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想念一个人   “小河, 你去哪儿?”
  “我去学跳舞。”女孩老老实实地回答, 一转身看见男孩得意的脸,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捉弄了,“臭小鱼, 我都说了很多遍了,我叫李、心、水。”
  “你管我,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我叫错了, 你别答应呗!”
  女孩生了气,扭头继续往巷子外头走。
  男孩跟了上去, 一窜, 挡在了她的前头, “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儿?”
  女孩白了他一眼, 推开他道:“不问我也知道, 不就是去游泳。”
  “那你什么时候去看我比赛?”
  “我没空, 我每天都要去练跳舞。你呢?你有时间去看我比赛吗?”
  “唉,我也没有。”男孩像大人一样叹气,“小河,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干点别的事情?”
  ~
  “亲爱的乘客们!欢迎来到旖旎城……”
  蒋渔从梦中惊醒,揉了下眼睛,发现飞机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飞机场里。
  他还沉浸在方才的美梦里,那个背着跳舞学校发的紫色小背包的女孩,一蹦三跳地往巷子外走去。
  他揉了揉额角,醒了会神,这才解开安全带,起身去拿手提袋。
  走出头等舱时,身后极具诱惑的空姐叫了他一声:“蒋渔,我能和你合个影吗?”
  “没什么不可以。”他礼貌性地停住了脚步。
  “可你能稍等一下吗?我们空乘组的所有人想跟你照一张大合照,可是飞机上的客人还没有下完……”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不疾不徐地下了飞机,果然就在舷梯的右侧等着,还竖了竖风衣的领子,不想让更多的人认出他来。
  
  并没有等多久。
  几个空姐和空少从飞机上快速跑了下来,刚才说话的那个似乎是几个空姐里最出挑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她的手里还拿着手机和自拍杆儿。
  等到那些人围过来的时候,蒋渔把手提袋放在了身后。
  “最美的空姐”站在最前头,喊了一句:“银行里有什么?”
  “钱~”他周围的人一齐喊。
  蒋渔也被逗笑了。
  
  大合照搞定,又和每个人单独合完了影。
  蒋渔这才又拎起自己的手提袋,准备往出口走去。
  那个“最美空姐”,“哎”了一声,又小跑过来,一脸羞涩地问他:“蒋渔,你是不是真的要退役?我特别喜欢看你的游泳比赛。”
  “这个……还是等官方的通知吧!”他笑了笑,正要抬脚之时,她飞快地往他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那是一团纸,尽管没看,他也能感知。
  他又笑了一下,然后点头,转身。
  出了通道,没有迟疑,他把那团纸扔进了通道外的垃圾箱里。
  他没有停歇,很快出了机场,终于嗅到了旖旎城的气息。
  
  天边是灰色的雾霾,空气里尽是象征着人间烟火的汽车尾气。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旖旎城,他还是来了。
  他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坐上车时,无比轻快地想:小河,如今我们是不是有时间干点别的事情?
  比如,谈一谈爱情。
  
  ——
  
  又是一场大夜。
  因为拍的是清宫戏,下了戏的李心水匆匆忙忙赶到化妆间卸妆。
  她到的时候,女一齐檬已经在卸妆了,她叫了声“齐老师”,便老老实实地等候在一旁。
  
  齐檬应该是在跟她的经纪人方和讲电话,只冲她点了点头,就继续倒着苦水,“以后像这样的戏,别给我接了,一拍就是一整夜,我实在是吃不消啊!”
  不知道电话那头都说了什么,齐檬气的哇哇直叫,挂了电话还在自言自语:“谎话精,说什么不是二线就上不了牟导的戏!”
  
  李心水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想,齐檬现在算二线吗?
  年前还不算,但年后…她接了一部小成本的轻喜剧,意外斩得了近十亿的票房,再回到电视圈,确实算是挤进二线了。
  所以,这圈里的人啊,真是个个都不能小觑。
  有时候红还是不红,仅仅只相隔一天而已。
  
  李心水稍稍走了下神,忽地听见齐檬叫自己。
  “小李。”
  李心水回神,一抬头,看见齐檬正通过镜子打量自己。
  齐檬的下巴很尖,她那部快破十亿的电影,刚上映那阵儿,网上有人扒过她的整容史。不过,齐檬并不是整残的那一种,相反,还整出了一种妖媚气息。
  因为没防着,李心水还是被她略显突兀的尖下巴吓了一跳,尴尬地笑笑:“齐老师,你叫我啊?”
  齐檬也笑了,不过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丁点的暖意。倒是能让人想起,方才她俩演的那一出,齐檬赐死她的戏。
  那是她的杀青戏。
  这时,只听齐檬道:“小李啊,你是二线吗?”
  
  其实言语也能是伤人的利器,还可以伤人于无形。
  李心水的心下意识一紧,接着便自嘲地笑出了声音,“看齐老师说的,我就一个十八线的……”
  
  [又拍了一场夜戏,凌晨六点,十八线的小明星杀青了O(∩_∩)O那什么,拍夜戏可真好啊!]
  李心水掂着自己的行李箱坐上了高铁,她发完了这条微博,便沉沉睡去。
  反正,没有鲜花、没有蛋糕、更没有人来庆祝,如此无声无息的杀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没什么不能适应。
  
  梦里有个小破孩,光着屁股,站在池塘边,起先还对着她唱“我是鱼,游来游去”,后来就一边跳一边喊“十八线,十八线……”
  “尼玛!”李心水脚一蹬,醒了之后,四体的踏实感提醒她这并不是在剧组,也不是在坐高铁,她已经回家了,旖旎城的家,一个月租金二千八,她和经纪人何牡丹合租的二室一厅。
  
  那个“十八线,十八线”,就是从何牡丹的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
  被人扰了清梦,李心水烦躁的不行,扯了身子底下的被子,正要蒙头,就被何牡丹拉住了手。
  “心心啊,又歇了一个星期了。心心啊,再歇下去,下月的房租又没着落了。心心,心心!”
  “何牡丹,你是我的经纪人,经纪人不给力,十八线的小明星上不了戏,我有什么办法。”
  “你当我是经济人吗?要当的话,听经纪人一声劝,去给赵老板道个歉去!再陪人家吃顿饭……”
  
  “再陪他睡几次是吗?”李心水翻了眼睛。
  何牡丹说的赵老板是个出品人,两个月前找到她,说是想请她演电视剧,还是女一。
  不过,人家都懒得暗示,直接说明让她陪|睡一个月。还说,看上她是她的荣幸。
  李心水呵呵笑笑,冷拒。
  然后,她就被那个赵老板给封杀了。闲了快两月,好不容易才接到了前几天演的清宫戏,戏份仅仅一集,演一个可得瑟的亮个相,然后被女主秒杀的炮灰N号。
  
  “我爹妈就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阶级,省吃俭用,从小送我练跳舞,可不是让我练长了腿,练细了腰,陪人睡觉的。”
  何牡丹就知道她要说这一句,索性替她给说了。
  李心水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瞥了她一眼,伸手去拿睡衣。
  她喜欢裸|睡,当然也仅限于在家里。
  
  何牡丹用手捂住了眼睛,嘴里一个劲地喊:“辣眼睛,辣眼睛……”
  是真辣,可不是假辣。
  学会走路,就开始跳舞,完美的腰线,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她,嘻嘻,都想抱一抱,揉一揉。
  何牡丹这才想起来偷袭,手才将伸出去,李心水已经利索地穿好了棉睡衣,回头一笑,万种风情也不外乎如此了。
  何牡丹心想,她要是肯的话,她早就是女一了。
  这年头的娱乐圈就是如此,要么有实力,要么有势力。
  势力很好理解,而实力,就复杂多了,不单单指演技,有时还靠时运。
  李心水的演技一般,比不上老戏骨,比不上大青衣,却比那些小花强了八百倍,再加上她的颜,按理说也能混成个七八线,可坏就坏在,她没有时运。
  长的太招人,却没有一颗愿意陪|睡的心。
  
  “既然小美人这么主动,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何牡丹露出了猥琐的表情,张牙舞爪地向李心水扑了过去。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客厅墙上挂着的那个猫头鹰闹钟,“喵喵”地叫了五声。
  已经五点整了。
  
  何牡丹一手揽着她的腰,还有一只手被她压在了浑圆的屁股下,气喘吁吁地道:“美妞,晚上吃什么?撸串怎么样?”
  她的话音也就是才落,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的她腿麻。
  她抽出了手,再掏了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示意李心水噤声。
  
  “喂,你好,我是十八线小明星李心水的经纪人牡丹花,明星虽小,但我们不接商演,只接电影以及电视剧,角色大小、有无台词统统都接,我们是专业的……红,红姐,哪个红姐?”
  
  这样的开头,李心水听了不止有八百遍。
  她一手支头,侧躺在何牡丹的身边,笑眯眯地听着。
  何牡丹忽然捂住了手机的收音孔,和她道:“红姐,茕茕的设计师,他想约你吃饭。”
  
  “红姐”不是真的姐,时尚圈有名的大咖,不仅因为他的设计才华,还因为他的性|取向问题。
  他是个gay,公开出过柜的。
  李心水接过了何牡丹的手机,只听见那边传来一个很骚气的男音,“其实啊,也不是我想请她吃饭,我不过是帮朋友约个饭局……”
  
  得得得,又来了。
  李心水沉了沉心里的怒气,道:“红姐,你知道吧,我们家心水被封杀了,就是因为她不肯赴饭局。”
  “我这个饭局和其他的饭局可不一样……”
  李心水并不想再听下去,又道:“这样吧红姐,我们一会儿去翠杉路上撸串,你们要是来了,我们请客好吧!就这样吧,再见!”
  
