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吧?”
二十五岁的季脩筠和三十一岁的季脩筠问过同样的问题。
扶晓的答案都是:“不是”。
季脩筠那里肯信, 仗着身高优势, 居高临下瞪着她, 气势夺人:“别不承认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扶晓想分辨,转念一想又不说了, 抿唇望着他笑。
当真不是。
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
真正的初识,是在十七岁。那年她即将升入高三, 以管理严苛出名的甘城一高, 暑假只有一周的时间。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怎么都睡不够, 她放假第一件头等大事就是睡觉, 美美的睡够七天。
可惜第二天早上, 睡足七个懒觉的宏愿就被好友陆灵犀给打破了。
陆灵犀小时候顽皮, 右眉落了一个小伤, 伤好之后那个地方就不长眉毛, 若不细看,也看不出来,可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最是爱美, 每日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无限放大自己脸上的缺憾。尤其是铁杆好友扶晓,还长了一对漂亮至极的眉毛,一对比越发的让她看自己的不顺眼,向老妈提了好多次想要去纹眉。
张文琴原先一直不肯,后来亲眼看见邻居黄淑英在“星光”做的韩式纹眉漂亮自然,这才松口给了经费。
陆灵犀拿了钱立刻兴冲冲地来找扶晓。
扶晓问:“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听说很疼啊。”
陆灵犀用手捂着刘海,笃定的点头。自从上了小学三年级,她就一直留着齐刘海,一有风便用手掌盖住刘海,以免刘海被风吹起来,露出她的眉毛。
扶晓说:“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明显,真的,离你半米才能看见,也就缺了几根而已。”
陆灵犀翻了个白眼:“呸,少来哄我。足足缺了两厘米。”
扶晓跺脚:“那有两厘米!根本就不显!”
“万一将来谢麟要亲我,忽然发现我是个秃眉毛,肯定亲不下去你信不信。”
扶晓乐得直笑:“你有胆去纹眉,怎么没胆去告诉他?”
陆灵犀吐了吐舌头:“等考上大学了再谈,我可不敢在一高顶风作案。”
谢麟和她们同校同级不同班,小时候也住在春晓剧团的家属院,就在五楼,和陆灵犀对门。
在电视机不普及,电脑没诞生之前,剧团也曾风光过一些年月。那时,扶晓的妈妈王雅兰唱花旦,陆灵犀的妈妈张文琴唱青衣,谢麟的母亲周玉玲唱小生,大家都住在一个楼洞里,一起穷,穷得十分和睦。三个孩子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陆灵犀遗传了张文琴的天分,喜欢表演,没事就拉着扶晓和她配戏。
扶晓虽然外表是个标标准准的小姑娘,因为从小跟着她爸扶广林习武,心里灌满了英雄豪杰,不仅对唱戏毫无兴趣,友情客串也只肯扮男人,绝不肯扮小姐。
于是,唇红齿白的谢麟在扶晓小拳头的威吓下,委委屈屈的打扮成小姑娘给陆灵犀配戏。
后来,电视机普及,很多小剧团纷纷倒闭,春晓也不例外。台上的王侯将相生旦净末,开始自谋出路。
扶广林仿效大城市跆拳道馆,开了个少年武馆。可惜,县城不像是大城市,武馆招不满学生,勉强维持两年,赔的一塌糊涂,最后改成一个幼儿园。幼儿园办了几年刚有起色又发生了一起食物中毒事件。扶广林夫妇为了息事宁人,四处借钱赔孩子家长,借的最多的就是谢家。
谢恒生在剧团倒闭之后,有如神助,也不知那里来的本钱,先是开矿,后涉足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几年之间便成了甘城首富。而谢麟也一跃而成为富二代,在学校里成为女生们的偶像,被称为校草。
扶晓家本来就不富裕,后来又被她爹两次创业,彻底创成了穷光蛋,小小年纪就有经济压力,考虑问题十分的务实,一点都不罗曼蒂克。
陆灵犀要去纹眉,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贵不贵,一问纹眉的价钱,眼睛瞪得老大。
“你买只眉笔不就行了。”
陆灵犀美滋滋说:“眉笔麻烦,这个一劳永逸。”
两人到了“星光”美容美发院,星光的老板娘正好送一个刚纹过眉的姑娘出来。那两道眉毛又红又肿,像是顶着两只黑黢黢的胖虫子,其丑无比。陆灵犀本来是满腹热情,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眨巴眨巴眼睛,小脸有点变色,心里默默的敲起了退堂鼓。
老板娘察言观色,立刻解释:“刚纹好就是这样,过几天慢慢消肿,然后颜色也会变淡,自然得很,就跟真的似的,不信你看看这些照片。”
老板娘指着墙上各种各样的漂亮照片给陆灵犀作介绍,又替她分析那种眉形适合她的脸型,拿出了舌灿莲花的本事。
陆灵犀看着墙上的美图压了压惊,再加上黄阿姨的成功先例,于是很快又恢复了激情,问老板娘:“阿姨,疼不疼啊?”
老板娘笑了:“又想美又不想疼,那叫想得美。”
两个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
老板娘又说:“没多疼,忍忍就过去了,比纹眼线可轻多了。刚好你现在放暑假,这几天躲家里不出门,一开学美美的去学校,多漂亮啊。”
陆灵犀也正是这么想的,特别是明年还要考到大城市去念大学,更要美美的才行。
她咬了咬牙,扭头对扶晓说:“你回去帮我拿顶太阳帽过来,一会儿我可不能顶着两条大黑虫子回去,万一路上被同学看见,我得去跳甘河。”
扶晓故意逗她:“最好让谢麟看见。”
“快去,要大帽檐的。”陆灵犀急匆匆推着她出门。
楼梯口的一个房间,门敞开着,扶晓经过时,无意朝内瞅了一眼。
房间里有一张床,白色床单上趴着一个男人,赤,裸上身,后肩上覆着透明的一张薄膜。
原来二楼不仅纹眉纹眼线,还纹身。
扶晓只在香港警匪片里看过纹身,这还是她第一次现实中见到,脚步一顿,情不自禁的停下来。
她从小就好奇心特别茂盛。十分好奇那个纹身是什么,蹑手蹑脚的往门里走了两步,踮起脚尖悄然无声的看过去。
趴着的人,仿佛后背长着眼睛,忽的从床上撑起胳膊,一道眼风扫过来。
扶晓动如脱兔,嗖的一下跨过房门。
惊鸿一瞥的一眼,不曾看见季脩筠的脸,只看见他后肩上飞起的一只鹰。
扶晓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那惊鸿一瞥才算是两人之间真正的初见。
第二次再见他,是在六年之后的芙蓉市。
她和陆灵犀都在芙蓉市念的大学,扶晓上的是五年制的医科大,陆灵犀因父母离世,高三休学一年,刚好两人同年毕业,陆灵犀进了Z行文华路支行任大堂经理。扶晓进了第五人民医院放射科。两人的友情从出生伊始,持续二十三年,处处心有灵犀,就连工作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陆灵犀一站就是一天,扶晓也差不多。
五院的X光片、CT和核磁共振的胶片和报告都用自动打印机器,有些病人不会使,尤其是年纪大的,科室便专门派个人守着几台机器,有不会用的患者便替他们取片子打印报告。扶晓刚进单位资历浅,便被领导派去负责此事。
放射科是一个单独的小楼,自动打印机设在一楼大厅。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有些是来拍片的,有些是来取昨天的胶片和报告。
扶晓站在机器前正替一位老太太取报告,忽然有人叫她名字。她扭过头,一位中年妇女站在旁边,好像已经看了她一会儿的样子。
扶晓和她视线碰上,她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真的是你啊,你一点没变,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扶晓愣了一下,飞快的在脑子里回忆是否有这样的熟人,片刻之后,几乎可以肯定绝对不认识。
她客客气气笑了笑:“阿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又不是长着一张大众脸,我还能认错?我是陆鹏他妈张淑华啊!也是,一晃都六年了,你一点没变,我可是老多了,也难怪你认不出来。陆鹏前年考上蓉大,我不放心也跟着过来陪读。昨天他在学校和人打篮球扭到了脚,我带他来拍个片子,来得太晚,片子今天才能取。说来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中年妇女快人快语,连说带笑,没等扶晓搭话,已经自顾自说了一大长串儿。听得扶晓一头雾水。
张淑华继续说:“对了,费老师也搬到了芙蓉市,在芙蓉湖那里开了个青鸟私人钟表博物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扶晓随口接了句:“那位费老师啊?”
“费如海啊!你在他家住了半个月,你都忘了?”张淑华一副惊讶到难以置信的表情。
扶晓奇怪:“我在他家住了半个月?什么时候?”
“六年前啊,就是这时节。”
六年前她正准备升高三考大学,寒暑假都要补课,怎么会去一个陌生人家里住了半个月?扶晓只好再解释一遍:“阿姨你真的认错人了。”
“不可能,我和费老师是邻居,你给陆鹏当家教,天天来我家,我怎么会认错。我的天,你莫不是失忆了?”
扶晓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阿姨你韩剧看多了吧。”说完又敛了笑意,认真补一句:“我没失忆过。”
张淑华盯着她的胸牌,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奇怪,连名字都一样。就算是双胞胎,也不会同名同姓啊?!”
正文 第 2 章
刚好这时, 片子和报告打印了出来。
扶晓递给张淑华, 让她交给门诊大夫看结果。
张淑华还在嘀咕:“怎么可能呢?”
她坚信自己没错认, 盯着扶晓使劲的看了几眼,才离开,还掷地有声的扔下一句话:“我一会儿让陆鹏过来看看。”
扶晓忍不住好笑, 长这么大,被人认错了,还是第一次。
她的相貌算是非常有辨识度的那一种, 皮肤白, 眉毛浓,眼睫毛长密卷翘, 五官很洋气, 可是鬓角却很长, 又有一种古典秀美的感觉, 很少和人撞脸。
若是一个异性么, 倒有可能是借机搭讪, 可是这位是个同性的大妈,且振振有词说的像模像样。扶晓正想着,忽然听见大厅的过道里爆出一声叫骂, 紧接着便是几声女高音尖叫。
扶晓离的最近,三步两步走到过道,便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挥拳追打和扶晓一起刚分来的新人李子安。旁边的人怕被拳头捎上,叫着往边上闪。
扶晓一直认为医患关系紧张上演全武行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放射科,万万没想到,入职没多久就亲眼见到一例。
扶晓也不及多想,拨开旁边的人上前扫起一脚,同时胳膊肘往中年男人肋下一击。旁边尖叫躲闪的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扶晓已经单膝跪压在中年男人的背上,扭着他的胳膊将他钉在了地上。动作快得像是武侠片。
顷刻之间,大厅里骤然一静,众人目瞪口呆,这个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清秀灵巧像个洋娃娃似的,竟然这么厉害。人群安静了短短一刻瞬即又是一片哄哄声,两个保安及时赶到,将闹事的人带了出去。
从办公室跑出来帮忙的几个同事,顾不得去关心李子安,哄一下都围住了扶晓,七嘴八舌的问:“你会跆拳道?”“你会武功啊?”……
扶晓不好意思的说:“不是跆拳道,就是家传的一点防身功夫。”
不是谦虚,真的就是跟着老爸扶广林学的家传功夫。扶家祖上是太极传人,习武的传统传了好几代到了扶晓这里,扶广林不舍得女儿吃苦,功夫在扶晓这里打了个折扣,所以扶晓从来都不好意思表露。
几个男同事笑嘻嘻的开玩笑要她赔偿精神损失费,纷纷表示被她的萌萌软软的外表给欺骗了。扶晓被大家围着,正觉得尴尬。李主任闻讯赶到了解情况,众人马上回归各自的岗位。大厅里重新恢复了次序。
李子安被主任叫进办公室。
扶晓刚站到机器前,不知道那里冒出来一个年轻高挑的小伙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猛看。
她长的好看,平素也没少碰见异性倾慕的目光,但是像眼前这位年轻人,直勾勾的端详,眼珠一动都不动的实在少见。
扶晓耐着性子问:“你有事吗?”
