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一)   河西沉州有一条长街, 名为莲香街。街上有一个大户, 姓丁, 名叫德修。年近五十,膝下只有一根独苗,还是一个病秧子。这家少爷刚打娘胎出来, 还未曾有这怪病。长到了三岁突然发病,每日每夜寒热交替,时而大汗淋漓, 时而冷颤阵阵。天天用一马车一马车的金贵药材吊着一口气也不顶事。
  
  大夫常年在府中居住, 一步也离不开。今儿五月初五,好不容易请了端午假期返家探亲, 两杯雄黄酒刚下肚, 胃还没感觉到温热, 就有小厮急急忙忙来唤他。
  
  堂屋几个侧室站在一边面带悲切。老妈子打起门帘, 说声:“老爷跟夫人在床前守着, 您快进去看看吧。”
  
  丁大户的妻子丁陈氏担忧不已, 主要心疼儿子受罪,却不害怕有性命之忧,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一张大床靠墙, 帐子打起,床上的人面色泛红,眼眶凹陷,眼底带着一丝青黑。大夫打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与以往危急症状迥然不同。
  
  搭上脉,跳动有力,轻按却摸不着了。收手,心下叹气盘算着怎么说。
  
  丁大户准备好了笔墨纸张,站在半桌一侧,等着他开方子。却听得他开口道:“病症此次危急,脉象已呈现油尽灯枯之势,实在是才疏学浅无能为力,惭愧啊。”
  
  丁陈氏正在冷水盆里绞帕子,顿时摔了盆子,哐当一声,人也趴在了地上,如同疯妇人一般痛哭。丁大户僵在原地,愣愣地说:“别说这话别说这话,您给再看看。这孩子昨晚上还多喝了两口粥。”
  
  外面几个侧室涌进来,见状不约而同垂泪,有机灵的一边拿帕子擦眼泪,一边安慰陈大户。丁陈氏悲痛的眼神一下清明许多,狠厉地盯着那几个女人,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拉着她们撕扯。
  
  “我儿还躺在床上,你们就哭哭啼啼,巴不得我儿死是不是!”
  
  鬓乱钗横,衣襟扯乱,不一会儿就掐红了眼,丁大户坐在杌凳上毫无反应,仿佛一下衰老成七十岁的老叟。
  
  管事儿的急切奔进来,跟丁大户说道:“老爷!有人把咱们的招贴揭了!”
  
  自打大少爷发病那日起,遍访名医却寻不到一个能治病的。日子长了,身子经不住来回奔波,只好在那镇口高墙上贴了寻高人救命的帖子。从不敢让那招贴泛黄破损,每次下了雨都要重新张贴。许多年从未有人揭过,饶是那招摇撞骗之徒,看见所示之症状也不敢贪心钱财,生怕吃点甘草药丸子便把人吃死了。
  
  门房来说的时候,管家还责骂不把人请进来,待看到人后也愣住了。
  
  一个姑娘家,梳了一个随云髻,穿了一件丝绸面料的长裙,打扮衣着像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手里却摇着一个串铃,笃定道他家少爷招了邪。
  
  虽是心里狐疑,但也怕误了事情,急急忙忙地来禀报老爷。
  
  丁大户哪里会犯疑,巴不得这是位高人发了慈悲过来施救的,让管事儿的快请进来。那姑娘进门行礼,丁大户连忙回礼倒茶,问怎么称呼,又焦急问可有破邪物的法子。
  
  姑娘让他们唤薛娘就是了,其他倒没急着答。先是将床上的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在他脑门处用手摇了几下串铃,清脆又刺耳。原本没有聚焦的瞳孔瞬间痛苦难耐,无力的手捧着脑袋痛苦□□。
  
  薛娘念了句果真如此,停住手,床上那人也不再痛苦。她道:“公子体内的邪物以吸取血肉精气壮大自身,今日状况这般,是那邪物要将公子最后的固本元气吸走。”
  
  丁陈氏听得这话几度哽咽,跪在地上求薛娘救治,她散了发髻,脖颈两处血道子,双眼哭的浑浊。
  
  薛娘可怜这片慈母心,将她扶起:“我既揭了招贴,自然是要救的。只是不能一次了结,若真这么同你们说怕也是不信。今日我先将公子的元气稳住,等身子受得住了再驱邪。”
  
  丁大户连忙称是,有什么需要差遣人的尽管说。
  
  站在一边没插得上话的二姨娘,见薛娘准备动手,她犹犹豫豫道:“少爷刚发病时也找过不少和尚老道,作法事念经文都是有过的,却不尽如人意。姑娘年纪轻轻,打扮的像是未出阁的小姐,到不知是哪位高人的门下?实在不是我多嘴……”
  
  薛娘听她说完,点头说有道理。人停住了手,坐在杌凳上从半桌端起丁大户方才倒得茶,慢慢品。她自然是不急的,救人是件积德的好事,但也没有上赶着的。再者,回光返照是不假,可一个时辰还是能扛得住。
  
  丁大户起先没拦住二姨娘也是想借着嘴问,见到薛娘这番做派也慌了神,忙斥道:“你个上不得台面的懂什么,薛娘自是高人,又哪里会理红尘俗世的拘束。还烦请薛娘救救我儿!”
  
  二姨娘眉头轻皱,担忧:“老爷,我是怕少爷的身子折腾不起。我看着少爷长大,情分自然是深……”
  
  丁陈氏听不得这话,上前扇了她一嘴巴,发怒道:“我儿常年缠绵病榻,都是我片刻不离的照顾,哪里跟你来的情分?今日好不容易老天开眼,你却来阻三阻四,真可谓是蛇蝎心肠!”
  
  薛娘一杯茶喝完,又拿茶壶倒第二杯。
  
  丁大户被二姨娘说的有些犹豫,丁陈氏气得发抖,对他说:“你要是能救儿子,你来,要是救不了,就搂着你的几个侧室出去!”
  
  薛娘着实被嚷得烦,手指轻敲着桌面。丁大户被骂的回过神,给薛娘连连作揖。
  
  五个小巧的银质铃铛一并穿在银圈,手拿着摇动,铃铛竟然渐渐变成了黑色。薛娘盯着床上那人的身体,片刻一团黑色雾气若隐若现,串铃牵引着它游走到额头印堂。黑色雾气似被逼急了,挣扎着冲破,薛娘将铃铛举过头顶狠狠拿下来,哗——黑色雾气弱了下来,恢复了平静。串铃拿到阳光处一照,瞬间恢复如初,闪闪发光。
  
  丁少爷泛红的双颊变得苍白,眼神却精神了许多。发烫的额头也凉了下来,大夫连忙诊脉,几乎摸不到,细诊能发觉很弱的脉,断断续续。他终于松了口气,恭喜丁大户:“令郎的凶险之兆已经度过,性命保住了!”
  
  丁大户大喜,与丁陈氏俩人齐齐给薛娘跪下。薛娘身子一僵,让二人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
  
  管事儿的收拾出来一间客房,铺设也还妥当。两边字画都是时下名人的笔墨,古董花瓶摆放了不少。薛娘待丫鬟关好门退下,才松了口气。她趴在床上问系统:“我欠了多少积分?”
  
