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发尸 又有人上门! 不用说,定是来找我爷爷的。 这是我童年时期最深刻的印象。 来的人都会在额头处缠上三尺黑纱,或是一袭白衫,在臂弯上别上一缕黑布。 这些人之所以会踏上我家门槛儿,那便说明他们家中恰逢白事儿,需要我爷爷出手,为其料理后事。 因为我爷爷唐殊是永安府这块地面儿上唯一的一名“土工”。 何为“土工”? 也有人称呼他们为地理先生,也有人称呼他们为提白花纸扇,更有人称呼他们为阴瓦匠。 土工是门博大精深的活儿,它不仅涵盖了替他人观风水,堪吉凶,更涵盖了替别人整昭容,合寿卺,填土引渠,敛骨迁坟等等活儿。 土工究竟起源于何时,咱姑且不论,因为就连我爷爷唐殊都模糊不晓得,但据我爷爷曾说过,这土工还是门受过皇命,由帝王亲敕的手艺。 与泥瓦匠不同,土工修的是死人阴宅,糊的是口白喜钱的活儿。 所以,我爷爷在永安府这块地面儿上特受人尊崇,人们要是远远见之,都会点头纳腰,尊称其一声七爷,因为谁都有那么一天,会用到我爷爷。 但这也苦闷死我了,因为我爷爷的原因,导致了我的童年没有一个伴儿来玩耍。 每当看到那些光腚下水,赤脚爬树的野孩子成团嬉笑,我总会忍不住的眼羡不已,但我却一直都找不到一个能跟我说话的伴儿。 所以,我的童年只能与那些麻杆扎纸相伴,这些东西是用来扎纸人轿马的,更是用来烧给死人用的物什。 我叫唐昭,是一个从小被人看为大不吉的孩子,一个自幼便与爷爷相依为命的孩子。 知了蛰蛰,藏于树杈子中鸣个不停,地上的土壤龟裂,黝黑的地表上被太阳晒的起了薄薄的泥卷纸,而那一块块泥巴疙瘩之所以会这模样,全因晌午时刚下过一场雷雨。 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几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儿已近大暑。 山里的人儿对节气分外精准,因为那土地里头的作物是一年数月的劳作。 若是稍有不慎,一场雨或暴日下来,田间的作物将会化为乌有,而这将关系全家人的口粮,严重一些来说,这将关系到一家子的性命。 据说,居住在海边的人亦也如此,能以时日精算到海潮涨落,风起云散。 而就在这样的一个下午时分,日头暴炎之时,我正蹲在自家院落中的树荫处纳凉时,却有一人神色匆匆的破门而入,只呼我爷爷大名。 刘三死了! 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不亚于从天而降的喜讯。 说起这人儿,那就是个恶坯,人渣,是个十足十的恶人,在永安府,试问谁人没受过刘三的窝囊气? 可就是这么一个平日里纵横乡里,无恶不造的恶人却在这天暴毙了。 当我听到了这个道儿时,忍不住的从微挪身子,试图从这人与爷爷的口中听到更多关于刘三暴毙后的趣闻。 “七爷,你可得出手了,这人儿才死不到俩个时儿,就已经发出阵阵恶臭,若是。” 那人捞过一把竹椅,蹲臀就在我爷爷面前坐了下来,一脸忧虑的说着话儿。 恶臭? 这话儿,我到时听爷爷说过,他曾告诉过我说,这人要是死了之后,那便会经过三个阶段的变化,第一为僵,第二为发,第三为腐。 意思就是说这人要死了,那么它在接下来的一到三天内,就会僵硬的跟木头似得,任由你有多大气儿,都难于将它掰动分毫。 这个阶段,爷爷说叫做僵。 而到了三至四天后,它却会变得极软,而身体也变得极为膨胀,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同时,也会从体内泌出许多黄水。 这个阶段,爷爷称之为发。 而最后的一个阶段,那便是腐了,按照爷爷的说法,这身体将会逐渐的从膨胀收缩回来,整张皮儿都会像在水里头泡过似得,死白无色,轻轻一扯,便会皮肉分离,而尸体也会逐渐无味,开始蛹蛆嘬食了。 可他说的恶臭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刘三不过才死了两个小时,便会跳过第一阶段,直接开始发尸? 爷爷将手中的旱烟杆儿往地上磕了两下后,迟迈的从地上起身,那双剑眉微皱的回答道:“天理呀,这人可是作恶不得,刘三这是死在了报应上。” 那人赶忙抬头瞅向爷爷,双眼巴巴的盯着爷爷说道:“这刘三虽说是个人渣子,但却一个亲个儿都没有,这乡里乡亲的总不能扔着不管吧?” “走吧,我随你走上这遭子看看,昭娃,在家好好给爷爷守着。” 爷爷将旱烟杆儿往腰间一别,举手招呼那人便要出门,可我听到了爷爷让在家里头守着,这心里便不乐意了。 这可是刘三呀!我岂能错过这桩大事儿? 在我看来,刘三的后事,将会成我接下来的日子里头一大谈资。 所以,当我听到了爷爷不让跟,这心里那就跟猫爪挠似的,糟心! 可就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家那门外头却又匆匆的跑来了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伙儿就杵在我家门槛儿边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爷爷说道:“七,七爷,他们说,刘三实在太臭了,已经找人往后山崖儿抬去了。” 这话儿不说还好,一说,我爷爷立马脸色就变了,当即招呼了一声后,拔腿匆匆的朝门外头跑了出去。 这机会可就绝了,我瞅弄着爷爷那匆匆离开的身影儿,当即将大门一撂,紧蹑在爷爷等人的身后,跟上后山崖儿去了。 永安府处于山坳里头,这景儿就像锅央中摆着一碟菜似得,四周是山峦叠嶂,群山环绕,只要遇上这酷暑天儿,那山外头的岚风不进,这山里头却如同锅底儿架着柴火,能把人活生生的给烤懵过头了。 所以,一旦遇上这种天儿,永安府里头的人儿便会放下劳作,寻得一片荫凉子躲着暑气儿,谁会没事儿四处瞎转转? 故而,这永安府的地头上,只要是天稍微热些子,那便是白日罕见行人,唯有趁夜挂灯赶路。 但今天却不同,因为刘三死了! 而且他不仅是死了,而且还发了尸,臭的能熏人七里。 所以,这天的永安府内,是路人行个匆忙,小孩奔个热闹,就差有人举出三尺炮仗,垂门鸣炮来个弹冠相庆了。 但今个儿,这一切的热闹却都拴不住我的心儿,因为我的心早已跟着爷爷飞到了后山崖儿去了。 我步履匆匆,却有左右闪避躲缩着,就怕走在前头的爷爷会发现到我,继而一脚把我给踹回家看门,故而我走的并不是很快,所以,等我赶到了后山崖儿时,却发现了一堵人墙围耸着,人群中,不时的发出了声声惊诧。 难道我没赶上好戏头?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后,麻溜的从人墙缝隙里头挤了进去,如同一条泥鳅般的往前钻。 “七,七爷,小伙儿不懂事,这遭儿,您可得出手了。” 还没等我从人墙缝隙中探出头呢,却就听到了乡老那老迈而威肃的声音。 “赤骨出土,血泥涌浆,这永安府怕是要变天了呀!” 等我终于从人墙中冒出了脑袋时,却看到爷爷正蹲在地面儿上,手指头上捻着一捻泥沫,满脸悲戚的仰天长叹着。 “呼!” 随着爷爷的这话儿刚刚说完,那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却瞬息的风起云涌,西北方有乌云如若天幕,遮天而来! 正文 第2章 尸变 我从未见过这样迅速的变脸天,不过才短短几分钟而已,平地便起了煞风,这风儿,刮起了满地的沙尘,弄得的是一个漫天弥尘。 而那乌云更是低沉沉的像似垂在了人的脑袋上,压抑的心头儿阵阵慌乱。 惶惶天威,一声沉闷的雷声从黑飒飒的乌云中传出,只见那翻涌的云层中有光华涌动,如若银蛇翻涌。 “快走呀,马上下雨啦!” 人群中,不知哪个突然大声的喊上这么一句,瞬息间,这些围耸的人儿里面做了鸟兽散,这不,雨还没下呢,一个个的就低头遮额的,慌忙忙的乱窜,时不时的撞出个人仰马翻来。 一时间,孩子的啼哭声,大人的慌乱声,搞得的是一片的乌烟障儿,让人一看之下,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我虽然在年纪上小了那么一些,但胜在手脚麻利,从刚开始的被人撞到了在地上,我便立马的从地上滚上了那么一圈子,在麻利的爬起后,随着人流耸动的。 而这一切皆全靠我爷爷平日里教导有功,他老常言曰“体不精魄,难抵赋基”。 意思就是说呢,一个人如果连自个儿的身体都不好,那纵然是他天资再过聪慧,家境再过富有也是无用。 所以,我打小儿便在爷爷的鞭笞底下成长着,扎马步,蹲四角,铁板桥腰掌捧水,那样苦儿那样来,这才造就了我这小身板儿如此伶俐。 这天儿都变了,看来是赶不上刘三的热闹了。 我随着人群涌动着,打算跟随着这些慌忙的人群先离开这地头儿后,立马赶回家里头去,当作乖乖的在家看门而,可万没想到的是,我爷爷的那眼角儿可谓是蜂尾针,贼毒贼毒了! 他立马就从人群把我给揪了出来,一脸怒气的从地上起身后,紧走了两步便抬手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从人群里头给拎了出来。 爷爷气恼的胡须耸动,搞不清是风吹的,还是被我给气的,声儿沉肃的对我说道:“不是让你看门儿?” “嘿!我这不,帮你把门儿给带来了么。” 我故作傻笑的抬手挠了几下后脑勺,眼珠子麻利的转悠了两圈后,抬手就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门”字。 “你!” 爷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此刻却又发怒不得,这都全因乡老说话了。 “七爷,小孩儿瞎闹闹,随他去吧,您看,眼前的这事儿!” 我当然知道乡老在为难什么的,如此诡异的变天,这眼见即来的雷风暴雨,如若还不重视的话,那他这乡老就甭当了。 “门嵌星彩窗镶金,五行汇聚纳水精。” 我抬头朝着四下瞅上两眼儿,五根稚嫩的手指头相互碰磕了两下后,神神叨叨的就念上这么一句出来。 而这两句平蕴便是出自我唐家世代相传的土工术。 我与爷爷本就两人儿相依为命,可以说,这世上爷爷除了我以外,便再没有其他亲人了,而我也如同爷爷一般,没了他,我就成那么一颗孤苗儿。 所以,我爷爷打小儿便让我刻工习体术以外,那就是把他那一身的风水造诣教授给了我。 在爷爷看来,这是在他百年之后,我就能得了他的衣钵,免得我在这个世上给饿死。 所以,你们别看我如今年纪小了那么一点,但在风水等造诣上,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厚蕴的。 “好!七爷果然是教孙有贤德,这昭娃子才这么个小小年纪便懂得风水,那长大之后还能了的?” 这乡老明显是个会说话的人儿,这话儿,我很喜欢听,嘿! 我很是欣然的受了乡老的这么一句话儿,但可惜,我今天是来看热闹的,手上并未带有罗盘指北针,使得我在接下来的表演上逊色了那么几分。 但无妨,人本为天地之造物奇述,生来便受天地之福庇,腹纳五行,胸悬八卦,头顶双肩更有三花阳火齐聚,乃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灵长者。 