  “哎,哎……”
  哎了几声,那厢还是挂了电话。
  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的红姐,气的差一点把手里的咖啡泼向了蒋渔,“嘿,别管是时尚圈还是娱乐圈,没哪个明星敢挂我红姐的电话!来来来,你来跟我说说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妖精到底哪里好了?是胸大,还是屁股紧?有我好吗?” 正文 寻找一个人   这问题有点无聊。
  不过, 想象力一旦打开, 就神了。
  到底是胸大, 还是……其实,蒋渔已经十几年都没有见过李心水了。
  自打胡子巷拆迁,他就没再见过她。
  那年头不像现在人手一部手机, 那是个传呼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
  那时候,他爸爸是有一台传呼机,可是他没有, 她也没有。
  他上的不是普通的初中, 先是市体校,又到了省体校。她走的也不是高考那条路, 千辛万苦考上了艺校。
  于是, 失去联系, 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今年奥运会结束后, 他特地回家住了一段日子, 就是为了打听她的下落。
  倒是听说了她在干什么, 还特地往她家去了一趟,不过,正赶上她爸妈去了新马泰旅游, 扑了个空。
  这才又托了红姐,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经纪人的手机号码。
  
  蒋渔也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急切想见,心里还有点儿发紧。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那丫头小时候的长相是挺符合他小时候审美的,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符不符合他现在的审美他也不知情。
  只是,她小时候的样子,他总也忘不掉。
  
  “红姐,我请你去撸串吧!翠杉路。”蒋渔搓了搓手,下定了决心。
  红姐张了张嘴,不用说话,就能让人明白他内心的OS——你有病吧!
  “知道翠杉路上有多少卖串的吗?”
  蒋渔走出茕茕工作室时,跟在后头的红姐忍不住在后头咆哮。
  
  ——
  
  “老板,两瓶啤酒,二十串羊肉串,两个鸡翅膀,再要一个碳锅鱼,要黑鱼。花生和毛豆,也各来一碟啊!”
  穿着很随意的李心水点完了单,一手拢了头发,一手套发圈,走向了路边第三张桌子旁的何牡丹。
  
  何牡丹打趣她:“大美妞,我一瞅你扎头发的架势,我就知道五串羊肉串不够你撸。”
  李心水笑道:“可不,光羊肉串我都要了二十。”
  何牡丹咂了咂嘴,低声道:“十八线的小明星也是明星啊,你还要你的身材不?”
  “没事,晚一点,我去夜跑。”
  
  李心水要的吃的是半个小时后才上来的,没办法,整个翠杉路差不多有二十几家烧烤店,生意最火爆的就是这家老万烧烤。
  她们来的早,还不到六点,等到吃的摆上了桌,也不过七点半罢了。
  这时候,这家店已经座无虚席。
  就这,如今还不是夏天最火爆的时候。
  
  到底是天冷,一口冰冷的啤酒下肚,李心水顿时清醒了不少。
  和何牡丹比起来,她是话少的那种。
  大概也正是因为话少,才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吧。
  她今年已经二十四了,跳了二十年舞,她要是不非想进这个圈子的话,说不定已经办了个舞蹈培训班,教教孩子,再带着她们参加比赛,考考级。
  其实演戏就是个偶然,四年前,她到影视城旅游,被何牡丹拉去演了个女三号。
  说起来,也怪丢人的,四年过去,她演的最重的戏份,也就是入行时的女三号。
  她觉得自己能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她不服气。
  
  烤的焦香的羊肉,碳锅里咕嘟咕嘟滚着的黑鱼,仿佛满世界都是孜然和辣椒的香味。
  李心水吃完了第三串羊肉串后,和何牡丹说:“我准备明天拿着简历跑剧组。”
  “可我明天也要进组,不能陪你。”
  何牡丹只是她名义上的经纪人,实际就是盛期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一个打杂的工作人员。
  什么活都干,小到买盒饭,大到招聘临时演员。她自己说自己是革命的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实际上,越是小角色,就越是忙碌不堪。
  
  盛期这一次要开的戏是一年一度的男人戏,听说剧本里连明显的感情线都没有,请的都是圈里一线的大腕。
  因为制作精良,哪怕是戏份很少的女配,也都是青衣。
  像这样的制作班底,何牡丹倒是想把李心水塞进去,可惜啊,无能为力。
  何牡丹明天要进组这事儿李心水是知道的,她点了头道:“没事儿,我自己去。”
  
  何牡丹有点儿不放心,“心心,最近的世道特别的乱,尤其是咱们这圈子,前几天还曝出了个新闻,啧啧,那些个挨千刀的,给女童试戏的裸|露照片被制成了视频。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心水的话音才落,旁边就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对啊,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人哼笑了一声又道:“反正,得罪了赵总,也没有剧组会要她,何必费那力气,还不如想想怎么跟赵总撒撒娇,在床上多卖些力气,保准你的资源就跟开了挂似的。”
  
  李心水一扭头,看清了说话的人是谁。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给那个封杀她的赵总开车的,好像叫什么小江,见过一次。
  那人脸红脖子粗的,不知道喝了多少,一手夹着烟,一双眼睛还不怀好意地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
  
  这世上有可多特别奇怪的人,你和他明明一点儿恩怨都没有,他却乐于在你疲惫不堪之时,再狠狠踩上一脚。
  李心水忍住心里的不耐,按住了暴跳的何牡丹,和她道:“算了,算了。”
  已经跳起来的何牡丹又坐了下来,道:“就是,咱们犯不着和只狗计较。”
  
  “狗?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不爱赵总,那你跟着我啊。”
  女人和男人对骂,要是还想要脸皮的话,很难讨得到好处。
  原本想息事宁人的,可李心水现在改变主意了。
  她“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酝酿情绪也就是几十秒的功夫,与此同时,还有时间抠了抠何牡丹的手心。
  何牡丹会意,“噌”一下就站了起来,扯开了嗓子喊:“救命啊,耍流氓了!”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的七点五十五分,翠杉路上人来人往。
  何牡丹的嗓门很大,压过了烧烤店的嘈杂声音,还压过了马路上汽车的喇叭响。
  正杀鱼的老板,听见了呼喊,见势不对,掂着剪刀就跑了过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小伙计。
  胖胖的老板道:“怎么了小姑娘?”
  李心水哭着指了指那个小江。
  何牡丹气势汹汹地在一旁补充:“老板,打110,这儿有人欺负女人耍流氓。”
  这时候,偏有电话打进来,何牡丹看了一下,直接挂掉。
  
  那个小江支支吾吾辩解:“不是,我们认识,我们真的……”
  李心水一下子站起来了,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边哭边道:“有钱就了不起啊,有钱你能把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买到你床上?老娘不稀罕你的钱,滚~”
  演了那么久,可不就是为了能正大光明地打他一巴掌。
  李心水刚撸过串的手,有一手的孜然味和辣椒油。
  这倒是其次的,扇完了他,她手麻,心里舒畅。
  
  小江不想滚的,他觉得自己吃亏了,虽然自己言语上像是占了那么一点的便宜,可他挨了打。
  这还不是关键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他要是敢回她一耳光,没准儿真能惹了众怒。
  他咬着牙道:“好,你等着。”
  便从人堆里挤出去,直接上了车。
  
  胖胖的老板招呼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何牡丹冲着众人点头致谢,李心水还在揉眼睛。
  老板又和李心水道:“行了姑娘,别哭了,咱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一会儿哥哥再请你喝两瓶啤酒!”
  这才扯着嗓子吆喝:“给三号桌再上十根串、两瓶啤酒,算我账上。”
  
  等到人都散光了,何牡丹才敢压低了声音,道:“行啊,心心,演技渐长,我一开始觉得你演的是个只会哭的包子女,紧接着就被你甩出一巴掌的爆发力给震撼了,我从你眼睛里看出了你的隐忍、难过和愤怒。我跟你说,这出包子女逆袭的戏太好看了。”
  李心水忍了又忍,没敢乐。
  
  ——
  
  不远处,红姐举着手机和蒋渔道:“看见没,应该就是她们了。你说,这是什么体质啊?该不是招黑体吧?撸个串都能撸出事故来。”
  
  蒋渔静静地看着灯下揉眼睛的姑娘,看了一会儿,才道:“今年奥运会上穿荧光绿泳裤的小鲜肉陆芒……”
  他停顿了一下,红姐顿时来了兴趣,赶忙问道:“怎么了?”
  他笑了笑:“虽说运动员代言还是接广告都需要经过总局的同意,不过,我能牵线,让你们先认识一下。”
  红姐兴奋的嘴都合不上,忽然意识到…“条件是什么?”
  蒋渔笑出了声音:“你知道的。”
  
  他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李心水。
  红姐气的哇哇叫:“别以为我是GAY,就对你的小美人没有危害,我告诉你,我可是会拉皮|条的,小心我把你的小美人给卖了。我得不到你,谁也别想得到你。”
  “成不成交?”
  红姐剜了他一眼,露出了招牌式的轻蔑表情,“切……”
  不过,他紧接着又道:“成交!走,咱们现在就过去。”
  
  “我不过去了。”
  “为什么?”
  蒋渔低头腼腆地笑:“哦,那是个死要面子的小丫头。”
  红姐愣了一下:“不会吧,你来真的啊?”
  然后还是招牌式的轻蔑:“切……” 正文 独自一个人   李心水早上七点就出了门, 她要先坐地铁三号线, 再转六号线, 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其实像这种辗转于各个剧组间投简历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有些事情,熟并不能生巧, 反而是越做越没有底气。
  
  一上午的时间,李心水一共跑了三个剧组的办公处,有两个需要的是有台词的女龙套, 最后面试的这个招聘的是女四号。
  女龙套, 她也愿意演,哪怕一人得演好几个角色, 只不过那两部戏都是下个月中旬才开。
  而如今, 不过才十一月三号, 还有漫长一月多的时间, 她总得有事情做才行, 这就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个女四号的身上。
  
  一出哭戏她试了两遍, 第一遍是演给招募演员的普通工作人员看,第二遍则是演给副导演。
  副导姓刘,是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姑娘。
  李心水的情绪转换的很快, 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擦干了眼泪,迫不及待地问:“刘导,您看我还行吗?”
  
  刘导合上了剧本,挺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看行,但是,我还不能给你准信。”
  她对这个长相颇为不错的姑娘挺有好感的,于是,又多说了一句:“你也知道,有时候,用什么演员,也不全是导演说的算。反正,我这关,你算是过去了。一会儿,我就把你试戏的带子,拿给导演和制片人看,你回去等消息。”
  “好的,谢谢您了!”
  
  李心水走出办公大楼时,深呼吸,心想着,这是成了一半。另外的一半,还在水上飘。
  圈里的事儿就是这样,一线的大腕还有被截胡的可能,更别说像她这种小虾米。试戏的时候说好好好,照样有很大的可能就此没有音讯。
  不过,她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技能被认可,她依然很高兴。
  她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快十二点钟了,她准备调|戏一下何牡丹,手机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她下意识接听了之后,才看了来电显示。
  是不认识的座机。
  
  电话接通了之后,有十几秒钟没有任何声响,红姐还以为线路出了问题,皱了皱眉,就听那头传来了一个清丽的女声。
  “……喂,你好!”
  红姐道:“哎哟,大明星,昨晚上你挂了我的电话,我一宿没睡好,你说我能好吗?我今儿一上午打了十八个电话,你那小经纪人才舍得给我你的手机号码,你说我容易吗?”
  
  根本就无需介绍,他的声音骚的特别,恐怕连模仿能力最强的搞笑艺人洪丝也模仿不了。
  李心水叹了口气,“红姐,我就是一个连十八线都排不上的小龙套,我真的不接饭局。”
  
  红姐也叹气:“你这孩子怎么死心眼儿呢,我都说了我这不是普通的饭局,就是……我想请你拍个广告,想叫你来工作室吃一顿工作餐,然后咱们一边吃,一边谈。傻孩子,这饭局你接还是不接?哎呀,算了,别直接拒绝我,我把我工作室的地址发到你手机上,我等你一下午。就这样,拜!”
  
