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章 做戏？谁才是笑话！

“皇上……皇上……”
发出淡光的灯笼在偏殿的屋檐下，被晚来的风吹得左右摇摆，几分凄凉景色与殿内极致欢愉之声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解开的衣物抛洒一地，男女的身躯在重重帷帐之中交叠纠缠。
女子如瀑的黑发散开铺在床单上，柔若无骨的身子陷在铺开的黑发里，更被衬得肌肤胜雪。她双眼微睁，口吐兰气，炙热的声好像火炉上烧开的快要溢出的热水一般，烙得人心里滚烫。
男子半跪在床上，没有更多累赘的前戏，便开始在她身上攻城略地。
女子很快双颊潮红，双手抓紧床单，喘着气低呼。
他俯下身来，纤长的食指从她的额头沿着鬓角划过侧脸，旋即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一些，低头伸出舌尖舔舐她的唇瓣。女子贪婪地含住他的舌尖，身子极尽迎合，仿佛使出了浑身解数讨他欢心。
当女子想要更多的时候，他却支起了身子，仿佛站在高处俯瞰苍生的天神一般，面无表情地盯着女子动情的脸。
女子妩媚的面容柔情一片，求而不得折腾得她连声低吟：“皇上，您真的想要奴婢吗？奴婢……”
“你想要，便说出来，朕就满足你。”他停下动作，斜睨着身下扭动的躯体，口中虽说着火热的言语，面上的表情却是一成不变的冰冷。
女子被逗弄得浑身颤抖，抓住他褪到腰间的皇袍一角，娇媚地嗔了一声：“皇上你真坏！”
说罢扭转身子，将男人推倒在床上，翻身跨坐在他腰腹之下，将自己傲然的身姿挺立在他眼前。她用手抵着他的胸口，柔媚一笑：“还是让奴婢来伺候皇上吧，皇上可千万要记得奴婢，不然奴婢在皇后娘娘手下可就……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榻呢！”
看到他有些索然地皱了下眉头，女子赶紧打住话头，扯出谄媚的笑脸。
在这种尽兴的时候提到那个扫兴的女人，也难怪皇上不高兴，此时她只要尽力伺候好皇上就够了，定要让皇上每夜都离不开她……
女子想着，使出浑身解数卖弄起来。
男人双手搂着她水蛇般的腰，任由她尽力表现。她要得越多，动静越大，他就越高兴。
因为只有这样，隔壁的人才会越难受，越不痛快……
轰——
一声惊雷炸响，伴着偏殿阵阵高潮的嬉笑和呻吟声，传入清冷的主殿内。
一月的冬雷，还真是少见。
小圆桌上精致的菜肴已经凉了大半，一副没有动过的碗筷放在主座上。这里本是皇帝白暮宸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紧挨着主座的，是皇后顾卿霜的座位。
菜品丰盛的饭桌上，却只有她一人孤零零地坐着。她平静地吃着饭，对于隔壁传来的声音置若罔闻，可殿外的阵阵晚风，却好像扰了她的心。她抬头望着院子里，四月的风说不上暖，甚至有丝丝寒意，吹了一整晚，好像要下雨了。
她知道是太后的命令，今天他不得不过来这云梦宫给她庆祝生辰，可是真看到他站在自己生辰宴的饭桌前时，她平静的心口还是泛起一丝波澜，甚至忘了起身行礼。
紧接着，白暮宸把目光移向了大殿另一边，伸手指向站在那里的宫女，对顾卿霜说道：“朕看上你宫里这丫头了，皇后不介意吧？”
被选中的丫鬟欣喜地跑过来，可是碍于顾卿霜的脸色，只得低下头去。
“菜都要凉了，皇上先吃饭吧。”顾卿霜摆好了白暮宸的碗筷，似有邀请之意。
谁知白暮宸好似没听见顾卿霜说话似的，三两步跨上前，一把将那丫鬟打横抱起来，转身就向偏殿走去。
“秀色可餐，饭还是留给皇后自己吃吧，朕可不想辜负了大好的春宵。”
顾卿霜放下碗筷，没有抬头，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院子里簇拥盛开的兰花，顾卿霜的思绪不禁恍惚起来。
当年便是在满山的兰花中遇到他，那个倨傲地高昂着下巴却满眼恐慌和孤独的少年，即便到了今天，他还是那样，从对面走来，高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写满了猜忌和疏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清心观外并肩而立的日子，该有多好。
“小姐……”一旁伺候的丫鬟伶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将顾卿霜的思绪拉了回来。
顾卿霜抬起头笑了一下，“都坐下来吃饭吧。”
伶儿和俐儿对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这俩丫头都是从将军府陪嫁过来的，打小就跟在顾卿霜身边伺候，如今也是顾卿霜的贴身丫鬟，可现如今顾卿霜心里在想些什么，就连她们有时也猜不透。
“愣着干什么？这么大桌菜，不多吃点就浪费了。”顾卿霜好像没事人一样招呼道，甚至亲手盛好了两碗汤。
伶儿俐儿只好在旁边坐下来，平日里没有外人的时候，顾卿霜也是把她们俩当自家姐妹看待，并没有太多拘束。
伶儿瞅着顾卿霜明明委屈却又强颜欢笑的模样，忍不住愤愤不平起来。
“那个臭丫头，我早就觉得她有问题！每次见到皇上，她都跟狐狸精似的搔首弄姿，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以为皇上宠幸她她就能麻雀变凤凰了吗？皇上这次也太过分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咱们云梦宫，还是您的生辰，这传出去，不是平白让人看咱们笑话吗？”