  系统:“嘿嘿,-1000积分。”
  
  薛娘惊得从床上盘腿坐起,一个驱鬼串铃要1000??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
  
  系统:“提醒你也没用,只有串铃能把人救回来,说了你也还是要兑换。”
  
  薛娘有点儿绝望,任务刚开始就欠这么多的债:“系统你故意坑我是不是。”
  
  系统:“我不是那样儿的系统。”
  
  薛娘表示不想说话。
  
  系统:“你认真做任务,让目标任务的深情值超过及格线就能还上,这样剩下的积分还有富余。”
  
  “你觉得你给我这么一个人设能勾搭上谁?刚才那对夫妇下跪我都不能躲,一躲你就电我。”
  
  系统:“谢人大恩大德,下跪是最能表现人内心激动的动作,你自然不用躲。看着温柔,实则疏离守礼,这人设没毛病,你加油木马!”
  
  薛娘没话可说,又想起一件事儿:“我能不能这会儿先不勾搭人,等等再说。”
  
  系统:“为啥??”
  
  薛娘说:“他现在有点儿丑。”
  
  系统:“嘿嘿,不行哟。”
  
  天黑以后屋里有了闷气,薛娘正要把窗子打开,就听见丫鬟敲门,请她去膳厅吃饭。薛娘此时不想多做接触,尤其是饭桌上,多有不便。丫鬟机灵,看出来薛娘的不愿,又说若是不想去膳厅,这就让人单独端来房里吃。
  
  薛娘道谢。饭菜做得可口,盘子碟碗有八个,但是每样菜量非常少,所以才看着精致。她吃了半饱就被电了,系统欢快地道:“吃太多,崩人设。”
  
  入夜时,薛娘拎着茶壶放到床头柜,灭了灯在床上一杯接一杯喝茶。胃里越喝越饿,还是不敢停,就怕一个不留神睡着。今儿晚上,肯定是要不太平的。
  
  突然门窗大开,阴风灌入房内,没有一点光亮,映着月色薛娘看见面前的恶鬼。七窍流血,面容可怖,只剩下半只残耳,呲着獠牙上前撕咬。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二)   薛娘站在原处, 挥着串铃。恶鬼似是恨极了她, 连手中的串铃都不顾, 直冲她过来。薛娘心下一惊,堪堪避开,看准机会朝门外跑, 却被系统电了一下,哗的一下把门关上。
  
  系统:“别给我出去丢人!”
  
  薛娘回过头那恶鬼已经到了眼前,血口大张, 她用串铃去挡, 狂摇了几下都不见恶鬼有半点惧色。她心里发慌,像没头苍蝇般来回躲。
  
  “系统系统, 铃铛怎么回事儿!不是驱鬼的么, 过保质期失效了??”
  
  系统数落她:“你用之前看没看说明书, 1000积分只附带基本功能, 可以救被鬼附身的人。至于跟鬼正面对打, 没卵用。”
  
  卧槽。
  
  薛娘:“你说吧, 要多少。”
  
  “500,要不要?”
  
  “要要要!赶紧的!”薛娘绕着房间有三四个来回,还好这鬼看着可怕, 实则只碰到过她的衣边,让她能勉强躲开。
  
  串铃光芒闪现,一束白光直直刺破恶鬼一直淌血的胸前,瞬间魂飞魄散,痛苦哀号声久久未散。薛娘脸色煞白,将灯点着,缓了口气:“我这算杀生不。”
  
  没等到系统应声,屋外一阵吵吵嚷嚷,门被轻敲了几下。原是几个护院听见声响,一同拿了棍棒过来查看。薛娘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他们又惊又怕,安慰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薛娘上辈子叫薛慈,大三的学生。因为车祸死在了二十二岁。系统是地府研发的产品,虽然哪儿都没坏,但实在是型号落后,所以打算淘汰。阎王很节俭,琢磨着物尽其用。挑了准备投胎的薛慈,将一些人因鬼怪而改变的命运给纠正过来。
  
  之前不理会这些,全因并无大碍。可现下管管也是好的。阎王告诉薛慈,这是积德的大善事,过后投胎定给她托生个好人家。
  
  他并没说系统的恶趣味。
  
  除了将目标人物养成人生赢家,还要泡了他。系统设定了深情分值,百分之六十及格线,达标后就可以换地图。薛娘钻空子,攻略到及格就急急忙忙撤了,弄得系统怨念不已,一心想要她达到百分之百。
  
  这种系统淘汰有什么不好?
  
  次日清晨,丫鬟老妈子打来洗脸水伺候薛娘洗漱,刚收拾妥当,丁大户就派人来请去膳厅用饭。薛娘没推脱,让那小厮在前面领路。圆桌铺着青缎绣花桌布,碗碟大大小小摆满了。十把黄花梨木椅子,还空着四把。
  
  丁大户起身请薛娘坐好:“不知薛娘偏爱什么,这些菜您别嫌弃。”寒暄了几句,又问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护院只说是闹鬼了,细问却说不清。
  
  薛娘此时不再含糊只说个大概,而是一一把细节讲清,最后又提醒道:“看来令郎招邪是有人蓄意加害,得知我来救治,又要操纵鬼魂加害我。不知你可有什么仇家?”
  
  丁大户听了这话,脸上变色。张口想要掰扯数数,却不知从哪儿说。他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记得清楚。身边的丁陈氏咬牙切齿,想要开口抱怨,又脸色铁青的忍住了。
  
  旁边一个男子,昨日没有见过,一袭月白缎子长衫,束着玉冠。这时候插嘴道:“叔父莫急,那人存了歹心,定会露马脚的。眼下有薛娘在府里,堂弟自是不会有危险。”
  
  丁大户稍微心安,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一再拜托薛娘护住他儿子。
  
  薛娘:“这是哪位,怎得昨日不曾见过?”
  
  丁大户:“这是家侄,丁谦。昨日他去跑动生意,半夜急忙赶回来的。”
  
  丁陈氏用勺子喝粥,听见这话终是没忍住,放下碗冷哼:“他自然是急着回来的,这家产生怕落不到手里。怕是属他最盼着我儿……呸。”
  
  二姨娘娇笑几声,流苏耳环跟着头摇:“瞧您说的这话,哪有自个儿亲娘大早起咒自己儿子的。”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丁大户发火拍桌子才停下。
  
  这家人吃顿饭闹腾得很,不过二姨娘这话不知道的真以为是跟夫人争风吃醋,哪里能想得到是在护自己情人。
  
  系统:“你跟她学学,没准以后能用上。”
  
  薛娘:“学她吃枣药丸?”
  
