘶,有虎啸龙吟之声。 化龙驹忽然四腿发抖,吓瘫在地上,化龙驹虽然神骏,却不能和奔雷豹相提并论。 江天朗一条腿被压在下面,稍稍抽动,马上疼的大声惨叫。 夏明河再次大笑。“杂种就是杂种!样子再好也没用!对不对啊,少侯爷!”转身向季岳道,“兄弟!给小棍儿牵一匹好马!” 江天朗对夏明河背影吐了一口痰,“神气什么!只要我想,奔雷豹早晚是我的!老子不是杂种!你才是!” 又一脚把江飞踢开,“滚远点!不要挡了老子的马头!” 紫石大街。 沐浴在阳光中的镇远将军府高大,庄严。门前高高站立的狻猊雕像,看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府门最显眼的地方,竖立着一块巨大陨石,那是弘光皇帝钦赐,上面四个大字:江山之本。足可见夏铁衣很受皇帝重视。 将军府院子重重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空闲处种植各色花木。步步生景,处处不同。无时无刻都在显示着尊贵之气。 这些树木花草,都是夫人秋白月杰作。当年的将军府,并不是这样子。 秋白月端坐正厅,接受全府人的晨安。镇远将军常年御守边塞,府里大小事情,都是大夫人秋白月打理。 “夫人,二少爷今天回家,要不要准备一下?老爷前些天带来书信,也有这个意思。小棍儿已经去接了。”二夫人小心翼翼的说着。 秋白月轻轻挥手。“老爷的书信我也看了。倒是没看出这层意思。明河被关进训诫院。全府上下都跟着蒙羞。 如今他出来,也没有什么值得祝贺的。他如果有心,从此以后,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不给府里惹事才是。” 二夫人不再说话。 秋白月非夏明河生母,对明河看不惯,也是情理之中。偏偏夏明河也是个倔脾气,从来不去讨好大夫人。 明河被训诫院放出来,大夫人不乘机发难已经非常难得,更不用说派人去接了。 “天气渐冷,照顾好我的兰花。黄管家,炭火一定管好,我们这么大的院子,万一失火,可就糟了。” 总管黄胖子唯唯诺诺,连声答应。 所有人都散去,只留下几个贴心丫鬟。秋白月哼了一声,“这个许小棍儿,平常不显山露水的,关键时刻,还要翻天了!得了谁的命令,敢去训诫院接人!等他回来,先把腿敲折了!看他怎么到处跑!” 停了一停,又道,“大少爷怎么没来?是不是去练功了?” “回夫人的话,大少爷正一早去真味楼喝酒。还没回来。要不要去找他?” 大少爷夏克定是秋白月亲生儿子,自小就被宠溺惯了,骑马射箭一窍不通,吃喝玩乐却是个高手。 对这个儿子,秋白月一直恨不起来,“不要管他!大点就懂事了!倒是这个明河,一会儿要好好给他点颜色!不然训诫院三年的惩罚,又白费了!太阳都这么高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二少爷被季少将军接到真味楼喝酒,暂时不回府了。” “果然还是跟先前一样,不懂规矩!训诫院出来,又不是光荣的事,接的什么风!”秋白月眼神一凛,身上衣服簌簌而动。大厅中的空气,一下寒冷起来。 手掌轻轻按下去,紫檀木的把手上出现一个深深的印痕。秋白月本是外族女子,被镇远将军夏铁衣收服,带回大乾王朝。虽然很久没上战场,也已嫁人生子。但武功修为还在。 真味楼上。 夏明河脸色微微发红。只不过六七个人,却喝掉了十几斤酒。 “二哥,最近元突族飞马入侵边境,攻城略地,夏将军独力难支。告急文书飞来如雪,听说皇帝选拔元帅,协助夏将军平定边陲,你出来的正是时候,凭你的本事,弄个元帅,还不是轻而易举?一门两父子,全都是大元帅,是何等的风光!” 夏明河微笑,“大乾朝有一个元帅就足够。我元帅做得再好,也比不过父亲。” “做不做官,倒是小事,就算为了争口气,也要把这个大帅争下来!我听说,武威侯正在到处活动,要让江天朗做这个元帅。如果他奸计得逞,大乾朝百姓就遭殃了!”铁宽在桌子上重重一击,酒水四溅。 夏明河端杯在手,没有说话。训诫院门前一幕,又在他脑海里浮现。江天朗的表情,实在是欠打! 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年轻人走进来,身材高大,锦衣华服,长相俊美,只是脸色白的吓人。 “大哥,你也在?”心里不情愿,夏明河还是叫了声大哥。 “老二,你真出来了?三年前你欠我的银子,今天该还了吧?大哥要穷死了。”夏克定伸出手来。手指纤细修长,上面戴满玉石珠宝,映衬的手指白的不见一点血色。 明河微微皱眉,“几百两银子而已,至于你如此追债?回府给你就是。月俸银子我已经三年没领,还债足够了。” “当初找我借钱,可不是这么说的!”夏克定用力拉住明河,“不还我钱,就把你再送回训诫院!” 明河微微挥手,夏克定踉跄着退出老远。“哎呦,欠账不还,还敢打人!我马上就去母亲那里告你!” 夏克定母亲就是秋白月。三年前,就是她坚持把明河关进训诫院。 季岳拍桌站起,“二哥,三年前我借了你一笔钱,今天就让人拿给你。” 看着手里四海钱庄的银票,夏克定笑逐颜开,“好兄弟!我们喝一杯,庆贺你今天出来!”夏明河却挥了挥手,“没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季岳对着夏克定背影呸了一口。“人渣,为什么不替好人死了!” 第一卷 少爷出关 八大妖仙 灵犀羽 秋白月默念好几遍“静心安神咒”, 心绪仍旧是无法平复。自己是有修为在身的人,面对山崩地裂,也会熟视无睹。今天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夏明河回来而已,一个无名小子。至于让自己这样? 近身小婢小红急匆匆跑进来,“大夫人,有人送东西给你。”双手奉上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名字,勾画着一些很奇怪的花纹,像是文字,又像是符箓。 秋白月双手颤抖着拆开信封,一根洁白修长的羽毛飘落出来。 灵犀羽! 灵犀鸟产于犬戎,全身羽毛雪白,嘴角翠绿,双脚鲜红。它的羽毛带着一种特殊的香气,使用灵犀羽毛,正是八大妖仙之一奚飘雪的独门标识。 秋白月身躯一震。入关二十年,再一次见到熟识的东西。心里一阵激动,盼望的那一天,终于到了么? “人在哪里?叫他进来!”秋白月竭力平复情绪,声音抑制不住颤抖。 “送信的是个樵夫,已经走了。他是被人雇来送信的。说大夫人看了信之后,就会明白。” 素白的纸上没有任何字迹,但秋白月双手不住颤抖。打发走小红,伸手在纸上慢慢抚摸,一簇簇的光,从纸上升起,光华流转错落,最后凝成几个字,悬停在秋白月面前。 字数不多,一入目便了然,秋白月却看了好几遍。直到确认无误,这才伸手碰触,那些字如同沙塔倒下,不见一点踪迹。 期待已久的,终于来了。 秋白月食指上发出一股火苗,把信纸烧了。那根灵犀羽,贴身珍藏起来。她换好衣服,轻装简从,从后门出去。 大乾州国都,是世界上有名的大都市,物华天宝,商埠繁荣,熙熙攘攘,灯火整夜不绝。秋白月并不喜欢这份喧闹,在她内心深处,犬戎才是真正的归宿。 长叶林外,一人迎风而立,黑色风袍垂地,背影袅娜多姿,这样迷人的背影,应该属于一个漂亮的女人。 秋白月有点失落,走上去跟那人并肩而立,“大师兄为何没来?”见到了大师兄的字迹,却没有看到人,当然要问个清楚。 犬戎国三大妖仙,大师兄奚飘雪名列其中,秋白月暗恋奚飘雪多年,却被命令打入大乾州做内应,嫁给镇远将军夏铁衣。 虽然贵为将军夫人,还为夏铁衣生了儿子,秋白月对奚飘雪的感情,却日渐浓烈。如经年的酒,越久越醇。 夏明河喝的大醉,被送回将军府时还在打鼾。推开三年未住的小屋,寒气沁骨。屋子小棍儿每天都来打扫,却从未生过烟火。 将军府对动用炭火,管理很严。凭小棍儿的身份,明河没回来之前。根本拿不到一块木炭。 小棍儿安顿好明河,又忙着找炭火取暖。 “炭按人头领给,你不要拿多了。”总管黄胖子冷眼看着小棍儿,恶声恶气说着。 “二少爷回来了,屋子冷!要多用点!” “小王八蛋,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二少爷回来又怎么样?都说了是按人领取!二少爷又不多什么,不也是一个人?将军订下的规矩,谁敢破坏?”黄胖子抬手儿一拳,打的小棍儿不住摇晃。 “这是让你学点规矩,让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将军府是有尺度的地方,你一个不入流的下人,打死你跟死条狗没多大差别!” 大夫人说过,要给小棍儿一个教训,如果大夫人知道自己打了小棍儿,肯定会特别开心。 小棍儿喘了好久,扶着墙慢慢站起。又被黄胖子当胸一拳打倒。 “看在二少爷的面子上。这次饶了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剥了你的皮!” 夏明河睁开眼睛,太阳穴一跳跳的疼痛。屋子冷的厉害,正要叫小棍儿生火。却看到小棍儿衣衫不整,一瘸一拐回来,把怀里干柴扔在地上。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小棍儿,谁打的你?是不是黄胖子?”府里为恶的人不多,明河很容易就猜到。 “也不全怪他,是我多取了炭……,再说,打的也不厉害……”小棍儿转身去找斧子,把木柴劈开了取暖。 “都吐血了,还不厉害?”明河挥手,“你不用替他说话,黄胖子为人,我很清楚,你让他马上来见我。” 明河不是大夫人眼里红人,毕竟还是将军府二公子。黄胖子在小棍儿面前狂傲自大,其实也不过是明河手下一个奴才。听到二少爷招呼,胖脸吓成了猪肝色,心里打鼓,腿却跑的很快。 “总管黄泉,求见二公子!”黄胖子在廊檐下跪下,恭恭敬敬喊着。声音不高不低,还要保证能让二公子听得清楚。 “黄泉?为什么不叫黄狗?!你匍匐的样子,真的很像。”明河暗骂,装着没听到。翻了个身,继续睡着了。 一阵朔风吹过,几块彤云从西北天边堆积上来,很快整个天空变成铅灰色。风小了一些,却很快飘起雪来,开始还只是米粒大小,很快就变成鹅毛,在黄胖子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云中城地处极寒之地。风雪异常严寒,威力极大。就算是石头,也能冻裂了!黄胖子冻的瑟瑟发抖,全身气血运行越来越慢,却一动不敢动。 将军府有规矩,下人被传唤之时,必须恭敬等待,如果身体乱动,视为对主上的大不敬,会被毒龙鞭打断双腿! 完了,这摆明是给小棍儿出气。今天就算大难不死,双腿也肯定冻残废了!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大夫人!但是大夫人,你在哪里? 小棍儿披了蓑衣,手里拿着一块红薯,在炉火上烤的香气四溢。看黄胖子冻的脸色发青,鼻涕流了老长,跪在地上,满是肥肉的身子不住颤抖。他心里有点不忍,想要叫醒少爷帮黄管家求情,却又不敢。 有人咯吱咯吱踏雪而来,正是大夫人秋白月贴身丫鬟,穿着厚厚的蓑衣,站在门口喊着,“黄总管,大夫人喊你过去。” 黄胖子如逢大赦,连声答应,向屋里行礼,大声道:“大夫人召唤,我先去看看,一会儿再来听少爷训教。”慢慢站起,双腿喀喀作响,差一点坐在地上,身上积雪簌簌而下。跪的时间太久,双腿都麻木了。 “嘿嘿,小棍儿,出气没有?”明河翻身坐起,看着远去的黄胖子,大笑。 黄胖子被笑声惊吓,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暗暗咬牙,“小子,我这就去夫人那告你!将军不在家,没人能救你!” “黄胖子!给我送炭!今天看小棍儿的面子,饶你的狗命!”明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黄胖子暗暗咬牙,“果然是给小棍儿报仇!哼,小棍儿,你等着我的!我对付不了二少爷,还收拾不了你!” 黄胖子气呼呼想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脚踏进大厅,黄胖子就感觉一股杀气迎面而来,大夫人秋白月眼神如刀,刺得黄胖子低下头去。 “黄管家,天降大雪,你不让人清扫,任由我的兰花被压坏,这该怎么说?”秋白月冷冷说着,伏在她脚边的雪狐忽然跃到她怀里,吓得黄胖子一跤跌倒。 秋白月没给黄胖子任何申辩的机会,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后堂,看着拎着毒龙鞭走上来的大夫人贴身丫鬟,黄胖子双眼上翻,昏死过去。 漫天大雪里,传来黄胖子呼天抢地的哀嚎,花房被大雪压倒,弄坏了大夫人最喜欢的兰花,只换来一顿吊打,已经是万幸了。 第一卷 少爷出关 我帮你出气 明河半夜里醒来,雪还没有停。有雪光映射,屋子里并不是特别黑暗,铜盆里炭火已经熄灭,只留了些微热的灰烬。小棍儿缩成一团,睡得正香。屋子一角,还堆着很多木炭,黄胖子被打的下不了地,派别人把炭送了过来。 明河把被子给小棍儿盖上,转身出屋,站在檐下看雪。 训诫院三年,他很少睡到自然醒,今晚也是如此,忽然就醒了。但这次与以往不同,这次是在家里。 漫天大雪,让明河有了练武的冲动。他稍稍舒展一下身子,在雪地里练习了一套拳法,龙骧虎步,拳脚生风,正是家传拳法龙战拳!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这种拳法的最高境界,可以发出玄黄色的杀气!目前整个大乾州,能发出玄黄色龙战拳杀气的,只有镇远将军夏铁衣。 整套拳法打下来,没有丝毫生涩,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气血非常通畅。明河满意的点头,在训诫院三年,不管处境多么困难,都没有放弃练拳,看来还是很有成效。 他忽然有点想念父亲,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到镇远将军了。 天气放晴之后,索性就去边关找父亲,反正在府里也只是个边缘角色,除了小棍儿,没有人把他真正当一回事。 明河负手望天,想着心事,任雪花飘落。 同样没睡的,还有秋白月。她站在窗前看雪,怀里抱着那只形影不离的雪貂。琉璃灯高挂,照的屋子通亮,忽然爆了个灯花,寂夜里很响。 白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声音也犹在耳。 “大乾州弘光皇帝,要最近收文武俱佳的人,对付犬戎,你一定要留心,只要大乾皇帝定下人选,就要想办法杀死!其他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安抚好将军府里的人,这个时侯,你需要他们支持。” “主上考虑的有点多了,我直接去宫里杀了光明帝,一切仇怨都报了,为什么这么麻烦?”秋白月有点不解。 “哼,你说的容易,光明帝气数未尽,想要杀他并不容易,昔日能率领三千飞龙骑统一四大部洲,实力可见一斑,尤其是圆觉寺一战,更提升他的武技修为。如果能那么容易杀了光明帝,主上也不会闭关这么多年,勤修大道,除此之外,光明帝身边还有不少能人。夏铁衣,尹鸿蒙,都是他的爪牙。 你在云中城多年,应该有多了解,千万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你儿子身上。” 秋白月内心连动,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主上在威胁我?用我的宝贝儿子威胁我? 这件事萦绕她心头,让秋白月无法入眠。 不论如何,都是便宜了明河那小子!秋白月想着,推开门走出去,雪貂老老实实挂在她脖子衣领上,跟羽衣混在一起,很难分辨。 大雪落地无声,堆积到和台阶相平。 门自动在秋白月身后关闭,她离地飞起,在雪里穿行,纷飞的雪花,距离秋白月身体很远,就自动飘到别处。那只雪貂,有避雪的灵性。 她要去明河的住处,三年不见,这小子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又在做什么?秋白月明明对明河很厌恶,但又充满了好奇。 嗖!秋白月幻成一条虚影,从将军府上空的雪花中飞过。巡逻的更夫,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咦,刚才我看到了什么?好像有人从头上飞了过去!” “别扯了。老胡,你肯定是喝酒眼花了。” 两个打更的揉揉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秋白月悬停在高处,看明河在雪地里练拳,“这小子的进境真快,再有一个月时间,就可以冲破五层光明界了,要是定儿能达到这种境界,该有多好。” 秋白月可以在将军府一手遮天,但是练武这件事情,却纯粹看个人修为,只要明河修为到了,在大乾州考取了武功名,在府里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局面就会失控。 到了那个时侯,儿子和明河的差距,就会拉的更大。明河很可能咸鱼翻生。 想到儿子,秋白月转身飘走。她想要看看,这个时侯宝贝儿子在干什么。 夏克定的房间,还亮着灯。秋白月一阵欣慰,总以为儿子不成器,没想到私下还是很用功的。这么冷的天气,还在秉烛夜读, 但是,儿子看得是什么? 秋白月神魄化成一缕风,钻进夏克定屋子里。 装饰华贵的屋子里非常温暖,屋子正中巨大的三足青铜兽首盆里,炭火烧的正旺。将军府的木炭都是按人头供给,每天多少。都有定数,但是夏克定可以例外,因为他的母亲是秋白月。屋角的长身鎏金香薰里,燃着产自乌斯海的浮水龙涎香。 夏克定全身缩在厚厚的金丝长袍下面,左手拿了一杯酒,右手藏在衣服里。 并没有风,衣服却不住簌簌抖动。 宝贝儿子看得什么?!!! 只扫了两眼,上面的文字和图画就让秋白月脸孔发烧!夏克定秉烛夜读的,居然是市坊之间都嗤之以鼻的禁书! 她忽然明白了儿子的衣服,为何无风而动!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圣贤的教谕,看来是白费了!亲生儿子,居然堕落到了这种地步!秋白月虽是异族,也感到一阵难堪。 神魄不知冷暖,秋白月还是感到全身冰凉,她很想一掌把儿子打死,最后心却软下来。她决定再帮儿子一次,神魄忽然化成一阵疾风,把那本书卷出了门外! 夏克定大惊,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见鬼了!平白无故的,那本书怎么会自己飞出去?