所以,我当即便以双脚为罗针,在地上画上了那么一个大大的圆圈,以地为罗盘中心的海底,让自己临时成了一个人体罗盘,脚下迈着七星罡步,看似忽左忽右的同时,却在暗中测量着地脉的流向。 可我这不测不平,一测心惊。 我只不过才迈出三步,可这心里头便翻涌起了惊涛骇浪,两腿更是如同木桩一般,楞是迈不出分毫,哆嗦的在原地直打颤。 “怂,叫你瞎逞能?” 就在我脑袋昏昏欲要晕眩,时刻都有扑街倒地的时候,爷爷却突兀的将腰间的旱烟杆儿掏出,直接用烟杆的铜头将我衣领勾住后,猛地将我从海底里头给捞了出来。 就在爷爷把我拉出海底的瞬间,我只觉得自个儿如同水里头捞出来似得,浑身早已被汗水给浸头,只能软绵无力的趴在爷爷的怀里。 可就在我趴在爷爷怀里的时候,我顺着他的臂弯缝隙,却看到了爷爷身后的地面儿上裸露出几根骸骨,但与寻仇的人骨不同,这些骨头竟然色如朱砂,鲜艳异常。 更为诡异的是,就在骸骨的边儿上,那本是黄橙的泥土却竟然如同鲜血一般,十分的娇艳,在地面上翻涌个不停。 难道这就是爷爷说的“赤骨出土,血泥涌浆”? “别看,怂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破面文曲都敢以身衡量。” 爷爷见我都这样儿趴在他怀里还不老实,不由的气恼抬手往我那粉嫩嫩的臀上一拍,又极为宠溺的抬手遮住了我的双眼。 但纵然是这样,我的眼角还是瞄到了躺在一旁,被煞风吹开了遮尸布的刘三。 只见刘三的那张脸早已是变了模样,毫无平日里头的那张横肉脸,反而是臃肿异常,跟泡在水里头很久后捞出来似得。 更为诡异的是,他的脸色竟然不是死白的那种,反而是一脸紫靛色,他的双眼朝天怒瞪,似乎在为自己怒述不平,就连他那往日里垂于脸色的假笑都不见了,嘴巴微微张合之间,我似乎看到了他嘴里喷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 “爷爷,他!” 我不由的张嘴惊呼,惊慌失措的想让爷爷去注意刘三的异状,因为我看到了刘三竟然真的抬起他的右手,伸出他的右手食指对着漫天乌云。 那,那模样就像他在骂,而他骂的难道是,天! “七爷,难道真要像你说的这样,连夜让永安府的人全部搬离?” 乡老的语调都有些沮丧,他似乎从爷爷口中得到了答案,但这答案好像不是他想要的。 “这可是百来户人家呀,这些人世代都在这屯子里头活着,你让他们马上搬离的话,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乡老的言语响在我的耳畔,这一次,我知道了爷爷在说什么,他竟然要全永安府的人都马上撤走。 “如果他们不走,那就全部得!” 乡老似乎不明白我爷爷在说什么,不由的追问道:“什么?” 爷爷很沉闷的回答出一个字:“死!” 一道厉雷劈破了黑压压的的乌云,乍亮于天地之间,随着而来的还有豆大的雨滴,雨,终于下了! 突如其来的天威终于瓦解了乡老的心,但更令其惊惧到心神皆散的却是我爷爷身后。 那个本该死绝,毫无生息的刘三。 雨帘垂挂于天地之间,将躺在地上的刘三淋个通透,但我却突兀的发现他竟然从地上挺了起来,毫无声息,充满了诡异的从地上挺起。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竟然能像竹竿一般,腰身不弯,脚跟不曲的能够从地上挺起来。 乡老哆嗦的抬手指着我爷爷的身后,言语哆嗦的叫道:“刘 !” 但在这风声雨声交加的雨幕之中,我爷爷又岂能听的清楚乡老在说什么? 正文 第3章 黑衣人 有道是“夏雨疾冰冬暖雪”。 说的就是这夏日头后的雷雨,这种雨不仅疾如箭矢,而且能冷浸骨髓,稍有不慎被雨淋到后,便能落下个老病根。 所以,我们都会在往年的五毒日,也就是端午节那天喝上一碗有黍,稻,艾,桂等等熬制而成的五味汤,或是吃上一个用五味汤煮熟的鸡蛋。 也只有这般,才能抵御这雷雨的阴寒。 而冬暖雪,我就不多说了,那厚厚雪袄一盖,万千麦苗就靠其来争个大丰收了。 闲话不多扯,话说那个时儿,我虽然躲在了爷爷的怀里,却依然被这冰冷的雨水打个浑身湿透,就连双眼睛也只能眨缝而窥,透过这模糊来看到雨中的世界,看着刘三悄无声息的往我爷爷身后靠。 我那个心儿急呀,恨不得张口大喊提醒爷爷,但我却就是楞楞的做不出声儿来。 早在先前,这后山崖儿的风雨骤来,便预示着有诡异即将发生,更何况是眼前这已经发尸的刘三从地上挺了起来,楞直直的就要往人身儿靠? 对于那时年幼的我,这刘三那狰狞的面目足矣让我惊魂三年半,剩下的总会在梦中被吓醒。 但这一切都不容许我多做他想了,因为我发现刘三的行止竟然十分的敏捷,更令我诡异的是,他竟然脚跟与腿弯不能曲,只能依靠着脚尖朝前蹦跶。 说是迟,那时快,我才不过见到刘三蹦跶两下子,可他那朝前平伸的手指头就要朝我这双眼珠子插了过来。 吓得我赶忙的往爷爷怀里一缩,顺带着将手往爷爷颔下的胡子猛地一揪。 我这突兀起来的一招终于把爷爷给揪痛了,等爷爷恼怒的低头往怀里的我一瞅,却恰好的逮上我那双惊慌无措的眼珠子。 这不,果然是爷孙同心呐! 就在爷爷瞅上了我这双眼珠子的愕然之间,便猜测出了什么,我只感觉到了怀里猛地一沉之后,那刘三的身子便猛地朝后飞出好几米。 两条浅沟在地上乍现,那是刘三在往后飞时在地上用脚尖画出来的,那浑浊的雨水不需片刻便在此汇聚,将那两道浅沟给灌满,豆大的雨滴溅落于水中,如若玉碎珠散。 爷爷抱着我转过身子,冷眼望视着在雨中狰狞的刘三,那雨水顺着爷爷的胡须溅落在我脖子上,我甚至还能感觉到一缕体温。 “果然起尸了。” 就在爷爷跟刘三相互对视了半晌后,那躲在后面的乡老终于忍耐不住的朝前一步,畏惧的朝我爷爷身旁靠了靠,却不想会听到爷爷说出这句话来。 “咋办呢,七爷?” 乡老是永安府内最有威望的老人,平日里除了负责对山外的沟通与打理外,谁家要是有那些不平的事儿,都得需要他老人家来出面。 甚至就刘三今天被抬到后山崖儿这事上,也是出于他的点头之后,才有人敢动手抬人的。 可以说,乡老是一个最怕麻烦的老人,但麻烦却总会第一个找上他的人,譬如此时,这永安府的所有人可都等着他来拿主意儿呢。 可乡老呢? 他却只能等着我爷爷的主意。 “走,带上昭子,把永安府的所有人,能带的全部带走。” 爷爷将我往地上一放,可却依然是与刘三对视着说出了这句话,而我却被乡老一把扯住了小手,只能双眸希冀的看着爷爷那枯瘦的身影儿。 乡老果然是个应虫佬,他听完了爷爷的交代后,立马就扯动着我那稚嫩的身躯往山下走去,但我却又哪能放心的下爷爷,只能一步三停,频频回头朝身后的雨中看去,甚至一度挣脱开了乡老的手,欲要朝回跑去。 雨中,我看到了爷爷一个横腿扫向刘三的胸膛后,又再次的化手为爪,一个擒手之后抓住了刘三的手臂后,顺势的将爪捋到了刘三的手腕处,再次出了另外一只手之后,顺势朝刘三的臂弯上斩了下去。 “咔嚓!” 天空恰好乍现一道雷蛇,那雷电的光华刹那间点亮了天地,但我却隐约的看到爷爷唇角处的一缕鲜血。 “别再回来!” 我刚出声呐喊了一声,却让爷爷分了心神,他猛地回头一看在雨中奔跑的我之后,后背却中了刘三的顺势一扫,雨中,当我看到了爷爷呕出了一口鲜血时,脚下却冷不丁的停顿了下来。 “走,快走呀!” 我被随后赶来的乡老从地上抱了起来,同时,我也听到了爷爷在雨中的凄厉呐喊声。 随着乡老的步伐,爷爷的脸庞在雨中愈发的模糊了起来,但我却很清晰的看到了他那双盈有泪花,充满宠溺的双眼。 “爷爷!” 我再也难捺心中的哀痛,朝那雨幕之中大声的喊上了一句,但就在此刻,恰好又有一道雷蛇遂步而来,黑黪黪的天空再次的被雷光照亮,但这一次,我却在雨幕中看到了一副终身难忘的场景。 那红艳如朱砂的骸骨现身了,它竟然如同一具骷髅,缓慢的在地上蠕动着,组合着,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啊!” 我看到了那骸骨的手掌猛的从我爷爷的胸腔里头穿了进去,前有刘三,后有骸骨,爷爷,爷爷他这是。 后山的崖壁上,被雷光照亮,那亮光中,爷爷的身影在一具骷髅与一具臃肿的身体中央缓缓的倒了下来。 不! 我难于接受这般的事实,可就在我要从乡老的怀里挣脱下来时,耳畔却突兀的听到了一个声音。 “苦哉,苦哉,来迟了一步。” 我猛地脑袋一沉,似乎是有人将我拍昏,但我却在昏迷的一刹那中,看到了一个消瘦的身影,那道身影穿着黑色的长袍,急促匆匆的朝我爷爷倒下的地方赶过去。 而这也是我对永安府的最后一个画面。 当我再次醒来时,永安府已经不复存在了,从山里出来的不过才六个人,那些曾经让我熟悉的面孔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们迁居在山外面,逐渐与外面的大城市融入,那曾经从山里头出来的另外五个人,在经历过初期的共苦之外,后来也就四下分散,各自求取谋生之道去了。 而我因为年纪最小,所以跟在他们的身后时间最长,在城市颠沛了好几年后,最终,就剩下我一个人在四处流浪。 他们结婚的结婚,安居的安居,虽然念恩我爷爷,但拖家带口的过日子,却不能让一个外人赖一辈子,不是? 所以,我的离开早已是注定的事儿,不过区别于早晚。 更何况,我这心里头还藏着一件事儿,那就是当年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永安府的另外那些人呢? 最后出现的黑衣人又是谁? 还有就是让我最挂念的爷爷,他究竟是还活着,还是死去? 所以,我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回去,回到永安府,去探明当年的真相,去追寻爷爷的生死,以及去揭露永安府当年在后来发生了什么。 为何这个秘密会让他们五个人忌讳不已,闭口不语,成为了永安府幸存者的死亡秘密? 可这些年来,我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回去的路,更找不出“永安府”这个地名儿,最重要的是,我很差钱。 身上除了爷爷留给我的两样东西外,我已经落得身无分文,只能时常留宿于天桥下,白日里,或是机缘巧合,还能打份短工,勉强度于糊口。 可这一切并未泯灭我的斗志,以及唐家的传承。 因为我是唐家的唯一传人。 正文 第4章 棺材 我跟和尚的认识纯属偶然,但命运的神奇却将我俩拴在了一块儿。 在大城市里头流浪了这么些年后,我终于发现土工这活儿只能存于永安府,而非随地都能扎上根儿,让我混得一份温饱。 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很快,每个人都很忙,如同一只只忙碌的工蚁,每日都围绕着“生活”两字奔波着,但谁都搞不清自己为啥而活着。 而在这样的快节奏下,人一旦如同风吹蜡灭后,便会匆匆的招来火葬场,两人帮忙着往杠儿一抬,就此了却一辈子。 所以,我虽然在这些年来用心专研着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但却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也许在这世界上,学会屠龙技不悲哀,但没有龙,那才是最悲哀的事儿吧? 