  红姐挂了线,很快,李心水便收到一条短信。
  湖水路十三号。
  离她现在的所在地并不远,坐地铁也就是四五站路。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朝地铁站走去。
  她想问的问题其实有很多,譬如有那么多明星,茕茕为什么找她拍广告?
  要知道茕茕的广告从来不找女模拍。
  就因为这个,有很多女人酸红姐就是个死gay,可如此,也挡不住,谁拍谁红的定律。
  这就牛逼大了。
  于是,红姐也成了时尚圈里最有名的造星“妖王”。
  
  上了地铁之后,李心水还没能完全平复自己心里的小激动。
  她怕电话里的红姐是假的,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地址。
  没错儿,茕茕的工作室就在湖水路。
  
  一共五站路,李心水晕晕乎乎地下了地铁,又晕晕乎乎地到了地方。
  湖水路是一条挺特别的老路,一整条路上都没有高楼大厦,而是英式风格很浓郁的四层小楼,尖尖的房顶,红色的砖瓦,墙根处还有一些落了叶的爬墙植物。
  茕茕就是其中的一栋。
  一层是茕茕的展示厅,里头陈列着这一季最潮流的男装,还有不同风格的晚礼服。
  好像前几天的秋冬电影节上,新晋的影帝孙炎,穿的就是红姐设计的西装。那套西装,更像是军装,处处都彰显着小心机。
  
  李心水一走进去,就有服务人员上前和她打招呼。
  她道:“你好,我和红姐有约,我叫李心水。”
  那服务人员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上四楼。”又指了一下最右边的木质楼梯。
  “谢谢。”
  李心水道了谢,挺了挺腰,上楼。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运动衣,还有一双国产很小众品牌的桔色高跟鞋,鞋的价格不高,可鞋底做过特殊的处理,穿起来舒适,就连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也不是特别大。
  尽管如此,她踩在木质的楼梯上,还是发出了“当当”的响声。
  
  茕茕的办公区就是个大通间,连隔断都没有,更别提门了。
  因此,李心水的脚步声音,吸引了很多工作人员的注目,她赶紧歉意地点了点头,再往上走,就更加小心翼翼。
  终于到了四楼。
  从外面看,四楼就是个尖顶,也可以说是阁楼。
  内里却比想象中大的多,门里头应该是红姐的办公室,门外头靠墙的地方,还放置着一个红色的双人沙发,和一个窄窄的茶几。
  
  李心水站在沙发旁调整了一下呼吸,走了几步,敲响房门。
  “进来。”
  里头传来的果然是电话里那个骚气的男音。
  李心水推门而入,就站在门口:“红姐,我来了。”
  
  “哦,是你!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得犹豫个两三小时呢!”
  红姐坐在黑色的老板椅上,因为人又瘦又小,显得椅子很大,他手里夹着一根烟,还余了半根,说话的同时,动作凌厉地摁在了蓝色水晶烟灰缸里。
  “吃饭了吗?”他又问。
  “没有。”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在这附近?”
  “是的。”
  “你被人封杀了?”
  “是的。”李心水笑了一下道。
  “严肃点,都被人封杀了,还笑!”可说话的同时,红姐也在笑。
  
  从进门到现在,李心水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听见他这么问,应该是难过的,至于为什么笑?
  也许是据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两月多了,即使难过,也是过去式。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红姐,你不觉得因为不肯陪|睡被封杀,是一件很可笑很荒唐的事情吗?我现在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想证明我没有被封杀。但如果我怎么努力都没用的话,他也封杀不了我,顶多算我‘自杀’。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不干了,回老家。”
  
  都已经混到这个地步了,李心水已经释怀了。
  如果小心翼翼有用的话……屁,当然没用。
  索性什么都敢往外说。
  
  红姐却心想,可能真的是一个地方长大的,她的身上有一股和蒋渔一样的执拗,倔起来像个傻瓜。
  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又拿了手机,“我也没吃呢!等着啊,我让人请咱们吃饭。”
  说完,就开始打电话。
  “喂,人到了,我们没吃饭呢!……你来吗?……好的。”
  
  听起来不像是在打送餐电话。
  红姐挂了电话,冲着她一笑,“知道这一届奥运会游泳比赛谁得冠军了吗?”
  
  这话题转的有些太突然了。
  李心水愣了一下,道:“得冠军的不是有好几个!”
  “看来你对游泳这项运动挺懂的。”
  “还行吧!不过,我自己不会游。”李心水如实道。
  红姐又笑了一下:“那个游完了50,游100。游完了100,又游200。游完了200,又游1500的,就跟奥运会的泳池是他家开的,还穿个骚蓝色的小泳裤,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李心水有点儿尴尬:“我没看。”
  “你没看?”红姐抬高了声音,顿了一下,又调侃道:“你不爱国啊!”
  “不是。”李心水急忙解释:“奥运会那会儿,正赶上别人找我演女一,我一直在忙着看剧本,谈合约,还往影视城去了好几趟……”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封杀了。”李心水低头苦笑。
  
  红姐没再说话了,又打量了她几下,心想着,这孩子乍一看有点儿呆,仔细一处,有点儿萌。
  
  ——
  
  开着骚蓝色悍马的蒋渔将车在茕茕外停好,他拎着好几个挺大的环保塑料袋进了茕茕的展示厅,递给服务人员道:“买给你们的,你拿上去分一分。还有,那个最小的袋子是给红姐的。”
  “蒋渔,你不上去啊?红姐会生气的。”
  “嗯,我就不上去了。还有,别说东西是我买的。”蒋渔淡淡一笑,又回到了悍马上。
  他的目光从车窗移到了茕茕的四楼,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在马路边上揉着眼睛掉眼泪的丫头。
  那丫头,好像没怎么变,就是长高了,嗯,也长大了不少。
  还有他这审美,怎么也没变呀?! 正文 重遇一个人   十一月五号。
  李心水不仅接下了茕茕的广告, 还拿下了前天面试过的女四号。
  去的时候, 了解的不太清楚, 回来问了问何牡丹才知道,那部剧也是一部大制作,年度的都市时装女人大戏, 所以,就算是个女四,也基本上会坚|挺到最后一集。
  何牡丹在电话那边哇哇叫:“心心啊, 好了啊, 你要一顺百顺了。”
  
  一顺百顺就是过年时说的好听的祝福语。
  李心水对着镜子画好了眼妆,又拿起了口红, 涂好了之后, 自言自语道:“我不信, 就不信了!”
  狰狞的样子有点儿像个神经病。
  片刻, 又恢复了正常。
  封杀!是的, 她会让它成为一个笑话。
  
  李心水和红姐约好了在国家游泳中心前见面。
  她没有问原因, 乖乖地换了一次公交、两次地铁,准时八点整到了游泳中心前。
  红姐比她到的还要早,正倚在一辆蓝色的悍马前, 一手豆浆,一手煎饼。
  一见她,就道:“哎呀,没吃饭吧,爱心早餐哦!煎饼里头放了很多辣椒。”
  
  李心水受宠若惊,赶忙接过了道谢。
  煎饼很香,一打开袋子,就闻到混合着鸡蛋和辣椒的特别香味。
  一旁的红姐别扭地扭了脸,就像没眼看似的,嘴上还催促道:“快点吃吧,我一会儿带你去找那个奥运会上穿着荧光绿泳裤的小鲜肉啊!”气死那个骚蓝色小泳裤。
  
  李心水用五分钟的时间解决完了煎饼和豆浆,又一路小跑跟着红姐进了国家游泳中心。
  进去的时候,还想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碰见那个蒋小鱼。
  其实就是碰见了,他也不一定会认得她,毕竟他们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一进入游泳中心,一股温暖迎面扑上。
  这里和外面就像是两个世界,今天来了一股冷空气,李心水穿了一件连脖子都能裹住的米色毛呢大衣,这时候,就热的不行。
  她脱掉了大衣,内里是一件黑色紧身的打底,不是什么名牌,却剪裁合|体,能够清楚地勾勒出她的玲珑线条,尤其是显得腰细胸大。
  
  目测size超过B,接近C。
  这样的大小,其实不错了,甚至会比那些D以上的对男人更具吸引力。
  红姐扭头看了一眼,嫉妒的要命。
  吩咐道:“去,找一找陆芒在哪里。找到了告诉他,就说红姐要请他拍广告。然后,带他来找我。”
  说吧,就上了高台上的观众席。
  
  他和蒋渔就是这样认识的,四年前的奥运会,蒋渔是一匹黑马,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就夺得了一金一银两块牌。
  其实每一次的奥运会都不乏黑马,关键在于蒋渔的皮相好,要说他是运动员里长的第二帅的,就没人敢排第一。
  他便趁势请蒋渔拍摄了一组时尚大片,越发对他的皮相贪恋不已,有一瞬间,甚至还对明知不能掰弯的男人起了掰弯的心。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当然,也只是想想。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掰不弯的始终掰不弯。再说了,就他手里的资源,还真不愁没有皮相好的同好。
  所以,他们现在就是朋友,特别正常的朋友关系。若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费劲了心思帮他赢得小姑娘的欢心。
  
  也许是在圈里混的久了,不多才三十几岁的他,有一个苍老的心境,看蒋渔这么卖力地讨好李心水,他早上接过豆浆和煎饼时,还酸了一句:“玩纯情!”
  实际上,哎唷……苏归苏,却让他有一种哼哼唧唧,也想被这样宠的情绪。
  红姐一眼就看见了游泳池里飘过的那条骚蓝色小泳裤,心里想着,看他怎么靠近?
  
  李心水得了吩咐,就往偌大的游泳中心里,满世界找人,她不知道陆芒长什么样,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
  长相还行,确实是小鲜肉级别的。
  可是,我去,现在在游泳场地的都是光着训练的,放眼看去,好多不同颜色的小泳裤,还有不同款的肌肉群。
  我去,我去,李心水脸盲了,哦不是,其实是快眼瞎了。
  
  她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游到岸边的,问道:“不好意思啊,请问陆芒在哪儿?”
  “陆芒,我看看!”那人向着泳池里张望,又道:“看见没,那个荧光绿。他和他师兄一样,穿固定颜色的泳裤。”
  “谢谢啊!”
  李心水一走两滑地踩着高跟鞋,滑了过去。
  
  她走到荧光绿的小泳裤身边,见他已经做完了热身的动作,正要跃进水里,她赶忙“哎”了一声,大声喊:“陆芒!”
  她的声音清脆,陆芒下意识回头,摘下泳镜看了又看,确定不认识她,便道:“你谁啊?这是国家游泳中心,不让随便进。”
  
  听口音,这是个典型的北方男孩。
  李心水好声好气:“陆芒,红姐让我来找你。”
  “红姐?嗯,我师哥说过,怎么了?找我干啥?”
  “拍广告。”
  “他找我拍我就拍啊!”陆芒嗤笑了一声,抬手戴上泳镜,还是刚才的准备跳跃动作。
  李心水有点儿着急,任由他跳到水里,她可就没辙了,索性呛道:“什么毛病啊!话还没说完,你就走,一点儿礼貌都没有,我认识的其他游泳运动员可不是你这样的!”
  