那本书静静的落在雪地里,院子里除了风声雪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他不敢追出去,更不敢叫人,堂堂将军府的公子,熬夜看小书,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他很清楚。 紧紧握住防身玉佩,母亲说过,只要有紧急情况,玉佩就会发动。 但是并没有事情发生,夏克定长出一口气。也许只是个路过的好色鬼而已,还好有存货,打开身后漆金箱子,又拿出一本。比刚才那本插画更加精美。 “吓死我了,赶紧喝一杯压压惊。”夏克定又满满倒了一杯酒,重新坐下。 秋白月几乎吐血,这个儿子,彻底没救了!我一定要把那口箱子烧掉!还有那些酒水! 第二天早上,小棍儿笑着进来的时候,明河正在喝水,昨天喝的太多,今天早起,头还在发疼。 “大夫人有话,今天不用请安了。”日常都是黄胖子传话,他昨天双腿都被打烂了,最近一个月是不能下床了。 明河一下释怀。不用请安,剩下的时间。正好可以做点喜欢的事,吃过小棍儿端来的早饭,转身走了出去。 将军府的下人正在扫雪,看到二少爷过来,纷纷停下打招呼,都说二少爷为人勇武,但是这些下人却喜欢跟他亲近,他们眼里的二少爷,始终带着一张笑脸,即使在没人的时候,也会对着空气微笑。 好奇怪,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为什么三年前会在金阳宫杀人呢?这些下人并不敢问,也弄不清为什么,只看着二少爷身子轻盈,不长时间,已经转过了墙角。 第一卷 少爷出关 圆觉寺孤本 刚转过墙角,明河看见好几个下人,从夏克定的院子里,抬出好几口漆金箱子,向后院去了。 没用多长时间,后院已经升起缕缕黑烟,看来是把那些木箱点着了。 木箱里装的什么,又为什么烧掉,明河并不关心,他心里在想,秋白月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会突然不舒服? 空旷的房间里里,只有秋白月的声音回荡。这是她的内书房,不用担心说话会被别人听到。 “这么多年,我辛苦养你,就是希望你成就一番事业!不想你让我越来越失望!所作所为,还不如那个没娘的明河! 毁了那些东西,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还有脸过来讨回?只要你功成名就,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不比那些东西好了千百倍? 人情冷暖,自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你不要指望我跟你一辈子!” 夏克定跪在地上。听着母亲训斥,不住点头。却并不反驳,秋白月还想说下去,却听到儿子发出轻微的鼾声。“这个混账的东西!晚上不好好休息,如今来我这里补觉来了!”衣袖轻挥,夏克定飞出去好远。撞在柱子上。 夏克定惊醒,仓皇抹着嘴角边口水,“母亲大人训斥的对,儿子牢记在心……” “滚!”秋白月咬牙,齿缝中迸出一个字。 “是。” 夏克定如逢大赦,转身出去。背后传来秋白月一声叹息。 慈母多败儿,看来果真如此。倒是那个明河,资质真的不错。没人指点,龙战拳已经练到了五重光明境界。秋白月恨意越来越浓烈。 “明河今天还没过来?” “禀告夫人,是您一早传话,不用请安的。”小红马上回答。 “让他去大厅见我!其余的人,也都召集过来!” “是,夫人,叫大公子么?”小红试探着问道。 “不用叫他!我要他……”本想说罚他闭门思过,最后却改了口,“大少爷昨晚用功读书,就不要叫他了。” 将军府后院。 专门用来练武的场地上铺着细细的白沙,靠墙摆着兵器架子,自从明河进了训诫院之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故地重游,明河很有感觉,兵器光亮如新,守门的老人说出原因,“我每天都要收拾这些兵器,二少爷暂时蒙羞,回来以后肯定还要用的。小棍儿也经常过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年,你也受累了。”想到口袋里还有点散碎的赤龙火银,当下掏了一块递给守门人。这些钱都是季岳他们送的,明河的口袋比脸还要干净。 按镇远将军府规定,明河每月都有十两银子零花钱。从明河被送进训诫院,这笔银钱就没有发放。 这么算下来,也有不到四百两银子了。秋白月没有让账房发放这些银子,明河也懒得去要。 “这怎么好意思?日常花二少爷的钱也不少了。”老人嘴里谦让,手却飞快的把钱塞到口袋里。给将军府守门,是个清苦差事,这点银子,足够他赚多半年了。 明河走向兵器架,抄起社稷大刀,这把刀通体用玄铁打造,足足三百多斤,平常人提起都是妄想,更不用说挥舞了。 一趟简单地刀花挥舞下来,明河额头微微出汗,却感觉全身无比舒服,守门老人在一边鼓掌,“少爷的本事,比之前强多了!” “比我爹差远了,我只挥舞了六个刀花,他老人家,可以演练一套社稷大刀。”社稷大刀刀法分类很多,最简单的一套刀法,也足足有六十四种变化。 “慢慢来,少爷年轻,还有的是时间,想要快速提升功力,除非得到《圆觉心经》。”老人慢慢说着,在镇远将军府多年,他的见识,比一般看门人渊博很多。 《圆觉心经》?从圆觉寺传出的那个孤本? “看来二少爷也知道,我是偶尔听老爷说起,应该是圆觉寺那本。老爷既然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错。” 圆觉寺是兀突国第一大寺院,虽是佛门圣地,却以武学名闻天下。大乾州就是建立在兀突国破灭基础之上。 大乾开国弘光皇帝,率兵围剿圆觉寺,激战十昼夜之后,终于逼得兀突国皇帝自杀殉国,而圆觉寺也毁于战火,偌大一座寺院,变成焦土。 圆觉寺武功,也就从那时起,流散于大乾州各地。很多人都说见过《圆觉心经》,最后却都不了了之。 “《圆觉心经》真的有那么厉害?有了它,我就能随心所欲了?”明河想的有点发痴。 小棍儿急匆匆的跑进来,“少爷,大夫人派人到处找你!我看不是什么好事,你最好躲一躲!” “整个将军府,到处是他的耳目,我能躲到哪里?好歹我也是将军府的少爷,她又能把我怎样!我去就是。” 知道秋白月看自己不爽,但是碍于身份,应该会给他留一点面子,但是明河很快就知道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大厅里死一般的沉寂,明河向大夫人请安,“拜见大夫人。”只是拱手,却并没有跪下。秋白月挥挥手,“训诫院三年,你受苦了,不过这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出来以后,你要好自为之,恪守府里的规矩,夹着尾巴做人,总归不会有错。” “大夫人教训的是。做人这方面,夫人是我们的榜样,我时刻都要学习的。”明河心里冷笑,嘴里不卑不亢的说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训诫院三年,你比以前还要懈怠!敢忤逆我的意愿!按照家法,吊打一百毒龙鞭!” 二夫人叹了一声,“大夫人,二少爷年少无知,又是刚从训诫院出来,就饶了他这次……” 明河嘿嘿冷笑,“二夫人。你不用求她!她根本就是在找事。区区一百毒龙鞭!打不服我!” 秋白月不住冷哼。“二夫人,你也看到了,是他不给我面子。三年不见,娘亲都不肯叫一声!管理这么大的府第,没有规矩,绝对不成。你们还不动手!我刚才说了,要打够一百毒龙鞭!” 手下人只是答应,却没人上来动手。 秋白月脸色发白。“将军不在,你们都要造反!小红,动手!” 小棍儿冲上来,挡在明河前面,却被小红飞脚踢倒。明河叹了一声,“小棍儿,你不该这样。” 猛地回头,眼神如刀,逼得小红不住倒退。 “少爷,你不要这么说,我是下人,护着你是应该的!我下贱的身子,被打几下,没什么!你身子高贵,被下人打了,是一辈子的耻辱!” 耻辱?这一百毒龙鞭打下去,我命都没了,还有什么耻辱?明河只有苦笑。 啪! 毒龙鞭高高举起,在空中爆出一个鞭花,狠狠抽向明河! 第一卷 少爷出关 断弓 三匹骏马尾巴拖成一条直线,在大街上疾驰,瞬间来到镇远将军府门前。守门人上前阻拦,“将军府前,还不下马……”骏马忽然停住,前蹄离地老高。 其中一人猛地出手,腰上圆月弯刀幻成一道冷光飞出,削掉守门人头盔上红缨。 那人高高举起纯金腰牌,“啸天铁骑,飞马传旨。敢挡者死!”金牌四周,纹着四条飞舞在火焰中的飞龙。红色玛瑙镶嵌而的眼珠,时刻都像在喷火。 “原来是啸天铁骑!”围上来的守门人诺诺而退。啸天铁骑是弘光皇帝近身侍卫,权力极大,可以先斩后奏。刚才削掉头盔上红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告。 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大的战事,当今大乾州天子弘光皇帝,还保持着祖上行军作战的习惯,日常处理的很多事情,也都是按照军队中规矩来做。 三匹马穿门而过。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敲击出连串脆响。 秋白月微微皱眉,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将军府纵马狂奔?