俐儿赶紧用手肘撞了伶儿一下，使劲儿跟她使眼色。伶儿刚开始还有点迷糊，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说了不该说的，连忙用手捂着嘴，用眼角余光瞅着顾卿霜的反应。
顾卿霜还是一脸平静地在夹菜。
看到顾卿霜这个样子，伶儿心里反而更加担心，“小姐……”
“你就少说两句吧！”俐儿怕伶儿这么火上浇油会出事，赶紧出声劝阻。
没想到顾卿霜扭过头来，幽幽地看了她们一眼，冷冷一笑：“他想看本宫的笑话？可谁是笑话还不一定呢。”
伶儿俐儿面面相觑，顾卿霜说这句话必有深意，但究竟是什么意思？
“先吃饭吧，吃饱了，明天好早起看热闹。”顾卿霜说着，古井无波的脸上，忽的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正文 第02章 我可是皇上的人！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来。
一月底的雨薄如蝉翼，又软又绵，落在那摇晃的灯笼上，无声又添几分凉薄。
轰隆隆！
惊雷在屋外一连串地炸响，白暮宸有些头疼地睁开眼，阴柔的晨光穿过窗户和层层帷幕照进来，晃得他双目刺痛，不得不用手遮挡在眼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旁边那女人还枕着他的胳膊睡得很沉。
他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把手臂从她脑袋底下抽出来，起身穿上衣服往殿前走去。大厅里职守的丫鬟见他出来，忙福身行礼。
白暮宸一边埋头系着腰带，一边声音低哑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早些喝了点酒，一晚上又没睡好的缘故。
“回皇上，快辰时了。”
“辰时？”白暮宸蓦地拉紧腰带系好，抬头将眉梢一扬，露出惊愕的表情。他怎么会一觉睡到辰时？
平日早朝他也会在卯时起床，今天虽已放话不早朝，可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一边吼道：“怎么没人叫醒朕！”一边快步朝大门走去。
丫鬟们慌忙解释：“是皇后娘娘吩咐说，皇上今日不早朝，所以不用……”
该死！又是顾卿霜那个贱人！
白暮宸心底怒吼一声，“砰”地将眼前的偏殿大门打开，正要急忙举步走出，却见大门口齐刷刷地站了一排人。
他一下子停下了动作，像石像一样定在原地。
那一排人中领头的便是顾卿霜。
两人四目相接，白暮宸眼中的怒意喷薄而出，可紧接着扫视一眼她身后之人，又将怒火强压了下去。
站在顾卿霜身后正中的是顾卿霜之父，三军统帅顾玄武，这次平定西北叛军的首功之臣。其余几人分别是三军主将，其中包括他心心念念数月的，她。
温如絮。
白暮宸的目光落在那一袭专为她定制的女将铠甲上，便再不能挪动半分，方才还怒火喷薄的双眼中，好像多了几丝柔色。而她低垂眉眼，和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地侯在门前。只在他打开门那一瞬间，投来一束望向他的目光，如同落了尘的明台一般，又黯淡地垂了下去。
如絮……
他在心底唤了这名字千万遍，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压抑着怒气的一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顾卿霜福身答道：“西北叛乱已平，父亲遵皇上谕令带三军主将进宫汇报军情，正是今日，皇上难道忘了吗？”
“不用你提醒！朕知道该做什么！朕是问，他们不在勤政殿等着，都跑到这后宫来做什么？”白暮宸阴沉着脸，心里已然猜到来龙去脉，却不好发作。
这里是后宫，可不是谈论政事的地方，这群人却齐刷刷站在皇后的宫殿内，不是顾卿霜有意安排是什么？
白暮宸虽然想到这些，但显然这种场景并不是可以发作怒火的地方。
“父亲征战在外，如今凯旋面圣，正巧皇上昨夜留宿偏殿，臣妾便让父亲等人直接到此等候，一来父女叙旧，二来等皇上醒来，也可以直接面圣。”顾卿霜有理有据地答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几句，“只是皇上昨夜大概是太累了，所以让大家多等了些时辰，这倒是臣妾考虑不周，先给诸位赔罪了。”
顾卿霜转身朝几位朝臣礼节性地鞠了一躬，趁势用眼角余光扫过温如絮的面庞——
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上显然掠过了无法掩饰的波澜。
白暮宸啊白暮宸，你想要我难受，那我也只有原数奉还了。
顾卿霜微微勾起嘴角。
白暮宸瞪了顾卿霜一眼，背在身后的双手陡然握成了拳头。
偏偏这时，殿内又响起了白暮宸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吵什么吵？我现在可是皇上的人！”
原来昨夜的小丫鬟在床上睡得正熟，突然被掌灯丫鬟推搡着叫醒，有些恼地睁眼，却看见床上已经没了皇上的踪影，不觉心头一紧。
正当这小丫鬟有些无措时，忽然听到白暮宸的声音隐约从门外传来，心里一着急，便衣衫不整地从殿内寻了出来。
“皇上——”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裸露的脖颈和肩膀上还散布着点点吻痕……
温如絮的脸色瞬间惨白！