“我刚才在门诊楼,听我妈说看见你了,我还不信,竟然真的是你啊。”
原来他就是刚才那位张淑华的儿子。
扶晓耐心解释:“你们真的认错了人。”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陆鹏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手机里有照片为证。”
赶紧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扶晓看。
扶晓本来是坚决不信,但是又好奇心旺盛,眼睛不受控制的扫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吓一跳,不知不觉就接过来陆鹏的手机。
照片拍的是一个露台,面积很大,靠墙一溜儿种着许多玫瑰,争奇斗艳,开得热闹喧嚣,右边有一架丝瓜,绿莹莹的枝叶中,叮叮当当的垂着丝瓜,再往旁边是一个晾衣架。
有个女孩儿正在晾衣服,因为角度的问题,只拍出了侧身和侧脸,几乎和扶晓一模一样,就连发型也完全相同。
扶晓真是惊到了。
更让她震惊的是,照片上的那件裙子,她有过一模一样的一条,是考上高中时舅舅从外地出差给她从北京捎回来的。她特别喜欢,可是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的丢了。当时,家里的门窗没有任何破损,也没有丢一分钱,单单就是丢了她的几件衣服,还有内衣。这桩诡异的失窃事件,气得王雅兰在家里连着骂了一个月,小偷是个变态。
扶晓盯着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儿,心里极度惊骇。
怪不得张淑华和陆鹏一口咬定是她,真的太像了。
陆鹏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一副神探福尔摩斯要破案的架势,观察她的表情。看到她吃惊的看着照片,一言不发,不由得意的说:“这是我在我家阳台偷着拍的。这下你不能否认了吧。”
扶晓没有作声,停了会儿,偏头冲他一笑:“不好意思,我还是得否认。这个真的不是我。”
陆鹏瞪着眼珠盯着她,“明明就是你,不信你随便叫个人过来问问看。”
扶晓笑:“乍一看,我也差点觉得是我。不过,我高中一直剪的都是短发,而且也没在别人家住过。”
陆鹏一副不信的表情。
扶晓又问:“你家在那儿?”
“通海的东郊。”
“这就更加不对了,因为我从来没去过通海。”扶晓把手机还给陆鹏,“你真的认错了人,不好意思我还要工作。”
陆鹏还是没有放弃,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当初突然离开,现在又假装不认识我们,是不是和季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生了他的气,所以不想让我们告诉他?”
这一对母子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固执。
扶晓好笑:“我也不认识什么季大哥。”
“季脩筠你不认识?”
“我真不认识,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好吗?”
扶晓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是陆鹏还是不肯放弃。
刚好这时,李子安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跟前,拍了一下扶晓的肩膀,“主任叫你进去。”
背对陆鹏对着扶晓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进去避一下。
扶晓心领神会的躲进了办公室,等陆鹏不甘心的离开了,她才出来。
李子安笑嘻嘻打趣:“我就说天秤座这个月桃花运特别旺,你还不信。”
“他认错了人。”
李子安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男孩儿认识女生的小伎俩。”
扶晓认真的说:“不是,连他妈妈也认错了。”
李子安想了想:“那就是他老妈在帮儿子追女孩儿。”
扶晓噗的笑了,怎么可能呢。
一个人认错也就算了,怎么两人都笃定认识自己?
莫非通海真的有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居然还有同样的一件裙子?这是要有多巧的巧合才能做到?扶晓深感不可思议,在心里琢磨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后来一忙,不知不觉就把这事给忘了。
放射科小楼和门诊大楼隔着一道不宽也不窄的小道,再往后是停车场。扶晓刚来单位不久,为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每天下班都比别人走得晚。
出了小楼,入目已是一片黄昏的景致。扶晓低着头,朝着门诊楼走去,一辆越野车从后面开了过来。本来是正常行驶,车速也不快,越过她之后,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在她跟前二十米的距离,声音刺耳到让扶晓心里一惊,情不自禁的脚步一停,目光随之扫过去。
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逆着光,一时没看清长相,大体上高高瘦瘦。
扶晓低了头继续走,路不甚宽敞,越野车停在路中,他站在车旁,扶晓只能从他身边走过。
就在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忽然横空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扶晓立刻停步,下意识的抬头。
这一看,心里却是怦然一动。
眼前之人个子很高,三十岁左右,剑眉星目,鼻梁英挺,肤色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古铜色。现在流行的那些白白净净的美男子,在扶晓眼中都太过阴柔。眼前的这一位,却几乎从容貌到气质,甚至肤色眉形都严丝合缝的贴合了她心目中好看男人的所有标准,伟岸英武,气宇不凡。
容貌极为标致,表情却有点不善,皱着眉头,眼中仿佛蕴着一团火,随时都能烧起来。被笼罩在这样的眼神之下,若是陆灵犀,恐怕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扶晓是天生就比较胆大的人,有临危不乱的风度,仰着脸,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很淡定的问了句:“有事吗?”
对面的人一言不发,只用一双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扶晓上学时遇见过这样的高年级学渣混混,放学了拦着她想要交个朋友,嬉皮笑脸,动手动脚,话特别多。没见过他这样的,不说话,不让走,又不调戏,不知是几个意思。
看在百年难遇的碰见一个合眼缘的男人的份上,扶晓客客气气说了句:“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请让一让。”
“装不认识?”
嗯?什么意思?
扶晓看看他:“请问你是?”
他没有回答,眼眸的火焰越烧越旺,练武的人都比较敏感,扶晓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克制着一种情绪。
就在扶晓打算挥开他的手臂,他忽然转身上了车。
那团火气,发泄在了车门上,啪的一声,重重关上,声音大到把扶晓震得一哆嗦。
而后,车子轰一声开了出去。
扶晓:“……”
神经病啊这是。
正文 第 3 章
扶晓走到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 上了公交车。
时值盛夏, 天黑的晚, 夕阳的余晖在道路两旁的梧桐叶间跳跃,从浅淡的蜜色渐渐浓稠成昏黄,车子到了师大附中这一站, 扶晓下了车。
因为陆灵犀的单位在文华路支行,所以两人就近在师大附中家属院里租了一套两居室同住。步行去陆灵犀的单位也就十分钟。家属院是老式条式楼,没电梯没车库, 不过院子里绿化很好, 种满了梨树和海棠。
两人租的房子在二楼,推窗见绿, 春日里, 枝头飞满红云白雪, 满目芳菲, 美不胜收。可是夏天却苦不堪言, 一是密不透风, 二是蚊子奇多。因为屋里蚊香片告罄,扶晓先拐到家属院门口的小卖部去买蚊香片。
这个小卖部历史悠久,在师大附中家属院门口已经开了很多年, 几乎什么都卖,柴米油盐,报纸文具,还兼卖彩票。
老板就住在后面的家属院里,是个六十多岁的干瘦老汉,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汗衫,摇着蒲扇,坐在收银台和彩票机的中间,身兼两职。
蚊香片各种品牌各种香味,对选择困难症来说,是个实实在在的挑战。但是今天扶晓毫不犹豫的就选定了一盒薰衣草香味的蚊香片,因这个牌子比别的大方,除了多送二十片蚊香片,还赠送一个蚊香器。
她拿了蚊香片正要结账,从外面进来一个人。跨进门槛的那一刹,仿若有股风吹进来。
或许只是个错觉。
进来的这个人,二十许的年纪,发长过耳,走动时,发丝后拂,仿若带着一股风。
扶晓自小习武,对男人的审美属于阳刚的派别,戴耳钉留长发的男性,即便长的美若天仙她也觉得不美。不过,眼前这个男人身形修长,五官也长的好,半长的头发配着他的面孔并不阴柔,反显得清隽出尘。
他径直走到老板跟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彩票,递过去,“麻烦兑一下奖。”
伸出去的右手,手指细长,肌肤细致,应该是没做过什么粗活。手腕上戴着一块儿很特别的“表”,矩形,黑屏,不大像手表,也不像是手环。
而左手则一直放在腰侧,握着单肩包的带子。浅灰色皮包,款式简单,方方正正,看上去虽然皮质不错,却已半旧,边角露出磨损的痕迹。
老汉摇着蒲扇,接过彩票,慢吞吞放进机器里,验看有没有中奖。
扶晓站在青年的左手边,等着结账,忽然听见老汉喊了一声:“中了中了!二等奖啊!”
扶晓吃了一惊,血液仿佛被老汉这一嗓子给喊得加快流动起来,老汉自己也是,脸色瞬间就红润许多,声音也提高了八度,“这一期奖池里钱多,二等奖也不少。恭喜恭喜。”
扶晓第一次亲眼见有人彩票中大奖,不清楚多少钱,猜测二等奖也不少,激动之下也跟着老板说恭喜。
一张小小的纸片,瞬间就将置身事外的两个人卷进了一种激动的情绪中。
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扶晓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自来熟的连声说着恭喜。
老板高声大嗓,满面红光,像是自己得了大奖一样精神抖擞。
唯独当事人却是出奇的淡定,既没有惊喜欲狂,也没有难以置信,平平静静的对老汉说:“那麻烦你兑一下。”
老汉把彩票递给青年,“二等奖得去体彩中心兑奖。你记得要带身份证啊。”
青年淡定的接过彩票,竟然微微蹙了蹙眉,仿佛接手的是个麻烦,之后随手往裤子口袋里胡乱的一塞。
扶晓暗暗吃惊,这可不是一张小纸片,乃是一大笔钱,怎么如此随便?
况且他那裤子还是一条休闲短裤,口袋松垮,嘴巴大张,随便一个技术不好的小贼就能得手。
一向勤俭节约的扶晓忍不住说:“你放好,小心别丢了。”
青年偏过头,露出一个潦草的浅笑,以示感谢,但并未采纳她的建议,背着他的单肩包走出了小卖部。
扶晓发现,从始至终,他右手一直抓着包带,倒仿佛这个半新不旧的皮包,要比他口袋里的那张彩票贵重的多。
她虽然不懂什么名牌,但是陆灵犀懂,时常看时尚杂志,给她灌输了一耳朵,她仔细瞅了瞅,并未发现包上有什么大牌的标志,或许,贵重的是他包里的东西。
扶晓和老汉不约而同的目送着得奖青年,直到他走进了对面的一家快捷酒店。
酒店名叫喜鹊,一点也不喜庆,灰扑扑的外墙,原先是个招待所,最大的优点是便宜。门头上滚动着一行红字,钟点房XX钱,特价房XX钱……
扶晓不知不觉说了声:“酒店好便宜啊。”
老汉哼哼:“什么酒店啊,就是一喜鹊窝。”
扶晓噗的笑了,收回目光,掏出钱来结账。
老汉一边找钱,一边感慨:“这小伙子手气不错,连着买了几次都中奖,前天中了三千!看来我这个店啊,风水就是好。”
扶晓接过零钱,想了想,又笑嘻嘻递回去:“那我也试试手气吧。”
老大爷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早该试试了。”
扶晓深以为然,抬头望着墙上的彩票中奖号码走势图和各期中奖号码大图表。
因为没买过彩票,不谙其中门道,左右看看不知道要哪个,选择困难症犯得一塌糊涂,快要急死老汉。后来实在受不了,替她做了主,七星彩大□□各买一张,机选。
扶晓好奇,问道:“刚才那人是机选的号还是自己编的号?”
“他自己报的号。”
“厉害。”
扶晓想了想,自己也出了一个号码,把自己和陆灵犀的生日都加到一起。
老大爷见她很开窍,舌绽莲花的说:“有的人守一个号,守好多年,坚持买,早晚能中奖。干啥事都要有个恒心毅力,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没事就来买几张,说不定哪天就能中大奖。现在两块儿钱能干啥?买了还有个中大奖的机会,不买连个机会都没有。”
扶晓抿着笑,连连点头,没看出来老大爷还挺会做生意,怪不得这个小店开了这么多年。
回去的路上,她好奇用手机查了一下大□□这一期的二等奖,奖金是十万出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
所以,那人那么淡定,也情有可原,要是五百万一千万估计就不会是哪个无所谓的表情了。
步进家属院的林荫道,光线骤然暗了许多,一树一树的绿荫,深深浅浅,蔓至庭院深处,生出一股庭院深深深几许的诗意来。一排七层家属楼便隐在绿荫之后。
回到房间,扶晓收到陆灵犀发来的微信,说自己发了工资要去买衣服,晚饭不要等她。
扶晓一个人也不想做饭,再加上厨房热的像蒸笼,于是便下楼随便吃点。
文华路因为有不少学校,附近小吃挺多。正值晚饭点,空气飘着各种香气,扶晓看见一个小吃店还蛮干净,便信步走了进去要了一碗大馄饨。
等待的功夫,她无意识地在店里瞟了几眼,目光落到空调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小卖部里中了奖的青年。
他低头吃着一碗面。扶晓伸长脖子瞄了一眼,素面,清汤寡水,飘着几片菜叶。
都中了大奖,也不去吃点好的庆贺一下?