  丁大户的大哥膝下有五儿两女,丁谦排行最末。丁家少爷患病三年,丁大户又再无所出,急得生了个法子,让丁谦住在丁府,也不说是过继,只是让他管着生意。二姨娘与丁谦背着丁大户苟且了十多年,没漏半点风声。
  
  二姨娘是个戏子,在江湖跑动得了机缘学到一些驭鬼之术,因肉体凡胎只有一些皮毛。嫁得丁大户后,她日盼夜盼想得男胎。不随人愿,过了几年仍是没怀上,家里又进了几位新人,丁陈氏那里却传来了消息。
  
  从此二姨娘夜里没睡过好觉。丁家少爷长到三岁,她的日子每况愈下,丁大户早没了新鲜劲儿,后面那两个姨娘又比她鲜亮,焦虑之下狠心施法将几个妇人都不能再怀。由于修为浅薄,只能驾驭最低级的鬼,不能直接将丁家少爷害死,只好让小鬼钻进他体内,吸取精气,慢慢致死。
  
  后来与小她五岁的丁谦勾搭成奸,自然是要助他。这些年修为有了长进,丁家少爷体内的鬼也愈来愈难缠。若不是薛娘出手,现在早已命归西了。丁谦也名正言顺过继给了丁大户,将家产拿到手,故意让丁大户撞见他与二姨娘苟且,活活气死。
  
  丁陈氏更是可怜,身边只有陪嫁的婆子陪着,死在后院的破屋里。丁谦掌了权,不敢得罪二姨娘,还真让她改名换姓娶了她。面上柔情蜜意,暗地私下寻找能降了她的高人。
  
  最后二姨娘修为被废,丁谦给了她一纸休书,病死在街头。
  
  薛娘用过早饭去了丁家少爷房内。他刚用过饭,丫鬟沏茶服侍他漱口。薛娘在外间坐了片刻,就见门帘打开,雕花木床床头堆着两个枕头,丁家少爷靠在上面,盖着绣着花纹的缎子被面,露出穿着白色里衣的上半身。
  
  薛娘过去看他,他虚弱的很,两眼十分困倦:“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丁家少爷笑笑,突出的颧骨更甚,脸色发暗,声音却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多谢恩人,昨夜里还是许多年来睡得第一个安稳觉。只是病了多年,一时缓不过来,乏困得很。”
  
  薛娘点头:“这是自然,邪物虽然压制住,可身子却是要慢慢养的。我以后每日将它制住,你的身子就能补回来。待会儿便要开始了,还是精神些得好。”
  
  她唤丫鬟倒杯茶过来。丫鬟用青瓷茶杯倒满,递给丁家少爷,快要接住时手突然一软,茶杯脱手,眼看着茶水要全倒在他手上,薛娘双手护住他的手,茶水溅在她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丫鬟跪在地上请罪,身子发抖。薛娘神态自若地松开丁家少爷的手,查看自己的手背。
  
  丁家少爷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热离去,有些发愣,丫鬟的哭泣声让他回过神,赶快命她拿药膏来。伸手想查看薛娘的手背,半路手又放下:“恩人伤得可重?这丫鬟平日尽心的很,哪儿知今儿是怎么了。快上药别马虎了。”
  
  丫鬟打开药膏瓶,一股沁凉的味道扑鼻,仔细将烫伤处涂抹。薛娘眉梢眼角带着疏离,不甚在意地道:“你身子弱,被烫了难免生事。喊我薛娘就好。”
  
  丁家少爷见她这般,无来由的有些失落。颔首道:“今日多谢薛娘,我名为丁浔,表字文渊。称呼我文渊就好。”
  
  丫鬟手下一顿,瞄了一眼丁文渊,又赶快低下头仔细上药,心里纳闷少爷平日从不与人主动亲近,今天怎么变了。薛娘看见了没理会,上好药后让丁文渊躺好。
  
  手上的串铃同昨天一样在他上方摇响,丁文渊此刻是清醒的,不同于上次无暇顾及周遭的事。薛娘眉眼天生含着半分笑意,现下神情认真又严肃。铃声在耳边响起,恍惚中她离他很近,却给他一种清冷的感觉。
  
  脑子剧烈疼痛,丁文渊双手抱着头,额头一团黑气若隐若现。薛娘纤长的手指握着串铃,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的心随之一颤。薛娘空着的左手,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几下,像是冰凉的雨滴,顿时沁凉了脑内灼热的疼痛。
  
  完成一切,薛娘收手。对着丁文渊笑着道:“今晚好好休息,把精神养足。”
  
  丁文渊应了,又是一番谢过,见薛娘起身打算走,他道:“前几日我吃不下饭,府里特意雇了做点心的师傅。早起刚送来几盘,我尝了一块儿味道不错,只是身子不争气吃不了多少。薛娘若是不嫌弃,不妨也尝尝,用些点心茶水再回。”
  
  薛娘从昨天夜里就没吃饱,灌了一肚子茶水更是很饿,早上那顿饭哪里能吃好。她心里跟系统商量。
  
  “吃块糕点跟崩不崩人设没关系吧?再不吃等跟人说话的时候,突然肚子叫那才是崩人设。”
  
  系统同意了:“吃吧,吃一块儿有助于勾搭人。”
  
  薛娘见点心做的十分精致,各种花卉的样子,挑了一块儿尝尝,甜味从舌根泛起,她恨不得将一整盘全咽下肚。但她已经看见系统准备好电她了,只好一块慢慢咀嚼了大半天。
  
  丁文渊见状以为她不喜:“这点心不合薛娘的胃口?薛娘喜爱什么,我命人让厨子去做,下次来定能合你的意。”
  
  薛娘将一块点心咽下,不再去拿,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委屈。面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麻烦文渊,这些有没有都可。我告辞了,明日再过来。”
  
  再不走她真忍不住了。
  
  丁文渊也没再留她,见她出了门,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了一阵,过了会儿吩咐人让厨子明日多做些花样送来,今天送的就不要了。
  
  窗户打开,风吹过,丁文渊伸手去拿床头柜摆放的书,手突然无力,书掉在地上。他第一次恨极了这副身子,怒气充斥着胸口。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三)   薛娘绕着曲折的回廊, 到了房间。她问了一遍系统, 攻略了多少。
  
  系统恨铁不成钢:“百分之五。”
  
  薛娘纳闷不应该啊, 丁文渊的神情分明就像是动了心,还主动让她称呼表字。这么点儿分值,枉费了她故意让系统给丫鬟使绊子, 才演了一出美人受伤的戏。
  
  系统突然叫道:“怎么回事儿?百分之十五了,不对,怎么又降回去了!”
  
  界面上数据条增增减减, 系统感觉身体被掏空。
  
  从这日后, 丁文渊就派房内丫鬟去请薛娘,俩人都照例说了会儿话。薛娘面对他无从下手, 系统不让崩人设, 只好端着架子, 可丁文渊比她还客气, 俩人没一个主动的。要不是每次从那儿出来, 都增长了一点深情值, 她都怀疑自己撩汉不行。
  
  薛娘这么磨磨蹭蹭的涨分值,系统坐不住了,想了一个办法, 让她去跟丁文渊侃文学。
  
  薛娘没吭声。
  
  过了午睡的点儿,薛娘自己一人朝着丁文渊那儿去了。这时才注意到牌匾,颂思院,楹柱上贴着几幅对联儿,红纸变旧泛白。
  
  她去的巧,丁文渊正执笔写字。看见薛娘过来,一脸惊讶,又笑的开心,打趣道:“薛娘是怎么了,有闲心来我这儿。”
  
  薛娘:“这府里闷得很,闲来逛逛也就你这里熟悉了。”
  
  方桌摆在床前,丁文渊坐在床上。丫鬟搬来杌凳放在跟前,薛娘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几页。
  
  丁文渊把笔放下,专心跟薛娘说话。见她对书有兴致,也不多做打扰,靠在床头温柔地看着她。
  
  薛娘仿佛浑然不觉,看得入了迷。下人们被丁文渊撵到外面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剩下翻书声。二人一句话未说,丝毫不觉得尴尬。丁文渊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深邃。
  
  薛娘一页只看了大概,脑子里全是不停变化的分值。面前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系统也不耐烦,催着薛娘开口切磋文学。
  
  薛娘慎重跟系统说:“其实我有件事儿瞒着你。”
  
  啥?系统有点惊讶。
  
  薛娘羞愧:“我不会。你让我编段子还行。”
  
  “那你来这儿干啥?!”
  