为此,我只能随处流浪,若有人在路畔看到了一个蓬头垢脸,后背上负着一个长长麻袋儿的年轻人,那也许就是我了。 好在我这身上还有把儿力气,到了最后,我在迫于生计下便做起了棒棒。 棒棒是一种靠体力攒活儿的职业,一根竹杠一禾子力气,那便说明你有入行的能力儿,而入了这行儿后,你就得帮人挑担扛物,搬箱挪货,赚取丁点儿微博收入。 但棒棒的活儿去极不稳定,每日或是成群搭伙的等工来,或是穿街走巷的逮活干,可这棒棒攒的虽然是血汗钱,但却依是行活各有门道开,要是没能找个伴儿,那你只能任人宰割欺凌。 而我就是在当棒棒的时候跟和尚认识的。 和尚当然不是和尚,他的本名叫做姚祈,是个来自山东的汉子,而他之所以被我称呼叫和尚,那是因为他的脑袋蹭亮的很,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半根头发,加上了他那一副魁梧躯壳儿,配上了那浓眉大眼的脸庞,活生生的就一鲁智深再世。 和尚这人儿甭从其外表来掂量,那是一副憨直模儿,但他其实却贼精的很呢。 早在打我跟和尚刚拴扎在块儿的时候,他便对我灌输了棒棒没前途的念叨子,而随着我跟他处的更长些儿后,他便开始怂恿我了。 按照和尚的说叨,这干棒棒的既无能养家,又不着糊口,要是逮个刮风下雨的天儿,那只能巴巴挨着饿,所以,和尚给出的意思儿,那就是要我跟着他脱离棒棒这行当。 可我要是离开了棒棒行儿,又能靠啥谋条活道子呢? 我虽有心重拾唐家的行当,做个赚白喜钱的土工,但奈何这城市里头早已实行了火葬,根本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好在赶上了年代,正恰逢百业创新,国家在头头们的操持下,社会主义进行了一次大跃进,而在这个大跃进的时代,人们有能力的便开办起了厂子。 有工程就要劳力,所以,我在和尚的怂恿下,毅然的丢弃掉手上的竹杠子,随着建筑大军去盖厂子去了。 在工地上干活儿,无疑是个苦活儿,顶着烈日掘地搬砖那是常有的事儿,但胜在这活儿能够让我吃的上饭,还能有个窝儿来遮挡风雨。 然而,就在我跟和尚在工地上干了约有三个月后,却碰上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儿。 那天我跟和尚两人,随着施工大队一路颠簸的来到了施工点。 这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山斜坡,地面儿极为的空旷,东南北三面空旷无碍,而在西面的方向却有一扇极为高耸的山壁崖。 看到了这时儿,我就知道今天是个啥活儿了,这种活儿叫做孬基,也叫做拨圈,说白了就是要将这片地面儿整平后,人家到时好在这地皮上起基盖厂子。 但我却隐隐中感到有些不对味儿,这种感觉十分压抑,那是一种莫名的沉甸,让我的心口有些透不过气儿。 和尚见我杵在了原地不动,便朝我靠了过来,说道:“昭子,为啥不整活?” “不对头,你看。” 我一把揽过和尚的肩膀,杵着他的身子朝南面看去,指着斜坡下方那条悬空水渠,这种水渠一般都是建于解放后的二十年左右,本是用来引水作用的,而通常这种水渠都会如同桥梁一般,采用纯石块儿堆砌而成,悬空凿凹沟,让山顶的溪涧水顺着渠道一路奔腾下山,用于浇灌作物。 等和尚顺着我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后,不由的将眼皮儿一翻,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不过是一条水渠,有啥奇怪的?” “如果只有这么一条水渠的话,那叫玉带缠腰,谁家要是把祖坟葬在这上头,那日后家里定能出个御史巡按,可!” 我说到了这上头后,不由的微叹一声,继续说道:“但现在,这下方是两条水渠,这里头的说道可就大了。” 虽说我跟和尚拴块儿也有些日子了,但他却从没有听过我这般的说叨,听到了我说到这里后,不由大乐,咧嘴大笑的回答我道:“怎么个大发?看不出来嘿,您老人家还会看风水哈。” 我很没好气的甩开和尚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沉声说道:“现在这模样叫做双蛇缠腰,更为棘手的是这里原来的水渠早已干涸,而新开的水渠又被悬于空中,让这儿的风水从吉穴变成了死穴。” “怎么又成了死穴?” 和尚这人儿虽说外表上看去憨直,但他的心性和为人都似乎藏匿着故事,而我不也是一个有故事的流浪孤子? 所以,我从不去过问和尚的以前,而和尚也从来不问我来自哪里,要去什么地方,我们就是一对命运安排下搭伙的朋友,所以,我对和尚的话并未感到诧异,因为在我看来,以和尚的阅历若是不懂得些说法,那才是最奇怪的事儿。 “不论是龙还是蛇,都离不开水,有水,才能生存,可现在,你看那新的水渠被架在空中,无论是龙还是蛇,都不可能得到水的浸荫,旧的水渠又枯竭了不知多久,所以,这里早已是块破败之地。” 我回头看了和尚一眼,扯了下唇角继续笑道:“有道是风水风水,如今水没有了,你感受到一丝风的气儿么?” “我说这么闷热,原来是没有风。” 听到了我的提示后,和尚惊诧了一声后,再次问我道:“难道这里头真有说法?” 我蹲下了身子,从地上捻起了丁点儿尘沫,将那尘沫用手指头捻动了两下后,又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果然,这土壤之中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当然,你看看这些土壤,看似色泽艳丽,可却毫无半点粘性,跟风化的沙子差别不大,知道是为什么吗?。” 见和尚撅着腚子,弯着腰,脉脉的盯着我看,我就知道这家伙被我的话语给勾动了,我从地上起身后,随手往身上拍动了两下,笑道:“有道是水绕玄关叩禹门,崖山有案禄荫孙,可你看看这地方的东,北两面,左无青龙盘旋,右无白虎距崖,门前玉带案桌皆不存,所以,这里已然成了一块死地。” “那又关你啥事儿?人家不过是想在这地头上起个厂子,可你却非要在这说上个半天,别扯了,麻利的跟我干活去。” 我琢磨着和尚是被我的话儿给弄懵了,但他却极好自个儿的面子,所以,当即就把话头给转了过去,催促着我跟他去干活。 但我岂能坐视着别人在死地上起阳宅,这将关系到无辜的人命。 “和尚,我们要阻止他们动工,因为这块地不能动,会死人的。” 我赶忙的扯了下和尚的衣袖,沉声说道:“从我刚才对土壤闻到的气味儿,这块地的下面应该还有墓穴。” “昭子,别扯特么的淡,这四下无人的地头,怎么可能。” 但和尚的一句话儿还没完毕,前面正在干的热火朝天的人群中便传出了一阵子惊呼。 “棺材,有棺材!” 正文 第5章 女尸 干过工地的都知道,工地里挖出点什么东西来都不稀奇,挖出棺材更是家常便饭,不过这次却有些不同。 挖出来的棺材里,有一具古装女尸。 我赶到边上看热闹的时候,旁边已经围了一整圈的人,大家都在那看稀奇,现场到处都是嗡嗡的议论声,工地的管理方安排了几个人在里面维持次序,防止人们破坏古尸。 “和尚,里面什么情况?听说挖出来一具古代女尸?” 和尚比我早到一步,我上前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和尚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搓了搓下巴,不太确定道:“我只瞅了一眼,棺材是躺了具尸体没错,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我往里看了一眼,人太多,什么都没看到。 “那具尸体,似乎是活的!” 活的? 不知为什么,我听到这句话,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脑海中浮现出了七岁那年看到的那具“尸”,难道这次挖到的女尸身上,也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我和和尚奋力扒开人群,钻到了里面。 施工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挖掘机已经在这里干了不少日子,挖到的那具棺材已经从坑里弄了出来,就放在坑前面的空地上,几个管理处的人围在旁边,不让人们靠得太近。 棺材盖已经打开,可以清楚地看到棺材里的情况,不过入目的情景,和我想象的稍微有一些不同。 一名穿着白色罗裙的古装丽人正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她容貌精致未施粉黛,肌肤白皙细滑,露在衣服外面的十指如葱般水润,完全是一名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 没有暴突出来的獠牙,没有乌黑发紫的尖利指甲,恰恰相反,她的樱唇甚至还透着粉红,脸色红润,凤眼桃腮,透着古代女人那种娇俏的美。如果不死的话,当是绝代佳人了。 我指了指女尸,说道:“这要是换个地方,你说谁会觉得她是具死尸?” 这具女尸就像是个正在小憩中的美人,谁能想到她刚刚才被施工队从地下挖出来? 只是,这正是最为诡异的地方。 我是从永安走出来的人,我爷爷更是当地久负盛名的“土工”,我敢说即使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具青面獠牙的僵尸,都不如这具沉睡般的女尸更让我觉得震撼! 这具女尸身上不给人阴毒恶怨之气,却让人有种怜香惜玉的姿态,这应该是她很诡异的地方了。 更为古怪的是,棺材里竟然是一整棺的水,那具女尸就这么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很安静,棺里的水风吹不动,尸体就这么安详的躺着。 水中养尸,尸必起! 在永安,因为独特的地质关系,古往今来便是养“尸”重地,就连我自己也亲眼目睹过一具青面獠牙的僵尸,按照我爷爷的说法,那还是一具被人故意养出来的儡尸。 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尸体竟然能在水中保持不腐。 尸体在成“尸”之前是非常脆弱的,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会腐烂,但凡养尸之地,多选背阴隔水之地,墓穴封闭而鼠虫难进,只有这样才能将尸体保存下来,此后经年累月吸收养尸地积蓄的阴气,最终得成气候。 而这具女尸不但没有腐烂,反而和一般常见的“尸”截然不同,完全是栩栩如生不逊生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积水蓄女尸?”我看一眼尸体,水棺中尸这点是我没想过的。古人云:积水蓄女尸,聚怨消恨。古时怨气重的女孩,死后入水棺,不见日月。千年可不腐,怨恨散去,人方入殓,去邪气。 和尚抿抿嘴点头说道:“你懂的还挺多,咱得去找总工,我觉得这女尸挺邪门的。” 