怎么这么节俭?
怀着好奇,扶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肤色白皙,五官清隽,修长的眉眼尤显得秀气,仔细看看,竟和谢麟有几分像。
中了二等奖还住着喜鹊窝,吃着素面,可真是一个生活简朴,荣辱不惊的青年。
扶晓心里暗暗对他做出一番评价,末了又补上一句:长的也不错。
周以檀被这碗素面倒尽了胃口。
小吃店最难吃的一道饭,那么巧就被他点中了。
运气这种东西,似乎是有定数的,用光了好运气,霉运就会接踵而至。他心情灰败的抬起头,看向对面。
扶晓正悄悄的观察他,怡然自得之际,猝不及防他突然一抬眼,来不及收回目光,只好冲他笑了一笑。
清纯无害,天真可爱,有点娇俏的笑容,像是暖萌的一道光。
周以檀被这碗素面折磨的灰败恶劣心情,好了许多,回之一笑。
扶晓脸皮微热,直勾勾的看人,又被抓住,有点不好意思。垂着眼皮,不再东张西望,老老实实的等饭。
馄饨很快送了上来,她拿了醋瓶,往里面滴,老板也是抠门,醋瓶的眼儿小的像是针尖,半天都滴不出来一滴。
方才是她偷看周以檀。现在倒过来,周以檀在看她。
看着她拿着小醋瓶,使劲的往下一摔,又是一摔,咬着牙,抿着唇,表情丰富有趣,像是春天里一朵开着阳光下的小花,张牙舞爪的可爱着。
周以檀端起来吃了一半的素面,走过去。
扶晓千辛万苦,摔出来几滴醋,拿起勺子舀了一个大馄饨正要吃,忽然对面光影一暗,一个白色蓝边的硕大面碗放到了她的馄饨对面。
周以檀弯腰看着她,客客气气的问:“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突如其来的招呼,把大馄饨吓得从勺子里掉了下去,溅了桌上一些汤汁,扶晓手忙脚乱的抽了几张餐巾纸去擦,头也没顾得抬,“不介意,你随意。”
周以檀拉开凳子坐下来,介绍自己:“我叫周以檀。”
扶晓认真的一颔首:“你好,幸会幸会。”
这个回应若再加上“久仰大名”和一个抱拳的动作,简直就是武侠片中的套路,周以檀脑补了一下长的洋娃娃似的扶晓做这个动作,忍不住蓦然一笑。
扶晓在小卖部一直站在他左边,他又留着半长头发挡着脸颊,直到此刻,才发现他右脸上有个酒窝。
本来是一张懒懒散散到表情稀少的清淡面孔,破颜一笑,顿时犹如一张画动了起来,容光生辉,那酒窝更仿佛是个漩涡般的……勾人。
正文 第 4 章
扶晓喝了一勺馄饨汤, 压压惊, 惊艳的惊。心里暗暗的想, 原来有的人笑与不笑有这么大的差别,怪不得有烽火戏诸侯的故事。
周以檀看看她,“你呢?”
扶晓抬起眼帘, 飞快的扫了一眼,见他没再释放那种勾人的笑,这才平视着他, 说:“扶晓。”
“扶桑的扶?春晓的晓?”
扶晓点头说是, 心里有点小小的意外。因为扶这个姓比较少见。很多人听到她名字都想成拂晓,然后又问:姓呢, 她再回一句, 就姓扶啊, 不是拂晓的拂, 是扶起来的扶。像周以檀这样一下子就能说对的人非常少。
他把单肩包放在膝盖上, 左手放在包上, 坐的十分端庄。
扶晓感觉到他这个人比较矛盾,笑起来很勾人,让人不敢直视, 可不笑时又一脸的古井无波,仿佛躯壳在此,神游天外。
扶晓并不是见人自来熟的性格,心里想着怎么找个话题才合适,不然的话,这么对坐着,平白无故的生出一种相亲的尴尬来。
周以檀先开了口。“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扶晓心说,不对啊,没人说过我普通话不标准带口音?他到底是怎么听出来的?
“没错,我是甘城人。”
“真巧,我祖上也是甘城。”
“周姓在甘城是个大姓。”谢麟的妈妈就姓周,还有班里很多同学,包括她高一时懵懵懂懂有好感的体育委员周成钢。
“我听祖母说,甘城以前有个剧团特别有名,好像是□□晓剧团。”
扶晓眼睛一亮:“对啊。”还真是巧到家了,她就是春晓剧团里长大的。
周以檀不紧不慢的说:“我祖母很喜欢听戏,经常在家里唱沙漠王子和追鱼。我小时候不喜欢,一句话咿咿呀呀要唱三分钟,简直是种折磨。后来耳濡目染听得久了,方体会到其中韵味。”
话题一旦打开,就不再尴尬,尤其还是围绕着扶晓比较熟悉的戏曲,很难冷场。
扶晓一边和周以檀聊,一边暗暗惊讶。
这个时代,戏曲仿佛已经成了老年人的专利,除了陆灵犀,她还没见过那个年轻人对此感兴趣。周以檀却说起来头头是道,简直比从小在剧团里长大的扶晓还像个内行。
扶晓心想,若是陆灵犀在,肯定能和周以檀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陆灵犀从小就喜欢表演,还特有天分,大学里加入京昆社团,大三那年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戏剧研讨会,拿了个一等奖回来,登了当地的报纸,在剧团家属院里传为佳话。
说话间,扶晓的一碗混沌吃完,周以檀的素面却原样没动,自从端到她这张桌子上来,一口没吃,倒像是个摆设。
扶晓忍不住问:“你怎么吃得这么少?”
他看样子也不需要减肥,偏显清瘦。
周以檀实话实话:“难吃。”
扶晓莞尔:“那你去吃点好吃的啊。”
“没钱。”
这回答实在出乎扶晓的意料,他不是刚中了二等奖?
周以檀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解释说:“没领到手里就不算钱,只是张纸片。”
扶晓心里暗暗奇怪,号称自己没钱,为何中了奖却毫不激动?对那张彩票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如果是她的话,恐怕激动的要失眠一整夜,那张彩票要放在胸罩里才安心。
扶晓吃完馄饨,起身离开,周以檀也和她一起走出了小吃店。喜鹊和师大附中家属院分别在文华路两侧。扶晓在路口和他分开,回到居处,逛街的陆灵犀还没回来,屋里静悄悄的,飘着蚊香片的香味,扶晓闻着一点也不像薰衣草,感觉有点上当。
洗了澡之后,她躺在床上翻手机,看着看着,突然灯一黑,空调也停了。
夏天电力负荷太大,这个家属院经常停电,不过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扶晓习以为常的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来电,便走到阳台,四处看了看。这次不光是这个家属院停电,周围都是一片漆黑,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来电了。
她踮着脚尖朝远处的惠民超市方向看了看,好像很亮堂,于是便拿着钱包手机下楼。
家属院里乌黑一片,小道旁的树林,树影婆娑,一个人走肯定有点瘆人,不过今晚上例外,路上都是往外走的人。
今年夏天奇热无比,扶晓又因为体质的缘故,特别容易出汗。虽然去惠民超市只有一站路,为了能享受一会儿空调,也坐了公交车。
迈进超市大门的那一刻,简直有一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
在超市里象征性的买了一管牙膏和一瓶矿泉水,扶晓担心住处还没来电,坐在超市入口休息处的一排长椅上看手机刷微博。
一双暗蓝色帆布鞋从她面前经过,走过去又拐回来,停住。
“好巧。”
扶晓抬起头,面前站着背着单肩包的周以檀,低着头的缘故,半长的头发垂下来一些发丝,面孔在漆黑乌发的映衬下,尤显白皙清俊。
真的是巧,短短三个小时,遇见他三次。
扶晓仰头笑笑,“你也来买东西啊?”
周以檀坐到了她左边的凳子上,直言不讳:“不买,蹭空调。”
扶晓莞尔,“我也是。”
“你住在附近?”
扶晓嗯了声,问他:“你呢,来芙蓉市出差?”
周以檀摸摸眉梢,有点难为情的说:“来旅游。”
这个回答,让扶晓没忍住,笑出声来。
众所周知,芙蓉市既没有名胜古迹也没有秀丽山水,前几年大费周章的在东郊挖了一个人工湖,因为湖边种满了木芙蓉,取名芙蓉湖,算是本市排名第一的“风景名胜”。这样的城市,居然还有人专门来旅游。
她忍不住逗他:“去看芙蓉湖啊?”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来这儿。”
周以檀皱皱眉,沉默了片刻,忽然扭头看向扶晓,压低了声音,“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小忙?”
正说笑着,突然间变得这么严肃正经,扶晓被感染的也情不自禁的严肃起来,低声问:“什么忙?”
周以檀没言语,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放的有点皱巴的彩票,平平静静的说:“明天你能不能替我去领奖?”
扶晓一愣,这叫小忙?
周以檀解释:“我身份证丢了,没法去领奖。”
“你可以补办个身份证。”
“我不是本地人,这两天可能就要离开芙蓉市,时间来不及。”
扶晓盯着他:“这彩票不记名的,我去领奖,奖金就会汇入我的银行账号。你都不认识我,你不怕我不给你?”
周以檀一本正经的回盯着她:“你看上去一脸老实巴交,我相信你啊。”
从小到大被人夸水灵好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她的长相,扶晓不禁有点好笑,心说你这次可真错了,你是没见过我揍人的时候。
她摇摇头:“那可不一定,人不可貌相。”
谢以檀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拿走就拿走吧。”
扶晓本来只是对他的请求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听到最后一句,忽然生出警觉,十万也不是小数目,那能这么随便不当回事。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他这么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陌生人,完全不合常理。
扶晓打量着他,眼睛亮幽幽的带着些琢磨。
周以檀眉头一挑:“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骗子?”
扶晓心里正有这个想法,被他点破也不否认,笑吟吟反问:“那你是吗?”
周以檀把腿一伸,靠到椅子上,没好气的说:“骗子那有长这么好看的。”
扶晓忍不住笑出声来,直言不讳:“那可不一定啊。”
周以檀哼了一声,“爱信不信吧,反正我不是骗子。”
扶晓偏头看看他,顿了顿说:“嗯,我也觉得你不像。”
周以檀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呢?”
扶晓正色道:“不管做那一行都得勤劳才能致富,尤其是行骗,不仅要动脑动嘴,还有动手脚,你这样子太懒散,缺少骗子的精气神和勤快劲。”
虽然是说他懒,周以檀却听得眉开眼笑,右脸颊上显出蛊惑的漩涡。
“没错,既然你相信我不是骗子,能帮这个忙吗?我会给你一部分作为酬谢。”
扶晓笑吟吟摇头。
并非不缺钱,也并非不爱钱,只是经历过家里的事情之后明白一个道理,尽量别和两类人发生金钱上的牵扯。一是陌生人,二是亲朋好友。
王雅兰和周玉玲是好友也是搭档。谢恒生发达之后,周玉玲成为富太太,王雅兰也没觉得自己低矮她几分,两人之间依旧如故。可是一旦借了钱,尤其是好几年还没还上,王雅兰在周玉玲面前就不知不觉多了惭愧之情。原本平等的友情,变得微妙地失了平衡,甚至包括扶晓见到谢麟,都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一上了班,她就发狠要拼命的攒钱,赶紧把谢麟家的钱给还上。
周以檀一看她不肯帮忙,脸上笑意尽消,闷不做声的靠在椅背上,摆着一副寂寞如雪的表情,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般。
“你明天去派出所吧,看能不能异地补办身份证。不行的话就回原籍,不会耽误你领奖的。”
周以檀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扶晓很热心的百度了一下文华路派出所的地址,念给他听。
周以檀叹了口气,又随随便便的把彩票放进了口袋,就跟塞一张超市小票似的。
“穷人”扶晓实在看不下去,再次建议他放好,别被偷了。
周以檀不以为然:“小偷又不知道这是中了奖的彩票,要偷也是偷钱,不会偷这个。”
扶晓好心提醒他:“那你的身份证怎么就被偷了呢?那也不是钱啊。”
周以檀不服气道:“我那是钱包被偷了,顺便丢了身份证。”
“那你怎么住的酒店?”