正文 第03章 贱人，你是故意的！

白暮宸心头一沉，立刻看向了对面孑然而立的温如絮，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该说事情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可事实是，昨夜在这寝殿里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的人，的确是他。
或者说，他只是为了激怒顾卿霜才会这样？
可是看到温如絮复杂的眼神，他却什么都说不出。
穿着铠甲一身风尘的她，本该带着久别的欣喜看他的眼神，此刻却被泪光涨得通红。
白暮宸好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心尖儿，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皇上您要为奴婢做主啊！”那丫鬟见外面这么多人，而皇后也在，便顾不得什么脸面问题，上前来抓住白暮宸的胳膊。
“放手！”白暮宸想要甩开她，没想到她抓得死死地，根本不肯松手。
“奴婢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皇上您若是不给奴婢一个名分，奴婢以后可怎么办啊！皇上，您说过会对奴婢负责的！”丫鬟拽着白暮宸哭闹。
白暮宸既尴尬又恼怒不已，狠狠地将那丫鬟推开，斥道：“朕何时说过这种话？滚出去！”
他似是想要解释给温如絮听，他绝没有说过要给这丫鬟什么名分！
对，这该死的名分！
那丫鬟却跪着上前来抱住白暮宸的腿不撒手，“皇上您不能不管奴婢啊，皇上您要为奴婢做主啊！求您了，皇上求您了，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白暮宸咬着牙，心里想要杀了这蠢货的心都有。这种场面，温如絮该如何看他，如何想他？他满心满脑都是这样的问题，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皇上宠幸过的女人数不胜数，若是每个人都给名分，那这后宫岂不早就乱套了？”顾卿霜开口，明里是为白暮宸化解困厄，言语里却有意无意地透露着更多的讯息。
白暮宸扭头瞪着她，有怒发不出。
“你一介贱民，被父母卖进宫中为婢，就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能得到皇上的临幸已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不好好想着日后如何报答皇上的恩宠，反而想要什么名分，简直是贪心不足。这样的人，本宫留你在宫中何用？像往常一样，给她点盘缠，打发出宫吧，别让本宫再在京都看见她！”顾卿霜最后说的几句话是对伶儿俐儿的吩咐。她们两人是云梦宫的掌事丫鬟，这殿里的人事流动都靠她俩负责。
“是。”伶儿闻言，招呼了两名侍卫过来，把那哭闹的丫鬟强行拖走。
“皇上不要，奴婢不想死！皇上、皇上救救奴婢啊！皇上——”
那丫鬟到最后都还在挣扎哭喊，整个云梦宫都是她凄厉的叫声，仿佛和昨夜响彻庭院的欢愉声两相对应。
几位大臣面露尴尬，一时低头无言。
“寒冬腊月的，皇上和诸位大人还是进殿议事吧。”顾卿霜开口打破僵局。
“不必了。前朝政事，不劳皇后费心。”白暮宸毫不犹豫地张口谢绝了顾卿霜的邀请。说是谢绝，可他的口气绝不客气，尤其是那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说出来，更像是恨不得把顾卿霜生吞活剥了才好。他冷冰冰地用目光扫过顾卿霜的脸，很快转向了另一边。
侍卫统领向岩正在一旁待命。
白暮宸吩咐道：“向岩，带他们去御书房等候，朕随后就来。”
随后？
顾卿霜以为，白暮宸现在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可是他竟然让其他人先走。当她还在心里盘算时，偏殿门前已经只剩下白暮宸和她，就连身边陪侍的丫鬟都礼节性地送客去了。
顾卿霜抬起头想要先发制人，跟白暮宸说些什么，谁知白暮宸忽然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陡然袭来的痛意让顾卿霜呼吸一滞，但显然白暮宸留了后路，并没有想要真将她置于死地。
他不过是想要看她难受而已。方才他承受的一切，也要让她尝一遍，哪怕只是身体上的痛苦也好！
“贱人，你是故意的！”说话时，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正文 第04章 这后宫到底谁做主？

痛！
血管和筋脉被挤压的疼痛再次在喉管蔓延，顾卿霜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白暮宸既然问了，她岂有不回答的道理？她若是不说话，他是不是就认为她怕了？
“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你很清楚。”白暮宸显然对顾卿霜的回答不买账，掐着她的脖子往后一推，将顾卿霜抵在后面门板上。有了依托，他可以用更小的力气给顾卿霜更大的折磨！他的手稍微往上抬起一些，顾卿霜就不得不踮起脚尖，仰着头去迎合他的高度，否则脖子更被卡得难受。
看到顾卿霜现在的样子，白暮宸心里好像舒坦些了，但仍旧沉着脸问道：“你在香炉里放了什么？”
顾卿霜被脖子上的大力卡得呼吸不畅，更别提跟他说话，她现在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喉咙里好像有刀子在切割一般。
倒是伶儿俐儿送了人回来，看到这一幕，立马跑上前来求情。
“娘娘有失眠症，香炉里放的都是太医院开的安神助眠的香料，皇上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太医院查证！”
“皇上，不关娘娘的事啊！”
白暮宸闻言皱起眉头。这样的解释并没有让他消气，不过手上的力道倒是放松了一些。
顾卿霜的脸色发白，两颊涨红，嘴唇则微有些发紫。趁着这会儿间隙，她赶紧吸了两口气来缓解，虽然喉咙里火辣辣地疼，但总比窒息过去要好。
她只是想让白暮宸难堪，但不代表想搭上自己的小命。
“你明知道她今天会进宫，昨晚特意办什么生辰宴引朕过来，让朕留宿云梦宫……”白暮宸似要细数顾卿霜的罪状。
顾卿霜面无表情，冷冷反诘道：“要你过来的是太后，要留宿偏殿的是你自己，我可从来没有强迫你做什么！”
“不过……把她带过来，的确是我故意的！”顾卿霜缓缓说道。
话音刚落，白暮宸猛然在手中加大力道，呛得顾卿霜一口气没提上来，整张脸瞬间通红！
白暮宸眼里透着狠劲儿，猛地拽着顾卿霜的脖子往上提！
顾卿霜几乎双脚离地，只有背部靠在门板上那点力道支撑着。脖子上的压迫感让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又蓦地窜了上来，伴着一口甜腥的气息在喉头徘徊。
“皇上！求皇上饶了娘娘！”伶儿俐儿见势不对，连忙跪下求饶。
若白暮宸当真下了狠心，真的杀了顾卿霜怎么办？他毕竟是皇上，他要杀人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白暮宸面色阴冷。
这个贱女人！这个贱女人！居然使计策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
要不是这个贱女人去强求太后让他娶她，自己现在早已和温如絮在一起了！
她就该死！
伶儿见求情不顶用，索性把心一横，扑上去冲着白暮宸的手背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白暮宸猝不及防，疼得“咝”的一声，但并未松手，而是一脚将伶儿踹翻在地。
伶儿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痛苦地捂着肚子。
“伶儿！”顾卿霜惊呼出来，终于开始反抗，她拼命去抓住白暮宸的手腕，“白暮宸你放开我！”
“你不是以为朕不敢动你？朕今天就让你记清楚，这后宫究竟谁做主！”白暮宸眼里闪动着杀气，卡着顾卿霜的脖子，竟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他臂力过人，还是顾卿霜太过清瘦，他顺势一扔，顾卿霜便被抛出老远，直挺挺地撞在殿内的香炉上！
顾卿霜只觉脊背一阵骨骼碎裂般的剧痛袭来，刚才在喉头徘徊的腥气蓦地往上涌。
但是她咬紧牙关，只一声闷哼。
白暮宸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顾卿霜，虽然并没解气多少，但是想到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做，没时间再跟她纠缠下去，便就此作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云梦宫。
伶儿俐儿赶忙上去扶起顾卿霜。
顾卿霜这才抬起头，咳嗽了两声，喷出一小口鲜血。
吓得伶儿俐儿连连惊叫，说要去请太医。
“不必了，没什么大碍，自己敷点药就好了。”顾卿霜勉强爬起来，搭着伶儿和俐儿走到软塌上爬下来。伶儿懂事地去将药箱取过来，翻找着可以用的膏药。
“记得让人先把寝宫的床单被褥换掉。”顾卿霜提醒道。
“小姐放心，早就让人去办了。”伶儿答应着，和俐儿搭手帮顾卿霜把衣服剥下来。
顾卿霜平日穿着厚重的礼服，加上现在是冬天，裹着大衣，外人自然看不出来，脱下衣服之后才见她纤细的身子骨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折断似的，也难怪刚才白暮宸稍微用力就能把她提起来扔老远。
此刻顾卿霜趴在卧榻上，露出背部，在脊椎下方原本雪白细腻的肌肤被一大片刺眼的青紫占据。
伶儿一边给顾卿霜摸着膏药，一边轻轻地啜泣，碎碎念地骂道：“这皇上真不是东西。小姐你为他做过这么多，他不知感激就算了，还这么对你！奴婢看，你就不该拦着他跟那个温如絮好……”
“我自己做的选择，怨不得别人。”顾卿霜毫不犹豫地答道，似乎是让伶儿别再说这种没意义的话。
伶儿知道主子的脾气，她决定的事情，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如果那一晚她们没有去太傅府，如果小姐没有向先皇请求赐婚，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正文 第05章 胞弟