就在我和和尚打算钻出人群去找总工的时候,人群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接着原本密密麻麻的人墙被分开一条缝隙,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领头的赫然就是总工,但他旁边的人看着都眼生,不知道是不是上面的工程公司下来的人。 我没想那么多,趁着人群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把他拦了下来:“总工,我正要去找你说这个女尸的事。” 总工是个五十出头的小老头,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旁边跟着他过来的人笑了一声,指了指棺材道:“小伙子,你说的不会就是这具女尸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大概三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看上去似乎很有学问的样子,不过脸上却带着几分不屑。 我淡然一笑,他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是水棺,女尸不腐,看其穿着,尸体不满千年重见天日,大凶。当即焚化。” 没想到我的话却引来了一阵哄笑,一个年轻人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这是极其罕见的湿尸,保存得这么完好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可以说是我国文物史上的重大发现。还大凶?” “你们又是什么人?”我冷笑一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个年轻人自得地扬了扬头,道:“我们是省文物局的,这具湿尸是重大考古发现,你这小子别在这胡搅蛮缠,你这可是在公然煽动毁坏文物,这是犯罪,是要坐牢的,懂吗?” 我刚想跟他说明一下情况,有些人不懂装懂就是挺可笑的。 不过话还没说出口,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伙子,你要相信科学,再怎么诡异的事情,背后一定有它的科学原理在,而我们文物局,做的就是这方面的工作。” “好了,唐昭,赶紧回去,别耽误文物局同志的工作。”总工也在一旁说道。 文物局和总工都不信我的话,我耸耸肩膀退了回去,这应该就是自讨苦吃吧。 和尚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宽慰。 省文物局到了之后,现场很快被封锁起来,所有围观的人都被劝离,他们在原地搭起了帐篷,说是在转运设备到达之前,先直接进行现场研究。 棺材被帐篷遮住,围观的人群见瞧不上热闹,也就在工地管理处的协同下,很快都散开了,之前的人墙被一条条警戒线所取代。 我和和尚回到工棚后,草草地吃过晚饭,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我心里还是放心不下那具诡异的女尸,隐约得,总觉得会出事,于是在晚饭后,我又找上了和尚,一起去看看。 和尚答应得很爽快,于是我们俩就在工棚里一直等到凌晨,趁着工友们熟睡的时候,轻手轻脚地走出工棚,向着女尸的帐篷摸了过去。 今晚是个月圆夜,即使是凌晨,工地上的情形依然一览无余。 挖出棺材的施工现场离开我们的工棚不远,我和和尚两个人尽量放轻脚步,省得文物局的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这么明亮的月色,我们俩躲都没地方躲。 搭在施工现场的帐篷很快就出现在我俩的眼前,不过奇怪的是,今天晚上,工地上似乎格外的寂静。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终于发觉到一丝不对劲。 今晚的月色,惨白像是没有一丝血色的死人脸。 “怎么了?”和尚也停了下来,小声问我。 我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我估摸着今晚可能要出事,一会咱俩都小心点。” 手记有载:月若变色,必有灾祸。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 今晚的月色白得有些渗人,而工地上和旱灾又没什么牵扯,怕是就在白为丧这句话上。 正文 第6章 母子 说到丧,那具白天挖出来的棺材,可不就是! 我和和尚两个人打起十二分小心,悄悄摸了过去。 我原本以为文物局会安排人手通宵看守,毕竟按照他们的话来说,这具湿尸的出现意义重大,然而奇怪的是,整个帐篷区死一般的寂静,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一般。 按下心中涌起的一丝不安,我们两个人绕过外侧的几个帐篷,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正中间的那个帐篷。 棺材还好好的放在原地,周围摆着几张长桌,上面散乱地丢着一些叫不上名的陌生工具。 我凑近了往棺材里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浑身的汗毛刹那间都竖了起来。 棺材里是空的,那具女尸不见了! 我和和尚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惧意,眼前的这个情况,我们俩谁也没曾料到。 “会不会是文物局的人把尸体挪走了?” 过了好半晌,和尚才有些不确定的说了一句。 我摇了摇头,觉得可能性不大,棺材就在这里,文物局的人也搭了帐篷住在旁边,他们干嘛要移动尸体?没有理由!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尸体自己爬起来走了?”似乎是联想到女尸从棺材里挺起的画面,和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心里很想说不是,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恐怕十有八九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可能比我之前估计的还要严重。 我爷爷曾经告诉过我,“尸”虽然死而不腐,但要成为僵尸,还是要有一定的条件,通常来说就八个字,入魂则惊,遇血则起。 所谓的惊与起,换个说法更好理解一些,民间管这个叫尸变! 可问题是,那具女尸并不像尸变的情况。 文物局的帐篷离的这么近,尸变后一定会顺着活人的气息寻找血食,但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没闻到血腥味。 “那具女尸究竟去哪里了?”和尚环顾了一圈周围,帐篷就那么大点地,一眼望去一目了然,根本没有藏尸的地方。 我没有说话,仔细回忆着爷爷手记里的记录,只是苦思了一阵,也没找到任何近似的说法。 帐篷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帐篷门被拉开,一个人冲了进来。 “我就说帐篷里细细碎碎有人说话,原来是白天的小子,喂,你还不死心,要来烧尸体?” 进来的这个人,正是白天和我发生过冲突的文物局年轻人,此刻他正举着一个手电筒,光束照在我的身上。 “我告诉你,试图毁坏国家重要文物可是一项重罪,我劝你不要以身试法。” 我没想到竟然会被文物局的人发现,更要命的是女尸又离奇失踪,这下真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此时,文物局的那个人也终于看到了空棺材,他愣了一愣,又搓了搓眼睛,好半晌,突然扯着嗓子冲外面嚎了一句,刘主任,不好了,湿尸不见了! 这一嗓子下去,整个挖掘现场顿时沸腾起来,没过多久,十几个文物局的人一窝蜂似的冲了进来,呼啦啦围住了棺材。 “李可,这是怎么回事?” 白天的那个中年人一脸震惊,问那个年轻人。 李可一抬手,指向我和和尚两个人,大声嚷道:“主任,我刚才听到帐篷里有动静,就赶紧起来查看,没想到这两个人呆在这里。尸体不见了。” 这锅我可不能背,不然我和和尚可真要进去蹲上几年大牢了。 我冲刘主任摆了摆手:“如果尸体是我们俩偷的,我们怎么会在这儿呢?” “要不是你们,难不成是尸体自己走的?”名为李可的年轻人不依不饶。 尸体还真是自己走的,只是这话我这会也不能说,文物局的那帮人压根不会信,说不定再给我扣个迷信封建余孽的大帽子。 好在中年刘主任还算通情达理,他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摇头道:“这个小伙说的没错,真要是他们俩偷的,他们没必要还留在这里。” 他顿了顿,皱起眉头道:“更奇怪的是,棺材周围的地面上竟然没有水迹,这太不科学了,如果尸体是被人从棺材里抬出,再怎么小心,也应该有水迹溅出才对。” 听到刘主任这么一说,在场人的顿时都把目光盯在地面上。 突然有一个人喊了一句:“主任,这里有水迹!” 所有人立马凑近了一些,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帐篷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棺材的一侧开始,一直延伸到帐篷门口。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任谁看到这些脚印,都能在脑海中浮现这样一个画面:一个“人”从满是水的棺材里爬了起来,沿着这串脚印的位置,一步一步,离开了帐篷…… 可问题是,棺材里的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人! 这一下,连那个李可都没有声音,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地面。 “顺着脚印找!”刘主任一声令下。 脚印并没有离开多远,我们很快在工地的一个堆积建材的偏僻角落,找到了那具离奇失踪的女尸。 只是出现在眼前的场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失踪的女尸赫然就在我们面前的空地上,乍一看,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在她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并排靠在地上,月光撒在她们的脸上,露出了一片淡淡的惨白,因为距离原因,看不太清。 工地上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婴儿,而且还和这具诡异的女尸在一起? 