周以檀哼哼:“办了个假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住在喜鹊,大酒店机器验证身份证,喜鹊是人眼扫描。”
扶晓心说,原来不是节俭,是无奈之举。
周以檀郁结的说道:“这个快捷酒店实在很糟糕,我前天晚上睡到半夜,突然有人开门进来。客房经理居然给错了钥匙!”
怪不得出来蹭空调也随身背着单肩包。
“当时把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人要半夜劫色。”
扶晓好笑:“你想多了。”
周以檀哼道:“我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进来两个女人对着我的身体尖叫,难道我不会多想?”
扶晓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得差点呛住。刚好这时陆灵犀打来的电话,问她在那。
“咳咳,家里没电,我在超市蹭空调。”
“快回来吧,已经来电了。”
扶晓挂了电话,起身对周以檀道:“来电了,我要回去了。”
“我也回去。”周以檀随之起身,走了几步,抬起手腕好像要看时间。
那块看上去不伦不类的不像手表也不像手环的东西,蓦然亮了一下。扶晓好奇,莫非屏幕是虹膜感应的?因为他没有任何触碰,只是低头看一眼就亮了。
超市门口就是公交车站牌,扶晓停住步子,正要问周以檀坐不坐公交车,忽然听见身边响起一声动静。她扭过头,看见停在路边的一辆车里下来一个人。
竟然是今天傍晚在医院拦住她的那个人。依旧还是冷硬凌厉的表情,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气。怎么会这么巧,再次碰见他,难道是下班后一路跟着她?
她正想着如何应对,他已经走到了近前。但这次却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横眉冷目的打量着周以檀,凌厉眼神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
扶晓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怎么有些像是……情敌相见?他认识周以檀?
“你就是谢麟?”一声冷漠傲然,略带酸气的质问,让扶晓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正文 第 5 章
他怎么会知道谢麟?
奇怪的是, 周以檀的脸色却变了变, 仿佛受了惊吓似的, 飞快的说:“抱歉你认错了人,我不叫谢麟。”
男人凌厉的目光,从周以檀的脸上收回来, 盯着扶晓,等她开口。
身高优势,外加强大气场, 导致一向胆大包天的扶晓, 莫名其妙有一种被老师提问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回答:“他叫周以檀。”
周以檀匆匆说道:“你们聊, 我先走了。”说着, 直接就扔下了扶晓, 走进了人群中。
扶晓心说, 我们聊个毛线啊, 根本就不认识。她也想抬脚想走, 可是要命的好奇心,却把她的脚腕给扯住了。
“你认识谢麟?”问完又觉得不对,如果认识的话, 他怎么能把周以檀错认为谢麟呢,两人虽然长的有点像,但并不是十分的像。
季脩筠冷冷道:“你不是对陆鹏说过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谢麟。”
扶晓圆睁双目,心呼冤枉,她连陆鹏都不认识,苍天可鉴,什么时候对陆鹏说过这样的话!这要是陆灵犀听见了还不得心碎而亡。
看来,眼前这位就是陆鹏提过的那位季(纪)大哥了。
被三个人同时错认到这般田地,也是少见。扶晓因为是看过那女孩儿的照片,所以比较理解,换作是她自己,也一定会认为就是一个人。
如果能像陆鹏那样,用照片说话就更有说服力了,可惜她此刻身上没有随身携带高中时短发的照片,只好口说无凭的无力解释:“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
话未说完,被季脩筠用斩钉截铁的语气拦腰斩断,“你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扶晓认认真真说:“那你这次可真的错了!”
“是吗。”他上前一步,目光咄咄逼视着她。
扶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耳垂后有一颗痣,腰上有个胎记。大姨妈的日期要不要我说给你听?每个月十号。”
这几句话说完,扶晓呆若木鸡,完全的被惊住了。
除了父母和陆灵犀没人知道这些,但是她大姨妈的日子,恐怕就连她妈也记不清,陆灵犀那个大大咧咧丢三落四的家伙更不可能记得。
她吃惊的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季脩筠眉头一压,“你说我怎么知道?”
这句低沉的反问里竟然还包含一股直冲云霄,气贯长虹的幽怨之气。若不是千真万确的不认识他,扶晓都快要以为自己对他始乱终弃过。
“为什么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这到底是哪跟哪儿啊。
扶晓深感无力,我都不认识你,这个问题,叫我如何答起呢。可是解释他又不信,索性保持沉默。
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感觉,还真是痛苦啊。
这个痛苦的表情,像是一把剑插到了季脩筠的眼里。
六年的时间,他一直想要找到一个答案。想过无数种原因,想过无数次重逢。没想到会是这样,以装作不认识而结束。
缘起缘灭,倒也干脆。
唯有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咬了咬牙,“好……既然你不想见我,如你所愿,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
说完,阔步下了台阶,拉开车门。
黑色路虎以一种决绝的速度融入到车流中。
扶晓站在站牌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奇怪的事情,连着三个人认错她。
就算是错认了她,怎么还知道谢麟的名字呢?还说她曾经对陆鹏说过,谢麟是她的男朋友,呵,这太可笑了,也太奇怪了。难道她当真失忆过?或者是梦游过?
想到这儿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那有梦游游到另一个城市,还住了半个月的?
又或者真的有平行空间,他们见到的是另一个她?那个“扶晓”和那个“谢麟”是一对儿情侣?
想到这儿她打了个激灵。那可不成,陆灵犀非得疯掉不可。
七想八想的功夫,公交车来了。扶晓上了车,沿路也没见到周以檀,从超市到快捷酒店也就一站路的距离,估计他这会儿都已经回到了喜鹊。
进了家属院,周围骤然安静下来。
月色迷蒙,木有清香,别有一番闹中取静的幽深。
扶晓放慢脚步,走在林荫道上。
四下无人,不过两侧都有路灯,不远处的家属楼,如同一栋黑色庞然大物,杂乱无章的亮着灯光。
走到一半的时候,草地上有东西闪了闪。
扶晓停住步子,看见地上有个包,闪光的是带子上的金属扣。
她踏进草坪,低头仔细一看,竟然是周以檀的包。
奇怪,他的包怎么会在这儿?
扶晓左右看看,拿出手机用手电筒往树林深处照了照,没有人,只有梨树和海棠静悄悄的站在夜色中。她又轻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扶晓捡起来皮包拎了拎,里面好像有东西。
周以檀一直寸步不离的背着这个包,左手抓着带子,看上去十分宝贝这个皮包,应该不会随意的到处乱扔,要扔也是搁进垃圾桶,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是被偷了,还是被抢了,亦或是别的原因?
扶晓想了想,拿着单肩包,拐回到喜鹊。
前台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长了一脸青春痘,一问扶晓不是来住宿的,态度便冷下来。扶晓问起周以檀,她直接以一句“不能透露客人隐私”,堵了回去。
扶晓说:“这是他的皮包,你能不能转交一下?”
姑娘爱答不理的回应:“你自己转交吧,万一丢了什么东西我可说不清。”
扶晓只好在留言条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她,“如果他回来了,麻烦你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
姑娘收了字条,冷冰冰说了声行。这种服务态度也真是够呛,不过这个快捷酒店胜在便宜,而且附近有几个学校,居然也不愁客源。
扶晓回到居处,刚刚打开房门,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尖叫。
是陆灵犀的声音!
扶晓心里一紧,扔了手里的皮包,顺手抄起门口的一把雨伞便冲进了她的房间。
入目的画面,和她想象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房间里并没有贼,只有一个只着内衣的美人,花容失色的站在床上。地上散落着一件新衣服,还有一只拖鞋。
另一只拖鞋还在陆灵犀的脚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床上时,这只拖鞋没来得及甩掉。
即将迎来本命年的陆美人,买了好几套大红色内衣准备着,可是没还没等到春节,就忍不住诱惑,已经提前穿了好几个月。她肤色白皙,身材妖娆,穿着红色蕾丝内衣,那真是香艳至极。
扶晓松口气,扔开打算用来英雄救美的雨伞,问陆灵犀怎么了。
陆灵犀指着窗下的穿衣镜,小脸煞白,“有一只蟑螂,在镜子后面。”
扶晓抄起陆灵犀遗落在地上的一只拖鞋走过去,穿衣镜后果然有一只硕大的蟑螂。
手起鞋落,干脆利索的啪叽一下。扶晓提着鞋去卫生间用水冲干净,又拿开水烫了一下鞋底,这才拿到陆灵犀的床前。
陆灵犀小声小气的问:“死了吗?”
扶晓一本正经说:“这混账家伙居然偷看你换衣服,绝对不能留它性命,我已经灭了口。”
陆灵犀被逗得噗嗤一笑,指着扶晓手里的拖鞋,坚定的说:“这拖鞋我不要了。”
扶晓提起拖鞋,仔细看了看:“没事啊,我已经把尸体处理掉了,还用开水烫过。”
陆灵犀摇头:“那也不行,有死亡的阴影在。”
扶晓乐不可支:“好好好,那咱俩换个拖鞋总行了吧。”
她明明喜欢利索洒脱的人,却和胆小如兔的陆灵犀成为铁杆密友,也挺奇怪的,有个异性相吸的原理,她怀疑自己和陆灵犀属于互补相吸。
陆灵犀从床上跳下来,穿了扶晓的拖鞋,继续刚才被蟑螂打断的试衣行动。
扶晓看着镜子里高挑明艳的美人,一面觉得这等好身材好年纪,就该穿得天怒人怨,春,色无边,一面又心疼那落花流水春去也的金钱。
两相交战中,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煞风景的问了句:“吃饭的钱留了吗?”
陆灵犀娇嗔了一句“讨厌”,顺便投诉扶晓穿了两年的T恤衫,引发了她严重的审美疲劳。
扶晓抱臂靠在门框上,“所以我才懒得买衣服啊,服装会审美疲劳,可是钱不会,我看一辈子也不烦。”
陆灵犀白了一眼:“你才应该去银行上班的。”
扶晓摇头:“那不行,天天看着那么多钱,还都不是自己的,太痛苦了。就像天天看着男神,他却是别人老公一样。”
陆灵犀神色一僵,眼神飘了一下。
二十年的好朋友,几乎算是半条肚子里的蛔虫,扶晓立刻敏感的问:“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啊?”
比陆灵犀还小两个月的扶晓,记不得从何时起,就自动自发的成了她的大姐。尤其是陆灵犀的父母去世之后,这种责任感就尤其的强烈。
陆家虽然不富裕,但是有一点好,就是陆向东不折腾。剧团倒闭之后,和张文琴在化工厂找了份工作,包吃包住,工资攒着不用,勤俭节约只进不出,日子比扶家好得多。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高二暑假的那年,厂子出了事故,父母一夜间都没了。
陆灵犀整整休学了一年,才缓过来。自此也有了个一有心事就去购物的毛病,有的时候买的都是无用的东西。
但是这次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同,她买的东西,虽然多,却实用,全是衣服。导致扶晓一时间也界定不清,她这两天的购物到底是刚性需求还是又有了心事的一种表现。
陆灵犀背对着她,飞快的说了声没有。
扶晓没看到她的表情,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偏头看着她的眼睛,又问:“真的吗?”