  闷得慌。薛娘这话没敢说,过了会儿额头上一缕鬓发散下来,她仍是一动不动。丁文渊见那如墨汁的青丝散落在白嫩的耳垂前,忍不住伸手将那缕秀发别到耳后。
  
  薛娘从书里回过神来,丁文渊离她很近,轻柔的呼吸落在耳畔,眼睛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好似黑夜里的星辰,亮的让人心里发颤。
  
  我的妈,突然觉得他有点儿帅。
  
  薛娘自然地偏过头,耳垂不经意蹭到他的指尖,笑着看着他:“我光顾着看书,什么都顾不上了。”
  
  丁文渊眼神一暗,手收回来,指尖暗自摩挲。
  
  “薛娘倒是好学,比我强得多。”
  
  薛娘放下书本,自谦地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只是看个热闹。文渊今后可想考取功名?”
  
  这个朝代商人是能参加科考的,并且省去了举人秀才的考试。丁文渊身子不适,都未曾忘记读书,这让薛娘心下一动。
  
  状元妥妥的人生赢家。
  
  岂料丁文渊提到这个平淡得很:“只是想识得些字罢了。”
  
  薛娘点头,眉眼弯弯,笑他淡泊名利。又看他写的字,苍劲有力,不露锋芒带着一丝秀气。她看向丁文渊的眼里满满都是赞赏。
  
  丁文渊倒有些不好意思,避开她的视线,修长的手指执笔:“我多写几个,你看看哪里不足。”
  
  薛娘眉头一皱,目光透露着不赞同,将丁文渊的手按住,让他不再动作。丁文渊一怔,手就这么僵着,仍握住毛笔。面对薛娘认真的眼神,他心底无端生出些许愉悦。
  
  被人这么关心,也是一桩美事。
  
  丁文渊眉梢带着温柔的笑意,耐心地说服她:“这么多天,身子虽然与康健之人不能相提,却还是能拿得动笔杆子的。”
  
  体内的邪物被压制住,冷热交替的折磨未再反复过。白日的三餐都能大概用些,从未碰过的汤也盛了小半碗。入夜里,沾枕就眠,醒来便是天明破晓。
  
  之前用的补药,减了分量,还是几碗几碗的往肚里灌,却首次有了成效。脸色好了不少,像这样起身多练几个字还是受得住的。
  
  薛娘自然是知道的,丁文渊虽然还是消瘦得很,脸颊上却添了肉,看着好看了不少。不然像这种肢体接触,她真做不来。她看着丁文渊的手,转念之间,心里有了主意。
  
  薛娘笑着松开手,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手背。目光清澈,带着欣慰地说:“我倒是忘了你身子恢复的快。你的精神头比往日强了不少。仔细养着,不出半月便能将邪物驱走。”
  
  半个月都嫌多,丁家不愧是有钱人家,名贵药材见天的补,怕是不出十天就能好了。所以她着急啊,等病治好了,哪里有理由赖着不走。现在这分值半死不活的,愁人。
  
  丁文渊的眸子像黑夜里的星辰亮了起来,他说:“遇上薛娘是我的福气。”
  
  薛娘心里止不住地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笑,谦虚道:“是你命中的机缘,该得你有此福报。等你病愈,我离开后,这机缘也就了了。”
  
  离开?丁文渊心骤然缩紧。
  
  薛娘神色愉悦,他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问道:“离,离开。你打算……”
  
  还未说出口就被薛娘打断了,她看向手里拿的笔,对他说:“可还要写字?”
  
  丁文渊恍然,低低应了一声。执笔蘸墨水,端砚中的墨汁干涸。他细细查看一番,对薛娘说:“这墨汁干了,得唤丫头进来。”
  
  说罢,朝屋外唤了几声荭云。没人应,只有窗外暖风拂过杨树叶的沙沙声。
  
  系统干得好!薛娘在心里表扬它。
  
  吩咐了让他们在屋外守着,这是跑哪儿去了。丁文渊正是没心思写字,便想借着由头推了。
  
  没想到,薛娘执着的很。
  
  桌上没放着墨,她主动问起:“墨放在哪儿,我帮你取过来。”
  
  丁文渊脑子没反应过来,嘴上便说了:“在书桌的后面的格子里。”
  
  薛娘把墨拿过来,把玩几下递给丁文渊。丁文渊伸手去接,她一愣,随即口中责怪自己:“说得是我来帮你,怎么又成了你自己动手。你身子弱,歇着吧。”
  
  丁文渊点头称好,把搭在水盂边沿的铜勺给她。
  
  薛娘自然不是真打算研墨。刚才那剂猛药是挺管用,一下子飙到一半,然后瞬间降到百分之三十。她发现这个人有毒。
  
  手里的铜勺盛了水,加进端砚。一手执墨,一手按着砚台。
  
  “我倒是头一次摆弄这东西,莫要给你帮了倒忙才好。”
  
  丁文渊看着她白皙的手,拿住黑墨慢慢研磨,眼神晦暗:“又不是文人雅士,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自己写着玩的罢了。”
  
  薛娘一会儿加水,一会儿研墨,显得笨拙的很,手忙脚乱的。墨汁被她不小心一划溅到了砚台外面。
  
  丁文渊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上扬。顿了顿,试探着把手虚罩在薛娘的手背,教她如何去研。薛娘全数听进耳朵里,有了几分长进,只是还是不甚顺手。过了会儿,丁文渊已全然握住薛娘的手。
  
  薛娘听见系统地欢呼声,涨了涨了!百分之四十五了!
  
  薛娘立即松开方墨,落到砚台里,溅起墨汁点点。她面带薄怒,呵斥道:“丁家少爷怎得这般不知礼数,男女岂能随意接触!我原与你不设男女之防,只因治疗无法避免,再者便是知己之谊,怎得现下这般越矩!”
  
  哗啦一声,分值降得系统直抹眼泪。
  
  丁文渊脸色灰白,心里又敬又畏,把旁的心思藏得死死的。忙不迭赔礼道歉。两只手也背身后,怕薛娘看着厌烦。再三恳求道:“我实非有意,方才见你忙乱,念着救命之恩,便想前去帮上一帮,却考虑欠妥害你动怒,是我不对!”
  