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女尸的下体一片狼藉,有大片乌黑浑浊而且发紫的血迹,看上去就像是刚刚生产过! 难道这个婴儿竟然是女尸生下来的?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何其的荒谬,可眼前的种种迹象却都表明,这个不可思议的结论很可能就是真相。 似乎是察觉到我们的到来,那个婴儿轻轻蠕动了一下,接着,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我和和尚面面相觑,一具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尸,竟然自行出棺,还产下了一个活婴! “唐昭,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和尚都看傻了,轻轻一推我的背,喃喃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种事情别说我闻所未闻,哪怕是我的爷爷,恐怕也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这一刻,我们甚至都忽略了女尸自己爬出棺材的诡异事实,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地上低声啼哭的婴儿身上。 这个活婴,难道真的是几百年来就一直活在女尸的腹中? 不等我把纷乱的思绪理出点脉络,文物局的人群中,突然跑出一个人,把地上的婴儿抱了起来。 “等等,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我们要小心一点。”我急忙出声阻止。 婴儿看起来虽然和普通活婴没什么区别,可这整个事情都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古怪,鬼知道这具女尸生下来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只是文物局的人却完全没理会我,那个刘主任一边示意他的下属去把女尸抬起来,边扭头对我说道:“这是生命的奇迹!这个婴儿一定要立刻送到省人民医院严加保护,我还要马上联系国家生命科学研究所的教授们,他的身上一定有很多现在的科学都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 一向沉稳的这位刘主任,语气中竟然透着一丝狂热。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可真是科学家教授不能解释的:“刘主任,土里面出来的东西,不简单。死尸诞婴。你们最好再慎重一些。” 只是这个时候,文物局的人已经完全听不进我的劝告,两名年轻人抬着女尸准备回去帐篷,而抱着婴儿的那个人,正从我面前走过。 我的目光落在婴儿的脸上,他似乎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活婴,趴在那名工作人员的怀里,偶尔啼哭几声,小小的身子不时蠕动几下。 就在我们交错而过的瞬间,婴儿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正对上我的视线。 他的眼睛,是猩红的!犹如双眼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我心里一惊,正要伸手拦着那名工作人员,没想到那个婴儿竟然眯着眼睛,冲我露出一个让人心底直冒寒气的阴森笑容,没有獠牙却胜似獠牙。 这哪里是什么婴儿?根本就是一个邪物! 正文 第7章 医院 我一个箭步挡在那名工作人员的面前,试图阻止他们的行为,只是这帮文物局的人此刻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对整个事情处处透出的诡异气息视而不见,根本听不进劝告。 那名刘主任将我推到了一旁,十分不耐烦道:“好了,不要在这里干扰我们的考古工作,再这样的话,我就要让派出所的同志来和你谈谈了。” 丢下这句话,刘主任就不再理我,带着文物局的人直接走了过去,我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毫无办法。 和尚走到我的身边,揽着我的肩膀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女尸产子,这也太他娘的邪门了。” “我也不清楚。”我摇了摇头。 回头看了一眼,女尸也已经被抬走,空地上只留下一大滩乌黑的血迹,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发闷,似乎什么祸事就要发生…… 当天晚上,文物局的人连夜将婴儿和女尸送到了人民医院,而我和和尚两个人,也被总工严厉地警告了一番,还好那个刘主任没为难我们,说这两个小伙子也没有恶意,不是坏人,才总算被放过了一马。 文物局的人走后,工地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工友们来说,这种事情无非就是一个新奇的谈资,吹牛打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和自己的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 唯一有点变化的是,我在工地上突然变得受欢迎起来,一有空闲,总有一大帮子人围着我东问西问,他们对永安那个地方的很多传闻,都感到十分的新奇。 “上回你说的那个什么孕妇死后产子的事,我被工头叫走了,没听完,你再和我说说呗,这鬼故事没听完结局贼噶难受。” 中午饭点的时候,我刚打完饭菜找了一个地方蹲下,有人喊了一嗓子,旁边很快就围上了七八个人。 “我们也没听着,小唐你再给说说。” 这些人和我一样蹲在地上,一边巴拉着饭,一边催促道。 我叹了一口气,我快成了工地上的说书先生了,每次到饭点总要被人逮着说上一段,也怪工地上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 都是工友,不好拒绝,我巴拉了一口饭菜,把前阵子刚讲过的故事,又重新说了一遍。这个故事,同样是在永安当地流传多年的奇闻异事之一。 说的是清末有一孕妇经过永安地界时因难产而死,家人悲痛之余,只能将她葬在永安。半年后,其丈夫一次偶尔途径永安,路过一家半年前住过的客栈时,却被店家拦了下来。 那店家揪住丈夫高声索要欠款,称其妻赊欠饭钱多时,未曾有分文归还。这丈夫一听大怒,说我妻子过世半年,怎么可能到你这里吃饭?两人争执不下,店家就说,那你在我店里等着,到饭点你就知分晓。 不久后,果然有一妇人来到店里,自称丈夫之妻,求赊欠饭食。 丈夫一看大惊失色,这妇人容貌长相,可不就是已经过世半年的发妻?于是他悄然尾随,打算一探究竟。没想到一路走去,竟然走到忘妻的墓穴之前,那妇人竟从棺材中抱出一个半岁大的小儿,取出饭食喂养。 丈夫一时情急,大呼妻名,没想到那妇人回头一看到他,顿时倒地气息全无,而怀中小儿嚎啕大哭,丈夫此时才知,这小儿竟是亡妻难产的遗腹子…… 我一边吃饭一边讲故事,等到饭吃完的时候,一个故事也落下了帷幕。 听众们啧啧称奇,在一旁还议论纷纷,有人想到了之前在工地上那桩怪事,就把两件事情放在一块讨论,说着说着,人们倒分成两派争论了起来。 这边说,都是女尸产子,这一定是那小孩命数未尽,阎王爷降旨让小孩重回阳间,另一边反驳道,这是两码事,一定是鬼物作祟,想要在人间兴风作浪。 两边人争执不下,就拉着我给他们评评理。 我示意他们不要再吵,放下碗筷道:“这确实是两码事,故事里的那个孕妇是难产死的,她死的时候小孩还活着,放在咱们现在来说,也就是一个剖腹产的事,其实并不稀奇。至于咱们工地上的那个……”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婴儿阴森的笑脸,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不知文物局那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小唐,快说呀。”工友们催促道。 “看那具女尸的装束,怎么着也是几百年前的古人,就算她也是难产而死,你们说,这么久过去了,肚子里的小孩还能活?” 我匆匆丢下一句话,起身往总工的办公室跑去。 邪物出世必有灾祸,不把那邪婴除掉,恐怕这地界从此就不得安宁,我不能就这么放手不理。 刚到总工办的门口,正好看到总工开门出来,我忙把他拦了下来。 “总工,文物局的人走带那婴儿也有一阵子了,他们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听我提起婴儿,总工的面色有些怪异,他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小唐,最近工地都说你是永安那块过来的,难道那些鬼故事灵异传闻什么的,都是真的?” 我有些不明白总工这话里的意思,挠了挠头道:“也不全是吧,不过七分假三分真,这里面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我爷爷是永安当地的“土工”,我从小就接触这块,知道的事情稍微多一些。” 总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突然把我拉近了一些,抬头环顾了一圈周围,见附近没其它人,才小声说道:“这个消息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别泄露出去,事关文物,原本我是不应该多嘴的。” 看到总工这样的做派,我心里有些不安,难道已经发生了什么?我忙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那婴儿送到人民医院后,当晚就住进了加护病房,可奇怪的是,肉眼看上去明明是活着的婴儿,仪器上却完全没有任何生命体征!”总工压低着声音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哎,就是没心跳,没呼吸,没脑电波,整个就是三条直线!” 这就对了! 一具死了至少几百年的女尸,怎么可能真的生出活的婴儿来,这压根就是天方夜谭,也就是文物局那帮人鬼迷心窍,才会如获至宝,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奇迹。 这土里埋着的东西,哪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把心里的想法和总工说了,没想到他的反应却更加怪异,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欲言又止。 “总工,有什么事你就说呗。”我奇道。 在我的催促下,总工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文物局不信婴儿是死的,见医院的抢救没什么效果,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野方子,他们竟然……竟然给那个婴儿喂养人血!” 什么! 我大惊失色,没想到文物局的人竟然鬼迷心窍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不知道那个婴儿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从小跟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的我再清楚不过,爷爷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让“尸”沾上了人血。 不止是“尸”,任何从土里出来的死物,沾人血都是头等大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眉头一挑,这群人不是自己作死吗?真把自己当成万能的叫兽了! “1,2,……”总工仰着脖子,嘴里数了几个数,“想起来了,是五天前。” 已经过去了五天? “我和和尚两个人请个假,你帮我和工头说一声。” 我急匆匆丢下一句话,撒腿就向工棚跑去,婴儿吃到血食已经过去整整五天,现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得找上和尚一起,赶紧去医院看看情况。真不知道那边会发生什么事。 爷爷从小就教导我,面对祸事不能只管自身安危,和土里的那些玩意打交道,是我作为“土工”的后人的使命。 和尚刚打完一趟拳,在工棚门口的水龙头下面冲凉,听我三两言语把事情和他说了一下,他没有半点迟疑,拍着胸口豪气道:“这事怎么能少了我!” 说了句等会,就一转身冲进了工棚。 没一会,和尚的身影又冒了出来,只不过手里提着一根两米多高的黑沉棍子。“这是师父留给我的降魔棍,我一直藏在床底下。” 我点点头,当下和他两人跑出工地,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中心的人民医院…… 和尚就是这样,学了几年武,江湖气重,特别讲义气,属于那种你弄死我,老子也得帮朋友的人。 站在医院的门口,我们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医院的门大开着,几辆急救车就停在一旁的空地上,如果不是周边的树木上偶尔会有几片凋零的叶子,真怀疑我们来到了一个静止的世界。 只是原本应该是人来人往的医院,视线所及的地方竟然人迹全无,静得仿如鬼域。 在医院大门的不远处角落,一双淡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这边,忽闪忽闪,飘移不定,在这种夜晚,看上去格外的狰狞。 和尚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中的棍子,用胳膊顶了顶我,指了指那个角落。 我抿抿着嘴,摇头苦笑,轻声的的说道:“应该是猫,这种淡绿色的眼睛只有猫才有。” “不会吧。”和尚吧嗒吧嗒嘴,还是朝着那两只飘忽的眼睛望了过去。 角落里的眼睛忽大忽小,似乎在眨眼一般,然后顺着墙边慢慢后退,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黑夜中。 我没时间去想那双眼睛是不是属于猫的,冲着和尚使了一个眼色,慢慢的接近了医院的大门,探头向里面看去,整座医院空空荡荡,只剩下走廊和大厅里的灯光在摇曳着,时而明亮时而昏暗,和往日繁忙的就诊景象完全不同,宁静的仿佛连风声都能听到。 在地面上,留有一条冗长凌乱的血色脚印,不规则的就像是有人受了重伤晃晃荡荡的朝着深处出去,一脚深一脚浅,在灯光下,血的颜色被映衬的特别鲜亮,甚至晃眼。 “阴月夜,血脚印,天将降异象。”我挑了一下眉头,刚说完,整个医院的灯光跳跃了几下,随后整片空间里黯淡下来,继而一片黑暗。 弥漫在空气里的,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还有弥漫着的血腥味道。 正文 第8章 女尸梳头 医院里黑漆漆的一片,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黑布,看不太真切周围的环境。 我和和尚两个人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尽量不发出声响,在大楼里仔细搜索,女尸和婴儿肯定就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它们现在躲在哪里。 一楼都是些问诊的科室,借助微弱的月光,能模糊的看到屋子里边各种陈设,和上班时候的摆放一模一样,干净整齐。看不到被碰过的痕迹,但我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像是所有的房间都被邪物横扫过。 和尚举着降魔棍,走在我的面前,不时的爆几句粗口,给自己壮胆的同时也能恐吓一下那些我们都能感知到却看不到的危险。 我们沿着一楼的过道走了一个来回,没有什么发现,又回到了大厅的楼梯口。 “上去?”和尚把棍子往二楼指了指。 我抬头往上面看了一下,转过楼梯后,是一个黑洞洞的过道口,乌漆抹黑的一片,看不清上面有什么东西。 似乎有微弱的风从楼梯口传了过来,带着一股轻微的血腥味。就这么轻轻的在我们俩身边和身上拂过。 “走!” 我一点头,挥手上前。 二楼仍然是一片死寂,然而古怪的是,我们在过道往两边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的血迹,走廊和大厅同样是干净的一尘不染,我们对视一下,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要不是这里也是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我们真怀疑之前在楼下的血脚印是假的。 那两条不规则摇曳的血脚印,在到二楼的楼梯口处就戛然而止了。除非是血迹的来源者在这里消失或者是血干而止。 但问题是,血的源体在哪儿?如果是人的话,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就在这个时候,在过道的一侧尽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嘶嘶”声,在死一般寂静的大楼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过去看看,小心一点。”我对和尚说道。 和尚一点头 ,将降魔棍握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悄悄走了过去。 我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跟在他的身后。 二楼的地上很干净,有很多房间还关着门,我们搜索起来比一楼快了不少,很快,就走到了一扇紧紧关着的门前。 那个轻微的“嘶嘶”声,在门的背后响了起来,声音来回移动,不像是停在一处不止。 “是什么东西?”和尚把棍头对着房间门,侧过头轻声问了一句。 “拿不准,听不出来是什么,”我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它肯定脱不了关系。” “那我们进去看看?” 我点了点头,伸手握住门把,轻轻地转动了一下。 门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却没有被转动,这扇门似乎是锁着的。 “我觉得不像是那个邪婴。”和尚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凝神细听了一下。 我刚要开口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觉察到我和和尚的活人气息,门背后的嘶嘶声陡然间大了起来。 紧接着,门后面传来了咣咣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把门撞开冲出来。 “不好,走!” 我一把拉住和尚,转身就要离开。 似乎是察觉到我们的动静,里面的撞击声陡然一下大了起来,还没等我们迈出脚步,房间门砰的一下,被从里面撞开了。 两个人顿时就从里面涌了出来,向着门口我们两个人扑了上来。 那两个人看上去目光呆滞,头发凌乱,遮住了她们侧面的脸,但露在外面另一侧脸颊发青,透着几分阴暗。其中一个的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个扣子,白色的肉朝外翻,肉色惨白,没有一点血丝。 过道的空间就那么大,这个时候再跑已经来不及了,我和和尚迎着俩人就冲了上去。 和尚一扫降魔棍,坚实的棍身挑起两个“人”,他双脚马步扎稳,一声怒喝手臂一抬,就把这两个“人”甩到了几米开外,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 收回棍子的时候,他的手一挑,棍头甩出一个半圆,狠狠地砸在另一个“人”的头上,顿时把它的脑袋砸开了一个大窟窿,红的血,白的脑浆,从里面喷溅出来。 “唐昭,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感觉不怎么经打啊。”和尚又用棍子捅到一个,扭过头问我道。 我站在他的身后,紧盯着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回了一句:“这些只是死人,大概是被控制了,和真正的僵尸不是一回事。” 和尚咽了咽口水嘟囔了一句:“妈的,头一回遇到这些玩意,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此时,之前路过的那些关着门的房间,突然一下都响起了猛烈的撞门声。 我和和尚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跑,两个人拔腿就往楼梯口跑去。 女尸和婴儿都不在这里,我们俩没有犹豫,顺着楼梯就上了三楼,然后身后的走廊里再度安静下来,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和尚扭头的时候,身子一哆嗦,拍了拍我的肩膀:“唐昭,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发现我们俩刚才过来的路上,有四道趔趄的血脚印,和一楼的如出一撤,不走直线,一深一浅的。 