  陆芒的心气儿本就高,媒体对他的评价也一向都是桀骜不驯,他冷不抽笑了一笑,呛了回去:“就你,你认识几个游泳运动员啊?是不是都是在电视机里认识的啊?”
  “我……我认识蒋渔,真的认识。”李心水急的都有点儿咬字不清。
  陆芒又嗤笑:“就你,你真认识蒋渔?别开玩笑了,我俩好的一条泳裤换着穿,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说着,已经跃进了水里。
  
  无数的水花溅在了她的身上。
  李心水又急又气,没过脑子,直接道:“你看他游泳都是穿着泳裤的,我看他游泳,全是光着屁股的。”
  
  陆芒都已经进了水里,又冒出了头。
  大早上被教练K了一顿,正心气不顺,嘿,就来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丫头。
  他猛地一窜,出了水面,对着泳池的那头喊:“师哥,师哥,这儿有个丫头说看过你裸|泳。嘿,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和教练汇报过吗?这可是作风问题。”
  还接连喊了好几遍,一个字都不差。
  
  他要是在泳池上面,李心水就是跳起来也会捂住他的嘴,可他在泳池里头,她胳膊太短,无能为力。
  她急的不行,赶忙小声道:“你别喊,快别喊了,我看的是小时候……”
  可陆芒的喊声将她的声音结结实实地盖了过去。
  
  李心水转头欲走,陆芒往泳池边一扑,抓住了她的脚踝,“你别走,惹了事儿就想走,才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只见从2号泳道翻起了无数的水花,有人在水底下潜泳。
  李心水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小时经常见的情景,一个黑的像条小泥鳅似的小破孩搅得一整个池塘都不得安宁,偶尔露出水面,就会朝岸上的她喊:“小河,小河……”
  等到她回了神,那人便已经游到了边上,从水底窜了出来。
  一张脸上满是水花,却不是记忆里的小泥鳅了。
  
  她见过他的报道,无一不是在说,他有多强,游的有多快,长的有多帅,又有多少的迷妹。
  原先还觉得那是媒体在夸大报道,如今却忽然觉得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夸大。
  他站在水中,露出了半个身子,赤|裸的身体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在灯光的照射下,还会折射出光芒。
  他的肤色不再是小时候那种,在池塘里游了整整一夏天的黝黑,他很白,白的发光,浑身都是那种因为长期的运动而长出来的紧实的肌肉。
  他的五官也长开了,小时候就不丑,长大就更是……难以诉说的一种美。
  男人其实很少能用美来形容,可他是真的美,却并不是那种阴柔的美,他很英气,那张脸比报道上更显妖孽。
  
  眼前,俊朗的脸庞,配上运动员的身材,浓浓的荷尔蒙已经穿透了泳池,扑面而来了。
  李心水红了脸,支支吾吾:“我……我是……”
  说了,他还会记得吗?
  
  自打她和红姐进了游泳馆,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这会儿,倒是第一次离开了,他看见了陆芒拽住她脚踝的手,“啪”的一下,打落,“松开,干嘛呢,动手动脚的。”
  
  他们经常这样,陆芒倒是没觉出异样来,还唯恐天下不乱地道:“师哥,这丫头说她见过你裸|泳!会扯吧,我说我都没见过。”
  
  蒋渔的视线又挪到了她的脸上,他嫌陆芒呱噪,“嗯”了一声,就想把他给打发了。
  可陆芒没听明白,嗯什么嗯啊,嗯是说她真的见过他裸|泳,还是嗯她太会扯了?
  他在水里碰了蒋渔一下:“师哥!”
  
  蒋渔没反应,又直着眼睛看了片刻,这才用手沾了些许水珠,洒在了李心水的脸上,“呀,这不是我们家巷子口那个爱跳舞的小丫头吗?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他不无埋怨地说话,他确实不是常驻旖旎城训练,可每年也都会在这里集训好几个月。
  她要是想来找他,一定不会找不到。
  
  李心水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学着他的口气道:“呀,这不是我们家门口,整天光着屁股游泳的小破孩儿吗?现在都是世界冠军了,我当然不可能忘了你。”
  然后,偏了头,又和陆芒说:“看吧,我没说谎,我真的认识蒋渔,我也真的看过他裸|泳,四五岁的时候吧!”
  
  蒋渔笑了笑,没有说话。
  却在心里想着,就是现在想看也不是不行啊! 正文 骚蓝色泳裤   陆芒觉得自己白兴奋了。
  “嘿”了一声, 脚蹬了一下泳池边, 越游越远了。
  
  李心水“哎”了一下, 没能喊住,紧接着叹了口气。
  红姐交给的任务没有完成。
  
  蒋渔适时道:“他就那样,你不搭理她, 他一会儿就会凑上来找你。”
  李心水听见了他的声音,毕竟好久不见,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绷了一会儿, 才道:“蒋渔,我现在在混娱乐圈, 我接了红姐的广告, 红姐你知道吧, 茕茕的设计师, 挺有名的。你呢?你还好吧?应该很好, 我知道你今年又拿到奥运冠军了。”
  
  李心水一直在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是亮晶晶的,左边的脸上有梨涡, 右边的脸上还有一个酒窝。
  也许酒窝里真的有酒,她一笑,他就醉了。
  再醉就该变成傻瓜了。
  蒋渔一窜,这就窜出去了老远。
  又觉得这样不行,便又游回来了一点,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和她道:“你先到观众席上坐一会儿,等我再游几圈。”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等我再游几圈,我带着陆芒一块儿去找你。”
  
  “好……”李心水点头答应,张了张嘴,后头的话还是没有说。
  她其实想告诉他,他就是不带着陆芒,也没关系。
  才见面就麻烦他,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李心水老老实实地走到了观众席,原本想坐在第一排的,可看了看坐在靠后面一些的红姐,还是走了过去。
  “红姐。”
  “叫不来?”
  “嗯,应该一会儿会过来。”
  红姐点了点头,往里坐了一个位置,把外面的让给了她。
  
  李心水才坐下,红姐就问她:“刚才下面在喊什么呢?”
  “没……没什么!”李心水心虚地扯着谎。
  “真没什么?”红姐已经笑出声了,碰了她一下,特别八卦地道:“哎,你真看过蒋渔裸|泳?”
  
  李心水真不知是该吐槽陆芒的喊声太大,还是吐槽红姐的耳朵好使。
  她四处看看,不相信地问:“离这么远,也听见了?”
  “嚎那么响,聋子才听不见!”红姐吐槽了一句,戳了戳她又道:“快说,你什么时候看过蒋渔裸|泳?他……尺寸怎么样?”
  
  李心水简直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她红着脸解释:“我和他是发小,打小一块儿长大,四五岁的时候见过……”说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心虚了:“嗯,七八岁的时候,他游泳,他妈就会让他穿上泳裤,再后来我们住的巷子拆了,就没见过了。”
  李心水没说,七八岁的时候,蒋小鱼其实还特别喜欢奔放着,每一回都是被他妈拎着耳朵,逼着他才肯把泳裤给穿上。
  那条泳裤的样式,李心水记忆犹新,不是什么名牌的泳裤,就是在他们市游泳馆门口的地摊上买的,深蓝色的底色,上面还有数不清的小黄鸭。
  还记得,已经颇有审美的蒋小鱼和她吐槽过:“什么破泳裤,难看死了!”
  其实想想那时候,他也挺不容易的。
  李心水越回忆就越想乐,忍了又忍,终于忍出了面瘫脸。
  
  “我知道,小的时候见过也是见过。虽说什么玩意儿都离不开后天的发育,可天赋异禀也是有的。你给我比比,他小时候的……嗯,有多大?”红姐不依不饶地问着。
  
  李心水啼笑皆非,鬼使神差地伸出了食指,又很快收了回来,憋了半天道:“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那小手,白白嫩嫩的,短短的一小截。红姐往后一仰,笑的肚子疼,这傻孩子,伸出的手指头,够他乐一天了。
  
  蒋渔其实根本就没心思游泳,在水里随便游了一会儿,扑腾了几圈的陆芒便凑了上来。
  “师哥,那丫头到底是谁啊?”
  
  蒋渔心不在焉地:“嗯。”
  陆芒给了他一拐,“你嗯什么嗯?跟发|情了似的。”
  那一拐正拐在蒋渔的胸口,他竟也不恼,笑了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嗯,其实你说什么都不紧要,我不是准备介绍你拍广告吗!你拍下期的吧,这期……我拍。”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你小时候没看过十万个为什么啊?”
  “不是,我一开始不想拍,你嘚吧嘚吧劝了我半宿,我好不容易松动了,你又说你拍。师哥,你是逗我逗我还是逗我呢?”
  
  蒋渔也觉得自己这回有些不地道了,看把人家多耿直的小伙,都弄糊涂了。
  蒋渔沟了他的肩膀道:“这一次,算我抢你耍帅的机会了,下回还你一个比这个好的。”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陆芒一脸的想不通,拗在了一条筋上。
  蒋渔把刚才那一拐还给了他,“上面那个看见没,这一次的广告,她也要拍。”
  “然后呢?”
  嘿,这小子,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蒋渔一把把他摁在了水里,再拉上来,拎着他的耳朵道:“那是我的。”
  陆芒撸掉了脸上的水,“你要不要脸啊师哥,别欺负我人傻,你以为我刚才没听明白你们的话,告诉你,我听的可明白了。听话音,你们两个有多少年没见了,这才一见面,你就说人家是你的,人家答应了吗?走走走,咱去问问,你看看人家给不给你两个大耳光。再说了,人家长的也挺漂亮的,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没个现成的男朋友呢!”
  
  陆芒说的,可不就是蒋渔隐隐担心的事情。
  这一会儿,他拿出了在赛场上的狠劲儿,道:“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陆芒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但还是说了一句:“师哥,你也太不要脸了。”
  
  从观众席上看,那条骚蓝色的小泳裤和那条荧光绿的小泳裤,不好好游泳,总在打打闹闹。
  大赛刚完,不管是教练员还是运动员都处在自我放松的阶段,所以,基本上也没人管。
  没多一会儿,两个人停止了打闹,骚蓝色还是2号泳道,荧光绿就去了3号泳道,两个人齐头并进,一气游了二十圈,又一块儿出了泳池。
  荧光绿挥了挥手,拿了条毛巾向后头的更衣室走去。
  骚蓝色围了条毛巾,挡了下重点部位,上了观众席。
  
  基本上所有的水上项目比赛,都能算上最性感的运动之一。
  可以轻易而举调动世界各国人民的热情,大概就是因为俊男美女们的鲜活肉|体。
  像跳水比赛,官方打出的“明明一点都不污,可看起来就是污”的字幕,总是挡在很奇怪的地方。
  像游泳比赛,也总有眼尖的运动迷发现谁谁谁又激|凸了。
  人们关注比赛结果的同时,也不忘用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去寻找一些刺激情绪的小新闻。
  以上这些,是看见蒋渔将毛巾围在腰间时,李心水忽然想到的。
  不知道是何原因,她觉得越挡越羞涩,她的眼睛看上不是看下也不是,只好扭了扭头,看着红姐。
  
  幸好,红姐一见蒋渔走来,便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世界上最帅的运动员嘛!”
  亏完了,紧接着问:“陆芒呢?”
  