而且从声音判断,狂奔的马还不止一匹!负责守卫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弘光皇帝圣旨下!”三匹马在大厅门前停住,传令官双手举起手中黄色的绸卷。 白秋月急忙命人摆设香案,跪下迎接圣旨。 小棍儿要把明河解下来,却被明河拒绝,“不用,一会儿还要打。” “所有人都跪下!你为什么还站着!难道想要造反?”传令官挥舞马鞭,一股劲气隔空而至,把明河身上绳子割断! 弘光皇帝近身侍卫,果然厉害,只不过小小一个传令官,居然达到了凝气成刀的大武师境界! 香案摆设完毕,传令官大声宣读圣旨。 “元突犯我边境,扰我子民,为扬我天威,特开恩科,各府十三岁以上男丁,均要报名应试。按才录用。自见本旨意之日起,各府务必小心照应本府适合男丁安全,如有差错,按罪论处。” 传令官中气充足,每个字都送到大家的耳朵当中,小棍儿长出一口气,皇帝这道旨意,简直就是为二公子量身定做。嘿嘿,从此以后,大夫人就再也没办法对付二少爷了。 “大夫人,给您道喜了,靖边将军武道传家,两位少爷本事也不错,肯定能在武举考试中拔得头筹,闯一番功名出来。” 圣旨宣读完毕。传令官换了一副样子。笑着向大夫人行礼,论官阶他只是五品,和二品诰命秋白月不能相提并论。 “借上差吉言,真有那一天,喝酒不算什么,肯定有好东西送给上差。”秋白月强颜欢笑,满嘴都是苦涩。 传令官说的不错,两个少爷武功都不错,但是相比而言,又是明河强了很多。明河这个小东西,运气好的让人嫉妒,看来想要收拾他,又要另想良策了。 秋白月这样想着。 明河忽然站起,大声道,“还要不要打!一百毒龙鞭而已!”转身向外面走去,大声喊着,“小棍儿,把我绑起来!别让大夫人费事!” “呵呵,大夫人,看来您还有家事要处理,我这就告辞,不过皇上的旨意,大夫人可是听到了的,还希望大夫人以国事为重!”传令官起身带着人走了。 大夫人颓然坐下,若有所失。过了好久才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大家不许再提起!告诉大公子,加强练功。准备恩科。把明河少爷,也放下来吧。” 回去的路上,小棍儿眉飞色舞,好几次想要说话。但他看明河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刚才发生的事情。始终在明河眼前回荡,没有弘光皇帝的旨意,就逃不过那顿毒打。这种好运气,并不是每次都有,想要彻底摆脱秋白月,只有依靠自身的强大! 如果有了《圆觉心经》,在武举考试中,必定能拔得头筹!只有真正的实力,才能改变人们对他的看法!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勤练武功,准备就要到来的武举。兵权在手,天下我有! 想到这里,明河直接去了演武厅。 夏克定手持画眉弓。正在练习弓箭,射出十箭当中,也有七八箭中了箭靶。每次射中,好几个跟班都鼓掌叫好。他虽然是个浪荡公子,毕竟有父亲的遗风,只是跟明河相比,差了很多而已。 “大少爷真是神射手!就算是箭神养由基再生,也不过如此!” “什么叫不过如此?养由基根本不如大少爷!” 夏克定挥挥手,示意手下人停止拍马屁,他把弓箭递给刚刚来到的明河,“老二,免去了一百毒龙鞭,应该庆贺,跟我比一下箭法如何?” “不用了,你箭法高明,兄弟不敢自取其辱。”明河淡淡说着,跟夏克定多说一句话,感觉到都是受了极大地侮辱, “嘿嘿,二少爷,就比一下,自家兄弟,怕什么?”许福儿笑嘻嘻的说着,他是夏克定的跟班,知道主人真正的心思,是要明河出丑,他挥挥手,马上有两个下人给明河抬过一张弓来。 两个精壮的下人,被那张弓压得呼吸急促,面孔发红,双腿发抖。 居然是轩辕弓!明河只扫了一眼,马上就认出来。 轩辕弓弓力是将军府弓力最强的,选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精心制作,弓身自重就有一百八十斤,一般人举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拉开, 这张弓本来是镇远将军夏铁衣在锻炼筋骨、熬打气力时才使用。不想许福儿竟然抬来给了明河。 明河心里冷笑,轻轻接过弓来,弓弦拉成半圆,嘭的一声松开。声音大作,震得许福儿耳鸣眼花。 “好,我们就射一箭玩玩。”随手拿起一支羽箭,向夏克定说道,“你是大哥,你先来!” 嗖! 夏克定一箭离弦。立中红心!大半箭身进入靶子,只留下一小部分箭尾,微微颤抖。 明河看也不看,一箭射出,嘭的一声,对面靶子动也没动!小棍儿非常失望,“少爷,你的箭射到哪去了!训诫院三年,你是不是废了?” 许福儿也是惋惜的口气,“二少爷不要着急,再来一次!这次肯定能正中红心。”边说边看了夏克定一眼。 夏克定满脸得意。哈哈大笑,“就是就是。你们赶紧帮二少爷找箭!” “大少爷,不用找了,二少爷的箭,直接穿过了靶心,射进了后面的花岗岩墙里!”小棍儿忽然一脸惊讶的回话,声音都在发抖。 明河再次发力,整张轩辕弓被拉成两截。“许福儿!这样的弓箭,以后不许给我!如果有下次,小心家法!”当啷一声,把断弓扔在地上,转身走开。 “他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囚犯而已!刚从训诫院出来,有什么骄傲的!”夏克定看着地上断弓发愣,明河已经大步离开。 “哼,夏克定,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比你强!” 明河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搬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习文练武,夺个武状元给秋白月瞧瞧! 明河掏遍了口袋,也只有十几两散碎的银子。距离武举考试还有一个多月,这点钱吃饭都不够,更不用说租房子了。 比武需要的马匹,盔甲,兵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这些,夏明河目前的的财力完全达不到。 “少爷,你还有三年的月份钱没有动,加起来也有不少银子,我这就去帮你领回来!” 明河微微摆手。“那些银子,我们一文都动不了,大夫人肯定不会给我,你也不要去。” 小棍儿颓然坐下,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少爷,你可以去找季公子,你们是好朋友,他肯定会帮你。” “找他们当然没问题,不过这点小事,我还不想麻烦他们,你跟我出去转转,也许就有办法了。” 一场大雪,冻的大街上人烟稀少。很多地方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偶尔有几个人,也都是行色匆匆。 这样的天气,能去哪儿找钱呢?小棍儿缩头缩脑跟在后面,并不知道明河少爷脑子里想的什么。 刚刚走了没几步,小棍儿一个踉跄,居然在雪堆里踢出一个人来!那人浑身是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这么倒霉吧,难道被我踢死了?或许是冻死的? 小棍儿惴惴不安走过去,蹲下试了试他的鼻息,忽然站起身一脚踢过去,“你活着还不站起来!吓死我了!”那老人头发胡子上结满了霜雪。但是胸口微微起伏,还有呼吸。 “小棍儿!不许这样!”明河喊住了小棍儿。“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他已经落魄成这样,为什么你还要再踩一脚?赶紧把他救醒!” “少爷,云中城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不少人,咱们根本管不过来,他既然没死,就不用理了,还是赶紧走吧。” 明河哼了一声,“别人我不管,这个老人被我遇到,我就要管。” 第一卷 少爷出关 牛刀初试 二少爷决心已定。小棍儿也就不多说什么,弯腰要把老人扶起来。那老人忽然坐起,倒是把明河吓了一跳。“人贱命硬,先死不了,你给我几十两银子,我还能多活几十年。” 小棍儿冲上来又是一脚,再次被明河拉开,“少爷,这就是个无赖!张嘴就是银子!他这样的,给他几百两银子,也活不过今年!” 明河止住小棍儿絮叨,掏出所有的赤龙火银,放在老人面前,“我就这么多了,没有几十两,只有十几两,要是不够,我再去借!” 老人双手颤抖,收银子的速度却很快。“好啦好啦,我老人家认倒霉,被人踢了一脚,才十几两银子,果然是人老了不值钱。” 小棍儿差一点吐血。“十几两赤龙火银,你一辈子都未必见过,你这是遇到了我们家二少爷,遇到别人,早就打断你腿,还不快走!” 老人嘿嘿一笑,“主人花银子,关你什么事?”转身向明河道,“我要让你知道,这些钱没有白花,看你像个读书人,这本书就送给你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小棍儿又嗤了一声,“这样的破书,那些银子可以买上千册!用一本就想骗我们家少爷?少爷好说话,人可不傻!”那果真是一本破书,封面字迹模糊不清,边缘也卷了起来。