我又看了一下我们俩的前面,没有脚印,这些血脚印就像是从我们脚底下产生的,但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还有四行血脚印呢? 那两行是谁的? “会不会是那女尸和女婴的?”和尚猜测道。 “不清楚,不过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上面。”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三楼同样暗沉沉的过道入口。 同样的死寂,同样的空无一物。 三楼仿佛是二楼的翻版,这里也干干净净,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只是偶尔回头,能看到一路走来,我们身后的血脚印还在不断的延伸,只不过从四条变成了两条,而我和和尚的脚底下根本就没有血。 我和和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沿着过道慢慢向前走去。 这一层都是病房,所有的房门都紧紧关着,唯一例外的是过道最底部的一个病房,一道绿莹莹的幽光从里面映照出来,在乌漆抹黑的三楼格外刺眼。 我们俩谨慎地走到病房门口,向里面看去。 病房挺大,里面并排放在三张病床,此刻床上空无一物。但在靠窗那张病床的对面,一个白衣女人,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医院里,我们寻找许久的女尸终于现身,只是我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迎接我们的竟然会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背对着我们,坐在一轮盘篱缠花镜的面前,散着齐腰的黑发,一只惨白的手扶着发尾,另一只手拿着梳子,轻轻地梳理着头发。 镜子中映出女尸惨白的脸,看到我们的到来,她冲着镜子,向我们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看那边。”和尚捅了捅我的腰侧,指着她身边不远的地方,小声说道。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眉头深锁,那个邪婴赫然就在那里。 他坐在两张病床的中间,面前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女护士尸体,一双婴儿小手正捧着女护士的小腿,津津有味地啃食着死人身上的肉。 察觉到我们的目光,那个邪婴突然抬起头,和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觉他眼睛里的猩红血色,比我之前看到的要深了许多,仿佛是殷红的鲜血凝在眼眶里,随时都会滴落下血泪! 看到我们在看它,这邪婴一边啃食着尸体,一边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落在我们的耳朵里,格外的刺耳。 “现在该怎么办?”和尚死死盯着邪婴,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我把目光移回到女尸的身上,沉声道:“先等等,静观其变,看看它们要耍什么花样。” 这边我们在咬耳朵的时候,一直在梳头发的女尸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她的身子缓缓地转了过来。 和女尸对上的第一眼,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浓重得化不开的怨恨和冤屈。 女尸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原本美若天仙的容貌陡然间布满了一缕缕黑丝,狰狞可恐,她缓缓抬起手,指着我们:“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仿佛是带有回声,这句话在空寂的医院里一遍遍的回荡。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她的声音先是低沉,渐渐的高亢了起来,到最后,已经是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嚎。 而随着她的语气,她周身涌出一层黑色的烟雾,渐渐将整个病房包裹起来,脸上的黑丝更是越来越粗,面容越发的狰狞起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那邪婴已经没在啃食死尸,它从地上爬到了女尸的脚下,身体虽然仍然是那副婴儿的模样,可它看向我们的眼神,却好像成精多年的妖物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呸!” 我冲着女尸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喝道:“甭管你有什么冤屈,几百年过去了,也早该烟消云散了,整个医院多少人被你害死,难道他们就不冤屈了吗!” 可惜我这些话也只是对牛弹琴,女尸毫无反应,只是怨毒地盯着我们俩,凶戾道:“你们都要死!” 话音刚落地,爬在女尸脚边的邪婴突然发出一声怪笑,小小的身影迅速向着我们俩爬了过来。 与此同时,那女尸也直挺挺地跳了起来,一下子越过整个病房,从半空中猛扑下来。 她原本白嫩的手指上,这个时候赫然已经长出了几寸长的尖利指甲,泛着黑色的光泽。 正文 第9章 受伤 看着女尸直径向着我扑面而来,我眉头微微一蹙。那泛着光泽的指甲更如同钢制的匕首一般,直取我的喉咙。我自然不可能傻站着,身体快速地做出了反应。脚尖微微一蹬地,身体微微往后一挪。 而以此同时,一阵腥风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就在我刚刚做出反应之时,女尸已经来到了我的跟前。黝黑的指甲泛着幽光,更是带着一股势如破竹之势再次席卷我的喉咙。 我瞳孔微微一缩,没想到女尸的反应也是如此之快。来不及思考,下一秒女尸的指甲变化划破我的喉咙,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我抬脚便是向着女尸的腰间狠狠地一踹。 我这一脚,让女尸的身体猛然一顿,而我也趁着这一脚之下的作用力瞬间与女尸拉开了距离,那如同匕首一般的指甲在我的喉咙跟前划过,堪堪躲过了女尸那致命的一击。 好险,虽然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额头还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抛开之前的种种,这可以说是我第一次面对邪物。以前都是爷爷为我遮风挡雨,当我独自面对之时,我才体会到了其中的凶险。 一时间,不由得想起了那道虽然步入暮年但却如大山一般无法撼动的身影。 爷爷,你还好吗? “唐昭,小心!”就在我愣神的便刻,和尚的一声带着急切的呼喊让我从回忆之中惊醒过来。 女尸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之快,一爪之下没有伤到我,反而被我一脚踹开,当下自然是恼羞成怒,二话不说便是再度向我袭来。那黝黑的指甲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带起一阵破空声,宛如要将一切的生灵屠尽。而当下女尸的目标自然就是处于愣神之中的我,要不是和尚适时的大吼一声,很可能我就会丧命在女尸的手中。 还好有了和尚的一声提醒,加上的我本来反应就不慢,惊险的躲过了女尸的偷袭。但即便是如此,女尸的指尖还是在我的肩头划过。 顿时我便觉得肩头一阵痛楚袭来,我与女尸拉开了距离之后,低头一看。几道如同剃刀席卷一般的划痕出现在了我的肩头。划痕之上,皮肉翻卷,不时有血迹渗出。同时一阵阵如同火伤一般的痛楚也快速袭来,火辣辣的痛楚让我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仅仅是指尖一划,便出现了几道如同剃刀划过一般的伤口。而且这还是在和尚的提醒之下我才做出了反应,要是这一下落在了我的面门之上,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妈的,唐昭,你在想什么呢!你小子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和尚看到我居然在面对女尸之时还这么大意,居然会出现片刻的愣神。要不是自己的提醒,恐怕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我没事。”我微微地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小心点!”和尚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便没有多言,当下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恶婴的身上。即便和尚常年习武,但在面对这恶婴之时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毕竟一不小心,很可能就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我当下也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再次将目光放在了女尸的身上。 说起来也怪,这女尸两次都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当下便没有再次对我袭来,反而是矗立在一旁,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她也看得出,我并不是之前她所遇到的那些医生,女护士之类的,可以轻松的拿下。 我神情严肃,看到女尸短时间内没有动作,我也没不敢轻举妄动。目光微微一撇,看到和尚此时与那恶婴也打得难解难分,短时间内谁也难奈何了谁,也不由得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嘿嘿嘿。”猛然,那女尸发出了一阵阵的怪笑。阴森的笑声顿时蔓延在整个空间,这阴森的笑声就如同寒冬的大风一般,无孔不入。 