陆灵犀压根不看她,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衣服我穿着好不好看。”
扶晓像老夫老妻一样,看都不看的猛点了下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听着没诚意,但却是实打实的真心话。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于扶晓来说,是朋友眼里出西施。陆灵犀从小在她眼中就是个美人,尤其是上了戏妆,简直要倾国倾城。
扶晓望着陆美人,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年,陆灵犀的父母谈对象遭到了祖父母的强烈反对。两老人非常封建,还带着旧社会思想看不起唱戏的演员。陆向东偷出户口本和张文琴领了结婚证,惹恼了父母。直到老夫妻俩去世,也没承认张文琴是陆家儿媳,更不让其他子女和张文琴来往。
陆灵犀出生之后,也只和妈妈这边的亲戚走动。陆向东和张文琴去世,工厂补偿了一大笔抚恤金,那些和陆向东十几年没来往的兄弟姐妹忽然间就冒了出来,纷纷表示要接陆灵犀去家里住,为了抢她差点没打起来。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她舅舅张文海从通海赶来处理后事,一气之下带着陆灵犀离开了甘城。陆灵犀在舅舅家住了大半年,才和外婆一起回来,不知道在通海,有没有碰见过和她长得很像的人?
明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扶晓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
陆灵犀道:“没见过啊。怎么了?”
扶晓把今天碰见的怪事说了一遍。
陆灵犀惊讶不已:“居然有这样的事!”
“对啊,如果不是看到照片,我简直不能相信。”
“难道你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
“那也不会同名同姓啊,扶这个姓又非常少见,和我重名的人应该不多。”
陆灵犀忽然一惊:“你会不会是被什么诈骗团伙给盯上了。现在的骗子诈骗手段很高明。”
提到骗子,扶晓心里又是一动,笑嘻嘻说:“我今天遇见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像是骗子的人。”
陆灵犀马上就问怎么回事。
扶晓就把三遇周以檀,以及刚才捡到周以檀的皮包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灵犀立刻问:“包里里面有什么?”
“我没看。”若是捡到一个不知道主人的皮包她翻开看看有没有联系方式,因为知道是周以檀的,所以就没翻打算直接给他。
陆灵犀忙说:“不行不行,你得打开看看,万一里面有什么违法的东西呢?你今天没看新闻吗,有人回国帮朋友带的一箱红酒,结果在海关查到红酒里有毒品。”
扶晓一听,连忙打开皮包。
包里只有一样东西,十分出人意料。
正文 第 6 章
这是一个圆形类似钟表的东西, 说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拿在手里很轻, 做工异常精美。珐琅表盘上有时间刻度,但不是十二,而是二十四, 表针特别多,长短粗细共计有六根,最特别的地方, 是表的中心部分有个蓝色沙漏, 沙漏的正下方还有个钟摆。
扶晓从没见过这个的“钟表”。而且,所有的表针都静止着没有走动, 连沙漏也是静止的, 钟摆也停滞。
扶晓晃了晃, 沙漏纹丝不动, 钟摆也是屹然不动。
陆灵犀好奇的看了看, “这是什么表?”
扶晓也没见过, 端详半天说,“可能不是钟表,只是个装饰品吧。”
因为刻度不对, 表针不走,沙漏也不动。也或许曾经能用,但眼下已经坏了。
确认不会是什么危险品,扶晓松了口气。
陆灵犀原先是个马大哈,自从进了银行,警觉性变得史无前例的高,指着皮包说:“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新的骗局?
“什么骗局?”
“扔了皮包让你捡到,然后来讹你啊。”
“一般这种骗局都是捡到东西之后,骗子立刻就会出现,他直到现在都没影呢。”扶晓笑:“再说,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就算知道,那林荫道可不是我的私家路,这一栋楼的人都打此经过。他能断定会是我去捡?”
“那彩票也不对劲,他凭什么相信一个陌生人?不怕你不给他?钱到了你的账户那可是说不清,彩票是不记名的。”
扶晓坐到小沙发上,拿起水果盘里的一颗葡萄,若有所思。
陆灵犀点头:“会不会是,他说自己没法兑奖,把彩票低价转让给你,等你第二天去兑奖,却发现彩票是假的。”
扶晓摸着下巴,“我当然也想到了,可问题是他没提要转让。而且你不觉得这种骗局非常有难度?二等奖不是随随便便能中的,那概率比走得好好的头上掉了一坨鸟屎的概率还小。”
陆灵犀又道:“会不会他根本没中奖,是和小卖部老板串通好骗你的?”
“这个我也想过,骗子骗完了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小卖部老板就住在咱们这个院里,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应该不会为了这点钱冒险。”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骗色?”
扶晓往嘴里放了颗葡萄,“他要是想骗色,必定会夸我貌美如花什么的,可是他说我长的一脸老实巴交。”
陆灵犀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岔气。
扶晓也笑。
陆灵犀想到的她全想过了,没推敲出来这里面究竟会有什么陷阱。况且她一穷二白,实在没什么可骗的。
两人讨论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周以檀真的身份证丢了。二就是他本人非常有钱,这点奖金没放在眼里,所以也不怕扶晓昧掉奖金。
“我今天看到他中大奖,也买了彩票。”扶晓摸出自己买的彩票,踌踌满志的说:“等我得了大奖,就分你一半。”
陆灵犀毫不客气的说好啊,凑过来对着彩票吹了口“仙气”说:“本大仙做了法,至少要中五百万。”
扶晓莞尔,“大仙你可得说话算话”。
“中大奖了,我们买两个大房子挨一起住,当邻居。等老了四个人一起搓麻将,预防老年痴呆。”
扶晓明知故问:“那来的四个人。”
陆灵犀掐了一下她的腰,“你老公和我老公啊,笨蛋。”
扶晓笑道:“你想的还挺远啊。”
两人开始设想房子买在哪儿,要装修成什么风格,好像彩票真能中五百万。说了一晚上的白日梦。
直到第二天早上,周以檀也没打来电话,扶晓怀疑那前台姑娘把自己的号码搞丢了,于是上班前顺路又去了快捷酒店。
这次前台换了个年轻的小伙子,态度也换了,和昨天那位冷若冰霜的姑娘恰恰相反,简直热情如火。看到漂亮女孩儿,“客人隐私”几个字已经自动游出了脑海,去了大西洋。
扶晓刚刚说出周以檀的名字,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直接就说:“他昨天晚上没回来住。”
扶晓又问:“他有没有退房?”
“没有。”
扶晓想了想,估计他肯定是急着赶回去补办身份证去了,就算表面再怎么淡定,心里也不会看不上那些钱吧,好歹在芙蓉市买个卫生间是没问题的。
扶晓担心昨天那姑娘把留言条丢了,又重新写了一张递给小伙子。“他回来后麻烦你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好好,你放心。”小伙子连连称好。
扶晓道了谢,离开喜鹊,坐了公交车去上班。
一上午风平浪静,却在中午时分,又给扶晓心里扔了个大炸弹。她收到了一份同城快递,是一个小纸箱。
扶晓一开始以为是老妈快递来的东西,一看快递单,却是陌生的字迹。地址很简单,芙蓉湖青鸟博物馆,下面是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
季脩筠。
此人真是写得一笔让人惊叹的好字,力透纸背,洒脱不羁。
扶晓看到季字,第一反应便是昨天碰见的那个人,但是不确定。因为只是从陆鹏的口中听到季大哥三个字,也或许是纪。
她去办公室找了把剪刀,剪开透明胶带,打开纸箱。
看到纸箱里的东西,她吃惊的剪刀差点掉到地上。
里面是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为是她自己高中时的衣服,甚至还有一套内衣。最让人她震惊的是,还有她高二那年暑假丢的那件白裙。
收到这样一份诡异至极的快递,扶晓心里飞速的闪过几个念头。
难道季脩筠是当年偷她衣服的小偷,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否定。从他穿着打扮来看,绝对不是穷困潦倒的人,何至于去偷她几件衣服。
扶晓想不通,好奇的抓心挠肺,忍不住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很快电话就通了,里面传来一声“你好”,简单的两个字,扶晓确认无疑就是找她两次的那人。
“你好,我是扶晓。请问包袱是你快递的吗?”
“是。”一个简短的回答,甚至毫不掩饰着一股不耐烦的味道。
“这些衣服怎么在你那里?”
他冷冰冰回了几个字:“你落下的。”
扶晓惊讶:“我落下的?”
电话挂断了,不屑于再和她啰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丢失的衣服会在他那里?
扶晓的好奇心简直被勾得快要爆炸,电话再拨过去,被挂断。
再拨,再挂。
再打过去,一直占线。
扶晓眨了眨眼睛:……被拉黑了?
这是和她多大仇多大怨啊。不对,是和那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姑娘,多大仇多大怨啊。
看来从他身上找线索是没戏了,可惜,陆鹏和张淑华都没有联系方式,还有一位费老师更是没见过,忽然她心里一动,张淑华说过,费老师搬来芙蓉湖边开了个博物馆,名字貌似就是青鸟。而这个快递上留的地址就是青鸟。
她立刻搜寻青鸟博物馆,遗憾的是,网络上几乎没有什么信息,只有寥寥的几条简介,貌似是新开不久。地址的确是在芙蓉湖边,湖滨大道和故云路的交叉口。
扶晓度日如年的熬到下班,直接就从医院打车前往。
湖滨大道绕湖分出若干支道,青鸟就在故云路和湖滨大道的交叉口附近,非常好找,也很醒目。
扶晓下了车,打量着这个私人收藏博物馆。青墙碧瓦,古色古香,门口立着两只石狮,青墙下种着木芙蓉,此刻还未盛开,夹竹桃倒是开的热热闹闹。大约是已经到了黄昏时刻,虽然大门敞开,却不见一个人进出,也不知是否还开放。
门槛前放着一个茶桌,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手里摇着一把蒲扇,脚边放着一个鸟笼,一壶茶,还有一个收音机,音量很小的唱着一段京剧《锁麟囊》。
莫非他就是张淑华口中的那位费老师?如果当真如张淑华所说,那个女孩儿曾经住在费老师家里半个月,他见到自己肯定会认出来。然后她就可以向他打听一下那个和她很像的女孩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扶晓走上前轻声问了句:“打扰了老先生,请问博物馆这会儿可以参观吗?是在您这儿买门票吗?”
老头笑说:“博物馆刚开业前三月免费参观,你进去吧。”
老人家的反应很出于扶晓的意料,显然不认识她。难道是年纪大了,健忘?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费老师。
扶晓怀着疑惑,跨进门槛。长方形的庭院种满了玫瑰,开得缤纷热闹,姹紫嫣红,连空气都是香的。正对大门的是个矩形的厅堂,门的两侧写了李商隐的两句诗,“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扶晓走进去,如同进入一个钟表的世界,一场时间的盛会。
展示柜中各种各样的钟表,挂钟,石英钟,台钟,闹钟,琉璃座钟,法国皮套钟,珐琅钟.....颜色各异,表盘有红木、大理石、青瓷、玻璃、贝壳、珐琅等等不同材质。
这个私人博物馆,规模不大,防盗报警装备十分齐全,到处都是摄像头,营造出一种极度安静严谨的气氛。空气中仿佛能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
扶晓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仿佛自己不小心就会惊破这一场时间的盛会。
藏品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叹为观止,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厅堂东侧一人高的古董钟。檀木的钟底,钟面上金箔雕刻的图案,古朴端庄,威严得仿佛一个老人。
在座钟的后面还有一排玻璃柜,里面放着一些怀表,手表,国产的最古老的第一款手表,还有专业领域的航空专用表、航海专用表。看到最后,是一张照片。
这个博物馆里大到古董钟,小到怀表,皆是实物,放着照片不知什么意思。
扶晓仔细一看,惊讶不已,照片上的钟表居然和周以檀包里的那个沙漏时钟一模一样!
正文 第 7 章
扶晓正吃惊着, 忽然包里一阵震动, 响起了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她连忙按掉电话, 急匆匆往外走。
到了大门外,老先生问了句:“看完了。”
扶晓匆匆一笑,嗯了一声, 走到旁边的树荫下,给老妈回电话。
王雅兰开门见山的问:“你去没去谢麟的新家啊?”