看起来至少也有几十年了。 老人又嘿了一声,“主人没说话,你一个下人,唧歪什么?换成是你,给我磕几百个头,喊我祖宗,我都不给你!” 小棍儿气得双眼翻白,却被老人身上的一股气势逼住,双脚不能移动。暗骂真是见鬼了。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出去不仅没找到钱,唯一的老本还花没了。小棍儿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明河只当没听见。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那本书上,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这个老人不会骗自己,这本书肯定大有来头。 一脚踏进屋门,明河就迫不及待翻开那本书。 刚刚翻开册页,心就狂跳了一下,残破的册页下面,居然是工整的楷书。 《圆觉心经》! 蝇头小楷非常好认,四个字让明河激动中夹杂疑惑,这也太简单了吧,想了很久的宝贝,就这么出现了?! 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天上就掉下一个馅儿饼,还砸中我了? “以后你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本书里,切记,切记。”送书老人的容貌,忽然出现在书页上,耳边同时响起老人的声音。一边的小棍儿,却根本没有反应。 明河刚看了几行,就深深陷入进去。 镇远将军府里藏书很多,其中一大部分跟武学相关,那些书被秋白月掌控,除了夏铁衣之外,其他人都不能接近,当然,夏克定除外,偏偏夏克定对这些都没兴趣。白白辜负了母亲的一番苦心。 明河费了很多周折,终于读到了其中一部分书,因为机会来之不易,所以读的特别仔细,每一个文字,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正好可以与这本书印证一下。 《圆觉心经》开篇,说得都是武学基本知识,这对明河来说非常容易,但是到了后面,就是具体的武功秘术,再到了最后,就是一些辟谷飞升之类。 薄薄的一本册子,居然涵盖了很多内容,难怪很多人都当成宝贝。后面记载的内容,对明河来说有点遥远,但是前面的武功,绝对是极大地诱惑,看来父亲说的不错,只要《圆觉心经》记载的是真的,练成任何一种,都可以纵横天下! 小小的一个武状元,又算什么? 暮色渐黑,府里早就吃过了晚饭,明河还没有吃饭的意思。小棍儿去厨房里找了点饭菜,在炉火上给明河热着。自己胡乱吃了几口,倒在炉火边打瞌睡。 明河终于抬起头来,窗外居然又是大雪,推开窗户,寒气让有点发昏的头脑马上清爽。深吸一口气,再次演练了龙战拳! 气血运转非常顺畅,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冥冥之中,只有一个解释,肯定是那本《圆觉心经》的功劳!不管这本书是不是真的,至少气血运行之法记载的是没错! 这个发现让明河欣喜若狂。 龙战拳练完之后,明河全身发热,精神奕奕,完全没有饥饿疲劳感觉。明河又冲回屋子,抱着那本书看起来。 整整三天三夜,明河都没合眼。但是非常精神,小棍儿觉得不可思议。也许被那个老家伙传染,少爷也不正常了吧。 要想一个办法,让二少爷出去走走才好。 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季岳满头大汗冲进来。“二哥。整天憋在屋子里干什么?跟我出去散心!”拉了明河,转身就走。 “松竹馆来了个云萝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过去瞧瞧。” 松竹馆在云中城东,四周绵延足足三里,主楼高三层,全部都是斗拱飞檐,规模在大乾王朝首府首屈一指,不管世事如何动荡,这里始终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不同于一般的风月场所,这里只接待士大夫王侯将相之类的名门望族,单单只是有钱人,根本不能接近松竹馆三丈之内。 寻欢场所向来少不了纷争,松竹馆也不例外,但这里很少出大事,因为灵武派高手看守这里。 灵武派远在大乾州西南。对云中城的人并不怎么认识。而且他们轮换频繁。对那些闹事的人动手的时候,就少了很多顾忌。 松竹馆门前,竖着好几根高杆。 两个人被挂在杆子顶端,被风吹的旋转如陀螺。又有一根旗杆竖起来,好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一个胖子挂了上去。旗杆被胖子成弧线,吱吱嘎嘎乱响,让人担心在下一刻就会断了。 “找花魁之前,考虑下后果,冒冒失失进去,这就是榜样!” 明河和季岳刚刚下马,一个人就向他们飞过来。 那个人半空中手脚乱舞,大喊着,“接住了!接住了!” 围观的人,一下散开了。 季岳哎呦一声,“被扔出来的,好像是铁宽!”飞扑上去,张开双臂把铁宽接住。 呜! 一件东西向季岳破空刺去。 “灵武派在此,你们谁敢管闲事!哎呦!”生硬的声音刚刚响起,随即变成惨叫。扔出来的暗器飞燕子,忽然倒飞回去,端端正正镶嵌在那个家伙的手背上。 “嘿嘿,二哥来的正好,赶紧帮我们出气!”铁宽脸色已经恢复。“想不到,这里面还真有几个硬手!” “灵武派还有硬手?在大乾州西南,人迹罕至,他们还可以算得上是高手,云中城藏龙卧虎,随便找个人,都比他们厉害!不过也不错,正好用他们检验一下,《圆觉心经》上的记载,是不是真的。”明河轻轻点头,“他们在哪儿?” “小子!用飞燕子伤我的是你?”受伤的是个瘦子,此时把飞燕子拔下来,向明河晃了晃,手背上鲜血不住流出来,他眼都不眨一下。 “你不配跟我动手,滚!”明河低声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瘦子猛冲上来,身子忽然倒飞出去,半空中鲜血狂喷。 众人惊呼声中,明河缓缓收回右手。得罪了我的朋友,这就是下场! 其余的灵武派高手都叫起来,从明河出拳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石猴子败了!但是他们没想到,石猴子败得这么快! 简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一拳完败! 松竹馆二楼,细竹窗帘被慢慢撩起一角。后面两只眼睛扫了一下,马上退回去。“想不到,老二也来了这里!” 夏克定重新坐回桌边,伸手在暖炉上烤着,脑子急速转动,这绝对是除掉明河的好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夏克定对于时局有自己的认知,总觉得跨马征杀、平定边疆,都是遥远的事情,永远不会落到他身上,他只要做好大少爷,整天吃喝享乐就足够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随着明河从训诫院出来而终结。他不能再去花天酒地,还每天被逼着习文练武。 今天知道母亲离开了府第,他马上从将军府溜出来,来到松竹馆找相熟的姑娘。 哼,老二,这是你自己找死!就凭你那点本事,敢来松竹馆闹事?这次皇上也救不了你!夏克定暗暗咬牙。 不过明河的表现,让夏克定改变了想法。 “松竹馆最能打的是谁?”夏克定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在身边姑娘的脸上摸了一把。 “大少爷问错了人吧,我们只关心床帏之内的事情,至于外面,可什么都不知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是哪个皇帝坐天下,我都搞不清呢。”陪伴他的姑娘微笑。递过来一片水果。 夏克定嘴角浮起冷笑,把一只粗大的绞丝金嵌玉镯子扔在桌子上,“现在知道了?” “当然,当然,我这就他叫来!” 一个人很快上楼,身材高大,却没有发出响声,他在夏克定面前停住。眼睛中戾气流转。衣衫服饰,跟众人明显不同。 “你把那小子打残了,要多少银子都可以。这是订金。”夏克定指了指窗外的明河。他下了血本,一出手就是两千两的银票。 “放心,就算你不给钱,我也把他废了!他已经打伤我六七个同门了。”那家伙抓过银票,转身下楼。 “记住,打死,翻倍!”夏克定声音不大,但那个家伙肯定听到了。灵武派的谛听神通妙绝天下,功力高深者,可以听到十几里外人的心跳。 第一卷 少爷出关 龙战煞气 嘭嘭嘭嘭! 松竹馆门的灵武派高手全都被明河打飞。他们辛苦修炼几十年的武功,在明河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灵武高手同时想到一件事。这个家伙太可怕了!有这么高的本事,绝对不来松竹馆找乐子的,肯定是砸场子的! 嗖嗖! 两个灵武派高手从二楼跳下,左右夹攻明河。 明河稍稍侧身,一拳把其中一个脚踝打碎!那个人倒飞出去,又撞伤了另外一个同门。 明河使用的还是龙战拳,只是加上了《圆觉心经》记载的力道运行窍门。今天只是牛刀小试,但结果却让明河欣喜若狂。 如果时间提前三天,明河不可能打败这些灵武派高手!