傍晚昏黄的天色朦朦胧胧地泛着淡金色的光。
顾卿霜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推了一天的安排，趴在床上偷懒。窗户照进来的光落在身上，冬日里的一丝暖气，让顾卿霜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一刻安宁。
伶儿俐儿送晚膳来寝宫的时候，看顾卿霜睡着，以为她还没起，便没有叫她，只是将膳食放在大殿的桌上，一边布置一边嚼起了舌根儿。
“听说昨晚西太后安排了甄家的一位小姐入宫，想要让皇上纳入后宫，结果被皇上拒绝了。”顿了顿，伶儿有点发笑，“我说这皇上也真是够奇怪的，咱们云梦宫一个没名没分的小丫鬟，他都能召来侍寝，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他却偏偏不要，也不知道是丢了太后的脸，还是丢他自己的脸！”
“那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姐，是太后的亲侄女儿，皇上的表妹。太后想让甄家的女子入宫为妃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都是为了权力，这亲母子都得提防着，皇上又不傻。”俐儿搭话道。
“嘻，你这正经分析起来的模样，还真是像模像样的，跟小姐一个样儿了快！”伶儿打趣道。
“我哪敢跟小姐比啊，咱家小姐那是大智慧，不过跟着小姐久了，多少也学到点东西。”
俩人正说着，外面进来一名丫鬟，禀报说二少爷求见。伶儿俐儿一听，赶忙一边让人赶快去奉茶，一边疾奔过来告知顾卿霜。
顾卿霜本就是假寐而已，闻言支起身子来，道：“让他去书房等我，我换身衣服过来。”
虽然背上还没消肿，动弹的幅度稍微大些就疼得好像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一样，不过她还是勉强撑着换了装，到书房去见了清风。
顾清风与顾卿霜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不过与姐姐喜欢清净不同，清风是个很爱闹腾的人，对父亲更是崇拜有加，所以打小便跟随父亲一起习武练剑，十二岁就随军出征上了战场，如今已是先锋大将，一身豪爽正气，在军中颇得人心。
姐弟俩的感情向来要好，这次清风随父亲凯旋，借着汇报军情的机会入宫，一得空就溜过来看望顾卿霜。
顾卿霜知道弟弟护着自己，所以尽量掩去病态，堆出一脸笑容跟清风开口寒暄。说起来姐弟俩也是大半年没有见面了，顾卿霜伸手比划了一下清风的身高，笑道：“好像又长高了，当年的小屁孩儿真是快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清风有点脸红地说：“我早就长大了，你别当我还跟小孩子似的。再说了，姐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半而已，还好意思说我是小孩子呢！”
“这大半年不见，还学会顶嘴了不是？”顾卿霜嗔道，敲了一下清风的脑袋。“好了不跟你闹了，说正事，我之前写信托你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清风有点委屈地摸了摸额头，“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裹成长条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缕用红绳扎起来的长发。“给——不过，姐，我还是不明白，你要如絮姐的头发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途，你就不要多问了，反正这件事你知我知，别对外人提起，知道了吗？”顾卿霜嘱咐道。
“嗯，知道了。”清风认真地点点头，对于顾卿霜嘱咐的事情，他向来都一丝不苟地做好。
这时门外似有声响。
顾卿霜警惕地问道：“谁？”
没错，刚才听见的是脚步声！
伶儿俐儿闻言，赶紧跑去门外，只见一名端着托盘的丫鬟站在走廊上，低着头嗫嚅着说道：“奴婢是来送茶的。”
顾卿霜走出来，瞧了那丫鬟一眼，倒是个眼熟的丫头，似乎在云梦宫待了有些年头了，好像叫墨云。不过这并未打消顾卿霜的疑虑，她心里想着，方才和清风的对话有没有被此人听到？如果是无意的倒也罢了，但若是别有用心……
“谁让你来的？本宫没有让人送茶过来。”
墨云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或者说看顾卿霜严肃的表情和口气，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什么，有些慌张地小声解释道：“是、是伶儿姐让奴婢给二少爷奉茶，奴婢泡了茶，听说二少爷来书房这边了，所以才送茶过来的。”
伶儿拍了下脑门，连连点头，“对了，刚才奴婢确实是让下人给二少爷泡茶来着。”说着转向墨云，有些责怪地说道：“不过你这也太慢了吧？照你这速度泡茶，客人都来来去去好几拨了！”
“宫里没有新茶了，奴婢出去取了新茶回来，泡好了才端过来的，所以慢了些。”墨云一一作答。
顾卿霜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刚才是在偷听，想了想觉得大概也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便没再追究将那丫鬟遣退了。
清风看时辰不早了，他一个外臣也不好在宫中逗留太久，便也告辞离开。
顾卿霜将绸绢包裹的发丝交给伶儿，嘱咐了几句，让伶儿去办事，顺便一道将清风送出宫。
这边前脚人刚走，后脚就有宫人来报，西太后召见。