  这话他体内的鬼都不信。
  
  薛娘仍绷着脸不理睬丁文渊,任凭他说什么都消不了怒火,整了衣裙作势要走。丁文渊一再去拦,又不敢硬拦住,只得不断说软话。丁文渊连薛娘的衣角都不敢触碰,脚步虚软来回挡住她。一时汗作雨下,好生虚弱。
  
  薛娘顾及着丁文渊身子,生硬撂下明儿再来给他治病的话。丁文渊不敢再留她,只有看着她余怒未消地走了。
  
  过了半晌,丫鬟荭云急忙跑进来跪下,说是听见少爷唤她,却没及时进来。想把像是有东西控制了她身体动不了的事情说出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半桌上,几滴墨点溅在上面。宣纸上的字模糊不清。丁文渊盯了半天,只觉方才拼命压抑住的情绪,眼下像疯了一般占据了整个心脏。
  
  薛娘出了颂思院,系统才要不掉眼泪儿了,正生无可恋着,又听叮咚一声。霎时间,系统狂喜,转脸顿觉委屈,又呜呜地哭起来。
  
  没见过这么会折腾系统的人。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四)   连着过了几日, 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 朝府内大门走过去, 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 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 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 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 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 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 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 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 嘴里吆喝吃食, 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 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五)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 想着如何回他合适, 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 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 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 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 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 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 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 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 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 既是积德行善, 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 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精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强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床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肉,顿时皮开肉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情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强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交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干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肉,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操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强,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六)   薛娘作为吃瓜群众, 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 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 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 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强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 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 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 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 上了热茶, 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 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 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 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强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统:“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精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强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七)   戏台上脂粉涂抹的如花似玉, 二姨娘却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她方才突然觉得不安, 感应了一下府里的鬼魂, 全都没有回应。平日里她用一些闲散的灵力养着的孤魂野鬼,虽还派不上大用处,但经不住时日久了, 慢慢精进。
  
  她想借着身子不适告退,丁陈氏没允她,骂了一声没规矩, 丁大户嫌坏了兴致, 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安生点儿。一场戏下来, 二姨娘都心不在焉。
  
  刚散了场, 丁大户命护院把家眷送回房内, 谁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门房那儿又添了两个会拳脚的小厮, 把大门守得死死的, 得了命令, 不到明日巳时,不许放任何人进府。
  
  二姨娘知晓出事儿了,又不敢确定。自从薛娘进了丁府, 她再也没敢驱动丁文渊体内的邪物,怕薛娘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眼下顾不得许多,那鬼与她相处时间最长,感应也最强烈。可任凭她怎么驱动,得到的回应都十分微弱。
  
  这表明丁文渊已不在府里。今夜府里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二姨娘彻底慌了,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到了门口都被挡了回去。她只能盼着白天快点来临,见到丁谦,与他商量法子。
  
  马车赶到城镇口,丁大户本想派几个会功夫的跟着,可此时他已经草木皆兵,谁都不敢再信,又想着薛娘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路上薛娘与丁文渊闭眼假寐。忽然丁文渊睁眼,眼里全是痛苦,双手抱着头,不断喊叫着。
  
  薛娘陡然一惊,伸手去拉他被挥开了,丁文渊疼痛难耐,印堂泛着淡淡黑气。薛娘忍不住心虚,他本不该发作,即便身处丁府,遭遇此事也不会有任何伤痛。只是因着丁文渊好感度高高低低,没个准数,她若早早把他医治好,哪里还有由头留下来。
  
  她叹口气,摸出串铃准备施法。指尖刚碰到,瞬间感到又疼又麻。系统又电她了!
  
  系统仿佛指着薛娘脑袋,认真教诲:“你把他治好干啥?现在是时候吗?还不赶紧安慰照顾去。”
  
  哦。撩汉还是系统厉害。
  
  可她怎么这么想把系统掐死呢。
  
  薛娘在系统的帮助下,把丁文渊强行压制住了。系统不肯出全力,说是这样真实。薛娘满额头的汗珠子,丁文渊躺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薛娘用指尖在他印堂上轻点几下,顿觉舒缓许多。指尖刚离开,便旧态萌发。她冲着丁文渊背部轻拍几下,安抚着。一只手紧贴他额头,过了会儿,丁文渊神志清醒些,也不再喊痛。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薛娘。她被看的别扭。估摸着已经出了镇子,应无事了,便想松开手。
  
  岂料,刚一动作,丁文渊立刻嚷嚷疼得厉害。薛娘皱着眉头,略一停顿,又再次覆在额头上。
  
  系统也满意的收回了发电的技能。
  
  丁文渊仍是盯着她看,薛娘索性任他打量,接着闭眼假寐。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了已是第二天上午,丁文渊保持着她入睡时的姿势,还在看她,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染湿了。见她醒了,丁文渊解释道:“已经到庄子,见你太过疲倦,就想着让你休息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衣服,“天气虽已转凉,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出了三伏天,已然有段日子了,且哪有晚上热的道理。丁文渊倒是很注意,特意将她的衣裙避开,薛娘也没什么怒气,听了他的话反觉得想笑。
  
  她微微颔首:“文渊可无碍了?”
  
  丁文渊一笑,歪头看她:“身上确实爽利多了。”
  
  ……真是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薛娘心里重重叹口气:“那就下车吧,进庄子里去。”
  
  丁文渊坦然地坐起身,先下了马车,再伸出手接薛娘。丁大户因为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庄子,便没招丫鬟婆子。想着丁文渊与薛娘二人生活不方便,特意挑了一处较小的地方。说是偏小,却也是院子连着湖,湖挨着假山。
  
  薛娘找了处院子住下,只有三间房,还有一处厨房。丁文渊也就势在这儿住下来,二人相互照应着。
  
  先是烧了几大锅热水,洗漱一番。两人合力把水调好,倒入浴桶。丁文渊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半。衣襟被沾湿,露出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浸了水颜色变深的火折子,萎靡地躺在掌心。
  
  丁文渊神色坦然:“真是糊涂,竟拿着斧子去找砍树的家伙什儿。”
  
  薛娘发现她这个人设对这种耿直的装傻充愣,一点办法都没有。显然丁文渊也意识到了这点,总有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
  
  吃饭时,俩人都傻眼了。薛娘上辈子就没做过饭,更何况眼下还要烧火。丁文渊倒是自告奋勇,下手弄了几下,把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也讪讪罢手了。
  
  俩人一合计,得了!出门吃去。丁大户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雇了两顶轿子,轿夫都说不远处的陈荷斋是最有名的酒楼。楼起三座,屋檐轻巧,挂的大红灯笼。店家小二在门口迎客,一见了他那笑容,就让人舒服得很。
  
  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推荐的特色。薛娘顾及着人设没敢多吃,丁文渊也浅尝即止,她真是太心痛了,这哪里是剩菜,明明就是一大盘子菜少了几片菜叶。
  
  正准备结账走人,丁文渊忽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薛娘面前。
  
  薛娘顿住:“这是做什么?”
  
  丁文渊一笑,双手放在桌上:“薛娘近日辛苦,该多吃些补补。”
  
  薛娘挣扎了一会儿,在选择被电与吃之间十分纠结。最终犹豫地尝了一口,好吃啊。而且她居然没被电!
  