在这笑声蔓延开来之时,我顿时便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寒冷从的我毛孔渗入,顿时我整个人便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我试着挪动一下手脚,却发现在这股寒意之下,居然无比的艰难。 这发现让我心中一惊,而与此同时,女尸的笑声依旧没有任何的停顿。女尸看到我被这阴冷的笑声所干扰,当下便缓缓地向着我走来。 而伴随着那恐怖的笑声,女尸的头发无风飘动。一时间,女尸看起来更加的诡异与恐怖。 而一旁被那恶婴缠住的和尚自然也听到了这让人难受的笑声,这笑声传进他的耳中之时,如同两把匕首一般深深地刺痛着他的耳膜,瞬间和尚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在这笑声的干扰之下,原本和恶婴交手还不怎么吃亏的和尚顿时便处于了下风。 看着缓缓向着我走来的女尸,我清楚地看到女尸那赤红的双目发嗜血的光芒。此时的女尸就像是看待猎物一般,嘴角挂着一抹冷酷且残忍的笑意。 反倒是此时的我,身如坠冰窖。甚至我感受到那隐身的寒冷将我的意识慢慢地吞噬,而我却只能看着女尸慢慢地向着我徐步走来。不知道为何,我却难以生起一丝反抗之力,那冰冷的寒意将我狠狠地包裹,并慢慢地将我吞噬。 女尸转眼之间便来到了我的跟前,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浓。缓缓地抬起了右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庞,就像抚摸着被宰的羔羊一般。 那如葱白的手指轻轻地落在我的脸庞之上,那冰冷的触感让我的身体微微一颤,甚至连脸部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颤动。 看到我这般,女尸眼中的笑意更浓,伴随着浓郁的笑意,其中的嗜血光芒也一览无遗。 “唐昭!”在恶婴手中节节败退的和尚看到我现在的处境,也不由得大惊失色。短暂的分神,恶婴趁着这机会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和尚的手臂之上。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从和尚的口中传出,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震荡开来。 正文 第10章 突然的变故 和尚被恶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手臂之上,吃痛之余,便拼命地想甩开手臂之上的恶婴,可奈何这恶婴就像一块磁铁一般,死死地附在了和尚的手臂之上。 剧烈的疼痛也激发了和尚的血性,紧接着和尚也是怒吼一声,咬紧这牙关。抄起手中的降魔棍狠狠地砸在了恶婴的脑袋之上。 噗噗噗。 随着和尚的每一下发力,降魔棍也一次次地落在恶婴的头上。可恶婴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依旧死死依附在和尚的手臂之上。 “啊啊啊!”剧烈的疼痛让和尚双目通红,疯狂地用手中的降魔棍一下接着一下砸在了恶婴的头上。不得不说,和尚的毕竟是练家子的,十几棍下去,恶婴的半边脑袋都被砸扁,红色白的,恶心的粘液四溅。 恶婴不得不松口,而趁着这机会,和尚更是狠狠地一棍将恶婴砸落在地上,接着翻滚到了一旁大口喘着粗气和恶婴拉开了距离。 此时和尚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仿佛从水潭中捞上来的一般。手臂之上更是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时地渗出一股股嫣红的血液。血液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溅成一朵朵血花。 被和尚砸落在地上的恶婴微微地颤抖了一下,转而便慢慢地爬了起来。此时的恶婴更加的狰狞,半边脑袋都坍塌了下去,就如同那被敲碎的西瓜一般。深红泛黑的液体顺着恶婴的脑袋不断往下流,白色的脑浆喷的到处都是,恶心极了! 恶婴缓缓地站起来之后,不断地对着和尚发出一阵阵嘶吼。但可能是对和尚也有忌惮,一时间也不敢再度扑上来。 这些其实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此时和尚刚刚稳定身形,便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当看到我身前的女尸那修长的手指落在我脸庞上之时,和尚,明显地一顿,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的我却陷进了一种奇妙的幻境之中,感觉都自己就像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寒冷不断地吞噬着我的意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甚至站在我面前的女尸都是那般的虚幻。 仿佛站在我面前的不是脸容狰狞的女尸,而是一位古典女子,而她眼中的嗜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幽怨。甚至我都忘记了自己正处在生死攸关的关头。 在和尚看来,却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目光呆滞的我傻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抗。女尸那修长的手指每一次在我的脸庞之上划过,在和尚看来,那就是锋利地剃刀一次次地划过的脸庞,只要稍微地一用力,就能划破我的脸庞,划破我的血管。 此时的女尸仿佛也很满意看到我这般表现,我无疑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猫戏老鼠,此时的女尸就像这般,没有选择立刻对我下死手。 和尚看到这,顾得不到手臂传来的阵阵疼痛。目光一狠,当下便快速地向着女尸奔去。女尸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和尚,只不过之前没有搭理和尚,当下看到和尚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当下啧啧的怪笑几声。 也不见女尸有任何的动作,头上的黑发如同具有生命一般。还没等和尚接近女尸,长发便快速地缠上了和尚的四肢,就如同蟒蛇一般,死死地缠住了和尚。 “该死的!”和尚忍不住破口大骂,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用力地想把手臂上,腰间的头发扯掉。可无奈,无论和尚怎么撕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同时,女尸的注意力也落在了和尚的身上,当下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紧接着便看到那些头发猛然一用力,便将和尚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难道你们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 “难道你们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 声音再次响彻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而伴随着声音,和尚整个人都被悬挂在半空之中。手腕上,脚腕上,脖子之上,都被头发死死地缠住。 和尚徒劳地挣扎着,头发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和尚整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他甚至能感受到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也越来越稀薄。 女尸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当下便又是一声怪笑。顿时那头发便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缠在和尚身上的头发猛然发力,将和尚整个人都拉成了大字型。 拉扯力越来越大,看样子女尸想要将和尚五马分尸,只不过这里用的不是马匹而是那一束束缠在和尚身上的头发。 “靠,唐昭,这次真的被你害死了!”和尚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能含糊的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的恶婴看到和尚此时这般,居然一蹦一跳拍起了巴掌,看起来就像一个邻家天真无邪的小男孩一般。不过恶婴的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将它与邻家小男孩联想到一起,尤其是那听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笑声,简直就像是两片生锈的铁皮摩擦出来的声响一般。 之前和尚用手中的降魔棍将恶婴的脑袋都敲掉了半边,这些自然落在了女尸的眼中,当下才会这般地折磨和尚,甚至都快把我晾在了一边。 也对,此时的我们两个都成了女尸手中的玩物,基本都已经失去了任何抵抗的能力,她自然不介意慢慢地玩死我们。 但事实真的就是这般吗? 和尚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而就在和尚即将失去意识之时,一道他熟悉的声音猛然响起。 “妈的,老虎不发威,你真拿我当病猫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女尸的笑容猛然一凝,猛然地一转头。 说出这句话的自然就是我!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让女尸明显的一愣,不单单是女尸,就连那恶婴也是如此。当然还有和尚,和尚当下便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惊喜之色暴露无遗。 而我冷冷地看着就在我跟前几乎和我贴在一起的女尸,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戏虐的笑意。