正文 第06章 祸心暗藏

西太后甄氏是皇帝白暮宸之母，与之相对的，是东宫太后向氏。
向氏是先皇皇后，也曾是统领六宫、呼风唤雨的人物，其母家在朝中也相当有实力；她膝下育有一子，是先皇第四子，自幼聪颖好学，越长大越是受先皇喜爱。
可是偏偏先皇立下的太子，却是生母早逝的三皇子白暮宸。白暮宸的生母杜妃出身低微，但与先皇伉俪情深，可以说是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她仙逝之后，先皇为保其子在后宫的地位，将白暮宸过继给了向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甄太后。
要说那东太后向氏之子也是德才兼备，具有争夺太子之位的实力，加上子凭母贵，一度有上位的趋势。
可最后顾家这股风吹进了太子殿，成为白暮宸继位最有保障的后台。
那是四年前，顾卿霜入主太子东宫，成为太子妃的时候。
甄太后也知道在顾家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虽说她也有在前朝后宫培养自己势力的野心，不过明面上也不断向顾家示好。这些年来，她与顾卿霜的走动不少，所以今日召请顾卿霜前去碧玺宫，也并不让人意外。
来传召的是个有些面生的丫鬟，应该不是西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不过她手里有太后的令箭，顾卿霜也没有多想，便跟着她去了。
那丫鬟带着顾卿霜走了些弯弯绕绕的道，等顾卿霜意识到这并非去碧玺宫的路时，已能瞧见前面花园里的八角亭设有宴席。那丫鬟往前走了两步，作出恭请的姿态：“皇后娘娘请——”
顾卿霜定睛一看，八角亭里有三个人，两人是穿着宫服的下人，而第三人则站在石桌对面，背着身子，只看到一副袅娜的背影。
看这背影也知道绝对不可能是太后。
“你是谁？”顾卿霜厉色问道，“太后在哪儿？”
女子转过头来。面色白净如凝脂，黛墨轻描柳叶眉，一双杏眼波光流转，略有些窄的鼻翼下，红唇微勾，冲顾卿霜笑道：“姑妈不会来了。臣女雨薇，见过皇后娘娘。”说着对顾卿霜福了福身。
姑妈？顾卿霜心头了然。想必眼前这位，就是下午伶俐口中提到过的那位甄家大小姐了。如果顾卿霜没记错，这个甄雨薇是刑部尚书甄玉洪之女，从前也是见过几面的，甄太后一心想让她入宫为妃，可白暮宸不知是用什么借口一直拖着。
“甄大小姐，你可知道假传太后懿旨，该当何罪？”顾卿霜蹙眉质问道。
“皇后娘娘息怒。雨薇自知人微言轻，若是不借姑妈之名，只怕皇后娘娘不肯赏脸。奈何雨薇实有要事相求，又怕太过劳烦姑妈，只好斗胆出此下策，请皇后娘娘出来一叙，以表诚意。”甄雨薇细声细气地说道。
顾卿霜有些不耐地瞥她一眼。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鸿门宴，不过这是在宫中，量她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只是这番设计让顾卿霜心头陡增厌恶情绪，哪有心思听她在这里客套半天。
“诚意不是建立在欺瞒的前提下，甄小姐若真有什么事情，不如光明正大地登门。”
说罢，顾卿霜转身要走。
“皇后娘娘！”甄雨薇绕过石桌，上前来拉住顾卿霜的胳膊。
好大的胆子！
顾卿霜莫名的一股怒意，加之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被甄雨薇这一拉扯，整个后背骨裂一般疼痛。她下意识地抽回手来，厉声叱道：“你干什么？”
顾卿霜这一呵斥，甄雨薇也不知道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还是如何，胆子竟然反而大了起来，扬着下巴问道：“皇后娘娘都不听一下臣女所为何事？”
“太后召你进宫，无非想撮合你与皇上，只是皇上不肯松口，你便把主意打到本宫的身上来。不过你大概也有所耳闻，皇上对本宫素有嫌隙，若是让本宫向皇上进言，只怕效果适得其反。你来找本宫求情，就不怕让皇上知道了，想要进宫怕是更加没戏了？”顾卿霜一通反问，说得甄雨薇瞠目结舌，又是惊诧又是尴尬。
顿了顿，顾卿霜瞧着甄雨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模样，问道：“本宫还用听你说下去吗？”
甄雨薇低下头，咬咬牙道：“雨薇不懂事，叨扰皇后娘娘了。”
顾卿霜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夜色很快淹没了她离去的背影。
月光洒在御花园里，将甄雨薇本就白净的面庞映得更加光洁动人。
“顾卿霜，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你的傲慢和自尊通通踩在脚下，看到那时你那高贵的头颅还能高昂多久。”
甄雨薇脸上委屈羞愤的表情早已消失殆尽，转而勾起红唇露出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月光，也照亮了甄雨薇手中那枚皇后的令牌。