  李心水并不觉得红姐是在问蒋渔,下意识站了起来,“我刚才看他往后面走,去更衣室了吧!”
  说着,快速地看了一眼蒋渔,然后又别过了脸。
  
  蒋渔道:“哦,陆芒说了他不想拍广告。”
  红姐以为蒋渔耍赖,抬了眼皮,拉着奇怪的腔调:“那怎么办啊?”
  “我拍。”蒋渔利索地说完,又询问红姐:“行不行?”
  
  “行。”这句话不是红姐说的,而是从李心水那儿冒出来的。
  说实在的,她刚刚坐在观众席就一直都想跟红姐说,为什么非得找陆芒拍广告?蒋渔也行啊!
  
  红姐翻了个白眼,“怎么着,你们俩是打定了主意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是吧?”
  他的话里有话,李心水听出来的意思是说她故意在帮蒋渔,她挺不好意思的,没接话。
  蒋渔听出来的话音就多多了,眉峰一挑,不置可否,还冲着红姐瞪了瞪眼睛。
  红姐气乐了:“这回拍的可是最新款牛仔裤的广告……得,便宜你了。”没说怎么便宜,不过到底把那一瞪还给了他,又和李心水道:“行,咱们走了。该走的程序,我让助手来办。”
  
  李心水觉得事情转变的也太快了,又一想,蒋渔毕竟是蒋渔,要金牌有金牌,要颜值有颜值,大概红姐乐于顺水推舟吧!
  
  等到李心水先走到了观众席的走廊上,红姐横了蒋渔一眼,低声笑骂:“小流氓。”
  可不是小流氓,小小年纪,就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裸|泳了。
  
  蒋渔没有回嘴,因为往观众席下走的李心水忽然又调回了头,走到他的跟前,“对了,你手机号码?”
  蒋渔微微扯了下嘴角,勾勒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他没让笑容彻底展开,迅速报出了一串号码后,又道:“你打吧,我的手机放更衣室了。”
  
  衣服换了一半的陆芒,听见了手机声响,在柜子里摸了半天,先摸出来的手机是他自己的,又翻找了一下,这才找到蒋渔的手机。
  只见来电显示上显示的是“小河”,他正要去接,那边已经挂了。
  他还在想,他和师哥共用一间宿舍,还共用一个储物柜,除了牙刷不共用以外,基本上什么都是混在一起的,他怎么没听师哥提过这个“小河”呢!
  
  另一边的游泳池前,蒋渔还在笑着道:“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啊!”
  终于能打电话了!
  
  李心水眯眯笑着点头,存好的联系人姓名是“蒋小鱼”。 正文 无肩带裹胸   十一月八号。
  红姐打来电话说, 一切手续办妥, 后天拍照。
  十一月九号。
  蒋小鱼打来电话, 说了没两句,自告奋勇“我给你唱首歌吧”!
  总结:蒋小鱼的样子变了,也长能耐了, 但从小就五音不全的毛病,还没好。这大概会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污点了。
  十一月十号。
  进棚拍广告。
  牛仔裤的款式一共有九款,大概需要拍出一百多张照片, 最后挑出最满意的二十七张, 在茕茕的官网以及其他渠道宣传。
  
  李心水喜欢在一个随身的小本本上记录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此,何牡丹还吐槽她是山顶洞人, 这年头, 除了小学生, 还真少会有人一笔一笔的在本子上写日记。
  到茕茕工作室的路上, 李心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写到蒋小鱼的时候, 她自己并没有发现, 她笑了一下。还在十月九号那一页,画了一条丑丑的小鱼。
  
  李心水到了茕茕之后,发现二楼已经变了个样, 工作室的桌子全部都靠墙摆放,空出来的场地,布置成了拍摄棚。
  红姐的助手美方姐传达了红姐的旨意,说的是,牛仔裤的广告为了突出牛仔裤的线条,要求必须光着上身拍照。
  
  当然会贴乳|贴,也当然不会有很正面的镜头,但是一想到要赤|裸着上身,感觉还是怪怪的。
  李心水一得知这个“噩耗”,心情就没有平静过。
  当了四年的小配角,虽说也有能撑到十几集再挂掉的角色,但她至今没有演过吻戏,更别提激情戏了。
  是以,她有一种,要死了、活不成了、反正怎么调整就是快死了的坏情绪。
  
  这种情绪并没有因为蒋渔的到来而好转。
  这时候,李心水已经换上了奶奶灰颜色的喇叭牛仔裤,上身则穿了一件黑色的蕾丝上衣。
  稍微懂点时尚的人都知道,女装的时尚,实际上就是几年一个大轮回,譬如前几年特别流行哈伦裤,然后是破洞的小脚裤,今年便又流行起喇叭裤,不是那种将大腿包裹的很紧实,突然炸开的喇叭,而是有些类似于直通的大喇叭,有点儿像裙子,其实是裤子。
  
  李心水的身高虽然比不了那些维密的模特,可她的身材比例很好,一双笔直的长腿在牛仔裤的衬托下,还真是更直更长了。
  蒋渔一上了二楼,便看见了一堆工作人员中的李心水,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左看右看:“你有多高啊,有一米七吗?”
  “168。”李心水心不在焉地道。
  蒋渔拿手比了比,她也就是能到他的胸肌上头,还够不着锁骨的地方。
  幸好,他也不矮啊!这么想着,一只手摁上了她的头。
  
  李心水怪烦躁地拍掉了他的手,道:“蒋小鱼,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这个问题得严肃回答,可是蒋渔却总想笑,感觉比拿了金牌时,心情还要好。
  忍了又忍,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你有男朋友吗?”
  
  李心水根本没注意他问了什么,皱了眉吐槽:“可你迷妹多啊!喊着要嫁你的老婆有一大堆,今儿的照片一出,我跟你说,你的迷妹们肯定要疯狂了。”
  没办法,这就是活生生的男色时代。
  她深吸了口气,郑重道:“蒋渔,一会儿咱们要光着上半身拍照,我还是第一次拍广告,嗯……还请你多多关照。”
  她想好了,茕茕的广告拍摄走的一向是唯美路线,即使会有些裸|露的镜头,但拍出来的效果,一定会极具美感。
  这时候,不止考验她,还考验她的搭档。
  她当然相信蒋渔,即使十几年没见,可他身上的味道是熟悉的,总感觉还是一样的配方。
  这就够了。
  
  蒋渔却是傻了。
  敢情,红姐说的便宜他了,在这儿等着呢!
  为艺术或者说为工作献身什么的,他懂,他不是那种老封建,非得让他媳妇儿裹得只许露两只眼睛才准出门。
  也可能是福利来的太快,他还反应不过来。
  他四下找寻了一下,没找到红姐在哪儿,这才拉了她一下,“那到时候咱俩怎么拍啊?”就是想逗她一下来着。
  李心水也在想这个问题,她用手挡了一下胸,道:“可能是这样吧!”
  然后又往蒋渔的跟前儿贴了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也可能是这样!反正得听摄影师的。红姐请来的摄影师一定是专业的。”
  
  可不就是专业的。
  摄影师岳朝,得过好几次世界级的摄影大赛的金奖,蒋渔和他合作过好几次了。
  就是一旁那个在屋里还带着帽子的家伙。
  
  李心水真心是在和他讨论来着,可蒋渔的真心…真心不在这儿。
  要放在平日,他一定会拉着她去找岳朝,毕竟是摄影师,先搞好关系再说。
  可如今……
  小时候上语文课,老师总是说要善于联想,才能写出好作文。
  可联想这玩意儿,在这个时候“砰”一下弹开了,又绝了。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自带了透|视功能,只敢看着她的脸,一点也不敢往下。
  
  蒋渔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装着若无其事地转了身,又若无其事地出了棚。
  李心水问:“你干嘛?”
  “找人。”他头也不回便道。
  他真是要去找人,找红姐,然后,揍他。
  
  红姐是个GAY不错,平时说话也是很柔,可他说他自己是个攻。
  GAY的世界蒋渔不懂,按照他的理解,攻,攻击嘛,男人相对于女人攻击性更强。
  既然是具有攻击性的男人,那就应该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蒋渔想,自己得揍他一顿,然后再商量李心水用不用裸|上身的问题。
  
  蒋渔在茕茕的三楼找到了红姐,红姐的手里拿了很多东西,一见他,好容易腾出一只手,从自己怀里的一堆东西捡出了一样扔在蒋渔的脸上。
  “给你们家小宝贝儿的。”
  “什么东西?”蒋渔掂起来瞧了瞧,就是一块儿黑色的布料。
  他一开始以为是内裤,内裤应该有三个口,可他手里的只有两个,越发不能理解他手里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料能做什么用途。
  “一件小衣裳,就暴露了你是单身狗的事实。”红姐笑笑地上了三楼。
  直男大概想不到,女人的文胸分了好几种。有一种,叫一片式无肩带裹胸。
  
  蒋渔跟在了后头,眼见红姐径直走到李心水的跟前,和她耳语了些什么,他笑的很招摇,李心水却看了他好几眼。
  他赶紧走了上去,也没犹豫,把手里的布料递到了李心水的面前,道:“红姐让我给你的。”
  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无知者无畏。
  一旁的红姐已经将手里的东西转交给了美方,拍了手和她说:“看,我说对了吧!”眼睛里的戏份,足的很。
  
  “什么对了?”
  蒋渔一脸的疑惑,询问出声。
  李心水攥着裹胸,悄悄从他身后溜走了。
  
  方才,红姐趴在她的耳边道:“我跟你说,防着蒋渔那个小流氓。他刚才让我给你找件裹胸,他说你穿着衣服他都不敢多看,这要是穿的少,他怕命…根子疼。”
  
  李心水一溜烟进了更衣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红了。
  她一边脱衣裳一边想,自己的心也太大了,蒋渔身上的确实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可他今年也24了。
  早就不是那个小破孩儿,而是正儿八经的男人了。
  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高兴了,就扑到一起抱一抱。
  
  蒋渔还在缠着红姐刨根问底,红姐给了他一个白眼,把要穿的牛仔裤扔到了他的头上,“你,腹肌八块全都露,算了,像你这种动不动就穿紧身小泳裤的,一点儿压力都没有……赶紧去换衣裳吧。”
  等到蒋渔去了男更衣室,红姐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形容太到位了,命…根子疼,和蛋疼疼的不是一个地方。 正文 咱俩谁跟谁   人类啊, 啥时候都不能缺少一块遮羞布, 要不然还真是手足无措。
  李心水有了一块儿遮羞布, 穿上了,并没有感觉好到哪里去。
  什么裹胸,应该叫勒胸才对。
  往下拉, 遮不住上头。
  往上拉,下面又露出来了。
  最后,李心水发现, 其实这块儿布, 就是放在中间的,上下都露, 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穿一点比一点都不穿, 性感的多。
  而且, 弄了这么一块儿布, 比只贴乳|贴可美观多了。
  遮住前头的真的是布, 背后的就只是网纱。
  李心水换好了之后, 隐隐开始为蒋渔担心。
  担心什么?
  呵呵!
  她越想越可乐。
  