谢麟还没毕业,家里就给他买好了一套大房子, 装修完毕通风了整整一年最近才搬进去, 按照甘城的规矩,搬新家的时候, 亲戚朋友都会送个礼物恭贺乔迁之喜。王雅兰因为借了谢家的钱一直没还上心里特别愧疚, 所以对谢家的事情格外上心。
扶晓一听老妈气势汹汹的声音, 马上陪着笑解释:“我这几天一直忙。”
李子安为了攒两天轮休假, 去看异地读研的女友, 和她换班。两人都是刚进单位的新人, 互相关照着,关系还不错,扶晓也不好意思拒绝, 连着两周都没休息。
王雅兰一听她没去就急了:“我都告诉你多久了,你还没去,人家搬家都搬了半个月了,今晚上就去!”
扶晓被逼得紧了,只好答应今天晚上就给谢麟送去。其实东西都买好了,就是没空去而已。
交代完毕,王雅兰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有没有男朋友?”
扶晓吸口气,默了默,道:“中学的时候你担心我早恋,跟防贼似的跟着我,进了大学又叮嘱我好好学习拿奖学金别谈恋爱。我这刚上班没两月,你就指望我有男朋友。打天上掉一个吗?”
“反正你长的随我,三十岁也不愁嫁。”
扶晓忍俊不禁:“臭美这点好像没随你啊。”
王雅兰不服气:“我哪儿臭美了,别人都说我年轻,像你姐。”
扶晓笑:“好好好,老妈你最美。”
王雅兰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赞美,忽然又问:“你觉得谢麟怎么样?”
“什么意思?”
“谢麟也该找对象了,你周阿姨和我提了好多次,说要是你能和谢麟好上该有多好。”
扶晓心里噗通一跳,赶紧打岔,“妈,我还有事,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她回过头,没想到博物馆居然已经关了门,那个看门的老人也不在了,只有一张小桌还在原地。下班也太及时了吧。扶晓本来是想来找答案的,结果不仅没有解惑,反而更添疑惑。
博物馆里怎么会有那块钟表的照片呢?其他收藏品都有简单的介绍,唯独那个沙漏时钟,只有一张照片,连一句介绍也没有。
扶晓左右看了看,也没见到那个老人,估计是去遛鸟去了。
老妈吩咐她今晚务必要给谢麟送礼物,扶晓只好怀着一肚子疑惑离开了青鸟,路上琢磨着明天有空再来一趟。
回到居处,陆灵犀从卧室里跑出来问:“回来这么晚,加班啊?”
“我去了一趟博物馆。”
陆灵犀摸不着头脑,“博物馆?”
扶晓把小纸箱放在桌子上,对陆灵犀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个人给我寄了快递,里面居然是我多年前丢的几件衣服。”
陆灵犀一怔:“小偷良心发现?”
扶晓噗的笑了。
陆灵犀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幼稚,不好意思的笑。
扶晓把事情原委说了说,陆灵犀也是惊讶不已。
扶晓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好奇怪啊,居然有人和我长的一样,还叫同一个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陆灵犀伸手指,点她的额头,“好奇害死猫,你这个好奇心强的毛病改一改行不行!”
扶晓拨弄了一下刘海,笑嘻嘻说:“你说是不是他们遇见了平行空间里的一个我?还是有人克、隆了一个我?”
陆灵犀白她:“要克、隆也克、隆世界首富,科学超人什么的,克、隆你没什么价值啊,赔钱的生意谁做啊。”
扶晓跺着脚说:“我怎么就没克、隆价值了?”
两人展开了相爱相杀的模式。
扶晓气哼哼的使出杀手锏:“今天晚上你自己做饭吃。”
陆灵犀立刻抱住她嘤嘤嘤的撒娇:“美少女,我站了一天,腿快断了,你舍得让我做饭吗?”
扶晓没脾气了。谁让她就吃她这一套呢。一物降一物,不管是说情侣,朋友间也是。
“你想吃什么?”
陆灵犀娇滴滴说:“我想吃葱油饼。”
还真是不嫌麻烦啊,扶晓洗了手去厨房给陆灵犀和面。
厨房里热的像是烤箱,她自己一个人是肯定不会做饭的,宁肯吃泡面,或者去外面随便吃点,但是陆灵犀想吃什么,她就心甘情愿的给她做。
晚饭除了香喷喷的葱油饼,还有一份颜色鲜亮的蔬菜沙拉和酸奶。陆灵犀是易胖体质,晚饭不能能量太高,这样的搭配简直做到了陆灵犀的心坎上。
她抱着扶晓撒娇:“你咋不是个男人呢,我嫁给你多好。”
扶晓咬着筷子,笑笑:“我也想嫁给我这样的男人。”
陆灵犀笑得差点呛住。
扶晓摸摸她的头发,正色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关于谢麟的。”
陆灵犀一听谢麟两个字,笑容哧溜一下就没了。
扶晓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他妈想撮合我和谢麟,我妈也挺乐意的。”
陆灵犀脸色刷一下变了。
扶晓继续说:“谢麟长的好看,也很有上进心,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
陆灵犀咬着嘴唇,都快要哭了的表情。
扶晓终于忍不住噗的笑出来:“把你交给他我最放心。”
陆灵犀虚惊一场,跳起来捶她:“扶晓你讨厌!”
扶晓咯咯咯笑得抽气:“看把你吓得,我不和你抢,可是有别人抢呢。”
陆灵犀闷不做声的吃菜。越是相识长久的朋友,越难挑破这样的关系。两情相悦最好,万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朋友做不成,恋人也做不成。
扶晓理解她的担忧,所以以前也没鼓动陆灵犀主动去追,毕竟那时大家还小,谢麟上的理工大学,班里统共没几个女生,他也不像在甘城时候众所周知是个富二代,在大学里低调求学,不修边幅,还算“安全”。可是现在他已经上班一年,家人也在催,陆灵犀若是再不下手,极有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扶晓觉得自己有必要要在陆灵犀这边添把柴火。
“一会儿我要去谢麟家送礼物,你去不去?”
“我前几天去一个客户家里办理上、门、服务,顺路去过了。”
扶晓一愣:“去过了?”
陆灵犀赶紧又补充一句:“因为你上班,就没叫你。”
从头到尾都不对视,这有点不对头。
扶晓心里一动,笑嘻嘻问:“陆灵犀,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向谢麟告白了。”
轻飘飘一句话,仿佛是个炸弹。陆灵犀吓得小脸变了颜色,微微张着嘴,然后又飞快闭上,狠狠咽了口气,把狂蹦乱跳的心脏吞回去。“没有。”
二十年的朋友,当真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心里有没有事。扶晓一看她这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敲了敲陆灵犀的盘子:“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老实交代,你这几天老买衣服,是不是因为他?”
陆灵犀眼看瞒不过去了,只好说:“他在我们单位存了一笔款,我打着答谢客户的旗号,送了他两张周杰伦的演唱会门票,可是他没要。”陆灵犀灰心丧气的叹了口气:“如果他喜欢我的话,应该是顺水推舟收下,然后邀请我一起去。”
扶晓白了她一眼:“他不是你不喜欢你,他是不喜欢周杰伦。”
陆灵犀半信半疑,低头不语。
扶晓摸摸她的头:“你喜欢他就直接问啊,这种试探最耽误事,搞不好就是一场误会,耽误你的终身幸福。”
陆灵犀还是闷头不语。
扶晓挑起她的下颌,笑嘻嘻说:“我刚好要去谢麟家,你和我一块去,等会儿找个机会问问他喜欢不喜欢你。”
陆灵犀立刻吓得小脸都白了,“不行不行。”
扶晓瞪她,“陆灵犀,你别那么怂,勇敢一点。”
陆灵犀还是拼命摇头,“万一他不喜欢我,以后见面多尴尬。”
扶晓这会儿深刻的体会到了有些家长望子成龙的那种心理,恨不得将这个软包子美人扯过来打一顿屁股,让她立刻变成一个霸气四溢的女王。
然而,依照她对陆灵犀二十年的了解,就是打两顿屁股也不可能把她调、教成女王,只好深吸几口气,耐心细致的做起思想工作。
“我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在快餐店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那姑娘对他一无所知,又长的那么美,他知道自己贸然去告白,很可能会被拒绝,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到她跟前,对她说:像你这样落入凡间的仙子,会垂青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吗?你猜怎么着?他得到的回答是 why not ,那女孩儿答应了!多年以后,他对儿子说:有时,你只需要二十秒的勇气,就用二十秒的勇气克服尴尬,就会带来好运。”
扶晓声情并茂的讲完这么一大段话,口干舌燥,自觉十分的煽情应景。
陆灵犀眨眨大眼睛,弱弱回了句:“我知道,可那是电影。”
扶晓吞了口唾沫,心说怪不得有的家长要动武。
“最新消息,周阿姨已经催着谢麟找对象了,你再不动手,可就小心被人抢了。”
陆灵犀苦兮兮的咬着唇。
扶晓气得瞪她:“谢麟要是真被人抢了,你敢在我面前哭一声试试看。”
陆灵犀见她气得鼓着腮帮像一只小青蛙,小声小气道:“要不,你替我……”
话没说完,扶晓没好气接道:“我替你表白?还是我替你追他?”
陆灵犀吓一跳,忙说:“不是不是,就是试探着问问他对我……有没有……好感。”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是哼哼出来的。
扶晓啧啧:“胆量和身高成反比啊陆灵犀。你这个子,对他霸王硬上弓都没问题啊。”
陆灵犀跺脚:“扶晓你也太流氓了。”
扶晓揉着眉心叹口气。
激将法也没用,只好一个人出门。
谢麟或许是因为上了初中才当上富二代,而且是渐进式发展而成,所以并无骄纵之气,骨子里还是一个很用功很上进的青年,规规矩矩的考大学,找工作,还熬夜写代码,是一位谦逊低调的富二代,房子也没有买成别墅,而是在市里交通便利的地方买了一个商品房,为了上班方便。
扶晓按了门铃之后,里面响起踢哒踢哒的脚步声。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怒发冲冠的英俊面孔。
正文 第 8 章
扶晓微微一愣, 一时间也不知道谢麟这是打算要睡, 还是打算要起。
这个时间点, 谢麟没想到有人造访,所以迷糊着双眼,不修边幅的就来开了门, 一看门外站着扶晓,瞬间比迎头一盆冷水浇过来还要清醒,吓得赶紧用手指头胡乱的整理头发, 又将卷边的T恤衫往下捋了捋。低头顺便看了一眼脚趾头, 暗暗庆幸前天刚刚剪过脚指甲。
他自我审视的功夫,扶晓也颇为详细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她的审美观从小就被那些武侠书给扭曲了, 竟觉得他不刮胡子不梳头发, 胡乱穿个T恤衫, 倒比平素里西装革履, 干干净净的模样更好看, 不愧当年校草的名声。
谢麟把房门打开到最大幅度, 紧张兮兮的说:“没想到你会来,快请进。”
扶晓笑吟吟回答:“恭贺乔迁之喜啊,不好意思, 这段时间一直上班没空过来。”
谢麟一边道谢一边把她让进屋子,趁她转身的机会,赶紧又抠了抠眼角,还挺干净的。
谢麟长的像他妈妈周玉玲,小时候唇红齿白,乌眉秀目,十分的漂亮,若是五大三粗,陆灵犀是万万不肯让他做自己的贴身丫鬟的。
当年被评为校草时,扶晓尚且不懂得欣赏男性,她心里的美男子,当是虬髯花臂,力拔山兮的大英雄,所以,很多女生一望见谢麟,心里小鹿乱撞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这细细长长的身材,还真的挺像是草,轻轻一拔就拔掉了。
幸运的是,美少年长大了居然一点都没长残,反而因为经常熬夜写代码,略显憔悴,把那一点略显得柔美的气质给沧桑掉了,直到今日,方能算得上是扶晓眼中的美男子。
两人熟悉到不需要客气,扶晓送的礼物,谢麟大大方方收了,然后领着她参观自己的新房子。
一百八十平的四室两厅,装修的豪华舒适,家具摆设都十分有品位,扶晓一边看,一边夸,一边黯然神伤,暗暗犯愁,自己何时才能买得起一室一厅?看来,这彩票还是得坚持买啊。不能一次没中就放弃。
谢麟甚是谦虚的说:“都是我爹妈的功劳。”
扶晓戏谑:“你也不错啊,一上班就买了车。”
谢麟窘道:“电动车你就别提了好吗。”
他一上班老爸就给了车,可惜市里堵得太厉害,开了两星期他就受不了了,自己去买了个电动车上下班,周末出去玩的时候才开汽车,真的是难得一见的低调。
扶晓笑嘻嘻说:“那也比我强啊,我还没电动车呢。”
谢麟大方的说:“那我送你一个。”
扶晓笑了:“送你一套餐具,你就回赠我一个电动车。啊呀,那我可赚大了,看来以后我要多给你送点东西。”
谢麟也笑:“那你送呗,我收礼绝不手软。”
说话的功夫,他用手指头已经把头发梳理的七七八八,后脑上还有一撮不听话的呆毛,顽强的挺着小腰,誓不屈服。
参观完新房子,扶晓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麟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给她,自己拿了瓶矿泉水,坐在扶晓的对面。可能是还没睡好,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睛水汪汪的,平白无故的生出几分萌萌哒。
扶晓望着他头上那一撮呆毛,觉得他今日格外的顺眼好看,再一想到陆灵犀的男朋友,将来也是自己人,简直就是亲上加亲。
于是,情不自禁的目光带着几分亲切,声音也柔了许多。
“谢麟,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谢麟心里一咯噔,这丫头今天怎么怪怪的,眼神也不对。
扶晓嫣然一笑:“如果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儿喜欢你,你会不会接受?”