正文 第07章 美梦？噩梦！

冬夜并不肯安宁的风在勤政殿的窗棂上拍打得呼呼作响。屋外摇曳的树桠在被烛光照亮的窗上，投下生动的剪影。
宫人端进来热茶侍奉。
白暮宸将下人都谴退，只留下侍卫统领向岩。这向岩生得五大三粗，不过二十来往岁，却是一副三十多岁的面孔，脸上写满了严肃和沉闷。
向岩用低沉的声音开口，向白暮宸汇报手下暗卫打听到的情况。
“山东一带并无异常，靳王也数年如一日地囿于王府周围，没有蠢动的迹象。”
白暮宸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哑地应道：“东太后五十大寿临近，群臣朝贺，靳王身为其独子，按理当奉诏回京尽孝。这段时间盯紧一点，朕不想有什么麻烦。”说罢他扭头盯着窗户发了会儿呆。
很久以前的冬夜，他和那个人并排坐在宫殿的大门口，抬头望着缓缓飘落下来的第一片雪花。
那时候他问：“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那个人笑了笑，声音清亮地答道：“做你的肱骨之臣，尽我所能助你江山永固，四海升平，朝臣清正廉洁，无结党营私之风；百姓安居乐业，再不受天灾人祸流离之苦。只要我还活着，我们就是最好的兄弟！”
呵，最好的兄弟？
白暮宸的嘴角不自觉漫出嘲讽的苦笑，有些发凉的手指握住精致的茶杯。热气已经散尽，杯口不再冒着白雾，但瓷杯上还留有淡淡余温。白暮宸抿了一口茶，短暂的温热之后便是滑入喉间的苦涩，冷冰冰地。
“朕乏了，你退下吧。”
白暮宸挥了挥手，向岩便领命而去。今夜并非他职守，他对外面巡逻过去的侍卫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睡意朦胧袭来，今夜好像特别疲惫。白暮宸灭了桌上的灯，转回内殿躺下，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做起了连篇的梦来。
梦里他听见寝宫的门轻响，有人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他虽然没有睁眼细看，却能感觉到有人弯腰下来，触感细腻的指尖从他脸上扫过去，又轻抚他的唇瓣。他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却见一张日思夜想的面容。
“如絮？”
一声惊呼还未完全出口，就被她的纤纤玉指压住唇瓣。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像是偷偷摸摸溜进来，不敢声张。
这里可是皇帝的寝宫，若是没有召见，外人绝不能踏入半步！
她是怎么进来的？
来不及多想，温如絮忽然俯身抱住他，在他耳边喃喃低语：“皇上，我好想你……好想你……”言语间似有委屈和埋怨的低泣。
她温软的身子让白暮宸的脑子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他将方才的怀疑抛诸脑后，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的眉目。
没错，是她，是他的如絮！
白暮宸感到腹下一团欲/火不受控制地窜上心头，唯有得到她才能填满这份想要索取的空虚。他不顾一切地埋头亲吻她的脸颊、嘴唇和脖子，剥落她身上的衣服索取更多。他流连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她口中逸出的呻/吟更是让他疯狂，他无法控制也无法停止，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宁愿永远沉沦在这场美梦里，义无反顾地陷下去！
晚来风急，吹落初冬的一场大雪。
昨夜的雪下到了今天一大早。
顾卿霜一觉醒来，推开窗，大殿外的花花绿绿已成了银装素裹的一片。莫名的心情大好，好像连背上的淤青也没有那么痛了，干脆让伶儿帮忙研好墨，开始自娱自乐地作画。
墨色的山在宣纸上被勾勒出秀美的弧度，山涧中绿林环绕，合围着一条穿山而过的溪流。山泉边有一座竹屋，用竹篱笆围出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兰花。
当笔尖勾出兰花的轮廓，顾卿霜忽然停下了笔触，盯着这景象发呆。
如果他看到这幅画，会不会想起来……想起她，想起那一天在兰花田中相遇，想起他也曾护着她如若护着至宝，想起……
顾卿霜陡然捏紧了毛笔，眼眸微有些湿润。
“砰——”
门口传来巨大的响声，是门板被人用力地推开。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伶俐二人的疾呼。
“皇上？皇上！”
不等顾卿霜反应过来，白暮宸已出现在眼前。他好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猛扑过来，隔着书桌，伸手一把揪住顾卿霜的衣襟往自己跟前扯过去。
“贱人，朕警告过你的！”