这些灵武派高手,每一个放出去,都可以独挡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铁宽和季岳站在一边发愣。几天不见,明河的本事,又提高了这么多!在明河动手的时候,他们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煞气! 龙战拳法以犀利闻名于世,但是更出名的,就是龙战煞气!夏铁衣戍守边关二十几年,所凭借的,就是龙战煞气! 在这之前,对明河争夺大乾朝武状元的胜算,季岳还不太肯定,现在想法却完全改变了。有这么棒的本事,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哎呦,不好!如果在松竹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被弘光皇帝知道,就是有再好的武功,也不会被重用了。 “二哥,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可以了!我们走!”季岳大声喊着。 大地忽然震颤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围观的人,风吹一般散开了。 “打了人还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人还未到,一缕刀光杀了过来!刀光裹着一条黑影,旋风一样冲过来! 阴冷的杀气,让在场的人呼吸都困难了。 嘿嘿,这才有点意思!打刚才那样的,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看不清对手招式,索性也就不去看,明河直接一拳轰出去! 龙战于野! 虽然龙战煞气还处在散乱的阶段,但威力还是不容小觑,尤其在《圆觉心经》的指引下,三成龙战煞气,爆发出足足五成威力! 轰! 松竹馆门前爆出响亮气爆,很多人向两边退出去。 明河向后退出三步,整条右臂开始发酸,气血猛地翻滚起来。而灵武者拓跋魁,也向后退出两步,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巨灵刀,再次冲上来! “小子!再接我一刀试试!”刀气再现,比第一次凶猛了好几倍! 松竹馆的灵武派武者中,拓跋魁的武功是最高的, 完了,经过刚才跟刀气碰撞,右臂气血完全被封住,根本提不起来,就算是明河在巅峰状态,也未必能接的住这暴风骤雨般的一刀。 明河转身就跑!只不过三个呼吸,已经逃离松竹馆范围。 轰! 刀气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沟,尘土乱飞,声势相当惊人。 “想走?留下小命再说!”拓跋魁身子如飞,接连挥舞巨灵刀。 一块大石,被凛冽的刀气击中,嘭的裂成碎片,向四周激射。围观的人惊叫着跑开。 “拓跋师兄,赶快回来!大乾朝法令,出了松竹馆范围,我们不能动手!”有人大声喊道。 拓跋魁装着没听到,把明河杀了,楼上的少爷就会翻倍给钱!谁还嫌银子压手?有了银子,就可以去名器坊买心仪许久的饮血宝刀了。哼,只要有了饮血宝刀,就可以纵横整个灵武派! 季岳抱起身边石狮子,砸向拓跋魁!拓跋魁反手挥刀,石狮子应声碎裂!灵武派刀气一旦展开,就如同天河倒泻,根本没办法收拾! “光天化日,持刀殴斗!想要造反不成?”一队骑巡飞马赶到,这些骑巡隶属云中城殿帅府,专门负责维护地面治安。所有人都身经百战,武力惊人。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骑巡,身体跳离马背同时长刀出鞘,向拓跋魁砍去。森森刀光一闪而过! 拓跋魁向后挥出一道刀光,削断了两名骑巡手中长刀,刀光随后圈转,虚无的刀光,居然锋利无比,轻易刺穿骑巡护身软甲! 两团血光涌起,喷溅到三丈之外。 “不得了了,杀了殿帅府骑巡,这下真的完了!灵武派闯了大祸了!”围观的人惊呼着向四外散去。 唰唰唰,后来的骑巡纷纷亮刀冲上,却马上被鼓荡刀风杀散!有几个骑巡稍稍慢一点,被削断了手臂。 “狂徒找死!” 一条人影随声而至,遥遥向拓跋魁挥出一拳,嗡!拳风震动发声,吹得拓跋魁衣衫全都飘起来! 好强大的气场!拳术能达到这种境界,整个大乾王朝也没有几个。就算是明河的父亲,鼎鼎大名的夏铁衣也望尘莫及!单从这一拳来看,就比明河高明了好几十倍! 大乾朝开国君王弘光皇帝,以武建国。民风也是非常彪悍,武术门派繁若明星,不可胜数。单单拳术,就不下数千种之多。 以分类来说,任何拳术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其中区别,全靠习练者个人修为。此时的明河,对来人的拳术修为非常钦佩,但是在不久之后,就能跟他平起平坐了。 “银衣候!” 围观的人惊呼! 明河心头乱跳,原来是银衣候,怪不得拳风如此刚烈。从这一拳来看,银衣候至少已经达到大宗师境界。 肉身达到大宗师境界,是非常骇人听闻的一件事,明河之前只是听说,这次却真真切切见到了。 银衣候尹鸿蒙是大乾朝护国重臣,当年跟随弘光皇帝东征白阳国,一月之间,连攻五十座城池,斩杀大将近百名,自身却无丝毫损伤,从而一举成名!弘光皇帝大为欣赏,亲授黄金腰带一条,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很多,受到这种殊荣的,只有尹鸿蒙一人! 尹鸿蒙白衣,高冠,博带。胡须过胸。双眼神华内蕴,偶尔开合,便有神光放出。看上去不像武学宗师,更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儒。事实上尹鸿蒙文治武功,全都数一数二,自弘光皇帝建国以后,十次全国大考都是尹鸿蒙主持,很多朝堂大员,都出自尹鸿蒙门下。 功成名就,尹鸿蒙请辞归隐,弘光皇帝却不舍得他离开。尹鸿蒙唯恐功高震主,自降身价,做了一个殿帅府都指挥使,比起尹鸿蒙之前被封的侯爵,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尹鸿蒙抬手一指,拓跋魁感觉胸前被千斤大石压中,立时呼吸不畅。“看你身手,应该是巴玉石门下,他当年答应老夫,永不涉足中原腹地,我这才饶了他一命,你来这里闹事,是不是奉了他的命令?” 刚才尹鸿蒙随手一拍,看起来简单,却涵盖了几十种手法。封住了拓跋魁所有退路,正是武学修为中“大道至简”的精妙体现。 尹鸿蒙刚才那一拍,已经伤到了拓跋魁的心智,接下来的隔空一指,让拓跋魁神智更加昏迷。嘴里却非常强硬。“灵武派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允许?” 尹鸿蒙一声叹息,上前一步,又是一掌拍下来,下落速度并不快。拓跋魁却不能闪开,噗!一声清响。拓跋魁头顶中掌,应声倒地。 其余灵武派弟子冲上来,尹鸿蒙慢慢转身,目光如刀,逼迫的这些人不住倒退。“巴玉石当年对我发下重誓,若门下涉足内地,随我斩杀!他说话不算数,我却不能那样,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半天之内,离开云中城!如果不听话,这就是后果。” 食中两指随手一弹,拓跋魁那柄刀自当中断成两截,断口处非常齐整! 尹鸿蒙转过身来,向明河微微一笑,“你身手不错,朝廷马上就要举行武科考试,你一定要去参加,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去找我。你叫什么名字?” 季岳、铁宽相视而笑,伸手紧紧相握,有尹鸿蒙帮忙,明河武举高中,又多了一层保证,就算万一不中,日后也多了很多出路。 明河微微摇头,“我有腿,还不想靠别人走路。” “好,好!年轻人像你这般有骨气的,不多了!老夫等着你名动大乾的那一天!”尹鸿蒙离开很久,声音还在当场回荡。 “便宜了这小子!哼,要不是尹鸿蒙老家伙出面,明河死定了!”夏克定恨恨的想着,推开缠绕在身上的女人,大步走出去。 “大少爷,您的银子还没付……”老鸨紧跟着追出来。 夏克定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下人往老鸨脸上扔了几张赤金叶子,紧跟着夏克定下楼了。 夏明河离开的时候,感觉阴暗处有人盯着自己,猛地回头,只看到松竹馆二楼一扇雕花窗户正在关闭。 看明河走远,窗户后面的年轻人长长出一口气。 刚才那热辣辣的目光,就来自于他的眼睛。 “嘿嘿,老天帮忙,刚刚来到云中城,就找到了《圆觉心经》的下落,只要抓住这个小子,几千里的长途奔波,又算什么?” 他随手扔下几张金叶子。在鸨母错愕的眼神中下楼。来松竹馆玩的,都是有钱的主顾,但不玩不喝,直接扔金叶子走人的,还很少见。 第一卷 少爷出关 夜读 功力的提升 回去的路上,明河一直闷闷不乐,松竹馆的一战,他看到了和尹鸿蒙的差距。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名字!”这句话说得倒是豪气干云,不过想要真正实现,又何止千难万难?大乾朝武风彪悍,高手层出不穷,想要脱颖而出,实在是太难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圆觉心经》!