  系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系统幽幽地说道:“规定说你与目标之间的一切良好活动,都被视为调情,系统不可干涉。”
  
  薛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才get到这个技能点!现在连看向丁文渊的目光中都带着慈爱。
  
  丁文渊觉得薛娘对他的疏离感少了许多,甚至目光也转变得柔和,一时弄不懂是哪儿做的好了。也不敢再做其他,生怕败了好印象。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薛娘也只管进餐,像只餍足的松鼠。
  
  丁文渊看着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信。
  
  刚吃完饭,薛娘就变回去了,一副有礼数但不跟你交心的样子。丁文渊心里全是失落,回到庄子后兴致也不高。
  
  就这么过了几天日子,丁文渊的好感度断断续续涨到了五十五。
  
  薛娘对这种状态满意得很,吃饱饭,有好感度拿。系统看得直发急,这纯粹是在混日子,把主线扔到一边不管了。掰扯道理时,她总有一大堆话堵系统的嘴。
  
  系统也知道薛娘说得是实情。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庄子上住,表面上说是照顾丁文渊,实则是丁大户要清理门户。主线已经在自行发展,即便她不上心也无妨。
  
  可这哪里是干活的态度!
  
  丁文渊一天到晚都在薛娘房里赖着,说是一个人待着害怕。还说把他当成屋里的物件就成,且出门在外,虽说得以礼相待,但也还是要不拘小节才好。
  
  薛娘自个儿也待着发闷,对这般说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在丁文渊午后这段时间都待在他房间里,一直到傍晚,这才没让她觉得难缠。
  
  西南院喂着一群鸽子,丁文渊每隔两日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身上放飞,过了一日便又飞回来。他做这些事儿,从不避讳薛娘,也不解释。
  
  薛娘只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得要胖上几斤。眼下就觉得衣裳紧了些。酒楼的菜油水大,俩人天天这么吃,哪里能不胖。她拿了主意,晚饭在家吃,把一摊子活儿交给丁文渊后就回房去了。
  
  丁文渊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很结实,那些苦药汤也没再喝。烧火煮饭,他的体力还是能应付的。只要别把厨房烧了就成。
  
  薛娘沏好茶,一手拿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跟系统聊天儿。
  
  系统无精打采的,压根提不起跟薛娘说话的力气。大部分都是薛娘自说自话。正在系统要不耐烦爆发的时候,忽然听厨房——“砰”的一声。
  
  薛娘惊呆了,他不仅把厨房给烧了,还给炸了?
  
  系统十分严谨,低声提醒道:“不对劲儿,像是有鬼。”
  
  薛娘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灶台炸了,烧着的柴火冒着红色火星,撒的到处都是。丁文渊靠着墙角,面色惨白,极力想控制自己。
  
  薛娘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心虚:“有,有鬼混进来。应该是二姨娘做的。”它本来该在鬼进门之前就发觉的,但是光顾着心情不好,就放松警惕了。
  
  薛娘没说别的,只让系统给她开金手指捉鬼。系统痛快地答应了。那鬼还保留着生前的人形,应是刚死不久,力度也十分绵软,下手却极为狠辣。颧骨处的红痣,是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把前世的债积攒来的。
  
  再一细看鬼的容貌,薛娘心里顿时一惊。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八)   细长眉, 狐狸眼, 身段儿纤弱高挑。分明就是二姨娘的随身丫鬟鱼锦。每日用餐时, 都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薛娘对她印象深,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她眼里的自傲。丁府下人十分谦卑, 唯有她不同。
  
  稍一晃神,面前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
  
  丁文渊昏倒在地,无力地靠着墙。薛娘把他抬到床上, 用清水把脸上的脏擦干净。最后投帕子的时候, 忽然往铜盆中一摔,水花溅了满身。
  
  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你, 别这样。他没事儿, 就是比马车上那会儿严重点儿。”
  
  薛娘说:“我也没事, 就是帕子拧累了。”
  
  丁文渊确实没大碍, 即便有事儿, 系统也能给救回来。这两次发作, 说到底就是“病根儿”没清。体内的鬼,就是被压制的再好,也禁不住二姨娘这般下了狠心的驱动。这回, 她竟然用身边儿的人做引,来唤醒丁文渊体内的鬼。
  
  鱼锦在二姨娘身边待得时间长,自然会染上一些灵气。再加上鱼锦生性狠毒,变成鬼魂为她所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娘沉默了会儿,低声跟系统说:“把丁文渊治好吧,好感度也差不多了。”
  
  系统说:“你疯了,没把目标变成人生赢家,就算好感度达到及格线也不能换地图。把他治好了,你还怎么留下?”
  
  薛娘揉揉额头:“就算把他治好,丁大户也不会放我走的,明知道自己家里有鬼,谁会把眼前的捉鬼大师放跑。”
  
  二姨娘领盒饭以后,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还在为难。
  
  薛娘说:“今儿这事儿你也别想往外择,你要是上点儿心,还能出这岔子?”
  
  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打到正地方了。系统这次给薛娘大开金手指,串铃在手里来回摇晃,声音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章法。床上躺着的人面容发黑,手脚剧烈挣扎,浓郁的黑气在印堂处聚集。薛娘将串铃移到黑气上方,清脆的一声响,黑气顿时消散。
  
  丁文渊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带了一丝红气。
  
  薛娘长叹一口气,这也算是补救吧,总不能对不起他的投喂之恩。 
  
  许是被鬼魂耗费了太多体力,丁文渊到三更天才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侧身,就看见薛娘正坐在圆桌后面,映着烛火,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翻看。
  
  他看得入了迷,轻微的翻书声好似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薛娘放下书,倒茶润喉,刚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丁文渊又两眼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里的情意,让她一颤。清清嗓子问道:“可觉得哪儿不适?”
  
  丁文渊声音带着丝沙哑:“没有不适,反倒轻省了不少。”
  
  薛娘笑:“那便对了。之前因着你体弱,不敢贸然驱鬼,如今你的体质与正常人无异。你昏睡时,我已经将鬼从你体内驱除,眼下已经全好了。”
  
  话音刚落,丁文渊的脸瞬间白了,表情也极为难看。眉头紧锁,眼里像有怒气又隐忍着。这反应,跟薛娘想得差别太大了。
  
  不是高兴的欢呼,也该眉开眼笑才对。
  
  薛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丁文渊说:“我真是要多谢薛娘,若不是你,我哪还有今日。”
  
  话听着别扭,就连语气也是带着嘲讽,薛娘脾气也上来了,不冷不淡地说道:“不必多谢,我也该回房了。”
  
  若不是怕崩人设,她早上手打了。辛辛苦苦把他治好,反倒还成了错。就算有投喂之恩也不能忍。
  
  薛娘起身,整了裙摆推门往外走。丁文沉默地一言不发,门刚关上,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分钟,又抻着脖子往门那儿瞧,见什么动静都没有,低下头愤恨地锤了床板一拳。
  
  第二天一早,薛娘顶着黑眼圈出门找食儿吃。这次没雇轿子,在街上慢慢转悠。她对这附近还不熟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卖杂货的店还没开门,坐吃食的店门口已经满是雾气。蒸包子的屉笼摞得老高,不远处支着几张方桌供食客用餐。大清早街上就十分热闹了。
  