正文 第08章 兴师问罪

白暮宸黑着脸，暴跳如雷，那神情仿佛要把顾卿霜扒皮抽筋都不能解恨一般。
顾卿霜猝不及防整个重心失衡，慌乱地想要抓住什么，却把桌上摆的笔墨纸砚全都拂到了地上，掉落在地上的砚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刚研好的墨四处迸溅，顾卿霜的裙摆也被染上了浓黑的痕迹。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却是一头雾水。
“你干什么？”顾卿霜又气又急地冲白暮宸吼道。虽说白暮宸对她发脾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像今天这样毫无征兆却是头一次，而且看得出来，他今天这怒气冲冲的模样，绝不像是和往常一样简单地上门找茬。
“你做的好事，还有脸问朕？朕警告过你，不要把主意打到太后身上，没想到你会跟朕玩这招！”白暮宸咬牙切齿地凑近她的脸，好像要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看清楚。他幽暗的眼眸好像狂风暴雨中的大海，波涛汹涌又看不通透。看到顾卿霜一脸无辜的表情，白暮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一般质问道：“你就那么下贱，为了那一点权欲就急着把随随便便什么女人都推到你丈夫的床上？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坐稳了这皇后的位置，就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卿霜被收紧的前襟勒得难受，努力想要从白暮宸手中挣脱出来，却惹得白暮宸更加用力地揪住她。
“你连皇后的令牌都舍得交出去，怎么现在不敢认了？你顾卿霜不是一向自认敢作敢当，反正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这会儿是觉得丢人了，还是觉得把朕当猴耍很有趣？”
白暮宸咄咄逼人地质问，风扑在窗棂上的声音，让他的语调平添几分骇人的气息。
“我连你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承认什么？”顾卿霜被这股无名火冲得头昏脑胀，她越是着急越是搞不清楚状况，而白暮宸又只顾一味地问罪，似乎已经认定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你心里不应该很清楚吗？你这么用心良苦地为朕安排一夜春宵，朕应该感谢你才对，你可真是一心为朕着想的好皇后！”
“我为你安排？呵——”顾卿霜突然苦笑出来，这句话好像是针扎了她的心窝一样，尖锐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头脑清醒起来。她红着眼睛看着白暮宸，说道：“白暮宸，你知道我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在这宫里相见的时候你就知道，所以大婚那晚你对我说过什么，你忘了吗？我没忘！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这四年来，你身边有过多少女人，你要如何自甘堕落，你想用什么方法来报复我，我已经无所谓了。我是麻木了，但不代表我没有心，我不会像你一样去糟蹋自己的爱情。”
“爱情？”白暮宸冷笑了一声，“你也配谈‘爱情’这两个字吗？你懂得怎么去爱吗？顾卿霜，你不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显得很可笑吗？”
“是啊，我有多可笑……我用一辈子来赌一个发誓永远不会爱上我的男人的一生……”顾卿霜努力抑制着喉咙里的哽咽，更硬生生地将涌上眼眶的酸楚往回咽，她不能让白暮宸看见她的眼泪，任何人都不可以，尤其是他！
可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她也会痛、会难受，会像所有的女人一样需要依靠，只是，那个能让她依靠的人，不会是眼前这个人，或许，不会有任何一个人。
“如果你的爱情就是做到这个地步，那你的爱未免也太廉价了。”白暮宸愤怒之后的不屑，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失望。他看着顾卿霜发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顾卿霜，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那么近的距离，顾卿霜甚至能看清他眼里的自己，那样倔强地昂着头颅，也只有她自己能看见，那种倔强背后的绝望。
说完，白暮宸松开手重重地将顾卿霜往后一推，好像是她有什么传染病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她远离自己一般。顾卿霜没有任何防备，也没有任何依靠，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咝——
一丝痛意在手掌中蔓延开来。顾卿霜把到了唇边的吸气声咽了回去，没有吭声。
“如果你这么想攀上太后，朕不妨成全你，成全你们。不过，你最好做好准备，不管你现在跟太后达成了什么样的联盟或者交易，如果是为了稳固你的皇后之位，朕恐怕你日后会感到很遗憾。还有，你以为甄雨薇就是什么善茬？朕突然想看看，当你有一天被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人踩在脚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白暮宸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倒在地的顾卿霜，她的狼狈似乎让他多了几分痛快的颜色。
他脸上的神情似带着冰冷的笑容，可又看不出笑的痕迹。
“顾卿霜，有一句话你说得没错。大婚那晚朕对你说过的话，你应该好好地记清楚——你要永远地记清楚，朕就算去宠幸这宫中最卑贱的宫女，也不会碰你一根毫毛，因为在朕眼里，你连那样的贱女人都不如！”
白暮宸离开的背影像朔风一样带着寒意，留下顾卿霜瘫坐在砚台碎片和墨汁的污渍里。
她没有表情地蜷起手掌，殷红的血液从掌心里流出来，慢慢地覆盖住那张落在地上的画纸上。青山如黛，也被血色颠覆。



正文 第09章 吃亏长教训

大殿里烧着炭，却仍透着寒意。朔风似乎能从门窗的每一条缝里渗透到屋内，钻心刺骨。
四下里安静得没有任何一点声音。
顾卿霜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放在桌上，宽大的袖子遮掩住右手掌心重重包裹的白纱布。她闭着眼睛，说不上是在沉思，还是睡着了。
“小姐？”俐儿从外面回来，见此情景，只好小声地唤道。她想如果顾卿霜是睡着了，便不打扰她为好。
不过顾卿霜却一下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她问道：“怎样，查到了吗？”
“嗯，都查清楚了。”俐儿点点头，走上前来。“勤政殿昨晚值夜的宫人说，皇上昨晚和向统领在内殿议政，后来来了几名宫人，手持娘娘您的令牌，说是您安排过去侍寝的秀女，内侍们便没有阻拦。谁知今早起来，皇上便大发雷霆，然后就……”
就冲过来向自己兴师问罪？顾卿霜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昨天傍晚甄雨薇安排的那场筵席，原本她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大抵就是那个时候甄雨薇从她身上偷走了令牌，一切都能说通了。不过顾卿霜还是小心求证，“昨晚侍寝的是甄雨薇？”
“嗯，就是她。之前太后好几次想要安排她入宫，都被皇上拒之门外，没想到……难怪皇上会发这么大脾气。”俐儿本意是想安慰顾卿霜，但是话说出口却又觉得怪怪地。在这件事情上，顾卿霜全然是无辜者，不管白暮宸有多大的气，都不该撒在顾卿霜身上。
“不过，皇上如果真的不愿意那个女人侍寝，那昨晚大可拒绝就好了。怎么昨天接受的是他，今天发脾气也是他，真是奇怪！”伶儿在一旁嘟囔说。
俐儿接话道：“我本来也这样想，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值夜的人说，昨晚有人进殿奉茶，而且是个面生的宫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给皇上下了药？”伶儿说着，倒吸一口冷气，赶忙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忍不住又从指缝里吐出几个字来，“这要是被查出来，可是死罪！”
“她既然敢做，必然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此刻证据当是已经被销毁干净了，何况就算被查到，罪也在本宫身上，她大可推说自己只是听从本宫的安排而已，只怕太后那边的说辞也是如此。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会闹大，她这次的目的是进宫，而不是要扳倒本宫，所以不必铤而走险。”顾卿霜皱起眉头，语气沉重。
这一次只是被扣了一顶帽子，让白暮宸发泄了一通怒火，下一次再有这样的设计，便不知道是什么后果了。
“小姐咱们既然查到了，可以去跟皇上说清楚来龙去脉啊，让他知道都是那个女人在捣鬼，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呀！”伶儿急道。
“你觉得皇上会相信我们的解释吗？他说得没错，这个女人果真不是善茬，敢从本宫这里偷走令牌，一手安排了昨晚的闹剧，还对本宫与皇上之间的嫌隙了如指掌，知道事发之后皇上最先问罪的人不是她，而是本宫。而她却凭着昨夜侍寝，生米煮成熟饭，加之太后的关系，皇上不但不能把她怎么样，还得乖乖地纳她入宫。既给了本宫下马威，又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这个女人胆识和谋略都非一般人可及，难怪西太后如此看好她。”
顾卿霜此刻平静得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若是伶儿和俐儿方才没有看到她满手是血地跌坐在地上，恐怕还真看不出来她身上发生了何等大事。
“那咱们就只能吃哑巴亏了？真气人！”伶儿跺着脚咒骂道。
“吃亏长教训，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也不能本宫一个人全吃了，不然，当真谁都以为可以欺到本宫头上来了。”顾卿霜这话一说，伶儿俐儿才知道，原来刚才她波澜不惊的样子是在琢磨该如何给那位甄大小姐“回礼”。
“小姐要阻止她入宫吗？”
“可是皇上已经拟旨要封她为甄妃了，咱们还能阻止得了吗？”
伶儿俐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顾卿霜却挑了挑眉，道：“谁说要阻止了？此事已成定局，阻拦只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宫为何要做？本宫不但要让她顺顺当当地进宫，还要风风光光地迎进宫门，让全宫上下都知道，她可是和本宫在一条船上的人。”
顿了顿，顾卿霜看向门口：“去，通知各宫嫔妃随本宫一道，亲自去迎接甄妃入宫，谁也不能缺席。尤其是，兰妃。”