我去,果然是有情况。
谢麟瞬间兵荒马乱的跳起来,拿着矿泉水去浇餐桌上的一盆绿植。
扶晓对谢麟的反应,又意外,又好笑,跟上前,偏着头打量他赤红的脸,笑得快要倒气。
“谢麟你还害羞啊?!”
谢麟恼羞成怒的反驳,“没有。”
“那你躲什么?”
谢麟瞪她:“你能不能正经点。”
扶晓越发乐不可支,“咦,我哪里不正经了?我一本正经的问你问题呢。你看你跟开水烫了似的。”
“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扶晓后悔不该经常和他开玩笑,导致说正事的时候,还得板着脸很严肃的强调一下。
谢麟这才哼哼出两个字:“谁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扶晓凑到他面前,反问:“你有很多青梅竹马?”
一股幽幽的香气袭过来,还有一双亮得小灯泡似的眼睛。
谢麟吓得赶紧往后躲,哆哆嗦嗦的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你,” 你字之后跟断了气似的,停一下又吸了口气,哆哆嗦嗦补了个“啊”。
扶晓没想到他会猜到自己头上,但是,他这个如临大敌,生不如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有这么可怕?扶晓眉毛一挑,哼道:“不是我。”
谢麟脸色由红转白,声音发紧,“那你说的是谁?”
“除了我,你说还能有谁?”扶晓一副你今天智商不在线的眼神瞪着他。
谢麟呆呆的望着她,毫无反应。
扶晓只好挑明:“灵犀又善良又漂亮,多才多艺。生活也很有品味,除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多买点东西,没什么缺点。”
谢麟一开始是望着她,慢慢眼皮垂下去,保持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可是听完了却毫无反应,一脸沉寂。
扶晓有一种自己二十多年来都在“自作多情”的感觉,她一直都认为谢麟和自己关系很铁,对陆灵犀也特别好。怎么谢麟猜到她的时候,一副被开水烫了的表情,再听到是陆灵犀,又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陆灵犀这么漂亮难道他不喜欢?扶晓本来是信心满满的前来做媒,此刻简直有点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担忧:“你对她有什么感觉?”
谢麟抬起头,严肃的说:“我有喜欢的人。”
扶晓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踵都凉气四溢。
“真的?”
谢麟点了点头。
扶晓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同校,大学虽不同校,可是谢麟说过班里只有三个女生,竞争惨烈他没参加。
谢麟说:“高三那年。”
扶晓吃惊:“高三那么紧张,你居然还有空,”
话说一半,扶晓有点心虚,自己不也在高三的时候对同班的体育委员周成钢有好感?剩下的半截话,她老老实实地吞了回去。
感情这个东西,没头没脑,来势汹汹,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说抵挡就能抵挡的,顶多是靠理智负隅顽抗一下。
扶晓问:“谁啊?我认识吗?”
谢麟低头不答。
扶晓本来就好奇,谢麟越是不说,她越是抓心挠肺的难受。“到底是谁啊?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谢麟嗯了一声。
“到底是谁啊?”扶晓经常去谢麟班里找他,对他班里的女生都挺眼熟,知道名字的也不少。真是十分想要知道陆灵犀的情敌到底是那位。
谢麟保持着守口如瓶的姿势。
“你说出来我又不会去打她,你怕什么。”
谢麟握着矿泉水瓶子,沉默了半晌,答非所问:“她救过我。”
扶晓十分惊讶:“救过你?你发生过什么危险?我怎么不知道?”
谢麟没回答,握在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发出一声响,被他捏的扁了一块。
“到底是谁啊?”
扶晓的好奇心简直被勾的快要炸裂,恨不得找个小钳子把谢麟的嘴巴撬开。可是他偏偏就是不说,把矿泉水往餐桌上一放,面无表情的说:“我送你回去吧。”
和谢麟好哥们二十年,被主动送客,还是第一次。
扶晓心里本来就凉飕飕的,这下更加失落,气哼哼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谢麟也没有坚持,送她到了门口,神色严肃的说了声再见。
扶晓怏怏不乐的走出了小区,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种自家的白菜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的难受。替陆灵犀遗憾。单恋几年,到底还是被别人抢了先。
扶晓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牙根痒痒的跺了几下脚下的地砖,真是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让时间倒流回到六年前,好让陆灵犀先下手为强。
正文 第 9 章
回到居处, 客厅门推开, 入耳是婉转动人的《追鱼》, 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陆灵犀正在练计算器。
“宁丢弃前年道行,宁离弃蓬莱仙境, 我宁愿受痛苦拔下鱼鳞,换一个自由自在身。”
扶晓做了几个深呼吸,探出一张笑脸:“嗨, 我回来了。”
陆美人马上跳起来, 紧张兮兮的问:“你没有,那个啥吧。”
扶晓假装若无其事的打着哈哈, “你死都不肯说, 我就不多管闲事了。皇上不急太监急有什么用。”
陆灵犀也不知是该松口气, 还是该失望。表情忽喜又忧的, 看的扶晓暗暗咬牙。谁让你早点不说呢。打小就认识, 二十年的情谊, 这样得天独厚的近水楼台,你都能让别人先得了月。
眼下怎么办?扶晓背着手,手指在身后绞在成一团, 试探着说:“我单位的简医生,特别帅,前一段还让我帮忙介绍女朋友呢。”
陆灵犀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手指在计算器上拨,“你要毛遂自荐吗?”
扶晓:“……”
“我刚才去谢麟家啊,他那个形象你是没看到,邋邋遢遢的。你有洁癖,可能会受不了,医生都很爱干净,简医生尤其讲究,”
陆灵犀没接话,手指噼里啪啦的按着计算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扶晓小心翼翼问:“要不,”
陆灵犀打断她,“我只喜欢谢麟。爸妈不在了,他对我来说又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像是我的亲人,能给我安全感。”
扶晓斟酌着措辞:“安全感是自己给的,不能依赖别人。你心里足够强大,就自然而然的有安全感。”
陆灵犀摇头:“我心里没有安全感。我爸我妈说没了就没了。”
扶晓明白她的感觉,没法往下说了。
陆灵犀的执着让她很犯愁。
犯愁乃是从她十几岁起便经常碰见的一桩事。基本上每年的夏冬两季都要犯一下。春节,有债主上门,夏末,开学要交学费。
但基本上愁得全是钱。此次不同,愁得乃是一种让人无从下手的东西,感情。
钱可以想办法去挣,只有肯下力气,总是能抓住,可是感情却是个飘忽无形,变幻莫测的东西,比钱难抓的多。
她一向不怕困难,迎难而上,可是这一次,真的有点束手无策。
她要是个坏人就好了,帮陆灵犀把谢麟抢过来。可是,她偏偏三观很正,从小就一脑门的侠义思想,被扶广林教导的光明磊落。而陆灵犀的性格更是软绵如正宗的包子,豁出去抢回谢麟,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这一晚上因为担心陆灵犀的终身大事,她翻来覆去没睡好,清晨时分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非常熟悉,春晓剧院。偌大的剧场里空荡荡的,她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子上,那是小时候梦寐以求的看戏位置,可惜,在春晓剧院倒闭之前她都没有机会坐在第一排看过戏。
台上泛黄的布景画着柳树,小桥,桥下水波画得一点不像,寥寥草草,只可意会。胡琴声中,一白衣女子唱着“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山边红叶红如燃,不堪回首忆旧游。”
这是一幕《断桥》。扮了戏妆的陆灵犀,眼波顾盼,柔似春水,美得让人目眩神迷,她身边的许仙,这一次可不是她,是谢麟。
扶晓坐在台下,满心欢喜的看着,心说,两人可真般配。郎貌女貌。校花配校草。多好的一对儿璧人。
看得正美,忽然台上跳出来个法海。
这个法海竟然是个女人!
她将“许仙”谢麟一把扯到身后,对陆灵犀版的白蛇道:“他以后归我。”
扶晓坐在台下,气得脑门火起,正要跳上台去帮陆灵犀打架,抢回许仙。
手机定的闹铃,恰好在这时候响了。。
扶晓醒过来,回忆了这个奇怪的梦,暗暗惭愧。
怎么能把谢麟喜欢的女孩儿给设定成法海了呢,还光头。
吃过早饭,扶晓挂着两个不大明显的小黑眼圈,去上班。忙碌一中午,到中午吃饭时才有点空闲,她摸出手机打算看一下新闻。手机刚拿出来就接到老妈电话,王雅兰第一句就是,“我和你爸没法过了。”
这些年,两人因为经济问题没少吵架,扶晓已经见惯不惊,淡定的听老妈告状。
这一次的吵架原因,是扶广林要在家里开麻将馆。王雅兰坚决反对。两人吵着吵着,王雅兰就提到扶广林那两次失败的“创业”,直言不讳让他别再折腾,免得又是赔钱收场。
扶广林觉得尊严受损,拧脾气上来,麻将馆非开不可。
王雅兰气得头晕眼花,只好给女儿打电话搬救兵。
扶晓听完控方辩词,心里已经有了谱,让老妈稍安勿躁,她给老扶打电话。
扶广林一看是女儿的电话,便知道老婆已经抢先一步告了他的状,立刻展开了辩诉。
“你看在家里开个麻将馆,一人一天收二十块台费,一桌就是八十,咱家能放三桌,一天收入二百四。除了提供个场所,给麻友们倒个热水,什么也不用干。本钱也少,去买几台自动麻将机就行了。这么好的事,你妈非不同意。”
扶晓听完没吭声,扶广林还以为这一次闺女站在他这边,正得意着呢。扶晓冷不丁呛一句:“你咋不开个赌场呢?”
扶广林噎了一下,小声小气的说:“那是违法的。”
“你这就不违法?”
“就是大家在一起玩个小钱,没人举报就没事。”
“你别抱侥幸心理。有人举报的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闺女,干什么没风险?当初,我就是怕担风险,没跟着你谢叔做生意,要不然早就发大财了,这会儿也不会被你妈三天两头的埋怨。”
“过去的事别提了,反正麻将馆你不许开。”
“我这不是急着还钱吗。”
剧团倒闭后他们自己又续交了几年社保。因为交的少,领的退休金也特别少。扶晓外婆去世之后,就把裁缝店给了王雅兰,以前生意还不错,淘宝网店兴起后,生意越来越差,只有一些改裤边换拉锁的活儿,所以扶广林又开始急了。
扶晓安慰他:“还钱的事交给我,我都上班了你还愁什么。”
说服了老爸不再进行第三次创业,扶晓打电话向老妈汇报结果。
王雅兰气哼哼吐槽:“你将来可别找你爸这种男人,幼稚的要死,想一出是一出,投资什么生意都是脑子一热也不考虑清楚后果。以前吧,我觉得他像是我弟弟,现在感觉就是一儿子。”
扶晓笑:“当年你被流氓纠缠,我爸英雄救美的时候,你可是拿他当盖世英雄呢。”
年轻时,王雅兰长的漂亮,纠缠她的人也多,虽然扶广林只是剧团一个普通职工,但有一身功夫,人也长得气派,她毫不犹豫就嫁了。
王雅兰叹气:“反正你爸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越折腾越穷,不像你谢叔有商业头脑。”
“妈,你以后也别埋怨我爸没跟着谢叔做生意的事了,他也挺懊恼的。”
王雅兰一听这个又来气了,呵呵两声,“他还好意思懊恼?要不是他小心眼,咱们家那会像现在这么穷!”