  薛娘又转了几家店,最后要了碗汤,又让厨子烙了张饼。平头百姓没那么讲究规矩,她这儿还没吃完,同桌而食的人已经换了两个。都是神色匆匆,急着奔生路去。
  
  薛娘生着气,系统也不高兴。它都冒险让薛娘救丁文渊了,结果他还闹脾气,哪儿有这么不懂事儿的目标。本着尽职的本分提醒了薛娘一句,要不要给丁文渊带点儿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说。
  
  薛娘吃过后,起身散步回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丁文渊如今健健康康的,她也没必要天天守着,何必急着回去。这么想着,又逛了几个铺子,大多都是饭馆,还有一两个卖玩具的,都是趁着小娃子上学堂挣点儿钱。
  
  忽然一个小娃子拉着大人不走了,停在卖耍物的铺子前。眼巴巴的看着店里的风筝。家里大人急着往学堂走,又不算宽裕,自然不肯依他。小娃子上了几天学,懂礼数,不敢哭闹,一脸不甘心带着委屈走了。
  
  薛娘觉得那小娃子的神情像是在哪儿见过。
  
  饭馆儿吃饭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薛娘没等多久,一碗汤热乎乎的盛好了。韭菜馅儿的包子用纸包好,同汤一起放进食盒。
  
  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又多了些,敲敲打打,各自吆喝。她怕汤凉了,回去还得热,就叫了顶轿子。系统看得直瞪眼,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刚出来多大功夫,又想着回去了,还捎了份儿早饭回去。
  
  轿子刚落下,就听轿夫喊:“这是怎么……”话没说完,轿帘被一把掀开。丁文渊眼圈乌青,面色发暗,一脸不安,看见薛娘的时候才稍好一点。
  
  他拉着薛娘的胳膊进门,关上门盯着她,低声问:“去哪儿了。”
  
  薛娘皱眉,侧过头:“出门吃早饭。”
  
  丁文渊极力压着情绪,用正常的音量说:“为什么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去吃?”
  
  薛娘仍不看他:“我怕你不方便,你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再需要照顾。”
  
  丁文渊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食盒倒地,大声道:“是,我身子好了,你与我缘分已了,从今后便可以云游四方,再不用绑在我身边。可是……”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低下头微不可闻道:“可是,你能不能不走。”
  
  薛娘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沉默了几秒道:“我眼下不会走,还有事没了结。”
  
  丁文渊瞬间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惊喜。确定她说得是真的,发现手还拽着她的胳膊,连忙松开,又见地上洒落的食盒,汤汤水水,包子滚了一地。
  
  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未等他说完,薛娘接话茬:“买的汤和包子都洒了,你自个儿找吃饭的去处。今儿你就别来我房里了。”
  
  薛娘错开身子往房间走,留下丁文渊看着地上的早饭发怔。
  
  系统悄悄问薛娘,是不是有点喜欢丁文渊了。薛娘只说不知道。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一个早上,俩人一系统都变成哑巴了。
  
  房里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美人图画的极为入神。女子娇而不媚,笑容温和大方,眉间的朱砂痣红的鲜艳。
  
  薛娘盯着那枚朱砂痣看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生前作恶多端,又被人害死做了厉鬼,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以为是愧疚。她把丁府的鬼都清了的愧疚。
  
  后来才想明白,压根不是。
  
  她只是不理解,不理解那些人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鬼都当不成。
  
  薛娘这里不理解,二姨娘那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只是都连不成帐。她正与丁谦商量该怎么办,丁谦也是急得嘴上火起泡。丁大户突然插手生意,把给他的大部分铺子权利都收回去。
  
  她刚把大部分灵力用到鱼锦身上,查出来丁文渊身在何处。如今丁府寻不到一个可用的鬼魂,即便有,也没有精力再去支使鬼魂害人。
  
  丁谦本想着派几个人把丁文渊杀了,结果丁大户看他看得十分紧。府里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没人跟着,一出府便有五个人看着,暗处也有人。
  
  他们俩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没办法。
  
  二姨娘见丁谦皱着眉头不说话,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丁谦被她哭得心烦,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起身走了。
  
  二姨娘看着他背影,一声不响地掉眼泪。过了半晌,用力一揉帕子,下了决心。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九)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 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 她以薄纱为衣 , 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 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欲语还休。丁大户一看, 笑了, 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 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 冲过来把碗撞倒, 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 顿时舌头长出, 焦躁地来回跑, 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 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情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情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操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操啥心。”
  
  系统说:“我强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吹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情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正文 女神棍X病美男(十)   风刮过, 树叶沙沙作响。
  
  薛娘直直站着, 想避开丁文渊的目光, 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他,就这么僵在原地。
  
  丁文渊不敢看薛娘作何反应, 只是大着胆子一股脑将剩下的话都说出来。过了这次,怕是再没勇气。
  
  “薛娘,你莫要把我当成登徒子。方才我所说的话, 字字真心。若是觉得我冒犯了你, 我便随你打骂,只求你应了我。”
  
  “一开始, 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 也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你这般待我, 我却……薛娘, 你是不厌烦我的, 能不能试试看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绝不妨碍你做任何事, 只想陪着你。”
  
  “我心仪你。”
  
  话毕,丁文渊目光变得平静,等着薛娘的回应。
  
  薛娘心里打着鼓, 下意识想说回绝的话,到了舌尖却打了个转,变成:“你若陪着我,你的双亲又要谁去孝顺?”
  
  丁文渊听见后,唇边露出笑意,像是三月里的泛着波光的湖水,轻声道:“自己儿子给恩人做上门女婿,想来他们二老是同意的。”
  
  薛娘整个人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丁文渊继续笑着说:“如何孝敬二老,还需要薛娘多与我回娘家才是。”
  
  薛娘勾起一抹笑,趁他恍神的时候,然后快速转身关上门,却被丁文渊用手抵住。二人抓着门框,挨得十分近,薛娘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到丁文渊的胸口。
  
  薛娘抬头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你放开门框,我已然听完你说得话了。”
  
  丁文渊注视着她,眼里饱含着情意,见她不自在的扭头,无奈地笑笑,把情绪藏起来。
  
  他轻声道:“今儿你不能在房里待着……你先别恼我。方才有信过来,让我们今日回府,说是再过一个时辰,接我们的人就到了。”
  
  薛娘:“我知道了,你把手松开,等人来了我自然会出来。”
  
  丁文渊放开手,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他笑的极为舒心,如沐春风,薛娘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躲着不见,她的反应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她会从此再不见他,不管他。
  
  总算不是这样,不然。
  
  丁文渊抬头看了眼日头,光蒙在他脸上,整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好似石头雕刻出来的人。过了会儿,一切如常,他慢慢走回屋收拾要带走的行李。
  
  薛娘正在被系统骂没出息,它简直义愤填膺。人家深情款款的告白,多好的一个机会,直接把好感度刷满,又有了借口留下,帮着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她居然白白浪费了,
  
  连骂了几句辣鸡,它这才觉得好受点儿。过后又发现薛娘一声没吭,任由它数落,又有点儿愧疚:“那个,我有点儿过分,但是……你干嘛不答应呢?”
  