正文 第10章 欲加之罪

皇后带领一众妃子亲自迎接新宫嫔妃，这在后宫还是头一次，引得不少宫人们私下围观。
虽然还下着雪，气氛却格外热闹。
关于这位甄妃的身份和来头，也在宫中上下传得火热。一来她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其父高居尚书之位，又和西太后甄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二来她入宫是得皇后一手安排。都知道顾卿霜在后宫行事是六亲不认，之前选秀入宫，有多少名门望族朝廷权贵给云梦宫中送礼，顾卿霜都没有不按规矩破例招过一人，这次的甄妃却能得到皇后垂青，必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在一众夸赞、艳羡、巴结的声音和目光中，却也夹杂着眼红、妒忌和种种猜疑。
后宫人心向来复杂，别说妃嫔之间，就连宫人们也是你争我斗，流言蜚语是非不断。
不过要说到挑事，没人比得过兰若宫的兰妃。此人与皇后不和，后宫中人尽皆知，仗着家世不俗，又得到皇上宠爱，向来不把顾卿霜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这次外界尽传甄雨薇是得皇后护佑才能入宫，兰妃自然也对甄雨薇多了几分敌意。
晌午刚过，甄妃被内侍领着前往宫邸，早已听说顾卿霜安排众妃迎接，虽说甄雨薇心里有几分猜疑，不过表面上也不动声色，笑面相迎。
兰妃一见甄雨薇过来，立马扯着嗓子，用尖锐的嗓音酸道：“哟，甄妃妹妹的派头就是大呀，皇后娘娘领着我们等了一上午，你可算是姗姗来迟。”
“姐姐们说笑了，臣妾不过是刚入宫的新人，哪敢有什么派头，何况还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更不敢有所僭越。”甄雨薇说着，有意看了一眼顾卿霜，那双灵动的杏眼里闪烁着胜利者的光芒。只有顾卿霜知道，甄雨薇谦逊的笑容里，尽是对她耀武扬威的讽刺。
顿了顿，甄雨薇看向兰妃说道：“只不过姑妈挂念，臣妾进宫的时候得到召见，先去拜见了太后，这才来晚了，劳诸位久等了。既然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姐如此有心，不如就进殿内一叙，臣妾也好和大家熟悉熟悉，日后还要承蒙关照。”
说着甄雨薇转向大殿，举步跨过门槛朝里面走去。谁知她刚一抬腿，就拌上了东西，一骨碌往前摔了个大马趴！
一身精致儒雅的装束瞬间狼狈不堪！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夹杂着压低的笑意。
“哎呀，甄妃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第一次跨门槛就摔了个大跤，可不是个好兆头，这意味着第一道坎儿就过不去，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就更难了。”兰妃一边捂着嘴好像要掩饰笑意，一边又毫不在乎地流露出打趣的欢快语调。
顾卿霜瞥了一眼兰妃，没有作声。
谁知人群后却令人意外地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
微微带着怒意的吼叫声，将一干捂嘴偷笑的嫔妃和下人们给震住了，自觉让开一条路来，容声音大主人通过。
白暮宸？没想到他今天也会来！
顾卿霜心中暗忖，先不动声色，看看白暮宸要做什么。
只见白暮宸疾步走向摔倒的甄雨薇，蹲下身来问道：“没事吧？”
“臣妾没事，都怪臣妾自己不小心。”甄雨薇低头垂眸，声音弱弱地答道，听不出一点抱怨，却是我见犹怜。说着她想要爬起来，却摸着脚踝一脸痛苦的样子。
“扭伤脚了？”白暮宸问道，干脆一把将甄雨薇抱起来。他并没有急着走，背对着众人语气严厉地说道：“雨薇打小身子骨就不好，皇后带这么多人堵在门口，害她跌倒，是存心来找麻烦的吗？”
“臣妾不敢。”顾卿霜不卑不亢地答道。
“你有什么不敢？”白暮宸紧接着话茬，“朕看你就是故意刁难甄妃，想让朕难堪。身为皇后，心胸如此狭窄，岂能为众人表率？朕就罚你到思过殿抄写一百份《女诫》，写不完就别吃饭，也别出来了。”
“皇上……”伶儿俐儿一听，那思过殿哪是人呆的地方，连忙想要求情，可是白暮宸直接丢下一句“不必多言”，便抱着甄雨薇扬长而去。
甄雨薇躺在他的臂弯里小鸟依人，只露出半个头来，转向顾卿霜，微微一笑。
顾卿霜并没有理会甄雨薇的挑衅，何况白暮宸有心护着甄雨薇，就算不是她的过错不一样也要扣在她的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在意的不是甄雨薇的挑衅，而是白暮宸的态度，从前是兰妃，如今是甄雨薇，他在乎的又何曾是真相？
大雪掠过纸伞，落在顾卿霜的身上，也好像飘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