  按照红姐的要求,李心水又在外面穿了一件几近白色的短款牛仔衬衣,衬衣没有扣子, 下摆在肚脐的上面,刚好露出腰线。
  她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走出试衣间。
  
  说的是试衣间,其实就是洗手间里特别隔出来的一间小屋子。
  茕茕的构造也比较特别,每层只有一个洗手间,是以二楼的女用,三楼的男用。
  
  李心水一打开门,便瞧见过道里的蒋渔,下意识道:“男试衣间在三楼…”
  话音才落,她便发现他其实已经换好了。
  他的是一身蓝,不是那种常见的蓝色,裤子比中蓝略深,衬衣比中蓝略浅,颜色让人感觉就像是经过画师精心调配出来的,多一点叫过了,少一点叫普通。
  茕茕的衣服就是这样,并不会是那种夸张的,而是你一眼相中就再也找不到替代款。
  他的衬衣倒是有扣子,但是没开扣眼。
  所以,她能看到他一部分的腹肌。
  他的腹肌不稀奇,全国人民都看过,上一次她在游泳馆也近距离观察过了。
  运动员的身材和舞蹈演员的不太一样,会更显健硕一些。
  穿上衣服看不出来,可一旦脱了衣服,结实的八块腹肌和优美的人鱼线,李心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特别好色的女人,可她仍旧愿意多看几眼。
  
  李心水打量蒋渔的同时,他的眼睛也不曾闲着。
  他终于知道那块布料的用处了,他也不是傻,也想过那块儿布就是裹着那里的,主要是太窄,他觉得怎么都裹不下。
  这下知道了,那块布的用途,压根就不是让裹下,而是让男人的眼睛没有地方放。
  蒋渔觉得自己尴尬了,稍微扭了下头。
  几乎是与此同时,李心水下意识合了合衬衣。
  真的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对着谁,都可能会做,可,这就更尴尬了。
  
  小的时候,窄窄的巷子里,男孩故意拦着女孩,喋喋不休。
  场景似乎没变,很窄很窄的过道里头,蒋渔红了耳朵,李心水的眼睛忽闪忽闪,突然打了他一下,眯着眼睛笑道:“唉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知道你长大了。”
  谁说大了三天的姐姐,不是姐姐呢。
  
  李心水一副“这真没什么,咱俩谁跟谁”的表情,从蒋渔的身边挤过去的时候,还很是费力地踮起脚举着胳膊揉了他的头。
  蒋渔…深深的无力感,真想把她拉回来,好好说道说道。
  可是这时候,红姐的助手美方在叫:“模特准备好了吗?要开拍了。”
  
  一开始大概是为了热身,头几个动作都是简单的,无非就是搭搭肩、勾勾背什么的。
  不止蒋渔,就连李心水也适应的很好,镜头感很快就找到了。
  但是红姐都不满意,皱着眉头和摄影师岳朝讨论了几句,美方姐便让人上四楼,将红姐办公室门口的单人沙发给抬了下来。
  
  岳朝上前和她二人讲动作。
  “大渔哥要坐在沙发上,背部打直。心水要跪在大渔哥的大腿上,大渔哥还要稍微扶一下心水的腰,借一下力,不然会跪不稳,影响画面效果。然后心水跪的时候要注意,臀部一定要翘出来。就是这样,来,咱们先试一下。”
  
  蒋渔在沙发上坐好,李心水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左腿先跪了上去,因为不敢太用力,歪了一下,差点儿歪倒。
  这个时候,一个温热的大手,扶了她一把,飞快又弹开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谢谢。”
  对面的蒋渔并没有说话。
  
  这一次,她双手都扶了他的肩膀,成功跪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有168的身高,52公斤的体重。
  演艺圈对女演员的要求,正应了那句“好女不过百”,因为她长期跳舞的原因,她虽然过了百,可看起来比那些没过百的演员还要瘦。
  当然,看起来是看起来。但跪上去的重量却是实打实的。
  李心水小声问:“我重不重?”
  蒋渔默默地摇了头。
  但是手,却迟迟没有扶上她的腰。
  
  一旁的红姐等了有半分钟,终于忍不住道:“我说那个大渔哥,你要是再不扶腰,我可不当你是害羞,而是想吃豆腐哦!心水要是一个没跪好,可就是敏感部位撞着你的脸啦。专业点啦,害什么羞!”
  
  红姐不说还真没觉得敏感,他一说,蒋渔的眼睛只敢往上看了,一只手别别扭扭地扶上了腰。
  这时,将好,李心水低了头。
  他的眼睛里便只有一片柔和的水光了。
  
  红姐连说了三个“好”,岳朝迅速地连续摁着快门。
  红姐又道:“心水,脱大渔的衬衣,动作要慢,臀部再翘高一点。大渔,右手食指,对,只用食指,像调|情一样的,划过腰…下一点点,不到臀部的地方。”
  
  对于蒋渔来说,这大概是一场甜蜜的刑罚,有多甜蜜,就有多残酷。
  他绷紧了脸,食指划上她的腰时,明显感觉到她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怕痒,从小就怕。
  可是这会儿,他的心更痒。
  
  这个跪大腿的动作,持续拍了二十分钟。
  李心水的腿都跪麻了,右腿没有知觉,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蒋渔赶忙从沙发上起来,让给她坐。
  唉……然后居高临下,系不住的牛仔衬衣,怎么也藏不住春|光。
  蒋渔干脆转过了身子,背对她,和红姐说话:“换衣服吗?”
  “换啊!”红姐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他拖了长音。
  “不过怎么了?”他要是敢说下一组照片,还让小河穿这个衣裳,他就准备罢工了。
  红姐太了解他了,笑了一下:“再拍一组照片,下午出外景。这次的广告,不止要硬照,还要有真正意义上的广告。这难不住心水,可是大渔,你会演戏吗?”
  
  李心水生怕红姐会因为这个难为蒋渔,赶忙道:“没事儿的红姐,一会儿你把要求告诉我,我给他稍微讲讲,他就会了。”
  
  蒋渔顿时就展颜开花。
  红姐撇了撇嘴,那意思蒋渔懂,是说他得瑟什么!
  他就是得瑟了怎么着,别看十几年不见了,那丫头还是一心向着他。 正文 牛仔情侣装   在没有拿到广告的剧本之前, 李心水的心就没有安定过。
  还记得, 他们才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他数学考了八分,怕回家挨打,便把没填的都填上, 还用红笔重新改卷,在“8”的前面又添了个8。
  多天|衣|无|缝的事儿,就因为他太过紧张, 不会演戏, 被识破了。
  结果……换来了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现在想想,她认识的蒋渔吧, 真的, 除了会游泳, 一无是处。大概, 天才都是这样。
  
  李心水因此操坏了心, 休息的时候, 把蒋渔拉到了一旁,严肃和他道:“拍广告,剧情都不会太复杂, 主要就是感觉,你一定得想象自己就是广告里的人物。”
  怕蒋渔不懂,又鼓励他:“其实没事儿,我也不是科班出身的,一开始演戏,就跟个傻瓜似的,不过演了几场,就有感觉了。过几天我进组,演个女四号。”
  
  一说起这事,李心水本来挺高兴的,可转念又一想,自嘲道:“你看,你都是奥运冠军了,我好不容易演个女四,还高兴的不得了。”
  
  蒋渔就没哄过女孩,就是小时候和她在一块儿,也总是想方设法招惹她,那时候,只要一想到她气噘了嘴,他就能乐上一整天。
  现在毕竟长大了,就算是招惹,也得换个招惹的办法。
  他笑笑地道:“万一咱俩要演吻戏呢!”
  “广告不会有这样的尺度吧?就是有,也是借位!”
  “那你们演戏的时候也是借位吗?”
  “有借位的,也有不借位的。不过,这年头,一般都不借位,除非是未成年的女演员。”李心水想了想,认真道:“这年头都是炒CP,CP炒的好,那就是双赢,少有人会忌讳这些的。”
  
  “那你呢?”蒋渔可算是问出口了。
  李心水很奇怪地看了他一下,像小时不快的时候一样,伸脚去踢他:“你说实话,你看过我演的戏吗?”
  那尖头的小高跟鞋,踢起人来,比小时候还疼。蒋渔吸了一下嘴,不忍心骗她:“我特别去搜了一下,就一个,你在里头演一个特别坏的小丫头。坏吧,还是不长脑子的坏,没几集,就挂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李心水搞不好又得气一场,可说的人是蒋渔,李心水“咯咯”直笑。
  笑完了才说:“你说的那个是我这几年演的最重的角色,也是我演的第一部戏,女四。你想啊,我戏都没上过几部,就龙套跑的最多,哪来的吻戏啊!我倒是想吻来着,就是强吻男主角然后再被扇巴掌我也愿意呢,可人家导演就不爱给小角色加感情戏,没那必要。”
  “那,那你强吻我吧!我保证不扇你巴掌。”
  “滚!”
  “不会,我就会游。我记得你小时候才学跳舞,就是先学滚来着。”
  这一言不合,就又动起了手。
  两人打打闹闹,倒是越聊越起劲了。
  
  红姐在一旁看着,双手一扒拉,硬是把两人分开了一些。
  “哎,你们两个,”他顿了一下,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广告的剧本。”
  
  李心水赶忙接过来,打开一看。
  简直,太简单了!
  她碰了碰和她一块儿看的蒋渔:“这是让你本色出演了。第一个镜头,你在游泳池里游泳,我从看台上走下去,你看见我了,就表现出很着迷的样子就行了。第二个镜头,你换好了牛仔装和我搭讪,然后就是我被你吸引。第三个镜头,就是牛仔情侣装,骑着摩托,户外郊游。”
  
  剧本上当然不会这样写,但李心水的总结能力很强悍的。
  “反正就是你对我着迷了,我也对你着迷了,然后咱俩一块儿出去玩去了。”李心水也觉得自己总结的很好,话锋一转,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问完了蒋渔,不等他回答,她又和红姐说:“待会儿,就让化妆师,把我化成蒋渔喜欢的模样。”
  红姐笑着“挥刀”:“哎唷,是个男人都喜欢腰细胸大的,你骚一点就对了,这样也符合我们的广告要求。”
  
  李心水觉得红姐说的对,正琢磨着自己一会儿该怎么把那种浑然天成的骚劲表演出来,这就没看见蒋渔和红姐互飞的眼刀。
  
  保姆车很快就准备好了,也就是李心水和蒋渔两个坐在车上。
  红姐带着化妆师和岳朝做了另一辆大奔,大奔的后头还跟了三辆小车。
  
  李心水还是头一回坐保姆车,红姐的这个保姆车,超牛的,她懂得其实也不多,就是觉得里头的空间超大,有沙发,有储藏红酒的柜子,有化妆台,还有专门换衣服的衣帽间,里头能放下百十套衣服。
  
  她还没有参观完,汽车就发动了,重心不稳,她往后趔趄了一下。
  蒋渔就站在她的后头,也没防着,她趔趄了两步,刚好撞到了他的怀里。
  李心水一下就弹开了。
  蒋渔看了看自己忽然满了,又忽然空了的怀里,心里空落落的,笑问:“硌着了吧?”
  