如果说之前,对这本心经还有一点疑惑,但是现在完全没有了! “二哥,今天打了胜仗,你怎么不高兴?”季岳首先发现明河情绪不对,开口问道。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练武,准备武举。”说到这里,明河叹一口气,“可惜没有如意的地方。” 季岳哈哈大笑,“西凉山下,有我家一个闲置的园子。夏天派人种些蔬菜,供应府里,冬天寒冷,只留下守门的,我前几天把这个园子要了下来,想收拾一下,住过去清静几天,二哥若是不嫌粗鄙,可以搬过去跟我作伴。” 明河对那个园子并不陌生,之前也去过几次,知道那里依山傍水,环境清静,是个修习武功的好地方。 “好,我回去收拾一下。这就搬过去。”府里并没有明河什么东西,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他回府的主要目的是和小棍儿道别,两人虽是主仆,事实上的情分,比兄弟还要亲密几分。 小棍儿急匆匆从府门出来。差点撞到明河身上,“少爷,你快跑!大少爷在大夫人面前说了你坏话。大夫人正派人到处找你。” 明河不理会小棍儿不住推搡,索性站住,“哦,他说了什么?” “我也没听多少,好像说你去了松竹馆,还跟人争风吃醋,为了抢头牌大打出手……” 明河不住微笑,“他每次说话都不靠谱,这次却说的差不多。” 小棍儿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少爷,你真的去了松竹馆?这可完了,就算是老爷来了,也救不了你,家规严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要絮絮叨叨说下去,明河已经向大厅去了。 大夫人秋白月正襟危坐,侧立在母亲后面的夏克定,看到明河进来,脸上忽然涌起诡异笑容,很淡,很难察觉。 “大夫人找我有事?”明河在大堂中心站定,语速平稳的说着。 秋白月暗暗愣了一下,几天不见,明河的功力,好像又增进了不少。这小子得了什么奇遇,居然可以做到这种速度? “母亲,我还有几册兵书要读,先告退。”夏克定转身要走。却被明河喊住,“大哥,一起聆听夫人教诲,总归是件好事,你最好别走,夫人也不希望你走。大夫人,我说的对不对?” 秋白月满脸怒气,本来以为可以吓到明河,没想到他侃侃而谈,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并且还把夏克定牢牢拉住。 “不必,我只是找你有事。克定要去读书,这是大事,不能耽误了。” 夏克定一阵冷笑,“二弟,好好聆听母亲教诲,有了时间,转教给我。”大步出去。 秋白月脸色再次转沉,“明河,有人报告,说你去了松竹馆。” 夏明河挺身,“是!” “你承认就好,刚才还担心错怪了你!”秋白月轻轻在扶手上拍了一掌,声音猛地转高,“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事情,按照家法,必须五百毒龙鞭!闭门思过一年!” 明河不住冷笑,用不了五百,他就会被打死,至于闭门思过,也就不用再想了。 侍女小红拎着毒龙鞭应声出现,这种鞭子用山藤条做成,鞭身上面削出来倒刺,放进滚油锅里油炸多次,比钢铁还硬,就算铜筋铁骨,也能打出洞来! 明河不动声色,大声道,“犬戎犯我边境,扰我子民,为扬我天威,特开恩科,各府十三岁以上男丁,均要报名应试。按才录用。自见本旨意之日起,各府务必小心照应本府适合男丁安全,如有差错,按罪论处。” 秋白月怅然若失,重新坐在椅子上,明河瞪一眼小红,缓缓道,“我是否违反家法,还有待时间证明,不过当今皇帝的旨意,可是说得明白,家法再大,总不能大过国法!大夫人,我说的对不对?” 明河刚才所念的,正是弘光皇帝先前所传圣旨,他只听过一遍,就能记住不忘,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还能一字不差复述出来。 秋白月挥挥手,让小红退下去。响起明河得意的样子,心里怒气又升起来,。“必须给他点厉害尝尝,不然就翻天了!”还没有想出好办法,外面有人跑进来报告,“大夫人,银衣候派王官过府求见。” 秋白月微微皱眉,素常和银衣候并没有来往,他派王官过来,不知为了什么?她挥挥手,“明河先下去,这件事以后再说。” 明河从大厅出来,正好和一名红衣绿裤子的王官擦肩而过,王官不经意间一瞥,眼中神华外放。小棍儿冲上来,不住摸着胸口,“二少爷,刚才吓死我了,就怕你被大夫人收拾了。” “怕什么,我还不是好好地?”明河微微一笑,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必须马上离开将军府,这里太危险了。 “银衣候府崇黑虎,拜见大夫人。”明河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远远地大厅里传出来。想来是刚才见到的那个王官。 崇黑虎是银衣候一等王官,派他过府,肯定有重要事情。 秋白月同样心惊,微微欠身,“不知侯爷有什么训斥?” “大夫人言重了,我是奉了侯爷之命,过府贺喜的,殿帅府骑巡在松竹馆落难,多亏贵府二公子明河少爷仗义出手,侯爷亲眼看到二少爷身手,内心很喜欢,特意让我过府传话,务必让二少爷参加本次大考,要是需要侯爷帮忙,随时可以招呼。” 送走王官,秋白月坐在椅子上,怅然若失。明河居然傍上了银衣候做靠山,以后处置他更困难了。 稍稍沉吟,还是把明河叫了回来,“去松竹馆的事情,说出去有辱门风。从此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你也要用功读书,早日考取功名。” 说到这里,又叹一口气,“将军府人多眼杂,日常做事,都要依着章程。不然大家也不会服气,你虽不是我亲生,我待你跟克定一样,我这份苦心,希望你能理解。” 明河连连点头,“大夫人的难处,我很清楚,我想搬出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准备大考,请大夫人恩准。” 秋白月心里冷笑,“只要你出去,我马上派人把你杀了!就算是弘光皇帝怪罪,也可以推脱的干干净净。”心里想的恶毒,脸上却都是不忍,“外面怎么比得上府里方便?不过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干涉,你在外面腻了,可以随时回来,需要什么东西,让黄管家帮你准备。” 秋白月说得违心,明河也没有往心里去,向秋白月拱手,转身离开。 明河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收拾了简单的小包,里面装了随身的衣服,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小棍儿满眼是泪在门外站着。“二少爷,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 明河微笑,“龙虎榜发放之日,就是我们相会之时!”伸手在小棍儿肩膀拍了几下,“等我回来,没人敢欺负你!” 西凉山距离云中城三十几里,明河没用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山脚下。远远看见一座三四丈高石木结构牌楼,写着大大的“季园”两个字。路边不远的林子里,露出屋檐的一角,那是一座破败的庙宇,明河曾经去过,满目残垣断壁,有很多小兽栖息在里面。 时间久远,牌匾上字体的墨迹,已经非常斑驳。 明河看了一会儿,摇头叹息,继续向里面走去,在距离他不远的树林里,有个人正鬼鬼祟祟跟着他。 守园子的老张,以前见过明河,主动过来打招呼,“二少爷来的真快!” 明河递过身上葫芦,“路过西门,看到一家酒坊新开,据说味道不错,特意给老丈带了尝鲜。” 老张笑眯眯接过,“二少爷有心,还挂记我这糟老头子,刚刚季少爷传话,我已经帮你安排了住处,地方简陋,二少爷别怪。” 三间草房,上面薄薄的覆盖了瓦片,青石砌成墙体,用黄泥抹住了缝隙,看起来很有斑驳的感觉,推门进屋,热气扑面。屋子正中铜盆里炭火通红,一铺大炕临窗而建,上面铺的皮子都是整张的。 “这也是季少爷安排的,暂时请二少爷住着,等天气转暖,就会建造新房。” 明河微微点头,“不用了,这就很好。” 老人送来的晚饭,都是山野中的食材,筷子也是毛竹做成,还带着新鲜的毛茬儿,虽然简单,明河却吃得津津有味。山中暮色来得早,晚饭只吃了一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老张提灯送来些炭火,就回房休息。 寂静无声,正是最好的读书时光。 《圆觉心经》看了好多次,每次温习,都会有新的收获,看了几页,明河抬头冥想,烛光跳了一下,尹鸿蒙的一招一式,逐渐在明河脑海里清晰起来。 每一招动作,全都被明河分解成无数细小动作,细细品味,奥妙无穷,又同时印证《圆觉心经》上记载的内容果然不错。 明河不由自主站起来,模仿尹鸿蒙手势动作,同时配合心经上记载的气息运用门道,全身越来越舒服。 尹鸿蒙在松竹馆前,只施展了一步一拍,看起来平淡无奇,却让灵武派高手无处躲闪,这才是最精妙的功夫,蕴含了大道至简的道理。 