  薛娘这时才说话,直接回两个字:“呵呵。”
  
  马车来的时候,薛娘正好打好了包袱。刚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的书。丁文渊与来的人一摞一摞的往车上搬。
  
  这庄子上用得东西小到刷牙用的青盐,大到瓷器字画都是提前准备着,她倒不知道那些书也是刚搬来的。
  
  街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她与丁文渊共坐一辆,其余全让他放了书,有宽松的地方让跟着来的人坐着。丁文渊一上车就闭着眼,半躺着睡觉。
  
  就算如此,薛娘也别扭得很。
  
  丁府,大门紧闭。门口放着两张长凳,几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有站着的。西面的偏门开着,马车作势要往西面走。丁文渊掀开车帘看了看,沉声道:“就停在正门前面。”
  
  赶车的连忙勒马,正门口的人见府门前挡了三辆马车,顿时呵斥道:“你们是何人,这里岂是你们停车的地方。
  
  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出来喊道:“你说是何人,连自家的主子都不认得了。”
  
  那看门的嗤笑道:“坐辆马车就想当丁府的主子了,睁大眼看看这处宅子,像你这样的几辈子都挣不来。”
  
  马车的人还要与他争辩,丁文渊直接下了马车,站到正门前,命那奴仆开门。
  
  那人见了丁文渊眼前直发黑,众人连忙将门打开,随即跪到地上讨饶。丁文渊转身回到马车前,薛娘正要提了裙摆下来,他伸手去扶。
  
  薛娘侧身避开,丁文渊跟着她动,如此反复几次,两人都不耐烦,丁文渊直接单手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抱就抱进了府里才松开。薛娘挣扎着下来,正要发火,丁文渊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把右脸冲着她:“只要你解气,随便打。”
  
  薛娘从不干这种崩人设的事儿。于是她只能怒视,然后冷淡,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苦逼的人设,连打人撒气都不行。
  
  府里正厅,丁大户夫妇与几个妾室等着丁文渊回来。丁谦也在旁边站着。丁陈氏刚看见丁文渊就激动得眼里闪着泪光,互相问了身体如何,又寒暄了一番,薛娘与丁文渊才坐下。
  
  二姨娘仗着今日得宠,多嘴问了句:“大少爷这是去哪儿休养了,看着精神许多。”
  
  丁文渊端着茶杯轻轻吹气,尝了一口后与丁陈氏继续说话。二姨娘面色不改,仍是笑吟吟的,时不时插几句嘴。
  
  又听他们聊到生意,便随意说了句:“大少爷身子大好了,这就是吉兆头,日后丁家的买卖肯定是财源滚滚。”
  
  这句话,偏偏丁文渊听到了耳朵里,他看着二姨娘:“姨娘这话说的对,今后的生意,丁家肯定是不能再明里进账暗中赔钱了。”
  
  二姨娘见他没反驳身子大好这句话,再想到见他时,已经感应不到鬼魂,心不由沉了沉。面上笑道:“这是哪儿的话,连我个不懂生意的妇道人家都知道,丁府是年年赚个盆满钵满的。”
  
  丁文渊不说话了。丁大户冷笑一声,紧盯着二姨娘道:“你不懂生意,倒是懂得在我眼皮底下养汉子。”
  
  此话一出,丁谦的脸顿时惨白。
  
  二姨娘反倒镇定下来,府里喂养的鬼被除,丁文渊也被治好,如今有了眼下这一刻也是自然。她脸上充满着屈辱与愤怒:“老爷这话是何意!我虽出身为戏子,却从没做过那不要脸面的事。进了丁府我就一心一意的伺候您,只是没能给丁家添子嗣,这是我的罪过。您若是以这个斥责我,我即便是现在吊了颈子也不冤。可您若说我不守妇道,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丁陈氏听的直发笑。
  
  丁大户直接让丁谦也跪下。丁谦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敢问侄儿犯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发虚,声音却尤为平稳。眼下只有冷静,他自认就算丁大户能查出来账本里曾经的猫腻,而他与二姨娘的奸情却是绝没露出过一丝马脚。
  
  丁大户不留情面,连着说了他一大堆罪行:“你与丁府姨娘私通,违背伦常,此乃其罪之一。其罪之二便是欺上瞒下,借着我给你的信任将商铺的钱全部放到自己腰包里。其罪三,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这三条罪,简直是极其厚颜无耻,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丁谦跪在地上,直挺着腰板:“叔父,您这般冤枉侄儿实在是让人寒心。如今文渊堂弟身子好了,您若是嫌我碍事,我绝不赖在丁府一刻。何苦……”
  
  话没说完,丁文渊打断他:“丁谦堂兄这话说的怪异,难不成早已认定我身子好了,整个丁府便会对你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来没有证据,堂兄是如何也不会认的。”
  
  丁文渊让人把对薛娘行凶的吴老六带上来。他面容透着红光,一双眼睛油亮油亮,像只精神的老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丁文渊问二人互相可认得。
  
  丁谦否认,吴老六却满口说认得。
  
  丁谦哪里肯认,他与吴老六根本没见过面,都是属下跟他联系,所以才会让他活到现在。吴老六熟络得很:“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当天我刚出了号子,就碰上您给我送买卖。要我找机会杀了……嘿嘿,杀了这位姑娘。这才多久,一条人命的事儿,您这么快就忘了?”
  
  丁谦脸煞白:“叔父,此人满口胡言,我与薛娘并无恩怨,哪里会找人杀他!”
  
  丁大户怒喝:“住口!你图谋家产,勾结妖妇,还敢狡辩!”
  
  丁谦急道:“此人没有证据!”
  
  吴老六接茬:“有的有的,当日我急着要钱,你身上没带银子,便随手将手上的扳指丢给我了。你看。”伸开手,一枚通体洁白的玉扳指躺在掌心。
  
  丁谦完全蒙了,满脑子只剩下荒唐二字!
  
  丁大户见他没话可说,怒声道:“真是个畜生,等会儿交予族长处置,叫大哥大嫂也过来。”
  
  二姨娘在一旁只剩下流眼泪。丁大户嗤笑道:“你这是认了?”
  
  二姨娘哭着说道:“我不认!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您若是看我不如意了,想随便拿个由头把我除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什么?”
  
  丁大户叫上来二姨娘房里伺候的丫鬟。那丫鬟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将二姨娘与丁谦的奸情全说了,甚至连欢爱时的话都学了一两句。
  
  二姨娘根本不信,每次与丁谦相见时都用了鬼魂在外面守着,怎么会有人偷听不发觉的道理。正待她欲辩解之时,丫鬟又说她亲眼看见二姨娘今日将一枝珠花给了丁谦。丁谦亲手将它放进了口袋。
  
  几个奴仆压着丁谦,去搜他的身。果真从胸前摸出一枝珠花。
  
  丁谦与二姨娘都傻了眼,二人今日在这厅上是第一次见面。
  
  丁大户起身对薛娘说道:“如今丁某家中丑事败露,这妖妇会些邪术,还望薛娘相助。”
  
  薛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答道:“一定一定。”
  
  二姨娘看看丁大户怒极了的脸,和低着头站在一边儿丫鬟,身边的丁谦正在发抖,坐着的丁陈氏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忽然看向薛娘,定了几秒,开口大声笑着,凄厉又悲伤。
  
  她挣开束着她手脚的人,像个疯子一般撞向红木柱。
  
  顿时,血流了满脸,人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