  李心水怪嫌弃地点了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肌。
  “这都是游泳游出来的?”
  “那哪能啊,还得练器械。我们游泳的吧,游泳的速度和肌肉的力量也分不开关系。”
  蒋渔说话的时候,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那根手指。
  他倒是挺机智的,“给你摸摸我手臂,我能把你吊起来。”
  
  李心水一脸的不屑:“那我也能,我一边手臂可以吊起来一个体型和我差不多的人。你太高了,不好吊。”
  蒋渔不想死心,继续引|诱:“你腹肌没我腹肌硬。”
  “废话,我是个女人,要那么硬的腹肌干啥。”
  不过,说着话的时候,还真伸了手指头,忽然往他肚子上一戳,戳完了,“哈哈”直笑。
  
  “小时候,你是不是最怕痒啊!”
  蒋渔已经伸出了“毒手”。
  
  李心水下意识后退,镇定道:“我现在不怕痒了,一点儿都不怕。”
  蒋渔还真的就信了,正感失望,这就发现她嘴角上扬,不经意露出来的小得瑟。
  “我差点忘了你是演员啊!戏可真好。”
  李心水退的很快,已经退到了他一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蒋渔又不是真的小流氓,非得把人家摁到地上,挠两下。
  他也就是笑笑,看着她从他身边跳开了。
  感觉,可真好。
  
  红姐租下了虹光游泳馆的场地,租了半天的时间,可实际上,连一个小时都没用到。
  整个拍摄过程,也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李心水走了一下位,蒋渔那儿连个磕巴都没打,便把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迷恋,“演绎”的入木三分了。
  
  李心水也是惊喜,等到蒋渔从泳池里上来,还特地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拍了她自己一脸的水。
  两个人相视大笑。
  
  红姐觉得就没眼看那两个傻瓜了,翻了个白眼,继续和岳朝商量下一个镜头的事。
  李心水的演技确实没话说,她把一出场的妖冶和瞬间入迷的清纯可爱,表演的淋漓尽致,简直完美极了。因此,第二个镜头的完成度也很好。
  
  从游泳馆转战野外的路上,红姐赞许道:“你们两个的默契不错,表现也很好。”这一回,倒是真心赞许了。
  撇去蒋渔的关系不说,他觉得李心水的可塑性很高。
  他对有关于茕茕的一切都很挑剔,茕茕是有女装的,但因为女装的数量很少,还都是高订,是以从没有拍过有关于女装的广告。这一次想启用女模,一开始的打算,也只是拍来看看,如果效果并不能让他满意,他一定不会往外传播。
  这倒是误打误撞,他对李心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第三个镜头的拍摄地点,是旖旎城的恋爱圣地。
  他们到的时候,已几近黄昏。
  他们到的时间点刚刚好,广告的创意正是要利用到黄昏的美景。
  等到岳朝领着拍摄组的工作人员布置好了背景,李心水和蒋渔才从保姆车上下来。
  
  其实从一开始搭景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围观了。
  所以蒋渔一走出保姆车,即刻便被很多人认了出来。
  他不是普通的明星,像娱乐圈里的那些小鲜肉,也就是年轻人更爱一些。
  可他,不夸张地说,堪称国家的英雄,是以,男女老幼,通杀。
  
  李心水还没反应过来,就和他一起,被人潮给包围住了。
  要不是,蒋渔第一时间把她拉在了身边,她一定会被人潮挤出去很远。
  但是,李心水一点儿都不感谢他。
  和奥运冠军同框了,实在是始料未及啊! 正文 目标是青衣   迷妹的热情实在是没得说。
  关键, 还有上了年纪的迷妹。
  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 举着一款黑色的老年机, 大声喊:“蒋渔,蒋渔,我特别喜欢看你的游泳比赛, 感谢你为国争光。”
  好不容易挤到跟前了,把手机往李心水的手里一塞,“姑娘, 帮我和蒋渔拍个照。”
  
  李心水接了手机, 挣脱了蒋渔的手,又后退了两步, 给阿姨照了满意的合影。
  然后求拍照的接二连三上来了, 有的喊“姐姐”, 有的喊“阿姨”, 还有一个大哥操着北方口音喊“妹妹”的。
  李心水成了专业的拍照师傅, 也没数帮了几个, 给那个北方大哥照完了像,蒋渔便一伸手把她拉到了身旁。
  他对众人道:“不好意思,我们还要……工作。”
  
  红姐的人也赶紧趁机上来清场, 还和那些没有合到影的围观者解释,“对不起,我们要趁着黄昏摄像。”
  
  等到李心水和蒋渔在摆好的摩托车旁站好,红姐便道:“你们随便说点什么,我后期是要消音的。我就要两个镜头,一个是心水骑在摩托车上从后面环住大渔的腰,另一个是心水要坐到前头和大渔面对面,其他的不要求,你们自由发挥吧。”
  
  李心水怕蒋渔发挥不好,一上来就挽住了他的胳膊,眉开眼笑。
  蒋渔本来已经骑上了摩托车,一偏头,和她对视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岳朝和红姐想要的画面感,他们两个在一起,仅仅是相视而笑,就像是撒了一大把的狗粮。
  
  李心水是先揽住了他的腰,才往摩托车上上。
  背对着镜头的时候,还很贴心地道:“蒋小鱼,你别紧张。”
  这个时候,她总是想着蒋渔是游泳的,可能把握不好镜头感。
  倒是没想到,蒋渔自打四年前夺得了金牌,像这种广告其实也接了不少。
  
  在真正的赛场上,蒋渔都不会紧张,何况是这种玩票似的副业。
  可实际上,蒋渔现在确实有些紧张了,他绷直了身子,因为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就好了!
  
  曾今连续打破了三次世界纪录的蒋渔,还是没有让时间静止的能力。
  红姐在画外喊:“好,心水到大渔的前头,和他面对面。刚才的感觉还有些矜持,现在我要的是深情对视。”
  
  蒋渔是不用动的,李心水从他后面跳了下去,一矮身,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到了前面。
  这个深情的对视是近距离拍摄,岳朝先是将摄像机推近,又拉远,和红姐比了个“OK”。
  红姐大声道:“收工了。”
  
  蒋渔意犹未尽地道:“拍完了?”
  红姐摊摊手:“拍完了!要不,初次合作的演员,拥抱一下吧!”
  说完了,他想,他这助攻也是没谁了。
  
  红姐的话音也就是才落,李心水就主动拥抱了蒋渔,还道:“这是为了我们的久别重逢。”
  
  拥抱的时间也实在是太短暂了,蒋渔还来不及品味,她已经下了摩托,去找红姐,看那样子,应该是去道谢的,还伸出了双手……
  蒋渔赶忙跟了上去,拉了李心水一把,道:“不用谢了。”
  红姐哼笑了一下,主动伸出了右手:“拥抱就算了,有些人啊,防火防盗连GAY都防!”
  红姐“有些人”的论调,李心水还没有琢磨透,就听他又道:“我给你准备了几套衣服,你得确保只要穿牛仔装出门,就必须穿茕茕的。恭喜你,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茕茕明年的代言人了。和茕茕合作有一个好处……”
  红姐神秘地一笑,“你知道的,你、快、红了。”
  李心水眯着眼睛也笑了:“谢谢红姐的吉言。”
  
  本来是红姐要派车送她回家,但是蒋渔和她道:“妞,哥哥的是悍马!”
  那得瑟的小表情,和小时候一个样,明明比她小了三天,还非得逞能要当哥哥。也亏得他眼睛不算小,要不然眼睛都要挤没了。
  李心水捂着嘴笑,跟着他上车了。
  小伙伴嘛,别说是开悍马,就是开着拉砖的拖拉机,也得上啊!
  
  那两人走了之后,岳朝很是八卦地问红姐:“大渔的妹子?”
  红姐纠正:“大渔日思夜想的妹子。”
  
  和自己日思夜想的妹子在一块儿,是种什么心情?
  大概是那种“买了袋装的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买了桶装的方便面没有叉子,尽管如此,还会觉得今天的天气真好,空气也好,才PM2.5,400以上。”
  
  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还有工作负责的交警叔叔埋伏在路口,抓酒驾的。
  大概因为蒋渔开了辆太招眼的悍马,过了七个路口,被拦了三次。
  等到第四次,被拦下了之后,蒋渔还笑嘻嘻地道:“你拿酒精测试仪来,我吹一口。”
  
  拦路的交警兴许也是个见多识广的,越是喝醉的越是理直气壮。
  他当下就拿来了酒精测试仪,心里还想着,在法律面前,奥运冠军也和普通人一样。
  蒋渔也逗,一句解释都没有,还真就吹了。
  忙了一整天,这会儿,连饭都没吃,他就是醉了,也是看着李心水的酒窝看醉的。
  结果…他是心醉,不属于醉酒的范畴。
  蒋渔又笑嘻嘻地道:“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被拦了。辛苦,辛苦。要没事,我能走了吧?”
  “请出示您的驾驶证。”
  
  蒋渔转身去拿,实在看不过眼的李心水小声道:“交警叔叔,驾驶证也查四次了。”
  那交警看了李心水一样,又接过了蒋渔的驾驶证,查看完了之后,还给他:“请您驾驶汽车的时候不要分心,不要做和驾驶汽车无关的事情。”说完,又看了李心水一眼。
  
  等到蒋渔又重新开上了路,只觉莫名奇妙的李心水,愤愤道:“什么叫做开车的时候不要分心?不分心就不分心,他看我干吗啊?怎么老觉得他的眼神有深意!”
  