“怎么了?”
“谢恒生发财,也不光是他有魄力有眼光,是周玉玲有个好亲戚。开矿,投资房地产,都是那个亲戚出谋划策,前期投资的大部分钱都是那亲戚出的。周玉玲和我关系好,让我们拿点钱入股,年底分红。多好的事,就你爸不同意。因为那会儿流行港片,年轻人不少留长发的。刚好那亲戚也是长头发,你爸就说人家流里流气的,笑起来勾魂,一看就不正经,是个骗子。其实他就是小心眼吃醋,见不得我和人家多说了几句话,在他面前夸了人家年少有为,长的俊俏。要不我说他幼稚呢!”
扶晓听到长头发,笑得勾魂,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周以檀。因为他说自己祖上也是甘城人,而且很巧也姓周。于是随口问了句:“亲戚叫什么啊?”
“我想想......”
扶晓说了半天话,有点口干,拿着手机,起身去倒水。
王雅兰说出的一个名字,差点没让扶晓烫着手。
扶晓惊讶的又问了一遍:“周以檀?”
“对,就叫这名字。”
“他多大年纪?”
王雅兰回忆了一下,“那会儿二十多岁吧,还没结婚呢。”
扶晓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春晓剧团倒闭的时候,她还在上小学,具体那一年记不清了,但绝对是千禧年之前的事。那时候,周以檀就二十多岁,一晃十几年,他现在依旧是二十多岁的容貌?!
这简直不可思议,除非周玉玲的那个亲戚,和她认识的这个周以檀不是一个人,只是重名。可是怎么会那么巧呢?周以檀这个名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容易重名的那一种,而且而且长发,笑起来很勾魂,俨然就是他的特征。
扶晓当即给谢麟打了个电话,问他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个亲戚叫周以檀,和他父亲一起做生意。谢麟毫不迟疑的答了句记得,看来对这位亲戚印象很深。
扶晓问:“你有他照片吗?”
“没有。”
“你父母那里有吗?”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吗?”
“很重要,你帮我问问,如果有的话,你让周阿姨给你拍一张照片发过来。”
谢麟也不知道扶晓到底要干嘛,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她的要求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儿子考上大学后,周玉玲真正成了富贵闲人,每天下午都和朋友们打麻将娱乐。扶广林开麻将馆的创意也正是由此而来。
谢麟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和人打麻将,也不确定有没有照片,答应晚上回家了,翻翻老相册找一找。
以前没智能手机,不像现在动不动就可以拍个照。要拍照还要去照相馆,谁没事去照相呢。
扶晓收到回复,恨不得自己飞回去,帮周阿姨翻相册。
像她这种上学时候一道题解不出来,不吃不喝也要求出答案的人,被勾起好奇心之后,简直了不得,一晚上心里像是被无数个小猫爪子在挠。
陆灵犀看她在房间里坐卧不安的来回溜达了好几圈,问她怎么了。
扶晓没得到确切答案,也不敢乱说,只好扯了个谎:“我攒了两天轮休假,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去看看我妈。”
陆灵犀往嘴里放了颗葡萄,含含糊糊说:“别回了,等国庆节吧,两天时间还不够路上折腾的。”
扶晓嗯嗯点头,继续度日如年的等谢麟的消息。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难得不上班睡个懒觉,谢麟给她打电话说他妈找到了一张老照片,给她发到微信上了。
正文 第 10 章
扶晓一个激灵坐起来, 马上打开微信。
照片不甚清晰, 是多年前, 谢恒生公司开业剪彩时的一张合影,几个人并排站在红绸的后面,站在谢恒生身边的那个人, 扶晓一眼就认出来是周以檀,几乎和现在一样的容貌和发型。
十几年容颜不老,最关键的是, 神情态势都没变, 就算是整容术也没这么高明。
他到底是什么人?扶晓又惊又疑,马上给谢麟打电话, 问起周以檀的后来。
“后来突然走了, 不辞而别。我妈怀疑是我爸说话难听得罪人家了, 两人为这事吵了好几次。”
“他和你妈妈是什么亲戚啊?”
“远房亲戚。”
扶晓再问别的, 谢麟也不知道了, 因为他那会儿还是个学生, 生意上的事,父母也不和他商议,他也只是偶尔听几耳朵。
扶晓挂了电话, 不禁想到这几天,周以檀也是莫名其妙的失了踪,和二十年前一样,突然消失,不辞而别。难道说他不是人?扶晓从小习武长大从医,胆子比普通人大,也不信鬼神之说,但是还是心里有点发毛。
陆灵犀还偏偏不在,屋子里静悄悄的。她正紧张,忽然房间里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佛是老鼠在慢条斯理的啃着什么东西,扶晓从床上跳起来,开始找寻声音的来源。
细微的沙沙声来自于周以檀的那个皮包。
扶晓打开皮包,拿出了那块沙漏时钟。
原先纹丝不动的表针开始走动,钟摆也开始摆动,但是速度都异乎寻常的慢。最诡异的就是那个蓝色沙漏,开始慢慢流动,细细一条线,从下而上,仿佛一道冲破了山崖的天光。沙沙声就是沙漏发出来的。
扶晓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因为这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沙漏怎么会从下往上流动?!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一个西方神话故事,从魔瓶出来的魔鬼。
扶晓连忙把沙漏表放进了皮包,然后拿起自己的小包下了楼,周以檀如果还不在喜鹊,她就把这个诡异的皮包扔回到草坪上或是交给警察。
走到树林旁,皮包里颤了一下,然后她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响声,像是整点报时的钟声。
扶晓把表拿出来,发现更加离奇的事情,钟摆偏向了最右边,颤巍巍的抖动着,使劲往回走却像是被一股大力给卡住了,扶晓拨了一下,忽然手指猛地一麻,好似有个镜头在眼前晃了一晃,而后,钟摆恢复了摆动。
扶晓重新放进包里,继续往前走。刚走两步,心口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依旧站在院中的林荫道上,然而地上却是一片潮湿。很明显,这是刚刚下过雨的迹象,湿润的空气带着草木独有的气息,草坪上的草叶上还有雨水的痕迹。头顶的树叶上,掉下来一滴雨,啪嗒一声,落到她的脚边,溅到她的凉鞋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干干爽爽,踩在湿润的水泥地上。
晴空万里,就在眨眼之间下了一场雨?
为何她没有淋雨?她回头看着走过一半的林荫道,也是湿的。再看道路两侧的梨花和海棠,似和平日有所不同。枝干似乎比平时细了些,枝叶也没那么繁茂,完全是一副经历过雨水洗礼的样子。
忽然间,心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疾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门口的街上,车辆稀疏,道路窄了许多,梧桐树刚刚长开分支,还未现成绿伞。
对面没有快捷酒店喜鹊,有一个文华路招待所。
她心里开始狂跳起来,扭头一看,小卖部还在。
她三步两步跑进去,依旧是那个老板,穿着白汗衫,摇着蒲扇,她刚刚想要开口,却发现收银台的旁边没有彩票机,放有一叠报纸。
扶晓拿起一份报纸,看见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日期,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再使劲睁开。
还是那个日期,六年前的“今天”!
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像是失了控,在胸腔里席卷起风暴。扶晓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掐了掐手心,甚至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
眼前景物,人物,依然如故,并非是梦。
老板摇着蒲扇,漫不经心的问:“你买报纸啊?”
扶晓脸色苍白,声音有点发颤:“老板,这是今天的报纸吗?不是过期报纸吧。”
老头蒲扇停住,不高兴的说:“当然是今天的,我又不是废品收购站的,卖什么过期报纸啊,真是的。”
扶晓哆哆嗦嗦的放下报纸,扭头就跑。跑过湿漉漉的林荫道,树林后面的家属楼还在。
她蹬蹬上了二楼,走到门口时,刚好她住的房子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小娃娃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说:“爸爸,今晚放学了让妈妈来接我好吗?”
“好啊。”
房门锁上了,啪嗒一声,像是一声惊雷炸在扶晓的头顶。
父亲牵着儿子下了楼梯。
扶晓呆呆的看着那紧闭的锁上的房门,腿有点发软。
开什么玩笑,她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就摊上了这种只有小说电影里才出现的情节,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六年前,成为无“家”可归的人了。
她从小习武,胆子比一般女孩儿都大,遇事不慌,临危不惧。
可是遇见这种匪夷所思的时光倒流的事情,也不由得手脚发软,紧张惶恐起来。
欠债,高考,应聘、面试的那份紧张害怕,和此刻一比全都成了浮云小儿科。
她扶着楼梯,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似的,慢吞吞的下了楼,又重新走到林荫道上。
捡皮包的地方就在路边,被雨水浇过的青草地,绿莹莹一派生机勃勃。
她懊恼后悔的只想打滚,她为什么要捡周以檀的包呢。这下可好,把自己捡到了六年前。
很多穿越小说的主人公回到过去之后,都致力于改变自己的命运,或是改变别人的命运,再顺便发家致富,成为人生赢家。扶晓全然无此想法。
若是回到十六年前,还可以改一改老爸的命运,让他别去办武校,跟着谢叔叔入股他的公司就是了。可是回到六年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她老爸的两次创业已惨败收场,借了一屁股债,正在拆东墙补西墙。买房致富这种事想都不用想,能借的钱全都借了一遍,只差高利贷了。
而至于她自己的过去,则更加的不想改,特么的累死累活才考上大学,然后挤破头争取奖学金,放假了没休息没旅游,去勤工俭学挣学费。毕业了又是过五关斩六将的进五院。好不容易才领了两个月工资,一切重头再来,开什么玩笑!
因为她走的每一步都算是拼尽了全力,压根没有遗憾,也从不后悔。让她重头再来,每一个脚趾头都要抗议。那些吃过的苦她一点也不想重温,只想回到她好不容易奋斗出来的“现在”。
扶晓又急又气,坐到草坪边的一个石头雕塑上,闭着眼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好在从小她家里就是风雨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给她打下了临危不乱的底子。脑子稍微清明一些,她开始想对策。此事因周以檀而起,自然要从他开始想起。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周以檀会出现在十几年前,“高瞻远瞩”的让谢恒生开矿做房地产,唯一的解释,是这个皮包里的沙漏时钟,让他从“现在”或是“未来”回到了千禧年之前,所以他才那么“有眼光”,让谢恒生一路发财,成为甘城首富。
不论他是来自于何处,必然也是不属于当下时空的人,所以他没有身份证没有工作,即便是中了大奖也不能去领。一想到奖金,扶晓一激灵,赶紧的翻自己的手包。
她平时上班背大包,去超市或是吃饭都嫌麻烦,就拿一个手包。里面通常就放着钥匙,手机,餐巾纸,和钱夹。
钥匙现在是个废东西,手机屏幕已经黑屏,再怎么按开机都无动于衷,也等于作废。现在顶顶重要的就是钱。
揪着心脏打开钱夹,里里外外翻出来二百零六块钱,还有一个五毛的硬币。
谢天谢地,她还不是身无分文,可是她欢喜了两秒,马上又想哭。这点钱够干什么?而且没钱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身份不明。
为了保险起见,她身份证一般都不和银行,卡放一起,避免钱包被偷时出事。二百多块钱够干什么,没有身份证,打工都成问题。这岂不是要坐吃山空吗?怪不得周以檀要住便宜酒店,吃得那么简单。原来都是有苦衷的,不是节俭。
扶晓看着手掌心里,自己全部的家当,欲哭无泪。
这种时光倒流的事情,放在电影里自然是奇幻有趣的很,可是放进现实里却叫人崩溃,尤其是她这种毫无准备就回到了过去。
她昨天还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让时光倒流,现在时光真的倒流了才发现一点都不美,她现在成了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