明河对这些大道理并不太懂,只是越练越觉得奥妙无穷, 明河伸手去桌上摸索,却只摸到一只粗瓷大碗,里面是半碗残茶。明河放下茶碗,继续习练,又过了好久,忽然叹气,“太可惜了!有了这么好的领悟,应该喝酒庆祝!居然没有酒喝!可惜,可惜!” 鼻端忽然闻到了阵阵酒气,摇曳的灯光下,白茬桌子上,多出来一坛酒。而且是上好的花雕。 花雕酒还是温的,里面加了细细的姜丝,飘着红红的枸杞子,正是冬天里最传统的喝法。 第一卷 少爷出关 狐狸谈武 “是谁?老张,这酒是你送来的吗?”明河问了好几声,并没有人回应,屋外的黄狗叫了几声,又乖乖的回窝趴下。 “难道是鬼?”这个念头刚刚出现,明河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他阅读过的很多志怪典籍上,都有关于鬼怪的故事。 那些鬼怪大都隐藏在山林野庙,喜欢在深夜出没,有的找人报仇,还有人专门找人饮酒。还有一些女鬼,专门爱找长的漂亮的挑灯夜读的书生。想到这里,明河摸了摸下巴。 我如此玉树临风的一个人,深夜里引不来成群的女鬼,都是不正常的!况且,这个山庄处于西凉山下,不远处就是原始森林,没有鬼怪精灵,倒是真的奇怪了。 明河忽然想到入山口路边残缺的破庙,后背上生出一股凉意,难道我帅的招鬼了?左右扫描,却什么都没发现,只有烛火忽然跳动一下,让明河心也跟着抖动起来。 嘿嘿,想这些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 想到这里,明河心情放松。拎过酒坛,喝了一大口,不管胸口酒水淋漓,大喊道:“痛快!痛快!” “当然痛快!这是埋在地下上百年的花雕,当今弘光皇帝富甲四海,都未必能喝到这样的好酒!” 一个年轻公子,出现在明河对面,边说边鼓掌。在桌子旁边坐下。 这个公子,是一下出现的,但是并不突兀,明河也没有感到恐慌。他把酒坛递过去,“看来你也是同道中人!” 那公子也接过去,喝了大大的一口。却又皱起眉头,“可惜了,有酒没肉!” “吃肉有什么难的,外面有的是野物,我这就去捉几只来下酒!”明河提刀出门,却被那公子拦下。“你为何不问我是谁?” “有好酒就可以,不想问你是谁,也不想知道。想要告诉我,不用我问,不想说,问也是白费!”明河重新坐下,喝了一大口酒,“真正爱酒的人,是不在乎下酒菜的!” “呵呵,说得对,不过,我还是带了酒菜来了,好酒没有好菜,真的很伤风景!”年轻公子再次伸手,明河面前多了一只香气四溢的狗腿。 那公子手指白皙修长,温润如玉,似乎都能看到里面的指骨。明河心里一动,平常的人物,不可能有如此惊艳的手指。 暗夜中,一匹白毛骆驼奔跑如飞。四蹄几乎都要离开了地面,坐在上面的人,却一点都不颤抖。 “二师兄,我们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夏明河离开了将军府,寄居在西凉山下,季府的一个菜园里面。只有一个种菜的老张,兼做看门,还有几只黄狗,仅此而已。” 二师兄坐在白毛骆驼上闭目养神。心潮起伏翻滚,丢失已久的师门至宝《圆觉心经》,居然在这里出现,并轻易得到了线索。 几十年前,圆觉寺被弘光皇帝带人攻破,千年古刹毁于一炬。大多数寺众被杀,还有一小部分武功高强者,逃出了虎口。 这些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重建圆觉寺,想要找到《圆觉心经》!找到《圆觉心经》的人,就可以号令其余圆觉寺众,为他做任何事。 寂夜里,忽然传来怪异的叫声。好像就在耳边响起,桌上酒水,泛起层层波纹。 守门大黄狗叫了两声,明河大步出去,发现大黄已经倒在柴门边上,身体僵硬,已经死了。 抬头向老张的屋子看去,黑乎乎的一团,想必还在沉睡。那个公子并没有跟出来。此时有残月升起,斜挂在天边,摇摇欲坠。 一头白毛骆驼,静静站在门口,被月亮拉出长长的影子,明河就站在它的影子里。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喝酒!乖乖交出《圆觉心经》!” 贡孙无忌长的还算清秀,只是说话带着一股阴冷之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此时他升在半空,宽大的衣服展开,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 “想要东西容易,不过要看看你的本事。”明河暗暗高兴,刚刚参悟了尹鸿蒙的身法和掌法,正好用这个家伙来验证一下。 啪!啪啪! 一串蓝光从贡孙无忌指尖用处,随即连成一串,猛地向明河抽下来! 明河忽然想到了将军府的毒龙鞭! 从今日起,不许任何人打我! 明河暗暗咬牙,龙战拳拳意滚滚而出!一拳裂石!二拳摧金!三拳破灭! 龙战拳拳法,配合《圆觉心经》上记载的拳意,两者相合,就会爆发出极大地力量!这种拳法,在别人面前,绝对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但是公孙无忌眼里,却只是雕虫小技! 呼! 龙战拳刚刚和贡孙无忌的“魔光修罗鞭”相碰,立即碎裂成无数!明河后退几步,胸口气血翻滚。 “小子,我要让你知道,圆觉寺的武功,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当年能从弘光皇帝铁甲合围中突围,贡孙无忌本事肯定非凡,加上这些年来的辛苦习练,自身武功比明河高明了好几倍! 贡孙无忌猛地下落,距离明河不足二尺,尖尖的手指,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十根手指上,冒出森森杀气,凝结成束!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杀气,只能退步! 但明河突然向前,使是正是学自尹鸿蒙的步法,只一步,就到了贡孙无忌身后!抬起右手,向贡孙无忌脑袋拍下去! 本来势在必得,却忽然失去对手踪影,贡孙无忌马上察觉不妙,整个身子努力向前窜出,还是慢了一步,被明河一掌拍中后背! 呼! 贡孙无忌整个人飞出去老远。重重落地。白毛骆驼忽然受惊,乱蹦乱跳,巨大的蹄子不住起落,距离贡孙无忌脑袋,不过一寸。 。 明河负手而立,气息在身体里流转异常舒服,刚才这一下,学的还是比较到位的。《圆觉心经》真是个宝贝,只学到这么一点皮毛,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完了,这下彻底完蛋!贡孙无忌四肢全都发酸发软,根本站不起来。白驼终于安静下来,看着趴在地上的主人。 “这不是《圆觉心经》上的武功!不过你力气运用的方法,却跟心经记载的很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贡孙无忌绝望大叫。 “你说的一点不错!本来想要打死你,如今本少改变了主意!你武功见识还可以,活着还有点用处,不过你还驾驭不了心经,赶紧找个地方养伤好了。” 明河转身进院子。身后传来贡孙无忌的喊声,“你最好杀了我,只要我活着,就会找人来报仇!” “好啊,随时奉陪!”明河停住,转身。向贡孙无忌微笑。 贡孙无忌差一点吐血,“你知道我是谁么?” “随便你是谁?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贡孙无忌终于吐血,“我不会告诉你!不过小子,你肯定会为今晚的事情后悔!” 明河挥手,“我决定的事情,肯定不会后悔,如果你不走,后悔的就是你。” 屋子里那少年还在,一坛酒已经没剩下多少,看明河进来,递给他一碗酒,明河一饮而尽,忽然看着那少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少年大笑,“你为何要知道我的名字?刚才对那个人,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来你都看到了,他是敌人,你是朋友。”明河停了喝酒,看着那少年。 “呵呵,说的也对,你记住,我姓狐,狐狸的狐。应该比你大。” 明河点头,“我叫夏明河。以后叫你狐兄就好。” 狐兄大笑,“我知道你!大闹松竹馆,整个云中城都不知道!你如今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明河摆手,“我这点本事,跟银衣候尹鸿蒙差的太远了。” “尹鸿蒙本事的确高,不过因为年纪关系,不可能再有大的修为,而你年轻,又有《圆觉心经》帮助。将来大有可为。” 明河讶异,“狐兄也知道《圆觉心经》?” 狐兄忽然冷笑,“《圆觉心经》虽然厉害,在我眼里只算入门的东西,不过对你来说,还是很有帮助。” 明河听他说话口气很大,有点不以为然,“我还真有点不明白的地方,请狐兄答疑解惑。” 狐兄大笑,“你这是考验我么?” 屋外灯光摇曳,接着老张的声音传过来,“二少爷,半夜不睡,你这是跟谁说话?” 明河起身出迎,“跟我的一个朋友,老张,你们过来相见!” 老张笑道,“二少爷又在说笑,深更半夜,这里哪来的朋友?” 明河向屋子一指,屋子里空空荡荡,狐兄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