  蒋渔偷眼看了看她那双穿着肉色丝袜的腿,完全明白了交警叔叔的好意。
  好在,又开了十分钟,就到了李心水住的小区。
  “你就住这儿?”蒋渔倒了两把,才把汽车倒进窄小的车位。
  
  眼前的小区就是那种各个城市里都有的,上世纪让人艳羡的第一代公寓楼,而今外面的红色墙漆已经斑驳,小区里头基本没有停车的地方,要不是停到小区的路沿上,要不就靠挤,因为小区里的交通经常不通畅,消防整顿的时候,硬是给画出了停车位。
  蒋渔就是把车停在了这样一个超级需要停车技术的车位上。
  周围停着的车大都是小号的,因此,蒋渔的车还没有停好,就吸引来了不远处的下棋大爷的目光。
  
  李心水松开了安全带,“你想上去坐坐是吧?”
  蒋渔道:“嗯,上去认个门,然后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饭。”
  “牡丹不在家,我不会做饭!叫外卖吧!”
  “出去吃也行。”
  已经下了车的李心水,发现了周围打量的目光,摸了自己包里的口罩,递给蒋渔:“你,戴上。我不和你一块儿出门吃饭,那不叫吃饭,那叫被围观。”
  
  蒋渔依言戴上了口罩,可再看着她的眼神,都变成了幽怨的。
  李心水忍不住笑了,还冲他伸了手:“快点吧!”
  蒋渔这才眼底里含了笑,从汽车上下来,一伸手,牵上了她的。
  
  上楼的时候,又遇见了楼下的大妈。
  大妈问:“姑娘,你男朋友来了!”
  李心水解释:“不是,我弟弟。”
  蒋渔气的当下就把她的手甩掉。
  
  一进了屋,蒋渔就来了个小爆发,他不满地去掉了口罩,道:“我到底怎么了?站在我身边不行,出去吃个饭也不行,还说我是你弟弟!”
  “蒋渔,你太有名了。”李心水淡定地说话,还给蒋渔找了双拖鞋,递给他。
  “有名就不能出门吃饭啊,有名就得天天呆在游泳池里泡着,就不能有点私生活?小时候咱们想玩没得玩,好不容易长大了,有点儿时间了,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小河……”
  
  李心水脱掉了外套,进屋,很快换了居家服出来,还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了。
  这才把想要暴跳的蒋渔按到了沙发上,正色道:“蒋渔,你看,我在你面前很随意的,我是真没有把你当外人,你要是不信,我一会儿就卸妆。这年头,一个女孩,尤其还是混娱乐圈的,敢以素颜待你,我觉得这足以表明我的真心。”
  
  说话间,李心水也坐了下来,和他离的很近,他闻到的都是她的味道。
  正心醉间,只听她又道:“蒋渔,我不炒作。我的目标不是当红的小花,我的目标是大青衣。你明白吗?”
  蒋渔的眼神灼灼,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我的目标是你。 正文 1118进组了   十一月十八号进组。
  五天前, 《女王时代》的刘副导打来电话, 问了她的三围尺码, 顺便通知了进组的事宜,剧本也用了同城快递。
  李心水花了四天的时间把剧本吃了个透,又在头一天晚上, 就收拾好了衣服。
  第二天一早,离开家的时候,她先给何牡丹发了个信息, 已经坐上了地铁, 忽然想起来,是不是也要跟蒋渔说一声。
  
  [蒋小鱼, 姐姐这段时间要进组拍戏, 姐姐没有助理那么高大上的配置, 所以白天一律不会接听电话, 如果我晚上也不接电话的话, 那一定是在拍夜戏。]
  
  蒋渔掂了一大包从游泳队的食堂里搜刮来的各种食物, “咣咣”砸了半天的门,就是这时候,收到了李心水的信息, 默默一看,又默默叹气。
  游泳运动员一般不许吃外面的东西,尤其是肉食,他好不容易在队里专门的食堂搜刮了些肉食,准备到她这儿开火露一手的。
  唉!
  收敛了失望,他给她回了一个[照顾好自己]。
  [嗯那,你也照顾好自己,么么]。李心水很快就回了信息。
  
  么么不就是亲亲嘛!
  蒋渔下楼的步子又变得轻快了,他给陆芒发了条语音:“大青芒,等着啊,中午哥给你做好吃的。”
  
  陆芒正在玩直播,抽空看了一下微|信。
  再一抬头,发现多了好多条问题,其中一个叫“我是蒋渔老婆”的网友问:蒋渔有女朋友吗?
  陆芒咧嘴坏笑,说:“我估摸着有目标了。”
  “我是蒋渔老婆”又问了:才刚认识是吗?
  陆芒道:“你们也太小看我们大渔哥了,体育运动员嘛,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有韧劲,追了好多年,没追上,然后最近吧,我们大渔哥练好了独门绝技,估计靠谱……我,我没女朋友啊,我还小着呢!”
  底下有个叫“来啊互相伤害”的网友评论:你是胸肌小啊,还是丁丁小?
  
  抽个喝水的功夫,看直播的何牡丹要笑呛了,她评论了一条,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索性关了直播视频,这才发现李心水发来的信息,发了个哭脸过去,[心心,我失恋了,我暗恋的第八十九个男人……也有女朋友了,55555]。
  
  何牡丹暗恋的男人几乎每月换一个,就和大姨妈差不多,几乎是准时的,李心水也不知道她最新的男人是谁,她已经到了剧组的门口,匆忙间回复她[我到剧组了,不说了啊,反正,你很快就会有第九十个男人的,么么]。
  
  李心水拖着一个不大的箱子,进了剧组。
  干的第一件事,是试戏服。
  《女王时代》是部现代戏,她演的女四号,是一个超级名媛的设定,还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那种,性格也不好,目中无人,基本上可以算作女版的道明寺,经常仗着自己有钱,欺负小白兔一样温和无害却又倔强的女一号,抢女一的男朋友,在工作上给女一使绊子。
  为了凸显女一的光辉伟大,名媛的家道一定得中落,然后女一不计前嫌,拯救她演的这个女四号。
  听说演女一的是大青衣程岩,女二和女三算是女一的闺蜜以及创业伙伴,至今还不知道是由谁来演。
  她演的既然是名媛,剧组给准备的戏服,多是那种小香风系列。当然不可能是香奈儿,都是仿品,质量怎么说呢,一言难尽。
  不过好在,她有一个能把地摊货穿出高订感觉的优点,试穿了几套衣服,刘副导都表示没毛病。
  
  这就装车了,然后启程去电影城。
  李心水自然是跟着剧组的车去,在这圈里混了四年,一不是科班,二没签经济公司,三没有经纪人助理,也真是一朵小奇葩。
  这话,是刘副导说的。
  李心水和她最熟,索性就坐了同一辆车。
  年纪又相仿,也就能聊到一块儿去。
  聊了半天,李心水才知道刘副导居然三十七岁了。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刘副导一面开车,一面熟练地点了根烟,道:“我打针了,你要是两个月前见我,我脸还僵着呢,现在好了。别告诉我,你没微调过。”
  李心水想了想道:“小时候带过牙套。”
  刘副导笑的不行,忍不住吐槽:“你还真是演艺圈的一股清流了……希望你能保持。”
  说话的时候,还扭头看了她两眼,忍了忍,还是说了:“你这丫头合我眼缘,我告诉你啊,你这女四本来不是你的,两个执行导演都在争这个名额,总导演发话,两个都不能得罪,这女四才落到你的身上。也因为他俩争来争去,女四的戏份也一加再加,实际上已经等于是女二号了。不过,也好,也不好,你得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所以啊,也就等于你一上来就得罪了两个执行导演。”
  
  还真是,一来就来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就跟两道天雷一块儿霹下,好坏都是个暴击,都得需要时间来消化。
  说实在的,看剧本的时候,李心水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女四的戏份太多了不说,一部戏四十集,从第一集使坏一直使到二十集,然后从二十集颓废一直颓废到二十五集,最后又从二十五集励志一直励志到大结局。
  女四的这出戏,分明就叫做“我和女主争第一”。
  
  刘副导等了半天没等来李心水的反应,一挑眼睛问:“怎么,怂了?”
  李心水摇了摇头,“那哪儿能呢!我就是在想,我居然要演女二了。”
  刘副导一眨眼睛,微微笑笑,她把手伸到车窗外弹了弹烟灰,心里想着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对别人狠的,从来都狠不过对自己狠的。
  别看还是粉嫩粉嫩,像是没经过风吹雨打的姑娘,方才试戏服时,她都看见了,那右脚是变型的,肯定是长年累月练舞练出来的。
  
  幸好,有刘晗姐的提醒,李心水在见到两个执行导演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这部戏,除了刘晗姐这个副导演,是直接跟着总导演韩卫工作的,另外还有两名执行导演,一个是三十几岁的魏伦,另一个就是四十几岁的祝民竿。
  他们一早就先到了影视城的拍摄地点,做准备工作。
  这些都是乍一见那群人时,刘晗姐悄悄告诉她的。
  
  刘晗姐带着她和那群人打了招呼,魏伦一听说她的名字,就变了表情。
  他不悦地道:“身为演员,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让导演等的。”
  李心水也不解释,只一个劲说“对不起”。
  态度够诚恳,姿态摆的也够低,魏伦没再说什么,转头便和刘晗说起了拍摄事宜,把她晾到了一边。
  
  李心水要是个大牌,被人捧惯了,或许还会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可,这算什么!对她来说,还真不算是件事儿!
  李心水便把行李箱放到了一旁,看着现场谁需要帮把手,她就上前帮忙。
  
  魏伦觉得越发的看不惯她,酸了一句:“那个谁,我记不住你的名字,我就叫你小李吧,你是来这儿当演员的,认真背住你的台词,认真琢磨你的戏该怎么演,才是你的本质工作。我们可不是让你来这儿干杂活的!”
  李心水像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恶意,还是笑笑道:“魏导说的是,我马上就来研读剧本。”
  
  这显然没有达到魏伦想要的结果,不过,他倒是想起来其他的了。
  他喊了刘晗过来,还把祝民竿也叫了来,当着他二人的面道:“你们看这个小李,我不是挑刺啊,她长得一副小白兔的模样,还是个别人一说就笑的个性,她能把方芳那个大小姐蛮横不讲理的劲头演出来吗?”
  
  李心水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站到了一旁。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病患,得的还是个顽疾,在等着眼前的三名主治医生会诊。
  她心里有忐忑,还有不安,可她并不会不自信。
  不等刘晗姐说话,她道:“要不这样,魏导,我演一段你看一下?”
  
  魏伦迟疑了一下,刘晗便道:“那你就演一下,好让魏导放心。”
  李心水点了点头,却又问魏伦,“魏导,你看,我是和谁演对手戏,还是一个人单凭想象来演?”
  魏伦不快地道:“你看这儿谁能配合你演对手戏?”
  
  “你在跟我说话吗?”
  李心水一瞪眼睛,即刻换了脸上的表情,温柔无害的小白兔一下子变成了骄傲又跋扈的小狐狸。
  她又嗤笑了一声,傲慢地道:“你在跟我说话之前,有想过你自己的身份吗?”
  
  魏伦刚想要变脸,可一对上她的眼睛,居然心里头发怵。
  开什么玩笑,他会对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起了畏惧的心?
  他一指她的鼻子,谁知,她只是轻轻地扫了他一眼,眼底的轻蔑,仿佛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她嫌弃地瞥过了脸,还是用刚才那个无比傲慢的声音:“算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不管你说什么,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一点意义,就好像听见了小区里的狗吠,巷子里的猫叫。我们的身份不同,我,就算这辈子停止不再前进,而你就算是坐上火|箭,也同样赶不上我的高度。”
  
  魏伦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和一万点的暴击,可她当下又变了回来,无比恭敬又无比诚恳地道:“魏导,我这段戏还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